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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 第一部分 第27节 格外适合形势

    “我来这儿头一天就听说了,”鲁尔说,“而且从那以后我已在白人的俱乐部里听到过四十遍了——新加坡是一个到处有‘酒、中国人和臭气’的地方。”他吻了吻她的脸。“晚安。我现在要把自己挂回到墙上去了。”

    第一批炸弹在早晨四点钟落到新加坡。帕米拉半睡半醒,正在蚊帐里出汗,当她听到头顶上有一阵轻轻的声音,她模模糊糊地认为这是一场夜间战斗机演习。她一听到远处砰砰的响声,就坐了起来,把帐子甩到一边,跑进起坐室。塔茨伯利茫然眨着眼睛,紧抓着睡衣去遮住他那毛茸茸的肚子,从自己的房间里蹒跚地出来。“这是轰炸,帕姆!”

    “我知道是轰炸呀。”

    “嗨,这帮黄皮肤的杂种!他们真的干起来了,是吗?老天啊,他们会后悔的!”

    飞机在头顶上轰隆隆地来去。炸弹的爆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塔茨伯利一边脱睡帽,一边磕磕绊绊地回进自己的房间。帕米拉在落地长窗边喊道:“韬基,我们甚至还没有灯火管制哩!”街上灯火辉煌,头上的云彩都受到了这光辉的反射。她根本看不到探照灯和曳光弹,听不到警报和高射炮声。这和伦敦的空袭毫无相同之处。事实上惟一不同于其他温暖、芬芳的新加坡之夜的,只是头上有看不见的飞机正在扔炸弹,而这座城市对此却无动于衷。

    他压低嗓门答道:“是啊,谁都没料到这个。停在陆上基地的日本轰炸机飞不到这么远来轰炸,这是布鲁克-波帕姆亲自告诉我的。”

    “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大约是航空母舰上的轰炸机。当然啦,要是皇家空军不先把在附近一带发现的任何一艘航空母舰炸掉,‘威尔士亲王号’也准会拦截和击沉它们。谁也估计不到敌人会有近于自杀的疯狂行为。”

    不久,他衣服都没穿整齐,就急急忙忙跑出了自己的房间。轰炸已离得远些了,可是飞机却依然在天上轰隆隆地响着。她半裸地穿着短睡衣,在桌边迟钝地翻动着一篇打字稿,头发披在脸边。“这篇广播现在过时了,韬基。”

    “怎么会呢?我写的军事概况还行。这是文章的要点。现在正好格外适合形势!关于这场空袭,我需要一段新的开场白和一段有力的结束语。把这写一下,好吗?等我回来,就根据你的草稿口授文章。”

    “现在正空袭,你究竟想到什么地方去?”

    “到陆军部新闻处去。我给费希尔上校打过电话。这会儿他正开记者招待会呢,而且——怎么啦?”

    她在桌前把头埋在裸着的双臂之中。“嗬,这真叫我沮丧!这一切,突然又在这儿出现啦。”

    “鼓起勇气来,姑娘。这些并不是德国人。那上面的飞机是用竹笋和宣纸造的。我们会粉碎这些狗杂种的。神明啊,看看那些光吧,好不好?这座城市可真亮得像棵圣诞树了。要是有人在值班的时候睡着,准会受到处分的!我要走了。你就起草新稿子吧?”

    “好啦,去吧。”她把头埋在两臂之间哺哺地说。

    帕米拉正在想——飞剪型客机当然会马上停开;到夏威夷去的海上航道会受到日本潜艇的干扰;事实上她和维克多-亨利的联系已经断了,也许几年,也许永远不会见面了。白白这么老远地跑来!她还能离开新加坡吗?

    天蒙蒙亮,一阵微弱的凉风从开着的落地窗外吹进来,使房间充满花园里清新的芳香。这时她的父亲好似一头疯了的大象一样吼着冲了进来:“帕姆,帕姆,你听到了吗?”她还穿着睡衣,从打字机上泪眼模糊地抬起头来看着。“我听到了什么呀?”

    “啊哟,你这小笨蛋,我们打赢了!”塔茨伯利的眼睛从他的脸上鼓了出来,他的手在发抖。“那些黄皮肤的兔崽子已经袭击珍珠港啦!”

    “什么!”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嘛。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大举进攻!各种各样的巨大损失。美国佬陷进去了,帕姆!这一回他们陷到脖子那儿了!别的还有什么要紧的呢?我们已经赢得了这场该死的战争,我对你说啦!为此我得喝一杯,要不我就活不下去了。”

    他把威士忌一下子倒进一个无脚酒杯,一饮而尽,咳嗽起来。“唷!我们已经战胜了!战胜了!多么紧张的战斗啊!我们真的已经打赢了这场该死的战争了。我得从第一页起重写那篇文章了。可是上帝啊,这是生活在一个多么光荣的时刻!这是巨人们的日子啊,帕姆。他们的脚步在震撼着地球——”

    “什么船被打中了?”

    “啊,美国佬自然闭口不谈。可损失是巨大的。这些都是檀香山的通讯社直接报道的。我们没有在这儿被当场抓起来,感谢上帝!他们试图在哥打巴鲁机场登陆,可是我们把他们撵回到海里去了。他们在泰国确是获得了一个登陆点。今天早上我们就将出发到那里去,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两个精锐的师在边境上,准备出击。这一回日本人真的已经把脑袋套进绞索里了,而且——喂,有什么不对吗?”

    帕米拉用手背捂住眼睛,正朝她的卧室里大步走去。“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她指指办公桌。“你那该死的草稿在那儿呐。”

    塔茨伯利的广播引来了从伦敦、悉尼和纽约打来的祝贺电报和电话。他谈到了自己亲眼目睹的大量秘密贮备和防御工事;谈到了他从最高军方人士得知装备着重武器的援军已经在途中;谈到了不论是欧洲人还是亚洲人在轰炸时都保持了惊人的镇静。他的广播稿还引证了空袭期间亮着的街灯,作为新加坡临危沉着的一个幽默例子。新闻检查官吞吞吐吐地、抱歉地要把他这点删去。他也就和颜悦色地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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