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牧最近有些费解,贺望去健身房健身健着健着突然报了一个拉丁舞班,他还买了十分完善的装备去学跳舞,跳了一个星期的某个周末周宁牧去接贺望想着顺便在商城吃饭看电影约个会什么的,他去贺望舞蹈室接贺望,才告诉前台的小妹妹自己来找的是谁,那二十出头年纪的小妹妹一言难尽地看了自己一眼。
贺望去换衣室换下自己亮闪闪的舞蹈服时这个前台小妹妹还是忍不住地开口了:“哥你给劝劝吧,他都二十七了还没有一点舞蹈天赋。”
周宁牧看她一眼有些想笑,没答应也没拒绝,跟贺望出练舞房的时候哈哈大笑着跟贺望告状,贺望哼了一声:“我二十七岁怎么了,没有天赋又怎么了,我就算到了七十七岁还是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任何事情。”
周宁牧一脸“对对对你说的都对”的表情点头。
周宁牧又闷头不悦地哼出了一声
入冬的时候唐佑林在经过医生的确认后终于下定决心去做手术,贺望陪她去的,做完手术唐佑林躺在病床上愣神,贺望走过去看她:“恭喜你咯?”
唐佑林没忍住就哭了出来,她一生厌恶自己的身体,她的灵魂像是被拘在一个不合适的容器里面,让她彻夜彻夜因为灵魂跟身体的不契合而痛苦不已,没有人懂她,她的父母甚至带她去做那些令人作呕的治疗,大部分接近她的人也几乎是为了猎奇,但是贺望尊重她,甚至会在有的时候告诉自己“你是个女孩子啊,女孩子就应该被好好对待”,她厌恶自己的身体,一度厌恶到好像连死亡都不想抱着这样的躯体去死,是贺望支持她想要变成自己想成为的人。
她躺在病床上的这一刻终于达成了躯壳跟灵魂的和解,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她想要出声谢谢贺望,又想贺望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她的谢谢,他臭屁又自大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在拯救谁是在做谁的救世主,他就是十分简单的做他觉得全人类都应该做的事情,尊重、包容以及热爱。
贺望真的自大,所以他才可以这么坚定,一直都这么坚定。
回国的时候贺望给她放了个长假,甚至直接把餐厅给关门所有员工一起放假了,钱的事情倒不怎么担心,News在酒吧唱歌被公司看上了,本来只想要签谭梁,谭梁怎么都不同意放弃乐队,最后公司估计是真的惜才一咬牙把整个乐队都签了。
News去签约完的那天谭梁特意请了贺望晚上吃饭,他敬了贺望一杯酒说未来一定会更好的。
贺望喝酒又说:“再你变得更好之后记得把酒吧的酒钱给结一下。”
谭梁哈哈笑本来想说谢谢贺望坚持盘下酒吧,让他们学校附近这群玩乐队的能有个容身之处,想想这个话才不要跟贺望说,反正未来每一天都一定会变得更好的,有梦想跟希望的人总是能变得更好的。
跨元旦前的某个周五贺望问周宁牧周末有没有事情要做,在得到“没有”这个答案的时候贺望说:“我周末回趟家,你跟我一起回吗?”
周宁牧想着自己确实很久没回过老家了,都不知道长什么样,也没想什么就同意了,他想了想还问:“我这么久没见叔叔阿姨他们还认识我吗?”
贺望白他一眼:“我爸妈又没老到失去记忆。”
周宁牧被他一句话堵怂了,想着也是哦自己小时候跟贺望天天粘在一起怎么也不可能不认识。
跟着贺望下了飞机打车到家门口,贺望爸妈都坐在家里,一开门四只眼睛直愣愣地盯了过来,周宁牧赶紧点头:“叔叔阿姨我是周宁牧,你们还记得我吧?”他想贺望不会回家还没通知他爸妈吧搞得两个人看起来有些奇怪。
贺望进门换鞋,喊了声爸妈,他爸哼了一声:“头发长这么长像什么鬼样子!”
周宁牧站在贺望身后愣了愣,想着自己记忆中的贺爸好像没有这么严肃这么凶啊,他探头过去看贺爸:“不是叔叔您不知道现在就流行这种发型,可多人留了,本来我也想留的,头发还没来得及长长。”
“……”贺望爸看着他十分诡异的沉默了几秒钟,贺望憋着笑戳戳他胳膊让他跟着自己。
两人进贺望房间了,周宁牧看了一圈都有些想不起来很多年前这人的房间是什么样子了,他参观似在房间走了一圈,房间还是一直有打扫的,床单应该也是新换上去的,墙上挂着一副十分抽象的画,他走过去看了眼:“原来好像没有这幅画?”
贺望:“原来没有的东西多着呢。”连床都换了好几个朝向了。
周宁牧哦了一声,转回身又小声地问:“我怎么觉得叔叔阿姨怪怪的?”
贺望看他一眼,十分随意地告诉对方:“大概因为我跟他们说你是我男朋友。”
“……”周宁牧,“???”他睁大眼睛,“!!!”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十分急躁地在原地瞪眼。
贺望嫌弃地看他:“干嘛?”
周宁牧:“你跟他们出柜了?什么时候出的??”如果不是此刻在贺望家里他能立刻咆哮出来,“你他妈这都不告诉我,啊啊我刚刚进门还跟个傻/逼似的说叔叔阿姨好???”
贺望看他:“不然你想叫爸爸妈妈好?”
“……”周宁牧,“不是,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你都不告诉我我刚刚面对他们跟傻子似的,我还什么都没带,我空手来的,你就不能提前告诉我一下吗我现在从窗户上跳下去好不好?!”
贺望说他有病,周宁牧在床边徘徊了半天,最后哭丧着一张脸走到贺望身边来:“你什么时候跟他们说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望看他:“去年过完年我就跟他们讲明白了,跟你没什么关系,告诉你干嘛?”
“……”周宁牧顿了顿觉得贺望说的十分有道理,他俩当时还处在吵架阶段。
贺望让他不要发神经,从衣柜里翻出套家居服,看样子准备去洗澡,周宁牧就想贺望怎么这么喜欢洗澡啊,夏天洗澡冬天也天天洗澡,一天不洗澡不舒服似的。
周宁牧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虽然暂时还没有想到怎么面对贺望的父母,但是这不是主要问题,问题是他得冷静下来以免自己像个二傻子一样去面前贺望父母,他站起来在贺望房间游荡,晃着晃着又晃到那副抽象画前,他指了指这幅画:“不是你自己画的吧?”他想这么抽象很有可能是。
贺望正在找自己的衣服,闻言头也没擡告诉他:“我有一年去西班牙的时候有人在街头画的我挺喜欢的给买回来了。”
周宁牧哦了一声,他指了指画上的一行字:“所以这是西班牙语,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贺望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内衣,他收拾好衣服一边往浴室走一边随口道:“我永远爱你。”
“啊?为什要写这句话?”周宁牧盯着那行字纳闷。
周宁牧站在浴室口还有些不耐烦:“又不是我画的我怎么知道?”说完关了浴室门。
周宁牧站在那副话面前端详了许久,随后拿出手机把拿行字给拍了下来,发给自己一个学过西语的朋友问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等了两分钟对方才慢腾腾地回他:“你问这个干什么?这应该是西班牙的一句谚语吧。”
周宁牧问:“什么意思?”
对方说:“大概意思是——快乐是最简单的感恩形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周宁牧回了个谢谢,他关掉手机屏幕站起身又看了眼墙上的那副画,他手心有些微微出汗,在努力让自己冷静冷静几秒后还是没忍住十分不冷静地走到浴室前一把推开了浴室的门,贺望正在脱衣服,被他这么突然的推门给吓了一跳。
周宁牧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我也爱你,我永远爱你。”
“……”贺望顿了顿,挑挑眉梢,“哦……”他慢腾腾,“干嘛突然说这个?”
周宁牧微微红着脸:“画上面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
贺望憋笑:“是吗我不知道啊,买的时候告诉他告诉我是这个意思。”
周宁牧哒哒哒着脚步冲了过来,边走边说:“口是心非!”
他冲进贺望的怀里,贺望抱住他没忍住哈哈笑了出来,周宁牧就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也爱你哦。”
贺望看他:“嗯,我知道。”
周宁牧在贺望家不算糟糕也算不上太好的度过了一个周末,离开的时候想他年底回总部述职的时候也顺便去找下他爸妈。
唐佑林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她比原来看起来开心了不少,不会整天闷在餐厅里面甚至偶尔还会出去约会,就是餐厅的钱管的越来越紧了,贺望一有什么突发奇想她就说贺望败家,坚决不给钱,贺望每天见到唐佑林脸都先黑上一大截。
News在第二年夏天的时候发了张数位专辑,反响还算不错,但是主要还是在跑音乐节,全国各地的跑,有代言有钱赚也有了粉丝,接着来贺望酒吧来消费的客人就多了,再也不是那群唱歌唱的不怎么样但是就是喜欢唱还总是在酒吧喝酒不给钱的那群玩音乐的人,酒吧渐渐盈利起来后唐佑林也开始两头跑着帮贺望管账。
他的拉丁舞学了半年勉强能跳出了人样来,前台小妹每次看见他先摇头后想想也真亏的能学下去,直到前台小妹都因为忍受不了前台枯燥的工作离职贺望还在玩。
他过他二十八岁生日的时候News跟唐佑林几个人凑钱给他买了辆摩托车,谭花把车给他的时候说:“你不没车吗,这个配你,骑出去人群中最闪亮的就是你!”
他们送车给贺望的时候周宁牧正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想贺望的运气从来都不错,他有棱有角的活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也都是好人,这当然太好了,因为他本身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他才会遇到很好的人以及很好的事情。
他想他的贺望即使老了,长到六十多岁退休的年龄,也可能会在听评书跟拉二胡的公园大爷里组成一个大爷乐队,别人在公园拉二胡讲评书跳广场舞,他能在公园搭上个架子鼓跟一群同样年龄的老头在公园组个老年朋克摇滚乐队,而且还是会被别人拍视频传到网络上去的那种。
他爱这个世界,喜欢很多陌生的东西,并且从不吝啬学习,但是也不强求要多么成功,他就是喜欢。
因为贺望是他的少年——他会永远年轻,永远赤城,且永远无比热爱着这个世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