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分得清我是谁吗?」孟晚霁站得像一株僵直的寒松,出口声音微微哑。
盛槿书环在她腰间的双臂紧了些,低喃:「小霁……」
轻轻的,似清醒又似迷醉。
孟晚霁心脏鼓动,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无法逃离,理智却被像触发了陈述式的程序一样,反复鞭笞:不要相信、不要期待、不要心软、不要重蹈覆辙。
她挤出声,淡如烟,像在警醒盛槿书又像在警醒自己:「盛老师,自重。」
盛槿书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贴着,连呼吸都好像消失了。孟晚霁看不到她低垂的眼睫下藏着浓浓的挫败和失意。
师姐一个月的检查结果呈阴性,两人终于都松了一口气,有心情应朋友的约去酒吧庆祝圣诞节。
酒酣耳热,朋友们都去舞池跳舞了,她看着大家腻腻歪歪、成双成对的身影,忽然一点心情都没有。
借口陪师姐,她坐在卡座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
师姐挪走了她的酒,再一次问起她:「说吧,最近到底为什么这么闷闷不乐。」
盛槿书把酒杯拎回来,若无其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闷闷不乐了?」
沈庭华嗤笑:「两只眼睛。」她做了一个「i-watchgyou」的手势,猜测:「是不是和你的小孟老师有关呀。」
盛槿书猝不及防地被戳中,抿酒的动作顿了顿。
沈庭华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盛槿书看她两秒,到底是放松了和她交底。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先前沈庭华自己的事情就够糟心的了,她不想让沈庭华跟着再心烦。
「忽冷忽冷、反复无常、莫名其妙。」盛槿书想着孟晚霁的冷脸下定义,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失落。
沈庭华失笑:「这么耿耿于怀,怎么不问问她原因。」
盛槿书晃晃威士忌里的冰块,漫不经心:「算了吧。想谈一场恋爱而已,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
「不至于这么卑微。」三番两次被拒绝,她也该识趣了。
沈庭华一副看孩子的模样看她,敲打:「这么骄傲,姿态摆这么高的话,是谈不好恋爱的哦。」
盛槿书反驳:「没谈呢。」!
沈庭华轻笑,笑过后,她思忖着提醒盛槿书:「按你说的,她的态度是在那顿饭以后变的,你有没有想过是那天的事让她不高兴了。」
盛槿书说:「想过呀。可是我道歉的时候她表现得很大度、很正常啊。」
「她是那种不正常会表现出来的人吗?」
盛槿书:「……」
沈庭华虽然谈过的恋爱不多,但见识过的女人要比盛槿书多一打:「很多人有时候吃醋是不会直说的。」
盛槿书:「……」
她不想再凭白给自己希望,可不可自拔地,沈庭华的那番话却像没有火焰的暗火渐渐阴燃了她的全身。
她想起了她提出「试试」的那一天,她说她已经拒绝了唐老师时孟晚霁嘴巴在说「关我什么事」,眼睛却在笑的模样。
蠢蠢欲动。
朋友兴致勃勃地跳过来再次招呼:「走啊,去跳一会儿嘛。」
盛槿书忽然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捡起大衣说:「我先走了。」
朋友错愕,沈庭华惊讶:「去哪呀?」
盛槿书说:「宿舍。」
沈庭华瞬间了然。怕再生误会,她笑道:「走吧,我帮你叫代驾。」
她是带着这样的希冀,借着微醺的醉意,想最后争取一次的。可孟晚霁的态度让她觉得,她今晚的回来,不过是又一次的自取其辱。
她想放手了,孟晚霁忽然开口:「你女朋友电话多少?我让她过来照顾你。」
盛槿书脸离开了她的背,莫名:「女朋友?」
「或者前女友。」
「前女友?」
孟晚霁指节蜷起,不带一点情绪地挑明:「那天在宿舍楼下遇见的那个。」?!
盛槿书登时坐直身体,放开了她。
「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惊讶又惊喜。
孟晚霁无意和一个喝醉了的人争辩,只是漠然地重复:「她手机号码多少?」她打开了手机的拨号界面,盛槿书伸长手抽走了她的手机。
孟晚霁不得已转过身面对她。
盛槿书两颊依旧是绯红的,勾魂摄魄的双眸里却漾着方才没有的不解和好笑。
「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有自己喜欢的人。」
所以她这是又失恋了?孟晚霁神色里透出微微的讽意。
盛槿书看出了她的不相信,强调:「我没有交过女朋友。」
孟晚霁淡淡:「随你怎么定义你……」
她话还没说完,盛槿书打断:「孟晚霁,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和她想成那种关系?」
她声音压得很低,眉头皱了起来,是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的微恼姿态。
孟晚霁被她问得一震,心脏比思想更诚实、更不知防备地雀跃起来。
盛槿书凝视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字郑重地说:「我没有交过女朋友,也没有和别人有过性经验,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一定要我说得这么明白吗?」
孟晚霁在她的视线下发怔。
是梦吗?
还是幻听?
她心脏跳动剧烈得像是揣了一百只小鹿,欢喜却被习惯性的谨慎克制住了。她不说话,迟疑地注视着盛槿书。
盛槿书气恼又好笑:「你干嘛这副表情?」
孟晚霁喉咙微动,唇角的肌肉在上扬的本能与保持原样的矜持中摇摆。她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
来,但依旧无法忽略脑海中警觉的声音。
很不想说,但还是说出口了:「你那天……很熟练。」
她说得很轻,盛槿书却听得很明白。
她错愕地看孟晚霁两秒,两颊的绯色居然肉眼可见地更艳了。
「我是个成年人。」她无奈地回:「而且,你那么相信我的样子,我怎么舍得让你不舒服。」
就算是装,她也要装得镇定啊。
孟晚霁脸也红了,热意烧到全身。但话都说到了这里,她决意一次说清:「开学前一天,我在酒吧看见她前女友和你们吵架了。」
「对方指责你插足。」
「……」饶是盛槿书修养再好也想骂人。原来症结在这里,难怪从一开始就对她冷言冷语的。
她解释:「那不是她前女友,是她的固定床伴,从一开始就说清楚不谈感情的。对方突然有越界行为,师姐和她聊过,确定双方想要的已经不一致后,和她断了关系的。但对方一直不依不饶、纠缠不休,师姐这才出此下策,让我帮她演一场戏的。」
察觉到孟晚霁在听见「固定床伴」这四个字时表情有所波动,盛槿书补充:「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师姐的私人生活我尊重她。但我和她确实只是朋友,或者说,我把她当亲姐姐看待的。」
孟晚霁动摇,心里理智与情感的天平已经倾向她大半。
盛槿书干脆一次说清:「你记得我说过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很好的老师吗?」
孟晚霁点头。
盛槿书说:「那是师姐的母亲。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
孟晚霁的眼神凝重而期待。
盛槿书说下去:「她是我高二、高三的任课老师。我是班上的刺头,所有老师都不对我抱有希望,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去我家里家访,苦口婆心地劝我、关心我,让女儿开导我。高三下半年,她因病去世了。去世前她对我的期待就是我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不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于是我便发奋学习。可惜,太迟了,那一年我没有考好,没能够让她放心地走。」
「师姐是她的独生女,这些年里我们一直没有断联。她把我当亲妹妹看,我也把她当亲姐姐。」
孟晚霁迟到的狂喜汹涌地漫过心扉,吞没了她的所有理智。
她信她了。
盛槿书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孟晚霁咬唇,唇慢慢地弯起,低头笑了一声,没说话。
盛槿书知道她这是信了。
她心里还有些微的恼火,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两情相悦的心软和喜意。她伸手拉住孟晚霁的双手,把她搂到身前,仰头望着她问:「你有这么多的问题,为什么就不能多问我一句?」
孟晚霁望着她迷人的脸庞,心脏充满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她放下戒备,吐出心底的声音:「你既然在意,为什么就不能多挽留我一句?」
每一次她退却时盛槿书轻易的答应都让她觉得,她对她来说,可能确实只是无聊生活里的一点调剂、汪洋大海里的一条小鱼,稍有动心,但到底无足轻重、无关痛痒。
她从她那里,没有得到过哪怕一丁点的在意反馈。
盛槿书被她问住了。
她眨巴眨巴桃花眼,叹气:「好吧,我们扯平了。」
孟晚霁抚摸她柔情的眉,无声地笑。
盛槿书心好软,骄矜说:「我太生气了,所以没有给你准备圣诞礼物。」
孟晚霁眼睫颤了颤,说:「没关系,我也没有。」
她抿了抿唇,忽然靠近了,低下头,温软的唇印在了盛槿书光洁的额头上。
「用这个抵可以吗?」她轻轻地问。
盛槿书感受着额头的热度,觉得心底像是有什么一朵又一朵地盛放开来。
她擡头注视孟晚霁。
孟晚霁像是不好意思,噙着笑,视线闪躲地落在她身后的墙壁上,耳根红欲滴血。
清冷如莲又不胜娇羞。
盛槿书反复压抑的欲念在心头灼烧。
「那也太便宜你了吧。」她微哑地呢喃。
跪坐起来,伸手圈住孟晚霁的脖子,她把孟晚霁拉下来,噙住她的唇,深深地吻。
孟晚霁急促呼吸,闭上了眼,攀住她,予取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