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离心力
人与人的关系应该怎么定义?
从陌生人走到朋友要几步,陌生人到恋人又要走几步?
朋友与恋人是递进关系吗?这是谁规定的?
恋爱时恋人可以和你分手,结婚后伴侣也可能跟你离婚,和朋友之间几乎没有什么隆重的确定关系的过程,这是否意味着这应该才是最稳定的某种关系?
这个世界上是否会存在某种,对当事二者本人都不太能够理解的关系?
——喜欢吗?没有特别喜欢过什么人,无法准确界定。
唯一能够准确确定的是,它此刻正处在梦幻甚至完美的某个距离上。
天文学中有个名词叫洛希极限,是说两个天体以引力维持着最短距离,一旦超越洛希极限,那么天体会碎散。
你不知道突破完美距离,一段完美的关系会坍塌成什么模样。
它变成薛定谔盒子里的猫,凝固成了生与死的两种叠加形态。
还是潘多拉的盒子,打开后不知道会出现什么。
这是大一时,十八岁的薛狄和宁海潮靠彼此的直觉,而心照不宣得出的结论。
两个人从刚认识没多久,就拥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只言片语和零星眼神就能意会到对方接下来要演的是哪一出戏。
那十九岁的时候呢?
大一的寒假过完,二月底是宁海潮的生日,大哥很豪奢的包了个大场地请人玩,人多的像是个奇怪的小型集会。
薛狄头被吵的嗡嗡的,溜到外面去抽烟,正好碰到同样出来避难的喻念,她看了薛狄两眼,走过来,罕见地和薛狄聊起了八卦:“弟弟你知道吗,棉棉和渣男和好了!”
“……”薛狄转头去熄刚点没多久的烟,“啊?”
喻念说:“就是他那个唱歌的情绪很不稳定的男朋友。”
薛狄又“啊”了一声,他笑了声,掏出手机:“我把她喊出来问问。”
这会儿又换成喻念“啊”了一声。
棉棉蹦蹦跳跳的跑出来,三个人围在外面狭小无人的位置聊天。
“什么啊,我和他和好的事啊?哇你是不知道他过年打电话呜呜哭着求和好,我立刻心软了,可能这就是爱吧。”
“……”薛狄哈哈乐。
“都是套路!”喻念振聋发聩地下结论。
棉棉哈哈乐:“那也没事吧,那不开心了再分呗。”
“分完了再哭一顿又和好啊?”薛狄不理解这份感情。
三个人围坐着聊得哈哈直乐,后面踏踏踏来了几脚步声,棉棉和喻念转头望过去。
一个人直接压到了薛狄背上,两只胳膊顺着摸过来,搂住了薛狄的腰,酒气和热气都扑鼻而来,声音含糊着哼哼:“你们怎么偷偷出来聊天都不带我啊?”
说话语气太过,让棉棉大叫起来:“稳重点宁宝,你喝大了和谁撒娇的,说话语气怎么回事?”
喻念捂着嘴巴小声笑起来。
薛狄耍流氓:“只能微微一硬,以示礼貌了。”
“……”喻念。
棉棉又笑着大叫:“你也喝多了?!”
宁海潮压在薛狄背上,手指隔着衣服在薛狄肚子上轻弹着,他喝酒喝得脸和眼睛都泛红,浸满了水似的,扫了一圈:“你们在聊什么啊?”
喻念简单解释:“绵绵和那个脾气不太好的男的又和好了。”
宁海潮张嘴就问:“我哪一点不如他?”
棉棉捋袖子:“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踹了他。”
薛狄眨了下眼睛:“刚刚还说是爱呢?”
没骨头似的宁海潮压在薛狄背上的姿势摆累了,他站直了下身子,胳膊又挂到薛狄的脖子上,喝多了说话语气有些钝:“棉棉姐姐那当然是平等的爱每一个男人呀。”
一直没看宁海潮的薛狄,这会儿总算分了点眼神给宁海潮,他往后侧擡头,擡手非常自然地摸了把宁海潮的脸:“操大哥,你喝了多少,你不会酒精中毒要我扛你去医院吧?”
宁海潮哈哈乐:“你没手机不会打电话叫车吗?”
“我会打电话叫120。”
棉棉先是要和宁海潮握手:“宁宝!你懂我!”又是眯眼看薛狄和宁海潮,提出疑问,“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过年的时候。”薛狄张嘴就来。
说话慢半拍的宁海潮等话说完,才慢腾腾地笑起来:“对,过年的时候。”
“……”喻念混在这三个脑回路不太正常的人面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闻言睁了睁眼睛,吃惊,“真的吗?”
三个人六双眼睛转头都望向她,她脸猛得涨红了。
棉棉说:“当然是真的啊,这两个人把恩爱都秀到我们俩脸上了诶,你没发现吗宝宝?”
宁海潮楼住薛狄的脖子,下巴轻轻杵在薛狄脑袋顶上看棉棉,发酒懵:“好可爱哦。”
薛狄起身,让宁海潮坐上自己的椅子,他站在旁边,好笑地看向喻念:“怎么说什么信啊。”
喻念慢腾腾地“啊”了一声,竟然肉眼可见的失望了起来。
棉棉笑话她:“放心宝宝,弟弟绝对口嫌体正直。”
她说着冲薛狄和宁海潮两人努了努嘴巴,喏喏了两声。
就见宁海潮坐在凳子上椅子往后挪,拽着薛狄过来:“来弟弟,坐我腿上。”
薛狄也不讲究,一屁股做下去,宁海潮双手搂上来,脑袋贴在薛狄颈项上,眼睛迟钝地在棉棉和喻念脸上转了圈,笑起来:“她俩是我们的cp粉。”
薛狄笑骂他傻x,摆着手指头和棉棉喻念算宁海潮喝大的次数。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人喝多了还勉强能维持个人样,现在喝多了都不是人了。”
棉棉嗯嗯:“嗯嗯喝多了就变成你的小宝贝。”
薛狄哈哈哈直乐:“没喝多的时候也是我的小宝贝啊。”
他坐在宁海潮腿上和棉棉哈哈乐的聊了起来,宁海潮脑袋贴到他背后,没劲:“困了。”
喻念转头偷偷看了宁海潮一眼:“里面那么多人就不管了吗?”
宁海潮从薛狄伸手露出半张脸,看了喻念一眼,眼睛弯弯的:“他们不是自己玩得开心吗,都没发现我消失。”他故作悲伤,“你们也跑出来了没人理我啊。”
喻念不大好意思的顿了顿,开始道起歉来:“对不起啊。”
薛狄反手薅了下宁海潮的脑袋,意思叫这人不要逗别人,喻念心思比较细腻,会真的因为他胡说八道而产生愧疚。
宁海潮胳膊用力勒了下薛狄的腰,听见薛狄操了声,他转头又笑着看向喻念,恬不知耻:“那怎么补偿我啊”
棉棉立刻伸手捞喻念:“混蛋啊,我们小鱼不是你这个死基佬可以染指的女人!”
宁海潮伸出几根手指,发誓:“我绝对是直男。”
薛狄调笑:“你昨天在我床上哭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宁海潮也操。
“你先让一个男人从你腿上下来,再当直男吧。”棉棉翻白眼,挤到喻念身边,认真劝说宁海潮这种海王,看看养养眼可以,不要随便沾到。
宁海潮脑袋贴回薛狄后背:“我真不行了,眼睛睁不开想睡了。”
薛狄掏手机看时间,确实也不早了,他准备起身:“你今天去哪儿睡,你那群朋友安排了好没有?”
“没有。”宁海潮没松手,没让薛狄起身,很坦然地回。
“那谁帮你安排?”薛狄震惊。
“你啊。”宁海潮理所当然。
“滚啊,叫爹。”薛狄无语。
宁海潮露出半张脸,下巴轻轻地戳在薛狄肩窝上,笑嘻嘻的:“叫老婆行不行?”
正在详细沟通渣男的一百种聊天习惯的棉棉和喻念转头望了过来。
“我觉得可以。”棉棉赞同。
喻念没说话,但是偷偷地点了下头。
薛狄操了声,举手看向棉棉:“要叫也是叫老公,我申请加入被害者联盟,你们没发现宁宝最近越来越骚了吗?”
这b开学一段时间像是孔雀一样到处开屏,恨不得要向路边的飞虫都展示下自己的魅力。
只差没伸手挽留路过的蚂蚁,张嘴吟诗“蚂蚁啊蚂蚁,你是怎么忍心无视我而离开的”。
薛狄作为他最好的哥们,饱受他开屏的困扰。
“那叫老公吧。”棉棉提出良好建议。
薛狄又哇:“同样被宁宝撩,为什么我和喻念的差别待遇这么大啊?”
棉棉擡手往往他脐下三寸的地方指:“你觉得是为什么,支持你今天晚上操翻宁宝。”她哈哈乐完竟然拽着喻念跑了。
人走了之后,宁海潮叹了口气:“没意思。”
“你少骚一分钟别人都不一定会跑。”薛狄翻白眼,他从宁海潮腿上站起来,从旁边拉过一个椅子,一屁股坐下,看宁海潮。
宁海潮又没骨头似的往面前的小桌子上歪:“看爸爸什么呢?”
薛狄伸手摸他狗头:“宝,过年的时候我虽然拒绝了你,但不是你个人的魅力问题昂,不需要到处散发荷尔蒙证明自己还行。”
宁海潮噗嗤乐:“滚啊,谁拒绝了谁?这是我天生自带的荷尔蒙,不用发散就香飘万里。”
薛狄像是闻到了什么有味道的东西一样嫌弃:“噫,人都被你魅力熏跑了。”
宁海潮懒散地撑起自己的脑袋:“我其实一直都这样啊,你有没有想过,你发现我这样……”他直起身子,凑近薛狄。
薛狄的嘴唇水润,聊久了刚刚喝了一点水,脸上那个酒窝,即使没在笑的时候,凑近了都能看见一个浅浅的凹陷。
“宝,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你突然被我无穷无尽的魅力吸引到了?”
薛狄伸手按住宁海潮的脸,往后推了一掌左右的距离:“酒气都扑到我脸上了,你这是喝了多少?少自恋一点好吧。”
宁海潮伸手拿下他的手掌,他仰头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自己的手递给薛狄:“受不了了好困,回去睡觉吧。”
薛狄握上他的手,跟着站起来:“那里面的人不管了?”
“……”宁海潮思索了片刻,“嗷我去跟他们说下吧。”
宁海潮当然没有成功走掉,他身为寿星别人怎么会让他先离开。
等过了午夜十二点,人走了一大部分,留下的人又换地方继续嗨。
邵峰和邱正两人明天有早课,宿舍关门前就走了
而没早课的薛狄走不掉,后来也被灌了不少酒,躺沙发上眯了会儿就睡着了,这会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宁海潮两人抱在沙发上睡觉,周围人倒得七七八八。
薛狄揉了下脑袋,找到自己手机,一看时间竟然凌晨三点:“操,你下次过生日绝对不来了。”他嘟囔了一句。
起身去卫生间用清水抹把脸,出来的时候宁海潮站在门口打哈欠,他点了点手表:“我到楼下开了个房,还能睡会儿。”
“还有三个小时就天亮了大哥。”薛狄满脸水珠,额边一点碎发也被沾湿粘在脸颊上。
宁海潮看了他两眼,突然说:“其实喻念应该是我喜欢的类型。”
“……”薛狄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儿,他看了宁海潮一眼,摊手,“然后呢?总不可能让我帮你当僚机吧?”
宁海潮笑着拦过薛狄的肩膀,两个人从乱糟糟的屋内走出去,经过门口长廊:“你觉得我跟她合适吗?”
薛狄哈哈:“你追追看呗,没追上的话,以后我和喻念棉棉玩的时候,如果再叫上你,喻念肯定尴尬,所以以后我和她们出去玩,应该带不了你了。”
“你傻b吧。”宁海潮也哈哈。
两人勾肩搭背的下了电梯,互相对视了一眼,宁海潮擡了下下巴:“你不会嫉妒偷偷的哭吧?”
薛狄骂他:“那倒不至于。”骂完皱眉头,“如果是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情而去撩别人,你是个人渣吧?”
宁海潮无辜:“我又没有行动。”
“不过如果真的嫉妒那要怎么办?”薛狄思考起来。
宁海潮毫无道理的突然暗爽了起来,他摆弄了下自己的手掌,捏起手指,乐滋滋地说:“证明你对我爱得深沉,以后要被我狠狠拿捏。”
“你好蠢啊我好爱,最喜欢你这种脑子不好的人了嘻嘻。”薛狄阴阳怪气的夹了起来。
宁海潮积极询问:“那你说怎么办?在背后默默的注视我,祝我幸福,成为我的朋友,把对我的感情永远的珍藏在心里?”
“你从哪里看的八点档狗血连续剧?”薛狄鄙夷。
“我妈年轻时候演的。”宁海潮坦然。
薛狄认真思考,他的大脑不让他在这种事情上多费一点脑细胞,直言道:“那直接告诉你呗。”
“疯了吧,直接告诉我,我能同意?你只能单恋我到老,而我女朋友换一个又一个,你在背后哭泣。”宁海潮冷酷无情。
薛狄转头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那你去死吧。”想着想着,好像有趣起来,薛狄也问,“那换成你该怎么办?”
宁海潮突然凑近薛狄,故意阴恻恻地来了句:“勾引你,偷偷干掉我的情敌,让你身边除了我没有别人,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薛狄惊讶地睁了睁眼睛,看起来一句骂人的话即将破口而出,下一秒又嘻嘻一笑:“卧槽好变态好喜欢,从明天开始按这一套跟我来,直到勾引我成功。”
宁海潮又说:“你好没意思,看到没有,跟我的剧情冲突性相比,你的答案太差了。”
他说着唉唉摆手:“我要真的干掉情敌,第一个是不是得干掉棉棉?我坐牢了你会等我出来吗,我如果出不来了你愿意为我守寡吗?”
薛狄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突然反身过来把宁海潮压在了墙壁上。
一条无人长走廊上,壁灯昏暗地亮到路尽头,薛狄在路灯照不到的昏暗地方,伸手捏住宁海潮的下巴,盯着他看。
眼神戏非常到位。
“那换成我……”薛狄凑近他嘴唇,在约有有几指距离的时候停住,两人呼吸交错起来,身上沾惹的酒气从也顺着呼吸交融起起来,“会在没人的时候,把像这样按到墙上强吻你。”
宁海潮先一愣,又笑起来,距离太近,他的笑像是有形一样轻轻地拍在两人中间,他张嘴欲说话。
薛狄往后退了点脑袋,满眼调侃笑意:“我会把你拖到床上去强上你,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宁海潮嘶了一声,不理解这段剧情:“那他妈脑子有病的人,才会因为你这样才喜欢你吧离不开你吧?”
薛狄摸下巴:“这样更有冲突性。”
“冲突性有了,家人也没了。”
“你不懂,既然爱不上,那恨也可以,主打的就是一个变态。”薛狄打了个响指,“好,明天就开始你勾引我的戏份。”
“……凭什么?”
“那我变态你啊?还挺有有点挑战性的诶。”
“你在说什么鬼话,凭什么不是我勾引你,就是你强上我?”
“剧本都是自己说的,当然是谁说出算谁的,快点二选一。”薛狄催促。
“凭什么啊!”宁海潮不服。
薛狄嫌弃地看他:“玩不玩得起?是不是玩不起?”
宁海潮磨了磨牙,这辈子最受不了这种激:“靠这是玩不玩得起的事情吗?”
薛狄斜他。
宁海潮提问:“那我该怎么勾引你?”
薛狄伸出拳头,要和他碰拳:“这当然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了,记得好好勾引,先从给我洗一个学期的袜子开始吧。”
宁海潮看见他伸拳,就条件反身去碰,碰完操了一声:“你他妈的是不是故意套路我的?你是不是狗?”
薛狄哈哈乐着要跑,怕喜欢动手动脚的宁海潮又要打人。
才跑两步,宁海潮伸手一把抓住他,把薛狄按在墙上。
姿势和刚刚薛狄按他时一模一样。
薛狄说:“操,不要学我,这是我想到的剧情。”
宁海潮骂了他一声:“弟弟,我今天过生日诶。”
薛狄抓起他带着手表的胳膊,点点表盘:“过了,第二天三点多了。”
“生日礼物呢?”
“我给你转账了,还附带了好几个爱心啊宝。”薛狄笑。
宁海潮盯着他看,微微凑近,礼貌征求意见:“过生日亲一下不过分吧?”
薛狄舌头带了下唇角,笑话他:“直男哦?”他按了下宁海潮的后脑勺,附过去一个吻。
宁海潮也笑他:“嗯,你也是直男。”
亲完后,薛狄摸摸他的脸:“直男,明天记得勾引我,帮我洗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