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相爱、相爱、相爱。
邵峰四月生日过完后,天气开始逐渐转热,宁海潮往寝室搬了个小冰箱,里面冰满了各式各样的饮料。
邱正见他往宿舍搬乱七八糟的电器,不由得感叹好在学校宿舍不限电,不然不够宁海潮整天改造宿舍造的。
薛狄在学校搞测量,结束后回寝,满头大汗翻冰箱,拎出一瓶无糖可乐,很嫌弃:“什么东西。”
宁海潮骂他什么档次,和自己喝一样的可乐。
窗外阳光照射到窗台上,是很美好的时光。
五一放假前,棉棉又和她男朋友分手,号召所有人一起出去玩,还特意拉了个群。
群里分别是薛狄他们宿舍四个人,加上棉棉和喻念。
到底去哪里,几个人想了好几天——主要是棉棉和宁海潮两个人在群里叭叭一会儿去这儿一会儿去那。
最后棉棉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个山里村庄,进山都麻烦。
薛狄和宁海潮一人开一辆车带六个人开进大山。
路不太好开,薛狄车子跟在宁海潮身后,转个弯就看不见宁海潮车屁股,薛狄头疼,让邱正打电话骂人。
打了两回电话骂了两回人,一行人总算开出了崎岖山路。
来之前棉棉一口咬定自己安排好了一切,让其他人不要过问,到了地方几个人才发现这村里根本不算旅游点,一条路绕着村庄开了圈,竟然没发现一个能住人的地方。
棉棉和喻念在宁海潮车上,薛狄车上拉着邱正和邵峰。
邵峰往车窗外望:“天啊,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感觉连个酒店都没有。”
邱正也怀疑地说着:“棉棉不是说一切都她安排好了……吗?”
薛狄在那儿老神在在地吓人:“你们看没看过那种故事,就是一行大学生相约出来游玩,后来迷路进了个村庄,之后在村庄内发生了各种诡异的事件,经过层层解谜,大学生们发现了村里的村民都是已经死了很多年的死人,这个村庄也已经消失了很多年,它们正在吞噬这几个误入的大学生。”
邵峰怕这些鬼话,立刻骂了声:“操啊,这个地方是棉棉找的吧,你在放什么屁啊闭嘴。”他半探出去的身子缩回了车里,再看向灰蒙蒙的村庄,和大白天都没什么人走动的小路,不由得觉得有些瘆得慌。
薛狄哈哈乐:“恐怖故事第一条你们知道吧,千万不要分头行动,不然你不会知道你回来的朋友还是不是原来那个。”
邵峰伸手捂耳朵啊啊叫了两声:“球球管管他!把宁宝叫过来让他住嘴。”
薛狄编了一路鬼故事吓人,前面宁海潮的车总算停了下来,他打开车门朝薛狄车方向走来。
薛狄按下车窗,眯着眼睛往外看,外面是个老式矮房,看起来像是当地人自己住的房子。
“到了?”薛狄瞥了眼捂着自己头上帽子蹦跳下车的棉棉,见她直接往屋内走去。
宁海潮表情看起来有些无语:“棉棉说这儿没有酒店民宿,我们住在当地人家里,她非说这里住的是她远方舅舅,她小的时候跟自己爸妈来过。”
邵峰坐后排有些谨慎地看宁海潮,判断这个人是不是已经被替换,宁海潮被他眼神所慑,有些莫名地看了眼薛狄:“怎么回事?”
副驾的邱正开门下车,哈哈乐:“被弟弟编的鬼故事吓到了,现在觉得你已经不是你。”
宁海潮把薛狄车门拉开,也乐:“编什么鬼故事了?”
薛狄跳下车:“你也想听我讲故事?叫爸爸。”他环顾了圈四周,好奇,“那她让我们来玩什么的?探望她老舅?”
宁海潮换进薛狄车里,关门系安全带,随嘴对身后邵峰说:“峰啊,还不下车?”他故意拖着嗓子,做出些不像平时说话语调的模样。
邵峰操了声,打开车门蹿了下来,立刻跑去粘着邱正。
宁海潮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对车窗外的薛狄说:“她说她夏天在这边玩得很开心,可以打鸟、可以抓鱼、抓龙虾、爬树,还可以看萤火虫,得让我们来露营一趟。”
薛狄纳闷:“现在这个时候有萤火虫吗?”
宁海潮耸肩,开着薛狄的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自己车旁边。
打开车门下来,胳膊才勾上薛狄的肩膀,棉棉就蹦蹦跳跳又出来了,伸手招呼大家:“快,大家可以收拾行李了,咱们住后面那栋,现在有人在帮我们收拾,一天两百!”
宁海潮笑了声:“棉棉姐,这不是你亲戚吗,怎么还要收费啊?”
棉棉挥拳头:“亲戚才给这么便宜,哪里民宿能住这个价?”
等宁海潮拎着自己的行李箱站在安排好的房间门口,他眯了下眼睛,转身就要走:“我回学校了,有缘再见。”
薛狄大乐的过去拦腰抱住他的腰:“别呀,有什么问题。”
宁海潮大骂:“我觉得床底有老鼠安家,床上有虫爬过,你看墙角上还有蜘蛛网,谁他妈住的下去啊!!”
最后五个人才把宁海潮给拦了下来,几个人帮他整理床铺,翻看床底,甚至还准备找个梯子帮他清理屋顶的蜘蛛网。
宁大爷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看着别人替他忙前忙后,偶尔还擡手指挥,一点脸也不要。
薛狄在外面找屋主聊了会儿天,进门后见状乐了声,一脚轻踹上宁海潮的行李箱。
宁海潮本来闲坐着,力都压在行李箱上,薛狄轻轻一踹,行李箱轮子往前一滚,宁海潮差点直接顺着力迎面摔下去,他两脚定在地上,从行李箱上站起来,伸手去夹薛狄的脖子,别人在收拾卫生的时候,这两人又打闹了起来。
晚上棉棉借了个手电筒非要带大家去看萤火虫,村里没有路灯,一条路黑黢黢的,薛狄跟在宁海潮身旁摸手机搜【五月份会有萤火虫吗】。
宁海潮怕他走路走到坑里去,伸手抓了拽了下他手腕:“搜到没?”
“看不懂。”薛狄翻了会儿词条,有说有的也有说没有的。
宁海潮嘲笑他:“不认识字了呗?”他手掌一滑,直接牵住了薛狄的手掌。
薛狄瞥了他一眼,手机屏幕照得他的脸一片荧光。
前面带路的棉棉手电筒往后挥,光线晃来晃去,从衣服晃到地上,晃到两人的衣袖,大喊着吆喝:“大家跟紧了!今天晚上肯定能看到萤火虫。”
薛狄把手机揣回口袋,冲棉棉喊:“这个月份哪有萤火虫啊学姐?”他和宁海潮握着的手掌,五指张开,扣紧在一起。
宁海潮的手指弹了弹,凑过去笑:“干什么?”
薛狄侧过头也笑:“理解了你对爸爸的一片孝心,怕我看手机摔沟里去是吧?”
宁海潮捏他手指,刚要嘲笑回,邵峰突然传出一声惊天大喊,吓得两个人手立马松开,震惊地望过去。
只看见棉棉手电筒从下往上照自己的脸,把不知道干什么的邵峰吓了个激灵。
“……”
一会儿人安静了片刻,没忍住笑了出来,棉棉憋着笑和邵峰道歉,她没想到这人胆子这么小。身后的薛狄三步并两步上前,拿过棉棉的手电筒,咳咳两声:“话说过去也同样是个这样夜黑风高的夜晚……”
邵峰大叫他闭嘴,贴到邱正身上。
棉棉开始还不怕,哈哈直乐,薛狄讲起鬼故事一本正经,简直像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一样,她就一边害怕一遍忍不住想听,紧紧地和喻念抱在了一起。
宁海潮在后面殿后,无语的翻白眼。
薛狄讲到故事吓人处,棉棉和喻念一起尖叫,宁海潮感觉身后有一阵风刮过,他回头去,来路一片漆黑,零星的房子里亮着灯光,风一刮好像灯就灭了。
宁海潮收回视线,操了一声。
萤火虫当然是不可能见到的,几个人还没往更安静偏僻的地方走,就被薛狄的鬼故事吓得转身蹿回了住处。
最后也不知道这个地方,五月份到底会不会有萤火虫。
夜里村庄安静的特别早,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玩了会儿桌游,就准备散了休息,临散前棉棉计划第二天行程是早起去抓鱼,还坚定地说必须得早起,不然去晚了鱼都会被当地人抓走。
薛狄夜里睡觉,突然被宁海潮拍醒,他眯着眼睛含糊的问:“怎么?”
宁海潮蹲在他床边:“弟弟,陪我去上个厕所。”
“……”薛狄大脑还有些迟钝,内容传到大脑,他噗嗤一笑,“怕啊?”
宁海潮咬牙:“谁让你整天讲鬼故事?”
薛狄掀被子坐起来:“叫爹。”
“狗吧你。”
“那你自己去。”薛狄憋着笑,作势要重新躺回去。
宁海潮手脚并用地把人从床上连拖带拽地抱起来,打开房门走出去。
山里夜晚会有些冷,去厕所要出屋子绕一下,两人出门后齐齐打了个哆嗦,擡起头一看满眼星空,伸手可触的模样。
薛狄哇哦了一声。
宁海潮也哇哦一声。
有什么东西,好像要溢出来了。
薛狄催促宁海潮赶紧去上厕所。厕所出来,薛狄无聊站着抽烟,小半根烟抽完,宁海潮猫着脑袋往院墙外面看:“喂喂弟弟,看看那是什么,萤火虫吗?”
薛狄也探头看过去,一本正经的:“不是,鬼火,谁家萤火虫长这样啊?”
“……”宁海潮骂了声。
薛狄嘴里咬着烟:“我之前在周边逛过,门口有好几个坟包,当地人可能习惯把人葬在家附近?”
宁海潮一把按住薛狄的脑袋,抽走他嘴里的烟,踩熄后,把薛狄拉回房间了,一边还要骂:“闭嘴吧。”
薛狄这人属实有些无聊,发现周围这群人一个逮一个怕鬼,没事就拍拍手给别人讲鬼故事,晚上还商量几个人一起看鬼片。
他的提议被众人纷纷否决,都让他一边玩去。
不知道是不是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能多讲,假期第三天,几个人傍晚弄了些烧烤架子准备到附近搭帐篷自助烧烤。
东西都准备好的时候,几人突然发现漏了些调料,宁大爷不沾油烟,这会儿坐着歇,就被命令去拿东西,宁海潮懒洋洋的“好好好”,起身往屋内走去。
后来也不知道是那栋老房子年久失修、还是新修时弄坏了结构,也可能是前天晚上下了一场山雨,房子背靠山体,雨水带着泥土滑下来给早就年老的房子负了又一层压。
总之薛狄坐在烧烤架前烤串的时候,突然听见村庄人的喊叫,薛狄转头望过去,他站起身弄倒了小椅子,快速说道:“我去找宁宝,你们在这别动,有事报警,球球和峰峰有我妈电话。”
他话没说完人就一溜烟跑了过去,剩下几人跟着跑过去,但速度没薛狄快,人跑到屋门口,薛狄已经不见,而那栋房子已经塌了一小半。
叫声、求救声和村里人的叫喊声混杂在一起。
棉棉捂着自己胸口,一咬牙准备往里面冲去——人是她带过来的,如果发生什么事,她以死谢罪好了。
人才往前冲了两步,被迎面一个人拦住,宁海潮皱着眉头,难得严肃地说:“干什么去,没看见这房子快倒了吗,去去往后退,什么热闹都想凑是不是?”
棉棉仰头盯着他,失语了片刻,失声喊道:“弟弟以为你在里面,进去找你了!”
宁海潮顿了顿,大脑有一瞬间空白,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转身朝屋里奔了过去。
他心里想着——操平时看起来那么聪明,什么人啊房都要塌了还往里蹿。
宁海潮冲进屋里时急得满脑袋的汗,张嘴喊人的时候才发现嗓音有些哑,他试图让自己大脑保持冷静——他应该在门口喊的,薛狄没看着人肯定会很快冲出来,这房子算不上大,正常人喊叫的声音里面应该都听的清,房子塌起来很快,没有必要葫芦娃救爷爷……
——冷静个JB。
宁海潮擡手抹了下自己额头上的汗,看见门口一根岌岌可危的房梁也来不及顾,边喊边往里走。
走到光线暗下来,光像斑点一样透进废墟样的地上,走到手脚发软眼眶发热。
他低头看了下——万一在哪片砖瓦、横梁、木板或者墙壁下面呢?
——那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屋顶一块木头吱吖作响,整个房子都传来了老旧的、即将死亡的声音。
一只汗涔涔的手掌搭上他的背:“你从哪儿出来的,赶紧走!”
宁海潮操了一声,差点脚软到站不住:“薛狄你疯了?你跑进来干什么?!吓死谁?!”宁海潮声音都有些破音。
薛狄握住他的手,扯着他往屋外狂奔,房子还在吱吖作响,几块木板从旁边落下来,宁海潮扑过去帮薛狄挡,薛狄的胳膊肘也立刻支在他背上,木板砸下来,两人皆是一声闷哼。
两个人从屋内冲出来,没一会儿,那老旧的房子就轰然坍塌下来。
宁海潮和薛狄两个人满脸狼藉地坐在泥地上,周围有人围上来。
宁海潮突然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薛狄的大脑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茫然,他环视了一圈周围人,在阳光下眨了眨眼睛,他凑到宁海潮面前,伸手搂住宁海潮的脑袋,低头亲了下脏兮兮的脑袋:“大难不死。”
宁海潮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他妈的——”
他有些被刮破的衣服里滚出一瓶没拆的烧烤调料,然后又滚出一瓶可乐。
薛狄揉了揉他脑袋,伸手捡可乐,眉头一跳,哑着嗓子调笑起来:“你什么档次的,和我喝一样的有糖可乐?”
宁海潮操了声,嗓音嘶哑,也带上了一点笑意:“你他妈的——我竟然差点跟你死一块了。”
你他妈的——
我竟然想也没想地就觉得没找着就一起死了算了。
这算什么?我还没活够,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我家里还有无数遗产留着让我继承,我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我还想活着。
相爱、相爱、相爱。
活着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