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梁临说着话推开楼下的一扇没锁上的铁门,入目就是一个非常逼仄的楼梯。我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楼梯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门。
我缓慢地走上楼梯,跟梁临说道:“跟我们家不太一样。”
梁临跟在我身后:“对,这里一栋楼有六户人家。每一层左右各一户。”
“那他们是一家人吗?”我问。
“不是。”梁临懒洋洋地告诉我说,“一家人都住在一间房子里。”他顿了顿,又说,“他们是邻居,就跟我们两家一样。”
“哦——”我理解了。
上了一层楼梯后,我突然听见楼下有人大声嚷嚷的声音。
“高桥飞,听说你今天是坐私家车回来的啊?你坐谁的车呢?认识谁了?”
我走到窗户口往楼下看了一眼,我看见路灯下刚刚带我们过来的高桥飞人还没走远,他身边围了四五个男生。
高桥飞说了什么,我听不太清楚,我只隐约看见他甩开肩膀,绕过那群人走开了。
那群人大呿了一声:“呿,装什么装——”
他们说着又大喇喇成群结队地往别的楼走了过去,我还隐约听见他们说:“听说这边谁分化成Omega了?长得怎么样?”
随着他们在走远,声音就越来越小了。
我站在窗口看了好一会儿,又转头去看了一眼站在我旁边,同样跟我一起观察着楼下的梁临。
梁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神情淡淡的样子,让我感觉有些陌生。
我瞅了他好一会儿,他好像才发现我在看他,视线转过来后,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我所熟悉的笑眯眯的模样。
我问梁临:“你刚刚看着他们,在想什么啊?”
梁临又故伎重演,直接反问我:“那你刚刚看着他们在想什么啊?”
我皱起眉头:“怎么总是用我问你的问题来反问我啊?”
梁临快速地眨了眼睛,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非常积极地跟我解释道:“习惯了。”
梁临告诉我说:“我在想他们说话声音有点大,很吵。”
我被梁临这个说法给逗笑了,笑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了梁临的问题:“我在想,如果高桥飞之前的朋友都是这样的话,可能他小学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交朋友!”
梁临突然伸手捏了下我的脸。
“……?”我疑惑地看他。
梁临收回自己的手,他还摩挲了下自己的手指,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脸上沾灰了。”
我知道梁临肯定又是在撒谎,我擡起袖子狠狠地擦了下自己的脸,再冲他翻了个白眼。
随后我径直从窗户边走开,去敲二楼左边姜依依家的门。
敲了两下之后,门打开了,有一个阿姨站在门口看我跟梁临:“你好?你们是……”
我礼貌地跟开门的人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姜依依的朋友,因为有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想知道她最近是怎么了。”我觉得我这样贸贸然地上门,好像有些不礼貌,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阿姨鞠了个躬,再说道,“打扰您了!”
阿姨看了我片刻,她缓慢地哦出了一声:“你是那个赵殊白?依依的好朋友,也是赵医生的儿子对吧?”
我对阿姨连续点了好几下头,开心地说道:“姜依依跟您说过我啊!”
阿姨对我笑了一下,就在我以为她会开门让我进去找姜依依的时候,她有些抱歉地跟我说道:“依依刚刚完成分化,人还是不太舒服,见人应该还是不太方便的哦。不过她过几天就能够彻底恢复过来回学校了,不用担心。”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我身后站着的梁临,有些疑惑地微微侧了下头。
得知姜依依在分化,没什么事情,让我放下心来。虽然到了姜依依家门口,还是没有看到姜依依让我觉得有些失落。
但是我还是对阿姨点头说道:“那好的……等她彻底好了我再去找她玩。”我依依不舍地跟阿姨道别,“那阿姨再见啦。”
阿姨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挽留的意思,微笑地张嘴:“再……”
梁临却非常没有礼貌地从我身后歪了个脑袋出来打断了阿姨的话,他说话的语气倒还挺礼貌:“阿姨您好。您刚刚说姜依依已经分化完了,她现在可能也很难受吧,我们进去看望她一下,这样她会不会心情好一点,恢复的也快一些?”
梁临的话,让我又重新燃起了见姜依依的希望,我鼓起勇气期盼地开口请求道:“我跟她打个招呼就走可以吗,阿姨?”
阿姨看了我好片刻,又瞥了梁临好几眼,最后笑了一声:“算了,毕竟都到家门口了,就这样回去了,依依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开心的。”
她说着让开了门的位置,方便我跟梁临进去。
“隔着窗户打一下招呼可以吗?毕竟刚刚分化,房间里面的信息素味道还没散呢。虽然你们还没分化,但是还是安全一点吧?”
听到能看姜依依一眼,还能够打招呼就已经很好了,我嗯嗯嗯忙不叠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阿姨领着我们穿过了她们家的客厅,经过一扇房间大门的时候,她伸手叩了叩房门。
“依依啊,你有同学来看你啦。不方便进去,我带他们到阳台窗户哪儿跟你打声招呼好不好啊?”
我没有听到姜依依的回声。
阿姨带着我们走到到了阳台处。阳台的空间不大,顶上还挂了好几件衣服。
我站在姜依依家的阳台处,才体会到了她之前跟我说的,好像伸手就能摸到对面楼是什么感觉。
我好像能从阳台处,看到对面屋子内灯光下走动的人影。
阿姨带着我们走到一扇窗户前,我朝房间里面望了过去。
姜依依的房间不大,床正对着窗户,她此刻正坐靠在床头,她脸色苍白,头发像是全都被汗湿了。
我趴在窗户口,睁大眼睛盯着房间里的姜依依看。”小依依,你很难受吗?”我关心她。
脸色苍白的姜依依坐在床上,冲我咧牙做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来,随后非常缓慢地擡起自己的右手,举到自己的脸边,冲窗户口的我比了个胜利的剪刀手。
我觉得她这副模样好笑,没忍住对着她的剪刀手笑了出来。姜依依非常累地把自己擡了一会儿的手放了下去。
我想我打完招呼就该走了,等姜依依恢复了之后回了学校我可以问她很多问题。
站在我身后的梁临问了一声:“阿姨,姜依依分化成什么了啊?”
阿姨说:“哦,她分化成了Omega。”
梁临非常缓慢地“哦”出了一声。
因为姜依依太累了,我没有在窗户口看望她多久。
从窗户口离开后,我跟梁临准备跟阿姨道别,阿姨非说招待不周,要让我跟梁临坐下喝茶再走。
我对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等阿姨的茶喝。
梁临看起来倒大大喇喇,一点都没有去到别人家做客的拘谨感。
阿姨端着煮好的大麦茶过来,说是自己炒的,让我跟梁临试一试。
我就听话地试了一试,后来觉得味道我不太喜欢,就默默地放下了水杯。
我问阿姨,姜依依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回学校。阿姨回我说,两三天应该就能会学校上课了。
“那是不是得换班了啊?”我记得Omega要在一个班的。
阿姨点了点头:“学校会安排。”
梁临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十分突兀地问了句:“那以后准备怎么样呢,想好了吗,跟姜依依聊过了吗?”
“……”梁临突然讲话像一个大人,让我觉得有些不适应。他问的话,也让我不太理解,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梁临的表情非常平静,他还垂下眼睛喝了一口茶。茶水的热气就蒸腾上来,覆盖住了他小半长脸,而后又迅速在空气中消散开来。
阿姨说:“我们会好好考虑她的未来的。”
我们跟阿姨道别之后,因为刚刚在屋内的时候,我不太好意思问。
下楼梯的时候,我便小声问起了梁临:“梁临,你刚刚跟阿姨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因为楼道空旷,我的声音响起的非常突兀,唤醒了楼道间的一盏灯。
梁临不急不缓地走在我前面,听见我的声音后,突然朝后伸手牵住了我的手。
“小心台阶,妹妹。”梁临提醒我。
我哦了一声,下楼梯的动作也缓慢了下来。
梁临告诉我说:“因为Omega的身体原因,我们一般倾向于她在成年之前就定好一个alpha,而成年之后能够直接跟alpha结婚。”
“……”这个答案让我愣了好一会儿。
“这听起来好像不是一个非常好的决定。”我说。
梁临耸了下肩膀:“因为信息素的影响,如果不这么决定的话。我们上城可能也会变得像下城一样,乱七八糟。”
我低着头下楼梯:“那梁召要立刻要结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梁临被我问住,他想了想后告诉我,“梁召不一样。”
我觉得好奇怪,好像我们在分化前跟分化后就变成了两种人了。
明明姜依依在分化之前,跟我讨论的还是小说内容,蛋糕、酸奶跟身高,怎么分化之后,就变成了找alpha和结婚了?
梁临牵着我走出了楼房,从铁门走出去的时候,我看见街边路灯下有很多灰尘在光束下飘荡着。
我问梁临:“那我分化了之后,是不是也会这样啊?”
梁临牵着我的手,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他笑眯眯地,一点都没有为未来发生的未知而忧愁的样子。
“当然不是啦。你成年了之后就可以直接嫁给我啦。”
我并不喜欢梁临这种笃定的态度,皱起眉头看他:“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我不开心地说:“我也可以分化成beta跟alpha!而且就算我分化成了Omega也不一定要嫁给你啊。”
梁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好像到现在才终于发现了这件事情。
隔了好一会儿,他非要伸出小拇指来勾我的小拇指。
“妹妹答应我。如果你分化成了alpha跟beta,那我也会努力让我爸妈答应我们在一起的,你千万不要去找别人啊。”
梁临还说:“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地下……”
我立刻打断梁临:“我才不跟你搞地下情!”
梁临勾着我的小拇指,跟我晃了晃手指:“分化成了Omega也不要找别人啊妹妹。”梁临自信满满地告诉我说,“整个上城都不会有比我们家还厉害的人了。”
“你家很厉害,跟我分化成Omega一定要嫁给你有什么关系嘛?”我问梁临。
梁临张了张嘴,半晌似乎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关系,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收回自己的小拇指,哼了一声。
梁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好一会儿跟我说:“我家很厉害,你就可以拥有优渥的生活条件,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你可以做小蛋糕,也可以游泳,还可以在院子里种满小草莓。”
我提醒梁临:“我现在也可以的。”
梁临好一会儿没搭腔。
我对梁临说:“如果是你分化成了Omega,我肯定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应该嫁给我。我会问你想要做什么,你如果不开心的时候我可以陪着你,不想嫁给谁也没有任何关系的。”
梁临在昏黄的路灯下眨了眨眼睛。
突然到我耳边说:“那我分化成Omega也会想嫁给你!”
他说话的气息喷在我耳边痒痒的,让我没忍住缩了下脖子又笑了起来。
“痒——”我往旁边躲了躲。
我想到梁临小学时候对Omega的态度,没忍住笑话笑起他来:“你才不会分化成Omega,如果你真的不小心分化成了Omega,那你肯定会哭鼻子的。会躲起来偷偷哭,爬到树上去哭。”
梁临说:“不早了回家回家。”
他带着我往小巷外面走去的时候,司机叔叔还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我们。
我听见梁临嘟囔着反驳的声音,顺着风刮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才不会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