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梁临在事后回想起过这件事情,一致认为梁召就是在这个时候消失不见的。
那之后梁召就消失在了我们面前。
他像是一个神神叨叨的隐士,在梁临需要时离开、需要时出现,在稳定好了情况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了我们视野中。
当然,这是我背地里的一些小想法,可不能跟梁临讲。他在发现梁召消失后,气了很长的时间。
甚至未来大半个月的时间,一提起梁召就不可遏制地咬咬切齿起来。
连无法无天的梁今,在那段时间看见她都避之不及。
其实最开始梁召不见了,我们还都没有发现。
我跟梁临起床之后,就开始准备迎接苏嘉睿的到来。梁今按照习惯应该是还在房间睡觉。
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梁召也是在房间睡觉。
早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有七八辆车开到了我们小屋面前。
梁临率先走到了第一辆停下的车面前,我站在屋前,想要观察一下苏嘉睿从哪一辆车里下来。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要把他拉到旁边去细聊一下情况。
结果苏嘉睿就从第一辆车里走了下来。
五年时间不见,苏嘉睿的变化看起来非常大。
在我的记忆中,他好像还是个有些轻浮的小少年,可这个从车里走出来的人,虽然五官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俨然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他面色沉静,在跟梁临视线对上的随后,轻轻点了下头,而后伸出手跟梁临交握了一下。
在我跟梁临的设想中,料想过事情发展的最好的情况下,就是苏嘉睿拥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能够帮我们从中斡旋。
看来苏嘉睿比我们想象得要好很多?
难怪梁临从前跟我说过,他说苏嘉睿那小子,相处的时间久了就觉得这人是在扮猪吃老虎。
梁临跟苏嘉睿进到屋子里的时候,后面车里的人也跟了出来。
我虽然记忆不错,但是之前来过我们这里的、那些仅有几面之缘的中年男人,我没有办法认出来。
所以我不太能够分得清后面车里出来的那些男人,是不是上次那一批人。
但是至少能够知道,苏嘉睿的爸爸这一次并没有过来。
当然,还有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是,我竟然还认出了那个非说是我亲生父亲的林姓男人。
他非常明显地在一下车时后就看向了我的方向,而后又笔直地朝我走了过来。
我并不喜欢这个人,也无意跟他多聊,避之不及地立刻转身擡步去追梁临他们了。
苏嘉睿乍看之下变得成熟稳重了不少,刚下车跟梁临握手的时候也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结果跟梁临进书房,才坐下之后,立刻原形毕露。
他看着后进来的我,笑嘻嘻地对我说:“赵殊白,又变好看了!”
我关门的手顿了顿,对于他人前人后两幅模样有些语塞:“你刚刚还不是这样的。”
梁临刚坐下,听见苏嘉睿这么一说,就冷着脸喂了一声:“最基本的礼貌,至少应该是对我们两个都打个招呼说好久不见吧?”
苏嘉睿回头去看梁临,端详了好一会儿后点评道:“你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凶了?”
苏嘉睿点评完后,又笑笑嘻嘻地说道:“爱情的滋润哦?”他啧啧道,“没人跟你抢老婆,差不多得了。像小孩发现了宝贝,生怕被别人抢走一样。二十三四了吧?成熟点好吗?”
苏嘉睿好像没怎么变,但又感觉还是变了。比如,我记得他原来说话没有这么密,一口气说出一段话,几乎都没有停下来。
梁临在书房里坐下,他撇了下嘴:“五年没见,你就长了嘴皮子功夫?”
苏嘉睿表情古怪地看向我,他眨了下眼睛,对我说道:“跟这种孩子气的男人在一起肯定很辛苦吧?”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梁临孩子气。
他俩莫名其妙开始争锋相对地擡起杠来,不过倒没有什么火药味,我甚至还觉时隔五年他们俩见面能这样聊天,那感情还挺好的。
我就没有插嘴,对他们说:“你们渴不渴啊,给你们倒点水喝?”
我明明是十分真诚地在说这话,结果话说出来他们两个顿了顿。
他们还几乎同时地向我表达,觉得我说这话,是在嫌弃他们俩个话多,让他们闭上嘴。
对于这种过度解读,我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他们自己心眼多,每个人话里面还有话,就觉得所有人都是那么说话的。
我明明就是真的在问他们要不要喝水。
我们三个在书房内,用这种非常奇怪的方式互相寒暄完了之后,他们两个才讲起了正事。
梁临非常精简地概括了一下,这五年内,我们在这边发生的事情。
苏嘉睿在面对正事的时候看起来认真了一些。
他静静地听完了我们这边发生的事情后,开始说起自己那边发生的事情。
大概解释下来,就是他爸那先是家里后院起了火,正宫夫人大发雷霆。可后院的火还没有熄下来,又有联邦的检察官上门检查公司情况。
正宫夫人生的大儿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他爹进医院看病去了。免得年龄越大以后还得蹦出几十个私生子来分家产。
爹躺进医院了,家里还有乱七八糟的很多事情。
苏嘉睿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他非常迅速地在正宫夫人及大儿子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手中所有为数不多的公司股份全都高价卖了。
苏嘉睿讲到这里显得非常开心:“你们可能不理解,我现在账户上已经拥有了这辈子可能都花不完的钱。”
我跟梁临确实不太理解,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是什么意思。我们在这里,几乎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尤其是梁临,他顶着他梁家的名号和他一张脸,基本去哪儿都不要花钱。
苏嘉睿没有把他的这份快乐传递给我们,他也没多在意,继续跟我们说起了他这五年的生活。
“高中毕业之后,我就上了大学。”苏嘉睿说,“也换过好几个女朋友了。”
“……”我跟梁临顿了顿。
梁临说道:“你的感情生活,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
苏嘉睿哦了一声,有些遗憾地说:“我有个女朋友是明星,不夸张的说,她长得比赵殊白还要好看。”
梁临反驳道:“不可能。”
“……”我:“这不是重点吧。”
苏嘉睿惋惜地说:“可是她有别的追求,觉得我是个小孩,没谈多久就分手了。”
“没人关心这种事情。”梁临冷漠地说道。
这个毫无意义的聊天插曲聊完之后,苏嘉睿又开始继续说起了自己家的情况。
苏嘉睿把他拥有的股份换了一辈子不愁的钱后,立刻整理了自己所知的非常多的信息,全部举报给了联邦。
现在已经一年多时间了,他们家现在仍旧是一团乱麻,再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
我恍然道:“难怪最近把你们那每个月来收获的人留下来了,也没怎么样,你们那每个月还是会有人过来。”
苏嘉睿说:“都顾不上你们这边的事情了。”
我问苏嘉睿:“那你这次过来是要做什么?”
苏嘉睿说:“我递交给联邦的举报信中,也写了我们私自种植违禁品以及私自贩卖。有联邦的警务人员联系过我。”
苏嘉睿想了想又说道:“我想你们可能并不想自己生活的地方那个是一个孤岛,所以在联邦警务人员联系我的时候,我告诉了他们你们这个地方存在。”
“现在我带了七八个联邦人员到你们这里勘察。”
“什么意思?”梁临问道。
苏嘉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大概是来评估,你们这个小岛有没有开发的价值吧?”
“有开发价值会怎么样呢?”我问。
苏嘉睿立刻耍赖了一般:“别问我,我可不懂政治。至少会让你们跟外地有一个沟通的渠道,不至于像过去一样,好像只是我们家的后花园。”
我坐在苏嘉睿对面,看着他:“那你是作为中间人,在替我们双方沟通吗?”
苏嘉睿点头:“也算是吧。”他唉了一下,“不需要这么严肃啦。我知道你们现在可能比较关注的是,你们这边人发热期的问题。告诉你们一个非常好的消息,我用我的私房钱,把我居住的附近所有药店的抑制贴都买来了。好几箱,放在后面几辆车子后备箱里,有使用说明书的。”
我目前为止,确实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因为发热期信息素不可控的原因,即使梁临在这几年事情已经把很多事情都做得很好了。
但是仍旧有很多刚成年的Omega,会被父母快速地许配给一个alpha。
为此姜依依曾写了好多篇小作文,来怒斥这些现象。还顺带把梁临也一起骂了进去。
梁临知道自己被姜依依当靶子一样骂的时候,非常无辜跟我埋怨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明明已经很正式的宣布过了,即使成年后没有婚配的Omega也不会把她赶到下城去。”
梁临还无辜地说:“而且现在梁召也在下城成立了一只护卫队,用来维护下城的秩序。我已经很努力来控制这些事情了啊。”
梁临对于Omega的父母仍旧强迫Omega嫁人,或者说Omega自己也默认自己十八岁就是要嫁人这件事情非常无辜:“我总不可能跑到别人家里去说,不允许别人出嫁吧?”
话是如此,但是姜依依仍旧在骂Omega成年就被婚配这个现象的时候,非常积极地把梁临也一起骂了进去。
“姜依依是不是跟我有仇?”梁临被莫名其妙骂得多了,就开始不爽了起来。
每天暗戳戳地想着要把姜依依那个据点封起来,还说姜依依这人实在不识好歹。
我趁大家都有空的时候,把姜依依邀请回家过一次。
吃饭的时候,梁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示意姜依依这种行为该适可而止了。
姜依依纳闷地看着我:“把我叫过来的原因,就是因为我说过你你们了吗?”
梁临刚开始还能做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看见姜依依无辜的表情,他绷不住口就出:“你天天骂我做什么?你要知道你现在能够拥有的这种程度上的自由,基本可以算是我给你的。”
梁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在面对大多数人的时候仍旧有一些高高在上的傲慢。
姜依依并没有因为梁临这种傲慢,而立刻反唇相讥回去,她慢腾腾地哦了一声。
梁临皱眉道:“你要骂也骂那些非要把自己家Omega嫁出去的家长好吗?更何况或许有些Omega就是真的想要结婚嫁人呢?你还要跳出来阻止她们吗?”
梁临伸手指了下自己:“你不要忘记了,我也是个十八岁就结婚了的Omega。”
姜依依盯着梁临看了一会儿,她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你的Omega身份没有任何参考性。”
梁临似乎觉得姜依依这话说得有些荒唐,他还特意回头看了我一眼。
“甚至你在十八岁跟小白白结婚了,也没有任何参考性。上下城加起来这么多人,请问有哪一个alpha像小白白一样,能够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性别,跟一个对外宣称自己是alpha的Omega结婚?”
梁临似乎觉得姜依依说话毫无逻辑,他有些啼笑皆非:“就算是你说的这样,这和你天天骂我有什么关系?”
姜依依撇了下嘴:“加上你出生的家庭坏境,你已经是幸运的少数派,甚至可是说是已经站在幸运的顶峰了。”
梁临皱起眉头来。
姜依依突然对梁临笑了一下:“你不能在享受这些幸运的时候,一点事情也不做啊。”
姜依依饭后离开了我们家,梁临哼道:“她说得那话是什么意思?是她因为嫉妒而需要骂我的意思吗?”
过去我觉得我跟姜依依能够进行非常良好的沟通,我或许能够感同身受一些她的想法。
可是年龄更大之后,我反而无法再理解她的处境跟心情了。
我耸了下肩膀:“我也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可能是觉得你虽然身为Omega,但还是不能跟理解她们情况的意思吧?”
梁临长出一口气,问我:“她现在一直都住在外面房子里吗?都不回跟贺知那个家了吗?”我还没有说话,他又嘟囔了一声,“总有一天,让贺知把她带回家,现在整个人都变得神神叨叨起来。”
我看了梁临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地好像有些理解了姜依依的意思。
我难以细说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也可能我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到姜依依的感觉。但我至少能够伸手拍了下梁临的肩膀,劝他道:“别说傻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