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年是在三天后到的68号哨塔。
哨塔外观确实像是一座哨塔,当初建立时是为了观测当时出现的不明物质,那不明物质会诱使人走进它打开的门里,让所有进去的人都精神失常乃至死亡。
后来经过物质分析部的人解构出来的分析报告,这东西成像上看起来像是漆黑一片的毛线团,因为早期实验者觉得接近这种物质会给人产生一种如临深渊的恐怖感,就把这不明物质命名为“黑渊”。
最开始发现黑渊时,人类还只有一座主哨塔。
就连五年前白年被吊销执照时,当时的哨塔编号也才编到43号。
短短五年,黑渊的数量增加到了68号,这是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
科学类的杂志上,经常有学者痛苦地分析说再以这种指数增加下去,不出一百年人类生活的地方可能会被黑渊全部覆盖。
白年跟着工作人员进到哨塔内部,走向通往治疗组楼层的电梯。
引路的大堂工作人员微笑按着电梯开门键:“聂组长正在等您。”
她露出十分标准的礼仪笑容,“您的顾问证,以及通行证会在您今天下班时间之前为您制作好。”
白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向导还是哨兵?”
她微微一笑:“我是一位向导。”
白年点了下头,擡起步子离开了电梯。
身后的电梯门缓慢地关上了。
治疗组的楼层算不上高,开电梯迎面撞到眼里的是个夸张的室内喷泉。
喷泉内的雕塑是一只正在玩水的海豚,海豚上架着欢迎牌,上面十分温馨地写着“68号哨塔治疗组欢迎您”。
白年入目看见这玩意,实在觉得有些不堪入目地撇开了眼睛。
还没绕开这夸张的喷泉雕塑走,聂平穿着统一的工作制服小跑着走了过来,他热烈欢迎:“来了来了。
您是想直接去五号治疗室看那位哨兵,还是先看半个月他从黑渊出来时的影像资料?”
白年脸带嫌弃,擡手指了指那夸张的室内喷泉:“江寻州未免太自恋了。
现在所有哨塔的治疗组门口都得立个他的牌坊?”
聂平疑惑:“啊?”
白年嘲笑:“他把他的精神体做成雕塑到处放,不会还告诉你们这是治疗组爱与和平的象征吧?”
聂平的三观受到了颠覆:“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白年从鼻腔里冷哼出了一声。
聂平再转头看这个据说象征他们治疗组标志的海豚,越看越觉得意思好像不太对。
白年说:“先带我去看向他从黑渊出来时的影像资料。”
放映厅内环境很暗,聂平刷了工作卡取了已经归档的资料,吩咐工作人员开始放映。
白年坐在沙发上背靠着沙发背,双手环胸地看着屏幕上播放的画面。
所有已知的黑渊都被哨塔围了起来,只有一扇可供出入的大门,门开一次需要通过层层关卡,开门时甚至需要哨塔超过七个部门的部长公章才能顺利开启大门。
白年眯着眼睛看向摄像镜头内平静的黑夜。
聂平在旁边解释起来:“他出现的这个时间点非常奇怪,这个月我们68号哨塔进黑渊服役的哨兵还有两天才会进去。
而上一批进去的小组已经成功地从里面出来了。
已经出来的小组中有两位精神状态处于崩溃边缘,已经在我们组内接受治疗成功。
而且上个星期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离开了我们哨塔。”
白年十分随意地“哦”了一声,摄像的画面出现了十分微弱的波动,像是池水被微风吹皱一般泛起了一层几不可察的涟漪。
“等等。”
白年说道。
影像画面顿时停住了。
白年伸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盯着这暂停下来看似平静的画面看了好一会儿,他看了眼画面右下角上的时间,晚上九点十五分三十一秒。
他问:“晚上九点十五分三十一秒左右,哨塔值班的观测员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精神波动?”
聂平顿了顿。
白年单手指了指画面:“摄像画面中肉眼可见的能看到一层精神波。”
白年的单手指起来,沉吟了片刻,“我所知道的人里面,不超过三个能够制造出这样的波动,其中两个是以精神力强大著称的向导。”
白年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有一个是哨兵。
他非常危险,战斗能力十分突出,对于自己精神的掌控也比一般哨兵要好很多。”
聂平十分认真地盯着摄像画面看了许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到有些泛酸了,也实在没看出白年所说的肉眼可见的精神波动,他止不住内心吐槽——除了你谁能看到这“肉眼可见”的精神波动,别开玩笑了。
聂平嘴上小声道:“我知道的。
那两个向导就是我们国内为数不多的顶级精神唤醒师。”
他说,“不过他二人年纪都大了,现在……”
他话还没说完,白年冷笑了一声:“在政治场上做可耻的政客。”
聂平闻言噎了噎,顶头老大的话他可不敢说,只好转移话题:“那你说的那个厉害的哨兵呢,他现在怎么样了,这么厉害的哨兵我怎么没听过?”
白年言简意赅:“死了。”
聂平疑惑:“啊?”
白年瞥了他一眼:“一百年前就死了。”
他冷漠地问,“怎么?你不看书的吗?”
聂平被问得噎了一下,一下就理解了自己直属老大跟白年共事时的痛苦。
白年收回视线,看向停住的屏幕:“继续。”
他道。
屏幕开始动了起来。
在大概五六秒的平静下,一个男人缓慢地出现在摄像范围内。
他身上衣服糟糕,乱七八糟的像是一个随时会被带到收容所里去的流浪汉。
他头微微下垂着,摄像画面便无法清晰捕捉到他的五官。
只见他缓慢地走到了摄像镜头范围的正中央,随后微微侧擡起头看了眼天上方向。
白年双手环胸地坐在沙发上,见状稍有些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梢。
在几十秒之后,就有数十个穿着哨塔统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对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大喊大叫了起来。
男人转回头看向突然出现的数十个人,他步子都不变地继续朝前走去。
那姿态步伐都不像是一个刚出黑渊疲累万分的哨兵,反倒像是一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正在入侵他人领地的雄狮。
有个哨塔工作人员走近男人,而下一秒,几乎肉眼难以观察到的瞬间,那个工作人员人向后飞出了好几米远的距离。
聂平虽然看了这个影像资料很多次了,还是没忍住抽了口气,他给白年解释起来:“这就是被他伤的第一位工作人员。”
聂平脸苦了下来,“而且还是位哨兵。”
白年没有理聂平,他眼睛在镜片后默默地专注了起来,冷淡地开口道:“刚刚那画面放慢些。”
是画面调慢了一个倍速,白年又道:“再慢一些。”
连续放慢了很多倍后,画面才能看清楚,男人快如残影般的身体急速地冲到哨塔工作人员面前,仅用了一个拳头,就把这个哨兵打飞了数米远的距离。
白年十分缓慢地啧出了一声,下结论:“挺危险。”
聂平头秃,小声槽道:“我一直都有告诉你他很危险啊……”
白年靠回沙发椅背上,姿态舒展地像是在电影院看电影,他道:“继续。”
画面恢复正常的速度,又动了起来。
画面中的男人展现出了攻击性后,哨塔的工作人员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有人按着耳朵上的通讯耳机,十分快速地在说话。
而就在他说话的间隙里,男人又快速地撂倒了好几个人。
男人袭击了数位工作人员,随后仰头盯着天看了片刻,白年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对方脸上露出的能称为快意的笑容。
白年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抽出了只印着艾文学校logo的钢笔,又拿出了一个墨蓝色印着同样logo的本子。
他单手展开这个笔记本,打开笔帽,沉吟片刻,开始写下关于这个哨兵的第一条信息。
“疯狗。”
白年这么写到。
影像画面的后期,有人用上了麻醉枪对着男人射击。
聂平在旁边吞了吞口水:“其实是稳定精神类药物里参杂了一些麻醉药剂。”
白年从鼻腔里十分讽刺地笑出了一声。
男人在中针之后,显得愈发狂躁了起来。
白年面无表情地看着画面,在男人倒下后,哼笑出了一声:“你们用了能够迷倒一头大型野生动物的麻醉剂,来对付一个哨兵。”
他慢条斯理地补充,“一个刚从黑渊出来的不可控的哨兵。”
聂平擡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地解释:“你也能看见,这个人到底有多危险。”
白年关上手持着的笔记本,把笔插回自己口袋里。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战斗力这么强,在面对几乎能把一个成年男性致死剂量麻醉剂的时候,都没有放出他的精神体。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不急不缓地问道。
聂平微微一怔,略有些惊讶地开口道:“没错。
没人见过他的精神体,他一直都是在用拳头。”
白年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带我去看看,这个被你们哨塔当做野生动物来对待的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