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等出去放风了一天,心情非常愉快。
回家后甚至非常殷勤地开始整理房子、打扫卫生。
等他拖完地、擦完沙发,白年从书房出来,他十分自觉地跟上前询问:“白老师,打手吗?”白年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迟等继续殷勤:“我去拿尺子吗?”白年觉得这惩罚在迟等这里已经变味了:“打手心对你来说,都已经是件开心的事了?”迟等嬉皮笑脸:“那不是您说要打我吗。”
白年嫌弃地下扯了下嘴角,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正经说道:“我昨天晚上跟你说过,今天出门是为了让你精神放松的对吧?”迟等在沙发旁站立了会儿,最后还是直接盘腿坐在了地毯上,他仰头看想白年,点头。
白年面无表情地说道:“所以你今天有感觉轻松愉快了吧?”迟等脸上雀跃的表情十分明显:“非常开心。”
白年点头:“很好。”
迟等十分期盼地盯着白年,想在今天这么美好的氛围下,听见白年嘴里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而后他就听见白年冷着嗓子,声音中几乎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笑意,开口说道:“从明天开始,以每天五分钟时间递加地增加你戴眼罩待在黑暗中的时长。”
迟等脸上表情一僵,感觉白年活生生把他从一个美得冒泡的梦境中挖了出来。
白年说:“然后,每个周末的时候出去放松一天。”
迟等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几乎有些牙咬切齿:“白老师给驴面前挂苹果,让驴追着苹果跑。”
白年嗤笑一声,对于这个比喻完全不反驳:“这么说也行。”
白年往迟等的方向凑了凑,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你跑不跑?”迟等愈加咬牙切齿起来,他甚至小半张脸都憋红,咬着牙恨恨回话。
——“跑!”白年表情愉悦地挑了下眉梢,他重新靠回沙发上,沉吟了片刻后,脸上表情认真起来:“我也不知道需要让你能在黑暗中待多久才行。”
迟等仰头看白年。
白年伸出一根手指,他指了指迟等的大脑:“你需要给我空出一段足够的时间,让我进到你脑子里去。”
迟等相较于其他哨兵来说,好像更加不喜欢大脑被入侵的感觉,他闻言脸上表情别扭起来,干巴着嗓音说道:“我不喜欢。”
白年本来在讲正事,脸上表情认真,声音中都带着思索,突然听见迟等这么一句,脸上表情一顿,笑着反问了一声:“我做过你喜欢的事情吗?”迟等擡起眼睛看了眼白年:“今天约会了。”
他提醒道。
白年脸上突然带上了一丝晦气,他还擡起手背略有些嫌弃地擦了下自己的嘴唇,再纠正自己说的话:“我需要做你喜欢的事情吗?”迟等见白年脸上表情生动,没忍住闷着嗓子笑出了两声,而后在胸腔的震动中回答说:“您不需要。”
白年冷笑了一声。
在情绪恢复正常后,他面色冷静地继续开口说道:“之后我会尝试在能够跟你的大脑连接上后,切断你的五感。”
迟等闻言一愣,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别说是五感突出的哨兵,就是算是个普通人,失去他的听觉、视觉、味觉、嗅觉、触觉也是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迟等摇头:“我不明白。”
一个人,如果站在这里,什么都感知不到,那会是什么感觉?生不如死,不外如此。
迟等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白年切断他五感这话后,浑身难受得像是一百只虫子在身上爬一样。
他打了寒颤,仅是设想就毫无道理地率先感觉到了恐惧。
迟等说:“我觉得会非常痛苦。”
白年沉默了片刻,他沉吟着说道:“我怀疑,你的大脑被非法的组织入侵、且进行过实验改造。
他们在你身上具体做了什么实验,我不清楚,但是十分明显地能感觉到你的大脑中存在一些你排斥的东西。
它们不应该存在在你大脑里,让你自己无法控制,也无法面对。”
迟等不理解,他面色认真,说话的语调都低沉严肃起来:“我不理解。”
白年想了想:“我的想法是,人类未出生之前,是感知不到自己存在的。”
迟等难得的觉得白年的想法可笑,他笑了一声,反问道:“您的意思是,想让我重新再出生一次吗,白老师?”白年眯着眼睛看他。
迟等擡着眼睛看向白年,他声音中几乎带上了些自己都不太自知的嘲意:“那您得找到我的亲妈了,让她想想办法能不能再生我一次了。”
白年面色沉静地盯着迟等,在默不作声了好几秒后,看起来叛逆起来的迟等败下阵来,他垂下眼睛,再不敢跟白年对视。
白年冷着嗓子说:“擡起眼睛看我。”
迟等皱着眉头,脸色严肃地擡起了眼睛。
白年看着迟等,脸上表情也略显严肃,他沉着嗓子说道:“在这件事情上,我需要承受的风险甚至比你要大。”
迟等不说话。
白年嗤笑了一声:“你自己不清楚你自己大脑里是什么状况?”迟等反驳:“我没让您进去。”
白年说:“如果你不配合我,或者只是口头上配合我,那么我进入你大脑里会被当成一个十分危险的入侵者,这会导致我不一定能成功出来。
我如果不能成功出来,那么你也一定活不下去。”
迟等对于自己的生命问题完全不关心,他闻言甚至还畅想起来:“白老师,跟您一起死其实也不错。”
迟等说完顿了顿,他坐直身子,凑近白年,手指搭在白年的家居拖鞋上:“我觉得,跟您一起死在我的大脑里,我觉得是件非常浪漫的事情。”
白年似乎早就料到迟等的不正常,以及他对于生命无所谓这件事,在停顿了两三秒之后,白年突然问道:“今天出去玩,开心吗?”迟等完全没料到话题转变会如此之快,几乎条件反射回答出了两个字:“开心。”
白年点了下头,语气平静:“如果死了,你就再也感受不到这种开心。”
白年看向迟等,在缓慢地眨了两下眼后,他挑了挑眉梢,脸上表情几乎带上了些轻微的挑衅。
迟等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白年的脸,白年虽然一言不发,但是迟等能从白年眼神中,看见明晃晃几个大字——你还死不死?迟等慢腾腾地垂下头来,他想白年之前说的,给他生命的意义这句话,确实是真的。
白年没有骗他,也真的是在赋予他生命的意义,也是真的在救他。
外面的人很多,会有人跟你吵架,有人给你剪头发,会有很多新奇的书本和有趣的小故事。
会有画面很乱的电影,有影院内总是听见的细小聊天声,还有白年平静的呼吸声。
会有白年手指的温度,以及他总是冷冰冰偶尔带着嘲讽的嗓音。
非常奇妙多彩的世界。
非常让人期待的星期天。
如果自己死了,就再也看不见这个奇妙多彩的世界,再也无法度过非常期待快乐的周末。
可是如果白年死了,不会说话不会动了,那么以上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迟等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要弄哭白年,弄痛白年,在兴奋起来时甚至想要杀了白年,他要在自己死掉的前一秒把白年一起拉进自己的坟墓里去。
却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活着非常好。
只有活着的白年才非常好。
迟等重新擡起头看向白年,他抿了抿唇。
他像是受到了洗礼,认知都开始发生改变,他有些难受地冲白年笑了下。
随后哑着嗓子,赞叹出来:“白老师,您厉害。”
“我佩服您。”
迟等说道——
驯养进度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