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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渊 正文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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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年没有在那个哨兵口中问出什么,他看起来被迟等顺服的模样气得不清,非常有骨气地即使被白年踩在脚下,也一副不屑于跟白年对话的样子。

    白年见问不到什么,拍了拍手想着不要浪费时间,直接到不夜城去看看就好了。

    他让迟等把几个哨兵身上的通行证找出来,正准备离开,那个喘气如拉风箱般地哨兵还在气喘吁吁地谴责迟等:“你向弱者低头,不配为哨兵。”

    “……”白年本来转身都往电梯走了两步,听见对方这几乎算是慷慨激昂的陈词,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了起来,这是什么几个世纪前舞台表演式可笑的发言?他啧了啧,头也没回地嫌弃开口说道:“你们这穷乡僻壤的乡下地方,可能不太知道,现在是法治文明社会,时代变了。”

    迟等跟在白年身后,侧过头去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哨兵,他神情冷漠,眼神冰冷,是在看一个弱者,看一袋被扔在地上的垃圾。

    什么是弱者?这种崇尚体能跟武力的哨兵可能没办法正确认识这个概念。

    白年走路时步子向来跨得很大,他背脊挺得又直,即使是在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型超市内,他仍旧走得像是在万众瞩目下而他又满不在乎。

    白年走到电梯口,按下了电梯,电梯运行的声音嗡嗡地响了起来。

    有的人能以一敌百,有的人能独行一千里,有的人能跟饿狼、猛虎搏斗而毫发无伤,有的人能够在河水中浮三天三夜,有的人能够在生死场上拯救好几百个人。

    可是那又怎么样?谁去定义的弱者跟强者?能够以一敌百的人不能怕黑吗,独行一千里的人只是为了逃离呢?迟等觉得有些好笑,他能够只用五根手指就把任何宣称自己强大的哨兵的头盖骨捏碎。

    那么他就不是弱者了吗?“干什么呢,走快些。”

    电梯到了,白年站在电梯内略有不耐地开口。

    迟等慢吞吞地走过去,他走进电梯,站在了白年面前。

    “白老师,我在想……”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白年斜过眼睛瞥了他一眼。

    迟等啧啧嘴说道:“怎么会有人敢说您是弱者啊?”在里尔市出生、长大的白年,确实从来没有过这个概念。

    他家庭优越,即使童年时经历过骇人听闻的家庭悲剧,他的家庭背景仍旧能够让他活得比大多数人都优越。

    而他又继承了来自他母亲家族的天赋,在未犯事之前时常被记者报道为天才。

    他所有一切经历的事情,跟“弱”这个字都没有太大的干系。

    白年也有些好奇,作为向导的自己,在这样一个没有法律文明的城市里,又是个什么样的“弱”法。

    迟等嘿嘿地调笑出了一声:“您说我保护您、爱您、敬重您、尊敬您,怎么到他口中就变得不配为哨兵了?”电梯门下到了负一楼,白年伸手拍了下迟等,示意迟等走出去,别挡着路。

    迟等拖拖拉拉地转身往前走了两步,还扭过头来嬉皮笑脸道:“他们这的哨兵,可真惨啊,都不可以喜欢别人。”

    白年在迟等身后走,闻言撇了下嘴:“没开化地方的野人,可以理解。”

    迟等闻言眯起眼睛哈哈笑了两声。

    他二人边说边往之前耗子所说的地方走了过去。

    “白老师,我们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已经打完了一场架的迟等,到现在才想起来要问正经事。

    白年跟在迟等身后走,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你在里尔市伤了人,按照里尔市的法律,你大概率会被监禁终生。”

    “在黑塔吗,跟您父亲一样。”

    迟等迟疑地问道。

    白年又道:“哨塔的人有一份我家中的监控录像,他们应该很容易就能够发现你的身份应该不简单,不会是个普通的哨兵。”

    白年本来说的十分正经,走在他前面的迟等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白年的鞋子差点踩上了他的后脚跟,步子跟着停下来后,奇怪道:“怎么?”就见迟等突然转了个身,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盯着看了好片刻,而后从耳朵到半个后颈骤然泛起了一层红晕。

    迟等支支吾吾地说道:“什么、都能被看见吗?”迟等的记性非常好,突然一下把自己从到白年家中直到被带走时,所有的场景走马灯般地回忆了一遍,而后脑子冒出了个硕大的粗话。

    他被白年罚打手、罚扎马步、被蛇吓、甚至戴眼罩被吓到哭。

    迟等咕咚咽了下口水,呻吟着叹了口气:“您为什么要在家里装监控啊——”迟等伸手揪头发,想着该死的,到底会有多少个人见到他在白年面前哭成那个鬼样子啊?白年以为迟等说的是他俩在房间做的事情,满不在乎地回了句:“我没有被人围观的癖好,房间内没有监控。”

    迟等闻言又难受地呻吟出了一声:“房间里面为什么又没有啊——”他觉得自己跟白年上床,完全值得被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让其他人能看见后不要再打白年的主意。

    可是他完全不想自己被因为怕而痛哭流涕的样子被人看见啊。

    迟等丧气着脸想着,他喜欢白年这件事不会让他不配为哨兵,但是因为犯错被打手、还怕蛇、怕黑这几件事,他这会儿真不配为哨兵了。

    白年微微歪了下头,难得有些纳闷地盯着迟等分析了片刻,没有分析出迟等这是什么逻辑,他嗤了声,故意说道:“既然你喜欢,下次我会拿个摄像机把你拍下来,然后发到黄网上去让别人欣赏。”

    迟等伸手捏了下自己的后颈,耳后的一片红还没彻底褪下去,他没搭腔。

    白年以为迟等正常了,准备继续刚才的话题,突然听见迟等突兀地问道:“那下次是什么时候?”“……”白年还没来得及说出去的话噎了回来,他甚至顿了一下反应了片刻,最后没忍住笑出了一声,而后慢条斯理地说道,“那至少得我拥有一台摄像机的时候吧?”迟等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默默地把这个约定记了下来,准备待会儿到地下城就去哪儿抢一个摄像机过来,也不知道这种鬼地方会不会有摄像机?手机其实也行,迟等心想。

    白年见迟等不会再突发奇想地说些令人发笑的话,才继续开口说当时的情况:“在黑塔时,你说黑塔创始人之一有当时从屋巢镇带走你的人。

    我怀疑,你可能就是被当时哨塔的人带走了。”

    白年想了想又道,“哨塔的人对哨兵算不上友好。”

    “跟不夜城的人对待向导一样吗?”迟等闻言,立刻分析了起来。

    白年本来想说,应该不至于,仅仅是根据刚刚哨兵说的话,他就能感觉到在不夜城,向导只是作为哨兵的所有物而存在的。

    里尔市的话,哨兵还是个公民,至少表面上是,他们还拥有公民的权利。

    白年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说。

    白年严谨,因为他不知道,按照现在的发展来说再过几年里尔市又会是什么样。

    更何况,他在里尔市是向导,不是哨兵,没有感同身受过任何不公的待遇,而在不夜城附近,他是劣势的一方,有了强烈的不受尊重感,所以会感觉差别非常大。

    虽然贺晴说白年对哨兵感兴趣,喜欢做看起来是帮助哨兵的事情。

    但是有些事情是他从出生就注定了的,他不论如何都拥有自己的天然的立场。

    他是向导,永远没有办法用哨兵的眼睛去感受事物。

    白年对于迟等的问话不置可否:“不太清楚。”

    随后继续说道,“我今天中午去哨塔,见我的老师。”

    白年顿了顿,对于跟其他人解释自己跟贺晴的关系他非常不习惯,“她也是我的外婆。

    我父母出事后,她一直在带我。”

    迟等转头看了白年一眼。

    白年言简意赅地说道:“我见过她之后,跟她谈了会儿,她同意把你放出来,但是过段时间要让我把你送回去。”

    迟等在迟疑地接收完这段信息后,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面目表情瞬间亮了起来,他笑嘻嘻地说道:“因为白老师不舍得把我还回去,所以就带着我浪迹天涯了是吗?”他二人一路聊着,走到了那个小耗子所说的地面电梯处,白年蹲下身观察这块看起来跟其他地面没什么区别的石板。

    迟等立刻紧贴着白年蹲了下来。

    白年平静地应了一声,又说:“因为威胁了老师,要把我所有已知的消息都发给我所认识的所有媒体。”

    迟等眯着眼睛观察地面,他屈着膝在石板上面轻轻地叩了叩,发现下面确实是空的:“是空的,白老师。”

    说完又问白年,“什么消息要告诉媒体?”白年视线探照灯似地扫描着这块石板,因为那个小耗子并没有特意说石板有什么特殊打开方式,所以这块石板应该采用的是非常简单的打开方式,白年视线在石板缝隙间巡视了一遍,想着难不成是直接撬开的吗?那每个进出的哨兵不都得随时带着工具吗?白年擡头观察看看附近放没放什么撬开石板的工具。

    “他们针对哨兵的政策,不想让哨兵真正精神稳定下来,甚至是黑渊的事情。”

    白年随口答道。

    迟等在身旁顿了一下,白年正观察着附近有没有工具,没怎么发现迟等的停顿。

    “然后呢?”迟等问。

    白年说:“我答应了她,说把你放出来后,那些信息就不发给媒体了。”

    迟等手指在石板缝隙间摩挲了片刻:“啊?”白年却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平静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坏笑,眼睛也显得有些恶劣地眯了起来。

    迟等很少见白年面部表情这么丰富的模样,一时间都看愣了。

    迟等的单膝跟手掌按在石板上,盯着白年发愣。

    白年恶劣地笑道:“可是,我怎么可能这么听话?”白年转过头看向迟等,眼睛珠子都像是顽劣小童发现了好玩玩具般闪亮。

    迟等舔了下自己的嘴唇,在吸收完了偷偷做坏事的白年像是个调皮的小孩这个信息后,没忍住笑了出来:“白老师,很开心?”白年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因为做了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我也需要逃跑。”

    迟等本来想继续说话,他手下按着的地板却动了起来。

    动静算不上很大,但是迟等迅速警惕了起来,他侧身一把把白年揽进自己的怀里,往旁边滚了两圈。

    几秒后,他把搂着怀里的白年,擡目往了过去。

    刚刚那个在地上的石板已经升了起来,一个透明的方形电梯升了起来,电梯内白炽灯亮过了这个地下室所有的灯光,把这个平地而起的方形罐子衬得格格不入。

    白年在迟等怀里看了眼,不夜城设计的电梯,他挑了下眉梢,几年前他来过不夜城,但是是被人带入,所以走的通道也不是这样的。

    白年从迟等怀里出来,朝着突兀的透明方块走了过去,嘴上问道:“你是怎么打开的?”迟等跟在白年身后,同样疑惑:“我也不知道。”

    白年在电梯口示意迟等拿出通行证,在刷卡的地方刷,眯着眼睛盯着这个小方块。

    迟等刚刚什么都没做,唯一做的就是,膝盖跟手掌在石板上面压了几秒钟,白年有些脸黑地想着——所以小耗子告都不用告诉的开门打开石板的方式,就是一个人在石板上面站上几秒钟吗?电梯门打开后,白年脸黑地想着——果然穷乡僻壤的地方,没什么人来,才会用这种开门方式。

    但凡是在里尔市的某个地下室开一个这样的电梯,那不夜城将再也不是个秘密。

    方形电梯并没有普通电梯宽,两个人站在里面都需要肩紧紧地靠着肩,电梯在下行之后,地下室的昏暗场景缓慢地消失在了二人的眼前。

    白年能够明显感觉到电梯在十分迅速地往下落,这个速度并不慢,白年在擡手看表,想要根据时间来分析不夜城到底建在地下多远。

    下落的速度过了将近一分钟,电梯的速度才缓慢地降了下来。

    因为时间太长,而且周围的都是一片漆黑,白年没办法靠这样分析出地下城到底距地面多远。

    等电梯又缓慢下行了十几秒后,才彻底停了下来。

    最开始打开的是他们电梯面前的一扇门,眼前的世界就非常缓慢地展开在了他们眼前。

    入目的先是些七彩斑斓的霓虹灯,满眼的霓虹灯把世界照得恍若白昼。

    白年能看见离自己最近地方一块闪着光亮的霓虹灯牌,它上面用灯光组成了“不夜城欢迎你”几个大字。

    白年视线十分迅速地扫过了这个地方,在电梯出口处,有两个强壮的哨兵懒散地坐着。

    透明的电梯门打开,那两个哨兵视线望了过来。

    他们的视线在迟等跟白年身上过了一遍,在短暂地观察过迟等后,他们视线便牢牢地锁住了白年。

    白年又感觉到了一种爬虫在身上爬的恶心感。

    他迅速地分析了现在的情况,在走出电梯前,侧过头小声地跟迟等吩咐道:“待会儿他们要是问我,你就说我是你的。”

    迟等只觉得白年呼吸喷在自己的耳朵上,又热又痒,让他浑身上下百爪挠心般难受。

    迟等转过头盯着白年看。

    白年站在他身后小半个手掌的距离,在跟他视线对上后微微朝前方扬了下下巴。

    他在示意迟等往前走。

    可是迟等心里只想到,白年跟他说“我是你的”。

    迟等想,该死。

    他们两个各自心怀所思地走出了电梯。

    他们身后的透明电梯门被关上,外面一层黑色的门也被关上,那黑色门上,用小型的红色灯管拼成了一个衔尾蛇的图形,它们在黑色的门上幽幽地散发着红色的亮光——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