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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渊 正文 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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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应该看下这个!”

    梁文冲进会议室的时候,白年正坐在椅子上看不夜城的资料。

    距他醒来后也已经大半个月时间过去,他兴致勃勃地翻阅了他在阿夏西的地方能够找到的所有资料,梁文冲进来的时候,他才刚看完阿夏西家族的发家史。

    在六七十年前,不夜城也只有大半个里尔市精神病院那么大,阿夏西的祖父靠自己的暴力,让好几百人听命与他。

    他们开始占领地盘,形成组织,而后开始思索让自己及大多数人活下去的办法。

    白年觉得非常有趣,一百年不到的时间,他们这群人被驱逐,然后找到了自救的办法,甚至发展出了自己的帝国。

    梁文从抽屉中抽出了荧幕遥控器,他翻身坐在了会议室的长桌上,按着遥控器开始搜索节目。

    白年瞥了梁文一眼,他盖上自己面前的资料本,嗤笑了声:“叶瓶水当救世主上瘾是吗,她准备把整个不夜城的向导都找出来,放到这里来让我的人保护?”

    梁文非常费劲地搜索着电视信号,闻言槽道:“你的人?现在整个南区都是你的人了。”

    如果有人不满意这个结论的话,迟等会想出不少于一百种方法让对方来满意。

    梁文木着脸想着——迟等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白年一脸嫌弃,满脸带着‘所有南区的人都不配我的人’的不屑,他纠正:“只有迟等才是。”

    梁文闻言无语,迟等都是你的人了,那么整个南区不都是了!

    梁文想到这里顿了下,突然在桌子上侧过身看向白年:“如果,我是说如果,”他顿了顿,又道,“迟等有没有办法,把我们都带回里尔市去?”

    梁文想着想着,觉得自己越来越有道理来:“他都能把不夜城当成自己的后花园,碾死一个哨兵像碾死一个蚂蚁一样简单。”

    白年不急不缓地说道:“不可以。

    因为不夜城的内在文化非常简单粗暴,谁厉害谁就是老大,用的是拳头说话。

    迟等只要控制住几个主要的人物,在向慕强的哨兵展示一下他有多厉害,那么大多数人就会主动缴械投降。”

    梁文脸色一顿,他自己想是一回事,但是白年竟然早就已经思考完了这个问题,让他觉得有些古怪——这完全就是个反社会份子吧?!

    白年见梁文脸色微变,眼内浮出了一些调侃的笑意:“而在里尔市里,你不能只靠暴力就让大多数人都服你。”

    白年说到这里,梁文搜索了许久的电台,终于闪烁出了画面。

    荧幕画面内,一个年轻的女主持人对着镜头张嘴说道:“自从一个多月前的‘白色事件’过去,哨塔的发言人承诺了数条针对哨兵的有益措施,但是……”

    白年盯着荧幕画面上面“里尔市新闻”的logo看了片刻,他伸手指了指画面上的logo:“你以为哨塔的向导不想消灭哨兵吗?”白年笑道,“我小的时候,不止一次听见我老师的同事们告诉我说,哨兵都是未进化完全的野兽。”

    梁文看见电视节目出来,转回身子:“对,我来让你看的就是这件事。”

    白年说:“白色事件?”

    梁文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好像是说,一个多月前有人跟媒体披露出哨塔针对哨兵的行为,还有什么因操作失误害死下黑渊的哨兵等等,总共罗列了哨塔的好几大罪状,甚至有提议说让哨塔以后只管理哨兵向导的精神问题,不要再参与里尔市的经济、政治建设。”

    梁文啧了一声,“总之,哨塔好像因为这个人不知名的‘内部人员’提供的数条资料信息,让它面临了一系列的指控,以及让公众,尤其是哨兵对它信用产生了质疑。”

    梁文津津乐道起来:“听说里尔市这一个多月也过得非常糟糕,罢工以及小规模的暴动。”

    他几乎有些幸灾乐祸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白年的手指腹在桌面轻轻地点了一下,这是他所预料过的后果,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梁文幸灾乐祸完,一边盯着电视一边跟白年闲聊起来:“阿夏西跑好几天了,迟等还在找他?”

    白年淡淡应了声:“跑就跑了呗,我让迟等去西区、北区找他们老大聊一聊。”

    梁文伸手挠了下自己的脑袋,脸色正经起来:“所以你跟迟等到地下城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个?”自己掌控地下城?

    白年哦了一声,解释道:“不是,我没来过这个地方,在逃跑的路上顺便过来看看。”

    白年也没想到,所有的谜题都在不夜城解决了。

    他当初想要过来,真的只是纯粹想着反正没来过这个地方,来看一看。

    梁文偷偷翻了个白眼,想着你们可真够顺便的,顺便就把当了好几年城主的阿夏西给赶走,自己来当。

    白年似乎感觉到了梁文的鄙视,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梁文坐着的长桌旁,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不然你去问问叶瓶水,她当初从酒馆走出来的时候,是抱着救出所有不夜城被困的向导这个原因的吗?”

    梁文闻言认真想了想一个多月叶瓶水的变化。

    白年接着啧了声:“我敢打赌,她当初走出来的时候,绝对是抱着至少杀两个哨兵给自己垫背的想法走出来的。”

    白年伸手拍了下梁文的肩膀,浑不在意地开口道:“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是随机事件,而你恰好是被选择的一方。

    梁文觉得白年说话有些玄学,而且叶瓶水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得益于她自己的选择。

    梁文觉得这得得益于叶瓶水是一个优秀的向导,坚强的女人。

    梁文想到叶瓶水顿了顿,突然疑惑起来:“不过她就不害怕自己再遇到些发狂的哨兵,把她再次抓起来吗?”

    白年说:“我让她告诉跟着她的几个哨兵,如果她出现任何问题,那么迟等一定会杀了对方。”

    梁文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个纯粹狐假虎威的威胁,完全没有什么用,他突然又开始担忧起叶瓶水的安危来。

    白年没有再搭理梁文,目光开始转向正在直播新闻的荧幕。

    于此同时,穿着一身干练衣服的叶瓶水带着两三个哨兵冲进了一栋别墅里,她目光狠辣地把自己手中的纸扔到了开门人的脸上。

    “根据新上任城主的新规,我们需要带回所有被圈养起来的向导!”

    她二话不说地就往楼上走去,开门的男人一脸鄙夷地准备张嘴嘲讽她,她身后跟进来的几个哨兵盯着男人看了片刻。

    男人仍旧满脸的嘲讽:“什么狗屁的新城主,狗屁的新规……”他话说到一半突然一窒,自家门外露出了个金黄色的蛇眼,他瞪大眼睛,惊恐异常。

    等到叶瓶水带着他花费巨资买来的两个向导后,他心脏才勉强恢复了跳动,他跌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已经浑身被汗湿了。

    而那令人惊恐的蛇眼,几乎像是他的幻觉。

    在会议室的白年盯着新闻中的女主持人挑了下眉梢,有的时候暴力对暴力有用,恐惧对恐惧有用,未知对未知才有用。

    荧幕中那个举着话筒对着摄像头的年轻女主持人说道:“三天前一位自称来自不夜城的哨兵,在市中心伤害了两位市民。

    我们在哨塔的警卫带走对方前,录下了一段录像,我们当时的主持人还伤人者产生了非常短暂的一段对话。”

    白年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叩了叩。

    荧幕的画面开始转动。

    梁文侧过头凑到白年身边说道:“我想让你知道的就是这件事,一个估计是从小在不夜城出生长大的哨兵,从不夜城跑到了里尔市,而且他在众目睽睽下企图带走好几个向导,然后被报警,哨塔的人立刻便来了。”

    梁文幸灾乐祸地笑了下,“但是因为之前‘白色事件’,很多人对哨塔失去了信任,同时喊上了当地一些比较知名的新闻媒体。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在这个不夜城哨兵被哨塔的警卫带走前,有媒体对这个哨兵进行了一段非常简短的采访。”

    梁文砸吧了下嘴:“现在很多市民在主哨塔门口、及市政府门口静坐,要求让这个从不夜城来的哨兵进行一次所有人能够看的直播采访,他们要求哨塔公开所有信息,让所有人都了解到他们应该了解到的真相。”

    荧幕画面中,出现了个白年眼熟的身影,他正被哨塔的警卫人员强压着,因为剧烈的反抗正在被强行注射*神类药物。

    画面外有一个声音在非常大声地询问对方:“请问你说你是谁,是来自什么地方?”

    白年张嘴打了个哈欠,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他眼角带笑,明知故问的问自己身边的梁文:“这个人说他叫什么名字?”

    梁文说:“他说他叫百二一。”

    他槽了声,“什么奇怪的名字?”

    白年点了点头,他转身往座位上走去,这个新闻他并不是很感兴趣,他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白年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电话:“你说这个电话,现在能打到里尔市的主哨塔里面吗?”

    第84章(完)作者有话说:写完了!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啾!尾声

    两年后。

    不夜城南区办公大楼正门口,叶瓶水嘴里咬着一根电子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人来往嘈杂的大道。

    梁文摸着脑袋从玻璃门内走了出来,他站在叶瓶水的身后问道:“你不准备回里尔市了吗?”

    两年时间叶瓶水的头发已经长长,她披着一头乌黑的头发,虚着眼睛注视着不夜城五彩斑斓的灯光,隔了半晌才回道:“前段时间迟等问我,要不要留在不夜城。”

    梁文脸露嫌弃地笑出了一声:“他还不是他家白老师在哪,他就去哪。”

    两年前阿夏西从南区跑了之后,迟等一时间没有找到这个人,后来白年跟里尔市的哨塔打了个电话,具体说了什么叶瓶水不是很清楚。

    之后迟等开始十分强硬地阻止东区再贩卖那些药物,迟等曾经带着仍旧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叶瓶水去东区谈判。

    他在谈判桌上讲的借口还是,因为白年曾经因这种药而受到了伤害。

    迟等态度非常强硬的表示,再发现随意贩卖的话就直接把人宰了。

    为此,叶瓶水发现很多人背后议论迟等,说他是个没有脑子的纯疯子。

    纯疯子挺好的,杀鸡儆猴了几次后,那些光明正大的卖场就变得小心起来。

    东区的经济之前主要就是靠贩卖成瘾药物而发展起来,在迟等这个疯子强硬的禁止下,东区的老大带着一群卖货的哨兵造起反来。

    奈何迟等最不怕的就是跟别人打架,而且他应该早就有准备,在东区老大召集人闹起来之前,他凶神恶煞地当着非常多哨兵的面非常凶狠地杀了对方老大。

    剩下的众多哨兵立刻仓皇地逃窜开了。

    叶瓶水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迟等派到东区去管理当地的。

    之前的不夜城从来没有向导当某个区老大的情况,叶瓶水一路也走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她几度甚至被当地反向导情绪激烈的哨兵刺杀过。

    叶瓶水长期睡不好觉,头发直掉,最危险的一次,她在东区最繁华的地方讲话时,自己身边迟等派来保护她的哨兵反水,她那一次差一点死了,或者说是差一点连死都不如。

    那一次运气好,或者说她每一次的绝处逢生都仅仅是因为运气好而已。

    后来白年来东区看她,给她换了一批几乎全都是从里尔市偷跑过来,且混得都算不上大好的哨兵来保护。

    叶瓶水不知道白年跟这群人说了些什么,但是这些哨兵显然比本地的那些哨兵要可以沟通的多。

    贴身保护叶瓶水的哨兵是个女性哨兵,她是不夜城本地人,不爱说话,大多时候就坐在那里擦她的匕首。

    叶瓶水在东区的状态逐渐稳定下来,有一次跟女哨兵闲聊,问她为什么做这个。

    女哨兵擦着匕首冷声回道:“你也不看看你们这群人把我们的地方弄成什么模样了。”

    叶瓶水看着女哨兵,她沉着嗓子疑惑地问道:“那为什么?”

    女哨兵侧过眼睛冷看了叶瓶水一眼,然后道:“那个长得油头粉面的向导,跟我定了契约,说会让我去上面看看。”

    叶瓶水仍旧疑惑。

    女哨兵把自己的匕首聚起来,对着灯光端详了片刻:“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叶瓶水不知道,白年是不是每个哨兵都有一套这样的说辞,反正之后她的工作好了很多。

    直到现在两年后,她回到南区来,是为了见证最后一批被找到的向导,他们被安全的送回里尔市。

    确实也有一些向导不想走,但大多数的都已经精神异常,需要回里尔市进行系统的治疗。

    而不想离开的向导,待会儿叶瓶水回把她们都带回自己的东区,毕竟东区现在对向导的态度算是最好的。

    叶瓶水回头看了一眼,最近这几年时间只零零散散见过几年的梁文,对方现在大概算是她一个交流算不上密切的挚友,也是某种程度是哪个救过她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两年时间,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梁文年纪实在算不上大,加上这两年也没过二十五岁,他这两年时间一直跟着迟等到处跑。

    他因为嘴巴会说,有些小聪明,跟迟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也能跟人把话聊下去。

    不夜城的霓虹灯仍旧五光十色,把这个地下城市照射得如若有阳光,梁文觉得这个地方跟他几年前刚来时没什么区别。

    他伸手揉搓了下自己的头发,他刚到这个地方来的时候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很长一段时间过的日子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他就因为骗到了一些钱,去酒馆消遣一番后出来放尿,遇到了迟等跟白年,生活就发生了几乎翻天覆地的变化。

    梁文觉得有些好笑,一次放水引发的蝴蝶效应。

    叶瓶水吸了两口电子烟,淡淡地开口道:“你猜迟等会不会带白年回里尔市。”

    梁文吃了一惊:“开玩笑呢,他俩走了,这一大摊子事谁来管?刚刚才不上正轨,有点像样了。”

    叶瓶水牙齿轻轻地咬了咬电子烟的烟嘴:“迟等的恋爱脑还不够明显吗?”

    “……”梁文沉默了片刻,最后不得不承认,在外人看起来狂帅酷炸还疯的迟等,确实就是个恋爱脑。

    梁文表示:“至少白年不是个恋爱脑。”

    没想到叶瓶水闻言直接笑出声来:“这么久你还不知道白年这个人纯粹是看兴趣待事吗?他不感兴趣的事情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梁文沉默了片刻,不由自主地担忧起了自己这两个非常不靠谱的老大。

    不过说实话,迟等做事其实还是非常靠谱的,但是一切靠谱的事情都是以白年的意愿为前提。

    梁文觉得头秃,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电子烟盒,并排着跟叶瓶水两人在大楼门口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吞云吐雾的白雾间,梁文看见有个瘦高面生的哨兵步伐不稳地朝他们方向走了过来。

    梁文蹙了下眉头,怀疑对方已经对某些现在禁止的药物成瘾,他的身形瘦削,脚步虚浮。

    梁文准备喊人带对方去做检查,看需不需要关进强制机构去给这个哨兵做下精神、身体恢复。

    梁文侧过头往后看了一眼。

    这个男人却突然失声地喊了声:“瓶水——”

    梁文顿了顿,他纳闷地转头看叶瓶水,只见叶瓶水的脸在烟雾缭绕下显得冷漠异常。

    梁文顿了顿,这个女人从一场浩劫中活了下来,这两年的变化尤其大,最开始的时候她看起来像是一朵没有依附便会立刻死亡的菟丝花。

    可现在,她面色冷静地看着一个脸色惨白异常的哨兵喊自己的名字。

    梁文问:“认识你?需要赶走吗?”

    叶瓶水吸了口烟。

    对方站在几节台阶下,声色哀戚地看着叶瓶水,失声般地开口道:“我这几年真的非常难受,我每天都想死,我想给你赎罪,我对不起你。

    我真的对不起你,瓶水,对不起。”

    叶瓶水神色冷静地冲对方点了下头。

    男人欲上台阶:“你杀了我吧瓶水,我这条命还活着就是为了见你的时候,为了还给你的。”

    叶瓶水其实没什么话想说,曾经恨不得杀了对方,从酒馆活着出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报仇。

    叶瓶水觉得这件事情跟善良与否无关,跟自己本性如何也没有关系,就是时隔这么多年,看见自己曾经爱过的人、抛弃过自己的人、把自己害进无间地狱的人,心底竟然都懒得翻起一丝涟漪。

    那些事情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人类的记忆有修复功能,它不可能让你一辈子都沉浸在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往里面。

    叶瓶水的记忆修复功能尤其的好,她把电子烟放进自己上衣的口袋里,突然在这一刻真正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个非常棒的人类。

    她天生带着些对事物不确定的性格,因为经历过的事情也对诸多事情缺乏自信,她曾经多次向白年表达过自己真的不行。

    可是白年不是个能听人话的,她赶鸭子上架,骑驴找马,每一天都活得非常辛苦。

    在看见这个本该面目可憎,可实际上跟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差不多的男人时,突然在这一刻醒悟自己的伟大。

    她在面对曾经爱过自己、抛弃过自己又伤害过自己的人,面对当初恨得恨不得食其肉、吞其骨的男人轻轻地点了下头,面不改色地问道:“有事吗?”

    男人的愧疚心被高高的举起来,又被轻轻地放到了地上,他向上走的步子顿了顿,迟疑地问道:“你原谅我了?”

    叶瓶水摇了下头,再次平静地询问对方:“有事吗?”

    男人张了张嘴。

    叶瓶水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男人急速上前,意图追赶叶瓶水:“瓶水,你过得好……”

    他话音未落,叶瓶水的女保镖冷着脸抵在了他跟叶瓶水之间,她侧身显出自己身侧的匕首,张嘴说道:“离她远点,不然我不客气了。”

    叶瓶水回头看了一眼塞宁拉,疑惑了片刻:“你又躲在哪,从哪儿出来的?”

    塞宁拉作为一个冷面保镖,并没有回答叶瓶水的话。

    男人急切地在望向塞宁拉身后的叶瓶水,撕扯着嗓子急切说道:“瓶水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饭……”

    叶瓶水回头看了一眼男人,她在自我怀疑,自己多年前究竟看上这个男人什么。

    叶瓶水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币,朝男人扔了过去,然后转身离开了。

    围观了一场大戏的梁文立刻跟上:“要不要我派人偷偷弄死他?”

    叶瓶水睨了梁文一眼:“我没忘记我们年初定了新规定,杀害他人是需要负责任的吧?”

    梁文想迟等那个暴力狂定得规矩算个屁,真男人就应该敢爱敢恨。

    “不恨他?”梁文问。

    叶瓶水嗤笑了一声:“他也配?”

    二人说话间,进入了大楼的内部,一边跟着路过的工作人员颔首打招呼,一边往楼上办公室走去。

    路过一条长长的环形回廊,二人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白年正支着下巴坐在办公桌后接电话,迟等坐在办公桌上转动着手中的钢笔。

    见他二人进来,迟等微微扬了下头,以视作打招呼。

    白年白玉般的手指放在桌上,他脸上表情淡淡,嘴角着一副恰到好处的微笑:“我当然也非常想您,老师。”

    迟等的拿着钢笔在桌面上轻轻地叩了两下。

    白年看了他一眼,嘴上继续对着电话说道:“我不太懂这些事情,不然你直接跟迟等说?”

    迟等脸上立刻带上了跃跃欲试的玩味表情。

    白年并没有如他所愿地把电话听筒递给他,只故作遗憾地说道:“确实在电话里说不太好。”

    白年摘下自己戴着的眼镜,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他神色平静地听了片刻,随后把电话递给了迟等。

    迟等立刻接过电话,几秒钟后,他笑道:“当然,非常欢迎你们的到访。”

    短暂的客气过后,迟等挂下了电话。

    “外婆说话很温柔。”

    聊完了非常重要事情的迟等,得出结论。

    白年没搭理他,只问道:“她年纪大了,应该不会亲自过来,让谁过来,什么时候来?”

    迟等说了个时间,随后道:“这两年到跑到我们这的哨兵人数很多,而且因为哨塔的信息隐瞒,已经让很多人产生了不满。”

    白年道:“她说她年纪大了,要退休。”

    白年想了想贺晴说的话,她说她已经七十多岁了,确实是老了。

    “你对事物有你的理解,我也有我的理解。

    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白年。

    如果没有我们哨塔老一辈的人这么多年遏制哨兵的天性,里尔市也不过是第二个不夜城而已。”

    贺晴这么说到。

    “我在我的认知基础上,做了我觉得正确的事情,且维护了社会的稳定,也保护了向导。”

    贺晴说,“只不过我老了而已,而你又正当年。

    人类文明确实是在向前发展,我也到了退休的年龄,世界曾经是我们的,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

    人类文明的发展注定会要舍弃陈旧的那一部分,而白年又确实是他老师教导出来的好学生,也确实是他外婆的好外孙,一切都是这么的恰到好处。

    未来会怎么样,白年不知道。

    哨兵会发疯吗,里尔市变成另外的不夜城?贺晴那些经历过里尔市精神病院大火的老一辈,固然会非常担心这样的未来。

    但是在文明的土地上生出来的新一辈,总会拥有新的追求。

    因为时代一直在变。

    没有人会隔空打一炮,去企图杀死未来的可能存在的敌人。

    白年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点了点,他看了一眼从桌上跳下去,去跟沙发上的梁文跟叶瓶水说话的迟等。

    因为,有些哨兵是你的同学,有些哨兵是你的朋友,有些哨兵是你的家人,而有些哨兵是你的爱人。

    半个月后,里尔市的代表团第一次来来到了不夜城。

    他们在东区迟等的办公室内,跟迟等等人进行了一次公开透明的会议,会议确定了里尔市跟不夜城的合作往来关系,并确定逐步放开两地人员通行的问题。

    大家都是地球大灾及人类大灾后留下的所留下的人类,理所应当应该友好互助。

    开会当天,白年没有出席,他在附近一个宴会厅里看了一场一百年前的老电影,电影放到尾声,迟等就溜了进来。

    白年在音乐响起的时候看迟等:“怎么了?”

    迟等拉了个凳子坐在白年身边,因为是看电影,所以宴会厅的光线非常微弱,迟等在微弱的光线里盯着白年:“白老师,他们带消息说贺晴已经做好了退休准备。”

    白年点头:“我知道。”

    迟等笑了声:“你觉得他们推举的下一个哨塔的负责任是谁?”

    白年几乎想也想地回道:“我。”

    他笑了声,“家族企业。”

    迟等突然转移了话题:“白老师,我们要不要回里尔市去啊?”

    白年问迟等:“为什么?”

    迟等凑到白年耳边小声嘀咕:“因为没有太阳,不能种花。”

    他还没有忘记白年院子里种的那些杜鹃花,两年多的时间,可能已经死光了。

    白年问迟等:“那这里怎么办?”

    迟等脸上表情非常无辜:“当然是甩给梁文跟叶瓶水了。”

    他还像模像样地解释起来,“一个过去总是被哨兵控制的地方,当然需要一个向导来中和一下。”

    白年本来觉得没什么意思,他在什么地方待都无所谓,迟等这么一说,他顿了顿,而后又感兴趣起来了,他在昏暗的光线下打了个响指,随后兴趣盎然地说道:“有道理。

    比如哨塔的下一任负责人。”

    他凑到迟等耳边,声音带笑,“哨塔也确实需要一个哨兵来主持一下大局了。”

    迟等闻言愣了好半晌。

    电影结尾字幕播放完了后,荧幕开始变黑,宴会厅的光线更暗了。

    昏暗又寂静的宴会厅把气氛弄得有些暧昧,白年摘下眼镜,盯着迟等在黑暗中的轮廓,问道:“现在还怕黑吗?”

    迟等认真地回道:“这里不算黑,门缝跟窗户都有光线透进来。”

    白年突然凑过来,伸出双手用力地按压住了迟等的双眼:“闭上眼睛。”

    迟等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白年能感觉到对方的睫毛在自己手心中轻微下滑的触感。

    白年问:“还有光线吗?”

    迟等闭着眼睛,好半晌,回说:“有的。”

    白年以为自己手指没压紧,就听见迟等突然十分开心地笑出了两声,随后拉下了白年的手,放在自己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面目白皙的白年:“在脑子里。”

    他想了想又伸手拍了下自己的胸口,爽快地笑道:“这里也有。”

    白年的视力没有迟等好,他凑上前,盯着迟等的脸看了好片刻,而后非常满意地哼笑出了一声,他满意地开口道:“不错。”

    迟等笑弯眼睛:“都是白老师教育的好。”

    白年伸手摸了下迟等的脑门,点头说:“里里外外都是我的。”

    迟等的喉结鼓动,好半晌呻吟般地吐出一句:“都是您的。”

    白年非常满意地笑了一下。

    迟等做事是个行动派,他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暴君一般地安排好了事情,他跟白年从不夜城离开的时候跟来时一样,两个人逃跑似地溜走了。

    就像当初没什么人知道他们来一样,也没有太多的人知道他们走了。

    两个人从地下室走到阳光铺撒的土地上,阳光照在二人身上带着温暖的。

    从不夜城的东城区通道上来,到达的目的地是艾文大学某栋宿舍楼,四五月份的春季,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里上课。

    学校宿舍教学楼前的草坪上,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坐在草地上聊天看书,天气很好,一切都非常温馨。

    出校门时,白年经过了自己曾经待过的办公室,也经过了自己曾经上过课的教学楼。

    迟等对于阳光下的一切都显得兴趣十足,过去他跟白年来过几次艾文大学,不过那个时候白年对他算不上多有耐心,至少没有现在有耐心。

    他曾经问过白年很多无聊的问题,都被白年丢在地上无视了。

    现在天气非常好,迟等觉得他跟白年必须得像两个谈恋爱的年轻人一样,在阳光下聊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迟等问白年:“白老师,您过去在这里教书吗?”

    白年被久未见过的阳光刺得一路眯着眼睛走路,他脸上的表情仍旧跟很多年前走在校园时一样,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冷淡,说话的语气却温和平静:“教过几年。”

    他似乎想了想,笑了一声,“算不上负责。”

    迟等几乎可以预料当时自己没见过的白年,对待自己的学生是什么态度。

    两人一路不咸不淡地聊着些,对于过去的白年而言毫无意义的话题,他们经过学校的新闻系,有学生在附近做外采的作业,因为是上课时间,他们周围没什么人经过。

    在远远地看到白年跟迟等后,两个做采访的同学加速跑了过来,他们胸前挂着自己的学生证件,小跑地跑了过来。

    做主持的女生长相甜美,语速非常快的自我介绍了起来:“二位好,最近临近毕业期,我实习工作需要做一份采访资料,能不能请二位帮帮忙?”她看着来人,双手合十乞求道,“拜托了。”

    白年盯着女生看。

    迟等立刻好奇万分,笑嘻嘻地问道:“采访什么?”

    女生立刻拿起话筒,摆上了专业的姿态,她询问道:“是关于最近里尔市跟不夜城建立联系跟合作,您觉得这件事情,对我们的生活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不行。”

    女生话音才落,白年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然后擡步就走。

    迟等闷笑了声,准备擡步去追,那女生突然大喊了一声:“你是白年白老师?”

    迟等跟过去的步子顿住,他看了眼白年不急不缓离开的步子,往回挪了两步,问女生:“你认识白老师?”

    女生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满脸的郁卒:“我大一时候,第一次做外采作业的时候,就遇到了这个人,他当时也是这么回了我两个字。”

    人对于自己人生中第一次专业上的失败,总是会印象深刻。

    迟等脸上便更加兴趣盎然了起来:“当时问了什么问题?有留下跟他有关的影像资料吗?”

    女生撇了撇嘴:“当时哨塔颁布了新的精神稳定类药物管理法,我们老师让我们在校园进行随机采访,看众人对这个新规的看法。”

    迟等可以想象,自己最开始见白年的时候,对方身上那种看不起任何事物的高傲态度,迟等觉得好玩。

    而后又想到,如果当时来治疗室找他的“白年”,是一个脾气温和、礼貌待人、负有责任又为人师表的“白年”,他们的关系会发生什么变化吗?

    迟等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无法想象这样的白年。

    迟等眯着眼睛看了面色不爽的女生。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白年,是那种性格的话,迟等毫不怀疑,他在登堂入室白年家的没多长时间,就把白年连骨头带肉的吞进了肚子里。

    他唯一能变成正常人,且成功维系了一顿稳定关系的原因,也只有这个情绪稳定、又对诸事不耐烦、看不起大多数人的白年,能够控制住他,能够托住他。

    迟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问女生:“当时的采访资料还留着吗?”

    女生说:“我的每一份作业都会存档。

    你想要干什么?”

    迟等想了想,最后看了眼女生身后的镜头,他笑了声,随后往后指了指:“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也帮你完成的一下你的采访作业?”

    白年在教学楼门口等了有一会儿,迟等才姗姗来迟。

    白年瞥了迟等一眼,用眼神询问对方在做什么?

    迟等笑嘻嘻的:“做了个采访嘛,帮助一下同学。”

    白年嗤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乐于助人?”

    迟等笑:“从今天开始的。”

    两人拦了一辆车,艾文大学回了家。

    本以为几年时间,家里的应该一片狼藉,破败不堪。

    白年下车,准备回家找自己放在家中的钱结账,推开院门,却发现自己院子的杜鹃花仍旧开得鲜艳异常。

    这间房子跟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他缓慢地打开里屋的门,走到书房里,从自己抽屉里拿出自己习惯性扔在里面的钱。

    那叠钱仍旧整整齐齐地放在抽屉里,白年抽出两张,不急不缓地走出去给司机付了钱。

    迟等站在院子里:“发生什么事了?”他闷着嗓子笑,“还是白老师跟我浪迹天涯几年时间,都是我在做梦?”

    白年说:“我十八岁的时候,决定从老师家离开,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

    他顿了顿,突然失笑,“这间房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像是永远都有人住。”

    迟等醒悟:“是外婆打理的。”

    他喊贺晴喊外婆喊得比白年顺耳多了。

    为此白年古怪地看了迟等一眼,迟等没觉得丝毫不妥,他还特意去看了看开得鲜艳的杜鹃花。

    白年过去非常缺乏同理心,感情向来不在他人生的考虑范围之内。

    今年已经三十五岁,突然像是开了个缺口,内心柔软了一下。

    他的外婆,已经快八十岁了,是一个失去过自己独女的母亲,是一个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外孙弄得有些狼狈的外祖母。

    白年人生中难得反省自己的不对,做事一意孤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向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垂下眼睛,看了下自己脚下被照料的郁郁葱葱的草坪。

    他不觉得他做错了,只是没有做得更好而已。

    至少跟一手把他养大的外婆相比,他做得确实还不够好。

    白年伸了个懒腰,他瞥了眼在观察花圃的迟等,张嘴说道:“晚上跟我去外婆那里一趟。”

    迟等在百花丛中回头看过来:“去做什么?”

    白年回道:“去负荆请罪。”

    迟等脸上带了一点茫然,从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伸手挠了下自己的鬓角:“现在就走吗?”

    白年说:“先收拾下。”

    他扯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有些嫌弃地开口说道,“我得去洗个澡。”

    迟等在阳光下眯起眼睛笑:“好的。”

    白年二十分钟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客厅的电视正开着,迟等坐在他过去睡过很久的沙发上。

    白年擦着头发缓步走到沙发后背,他问迟等:“你不要去洗个澡?”

    迟等坐在沙发上,用后脑勺对着白年,他嘟囔道:“我应该跟您一起进去洗的。”

    白面无表情地擦着头发。

    沙发正对着的电视机突然亮了起来,电视屏幕上映出了迟等的脸。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头,也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机前擦头发的白年。

    “已经开始录了吗?”迟等视线往旁边瞟了下。

    画面外有个白年刚刚还听过的女声小声回答说:“已经开始了。”

    迟等视线移回来,他盯着镜头。

    好半晌,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能称为羞涩的表情。

    “白老师,”他说道,“您什么时候跟我求婚啊?”

    沙发后擦头发的白年手顿了顿,他垂眸看下去,迟等耳后一片红,好像不好意思。

    白年失笑,他不知道脸皮其厚的迟等原来也会因为这样一句话而害羞起来。

    白年把自己头上的毛巾盖到了迟等的头发上,而后几乎有些坏心地慢条斯理开口道:“现在就可以去盖章申请成为法定伴侣。”

    迟等噌得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他扯掉自己头上还带着洗发水香气的毛巾,支吾地质疑道:“现在、现在就去吗?”

    他懊恼地想着自己现在立刻得去洗个澡,然后换上一套得体的西服,或者需要准备一束鲜花,还是戒指?

    迟等焦虑万分,恨不得一双手一次性能立刻完成几百件事情。

    而后就见仍旧悠哉站着的白年,对着他笑出了一声。

    白年脸上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笑容,问迟等:“不过你有能够证明你身份信息的证件吗?”白年调侃道,“打结婚证,是需要身份证明的,宝贝。”

    迟等愣在了沙发前。

    他到目前为止仍旧没有任何身份证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