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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正文 第36章 黑色小狗(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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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36黑色小狗(八)

    许久之后,余让也只失语般地“啊”出了一声,他脑中百转千回,思索着这事的解决办法。又想再过一段时间,等他确定自己所处的坏境和状态后,还是得告诉舰长他真正的伴侣可能已经离世,他占据了别人身体,若再全盘接受别人的感情关系,不管对哪一方来说,都有些不公平。

    他是直男这回事,都暂且不提。

    余让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这……”

    他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说自己忘记了,还是该让对方节哀。

    阿德加内倒没非要他说些什么,甚至略显体贴低声道:“我们七年前通过智脑匹配而结婚,事实上,这七年间,我们几乎没有见过面,你不用对此感到有压力。”

    余让刚舒出一口气,又顿住,觉得对方说话古怪——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对此会产生压力?

    阿德加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想的,一切按照你开心的方式来。”

    “……”余让看向阿德加内,“你和……我,过去关系不好吗?”

    阿德加内回视他,余让才发现阿德加内的瞳孔是金属,而不是什么银灰的金属颜色,阿德加内沉吟了片刻,并不直接回答,而道:“我在三年前遭遇了一次意外,直到七个月前才脱离险境,之后才和你正式见面,受了你五个多月的照顾。”

    余让慢腾腾地嗯了一声。

    阿德加内继续道:“在那之前,你和我约定婚姻关系持续到五年后,我们要去提交离婚申请。”

    他说着沉默了一会儿,表情沉静下去,双目不知道落在哪个虚空,隔了好一会儿,他缓声道:“我不确定你现在的想法,如果你介意和我继续维持婚姻关系,可以告诉我。”

    这个话题余让很难接下去,对方的态度和行为都隐隐透露着古怪,按照阿德加内说法,二者过去感情关系淡薄,既然这事透着诡异,先放到一边,搞清楚自己究竟处在什么处境比较好。

    “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暂且不讲那些,有没有什么资料或者你告诉我一下,我现在是在哪,过去是做什么的,家庭成员之类,本来要做什么,之后又要去哪?”

    阿德加内看他,微侧了下头。

    余让很难形容对方看自己的眼神。

    如果非要用一些不恰当的比喻来说的话,有些像自己小时候走路摔跤,妈妈说[让让自己站起来,走过来]。他从地上站起来,走过去抱住妈妈时她看自己的眼神。

    余让感觉心里一麻;阿德加内笑了下,他突然凑过来。余让顿住。

    阿德加内伸手抱了下他,又拍了拍他后肩,在他愣神时,迅速收手站了起来:“很高兴你醒过来,余让。我们会在二十个标准时后离开这个星域,返回里德。我会让人把你想要的资料都发在你的星网账户上,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

    余让眨眨眼睛。

    阿德加内面色温和地看他:“当然,你不想跟着阿波罗号离开,或者想要和我离婚,也可以告诉我,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余让神色古怪地看了阿德加内一会儿,可能是对方温和的态度,让他确定对方对自己没有任何敌意和威胁,他没忍住笑问了句:“舰长,你……喜欢兰多吧?”

    阿德加内笑:“我喜欢你。”

    “……”余让本来为了让氛围轻松而随嘴笑侃,闻言没忍住心里一顿,他冲阿德加内笑了下,“舰长很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努力回忆一下过去发生的事情。”

    他心理防御机制启动,向对方下起了逐客令。

    阿德加内不知道不在意,还是没听懂逐客含义,闻言颔首点头,配合道:“不用着急这个事,先养身体,有问题可以找我。”

    余让点了点头-

    阿德加内离开之后,余让伸手抓了下头发。因为治疗的原因,他的头发被剪得很短,一手摸过去,都是些短刺感。

    余让收回手——高中毕业后,就没有留过这么短的头发了。

    阿德加内刚刚突然的那句话,让他没忍住头皮发麻。正常人在听到这种问话时,一般人如果害羞会回说[不喜欢],直球的点头说句[是的,确实],心细一些会反问[兰多不就是你吗],像阿德加内这种盯着人看,认真回说[我喜欢你],怎么都感觉有些奇怪。

    余让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早就来了这个世界,还和一个男人产生了一段感情。

    他想得头皮发麻。

    他想了想,把阿德加内给他的光脑佩戴上耳朵,按对方教的扫描五官登录上了自己的账号,虚拟光屏投射到他面前的虚空中,开始只有手机大小,余让摸索了下光脑的功能,把光屏扩大到的电脑屏幕大小,而后点开自己的好友和信息框。

    好友信息框只有寥寥六个人。

    余让蹙着眉头——[社会关系太简单了。]但也不排除这个世界上,也有不喜欢玩社交软件的人。

    余让开始观察自己的仅有的六个好友。

    [阿德加内——舰长,刚刚见过了。][法宾。]余让点开对方的信息栏,能够看出来这个人很沉迷社交网络,他的主页内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分享,但是最近一条状态是两个月前放送,聊得是一种奇怪的家养动物。

    [突然停止频繁发布社交动态——生活出现了较大变动,且估计不是正向变动。]余让想了想,找到和阿德加内的聊天框,询问:[舰长,你知道法宾是谁吗,他还好吗?]他没急着等回信,准备继续分析自己的社交关系,阿德加内一个来电拨了过来,余让顿了顿,接通,解释:“舰长,如果你在忙的话,不需要立刻回复我,抽空回复我消息就好了。”

    那边慢腾腾地“哦”出一声:“我并不忙,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问我。”

    “法宾?”余让继续浏览法宾的主页内容,“他是谁?”

    “你的哥哥。”阿德加内耐心回复。

    余让慢腾腾地喔出了一声,他点了下头:[兄弟之间关系算不上好,他过去一个月发一百多条分享,路边形状稀奇的石头都能入境,但从来没有和自己有关的信息。]余让沉吟了一会儿,关闭了法宾的主页。

    阿德加内继续道:“他两个月前,去见星网上聊了很长时间的好友,对方是个矿区工人——就是我之前和你解释过的偷渡客,或者他们的后代。”

    余让嗯,示意自己在听。

    “法宾被他弄伤了脸。”

    余让慢腾腾地哦了一声:“没有恢复吗?我和我哥哥都被这些偷渡客伤了,这个星球是不是有些危险?我在这里出生、长大?”

    “……是个意外。那斯的安全系数是联邦星球的平均水平。”

    余让笑:“频繁发生的意外,还发生在我和我哥哥身上,按概率来说,应该不算安全。”

    “抱歉。”阿德加内突然又道歉起来。

    余让顿了顿:“舰长是负责每个星球的安全维护的吗?”不然为什么要道歉?

    “并不是。”

    “……那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道歉。”

    阿德加内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抱歉,语言习惯。”

    [把抱歉当标点符号使用,真是个好习惯。]余让又问:“我的哥哥,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他在哪里?也在这吗?”

    “我对此不太清楚,我没有见过他。不过上次你和他在电话中吵了一架,你给他转了一些钱,用于他的治疗。他不在这,他在那斯。”阿德加内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余让点点头,觉得自己待会儿可以和法宾聊一下,看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信息——[兄弟关系并没有糟糕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毕竟对方受伤自己还会拿钱给他。]余让继续看自己的好友列表,下面一个是[娜芮尔]。余让点开主页资料,翻看了几页他看不懂的医疗知识,见到一张照片——[这个人是刚刚那个女医生。]余让关闭页面,一个叫[李维]的人,给自己发了一份资料,附留言:[舰长让我发给你的,其中包含你从小到大的成长资料,那斯的历史和联邦变迁一些基础常识,你可以看看,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资料,可以问我或者法尔图,我们会把资料给你。]余让顿了顿。

    [这样看来,李维和法尔图,都是从舰长这边所缔结的社会关系——伴侣的朋友之类。]余让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谢过了李维,沉默地看向最后[裴希]这个名字。

    “李维把资料发给你了吗?”阿德加内突然问话,打断了余让的沉思。

    他才记起自己仍在和阿德加内连线,余让准备挂了电话:“对,他给我发资料了。我看会这个资料,暂时不打扰你。”

    “不用。”阿德加内轻声打断他的道别,“不用挂,看资料时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

    “我可以把疑问整理起来再问,这样不会耽误时间。”

    “没事,不用挂。”余让沉默。

    阿德加内说:“我在治疗。”

    “……”

    “和你聊天,有助于我放松。”

    余让又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好听一会儿,他才进行人道主义关心:“你怎么了,舰长。”

    “喔,没事,一些小毛病。”-

    娜芮尔把药剂推进阿德加内的胳膊里,拧眉:“体内的成瘾性药物浓度并没有增加,为什么会产生这么严重的身体反应?”

    阿德加内额头冒出薄薄一层汗珠,他暂时关闭了自己和余让聊天的话筒,有些无奈地开:“你知道我并没有这样做,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觉得你的身体反应和药物有关,我怀疑你仍旧被在虫灾星的那段情绪影响。”

    “或许。”

    “你对和余让有关的事,情绪反应不太正常,你觉得自己是否失去了正确的判断能力。”

    阿德加内沉吟了片刻,本来面对一直都是无奈或笑的神情平淡下来:“我们不要再聊这个了,你也知道他生病了,他现在很健康,我过去几乎没有见他笑过。”

    “……”娜芮尔说,“他确实生病了,但是我们手术前,有要告知病人的必要。”

    阿德加内皱眉:“好了,不要再说了。”他身旁的身体监测数据又跳起了红光,额角青筋冒出来。

    娜芮尔停止了说话,她拔下针管,沉默地整理一旁的医疗器械。

    阿德加内隔了一会儿,对光脑那头的人开口说话,他声音平静温和,额角的青筋都像是变成了假象。

    “哦,你说裴希,他是你们那斯的总统。”

    娜芮尔收拾好东西,低声说了一句:“舰长,你知道手术不是万能的,就像你现在仍旧无法摆脱在虫灾星的影响,经常出现虫子挥动翅膀的幻觉。余让也不是没有会回到某些痛苦时刻的时候,到时候,你怎么救他,再把他推上手术台?次数多了大脑认知区域出现损伤了怎么办?”

    阿德加内深深地注视了娜芮尔一眼。

    娜芮尔拿着东西离开了病床,到旁边去配制药剂。

    阿德加内缓慢地对余让说:“嗯,我当时生病,他到医院和你家看过,后来还来过几次,你和他的关系算不上好。”

    阿德加内想:[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就让那个时候来的晚一点,再晚一点。]他会想办法,让余让能够开心起来,能够愿意战胜过去的痛苦。

    如果不能呢……

    阿德加内深呼吸了一口气,耳边嗡嗡声又响了起来。

    他一瞬间有些恼怒,痛苦中夹杂了几丝愤怒。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不能强留下一个人?

    我从小到大有做过什么不符合别人期待的事情吗?

    我从来不喊辛苦,从来不说难受。

    我濒死的时候,心里也对一切毫无怨言。我就不能。

    希望我喜欢的人,他活在我所存在的世界上?

    【作者有话说】

    惊了写超了,没来得及改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