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出现在眼前,闻若弦以为是自己太困,大脑产生了幻觉。
直到对方说话。
“大骗子……”宋清萝手中拎着行李箱,声音哽咽。
不是幻觉。
闻若弦缓过神,一瞬间复杂的滋味涌上心头。
先是震惊,而后竟有些欣喜,还没来得及捕捉品味,紧接着又陷入了慌乱。
“清萝?”
“你不是度假去了吗?”
与宋清萝分开两天,自己尚未调整过来,心里仍不得安宁,眼下人又回到了身边,无时无刻不在跟前晃动,她该如何是好。
“我还想问你呢,”宋清萝质问道,甩了鞋走到闻若弦面前,“你不是告诉我,要回老家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她目露凶光。
注意到她光着脚,闻若弦皱起眉,俯身打开鞋柜,拿出她在家常穿的拖鞋:“本来是打算回老家,临时改变主意了。”
说着弯腰,把拖鞋放到她脚边:“快穿上。”
“真的?”宋清萝瞥了眼,没动,只盯着她的脸。
闻若弦心虚不语。
果然在扯谎。
宋清萝冷笑了一声:“除夕前天,你说你回老家,除夕当天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我提醒你要回老家,不打扰你,当时你只说‘好’,没有否认。”
“……”
“你所谓的‘临时改变主意’,到底临在什么时候?不会刚好就那么巧,在我发完消息之后吧?”她咄咄逼人。
像是在捉奸查岗。
闻若弦低着头:“穿鞋。”
“你不说我就不穿。”
“是,我骗你的。”
“终于肯承认了。”宋清萝咬牙穿上拖鞋。
闻若弦叹气:“对不起,不该骗你。”
她看到宋清萝眼睛微红,眼底隐约有泪光,心软不已,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想问,又直觉问了会生出事端,多些不必要的牵扯。
宋清萝上前一步,靠近她:“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
闻若弦很诚实:“想。”
身体却不由自主往后退。
后面是玄关柜,肩膀不小心撞了一下,放在上面的摆件晃动。她偏头看了看,发现自己退无可退。
宋清萝也察觉了,唇角勾起狡黠的笑,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打开自己保存的照片给闻若弦看:“喏,窗户反射灯光,暴露了。”
她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撑在柜子上,将闻若弦半包围住。
闻若弦所有注意力都被照片吸引。
是她拍的窗花,大大的红福字,玻璃映出客厅冷白的灯光和天花板。但灯光只占整张照片很少的一部分,视觉中心是窗花,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
原来如此。
可是……
即使知道她在江城,生气受骗,微信、电话也能沟通,为什么偏偏大老远跑回来。
那么远的距离,那么久的时间。难道只是为了当面揭穿她?
想了很多,脑子里乱糟糟的,擡眼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几乎被宋清萝包围。
她的脸,她的唇,她的呼吸,近在咫尺。
像极了梦中的场景。
闻若弦大惊,下意识就要躲开,宋清萝却抓住她的手腕:“为什么骗我?”
唇瓣缓缓靠近她耳朵。
“因为……”闻若弦别过脸,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只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嗯?”
“我想一个人待几天。”
“刚好你说要去度假,我想,住在一起这么多天,是该有些私人时间和空间……”
解释不全是实话,但也不算是谎言。
总不能明明白白告诉宋清萝,自己梦见了那么龌龊荒唐的画面,内心难以平静,所以才会这样躲着她。
要她如何说得出口。
宋清萝怔怔地望着她,半晌,终于回味过来这话的意思:“哦……应该是我太吵你,太闹你,让你烦,让你受不了了。”
“看来我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对吗?”
十七个小时的飞行,包括转机四小时,从亚欧大陆的一端到另一端。因为太仓促,头等舱票都卖光了,她就在经济舱硬生生坐了十七个小时,坐得腰酸背痛脖子僵,难以合眼。
她抱着手机看那张照片,一直看,一直看……
大红福字热闹喜庆,玻璃反射的灯光却冰冷,外面是虚化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更显得窗花孤寂冷清。
若弦会在做什么呢?
有没有吃饭?是不是心情不好?一个人是在家还是出门?出门又能去哪里?
她想啊想,心急如焚,飞机还是飞得太慢了。
就算闻若弦骗了她,无论到时候给出怎样的解释,她都会相信,都不计较,她只在乎闻若弦身边有没有人陪伴,在这个重大节日里开不开心。
然而却是自作多情。
人家不需要陪伴,也根本没有想她,甚至骗她就是为了把她支开。
这漫长而煎熬的十七个小时都是她活该。
“我……”闻若弦百口莫辩。
宋清萝缓缓松开手,笑着说:“抱歉,打扰你了,我立刻就走。”
说完转身。
一刹那眼泪涌了出来,鞋都不及换,抓过行李箱夺门而出。
电梯还在本层楼。
“清萝!”闻若弦追出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电梯门打开,宋清萝拉着箱子正要迈进去,左手腕被人攥住,她条件反射甩开,又被勾住了胳膊。
她稍稍挣扎了两下。
“清萝……”闻若弦拉着她转过来。
“我没有嫌弃你吵闹,是我自己有烦心事,可能需要静几天才会好,与你没有关系,因为比较复杂,我也不想把它变成负能量,说出来影响你的情绪,所以不得不撒谎。”
那张脸布满泪痕。
心猛然揪了起来,内疚伴随着阵阵钝痛。
好像欺负了比自己小五岁的妹妹。
她想拿纸巾,手习惯性伸向口袋,没摸到,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着睡衣,一时不知怎么办。
“抱我。”宋清萝沙哑着嗓子说。
走廊灯光下,她的眼睛、鼻头红了一片,泪水洗过的睫毛浓黑透亮。
闻若弦有些迟疑。
宋清萝抽着气:“你连抱我都不愿意了吗?”
她很好哄的。
只需要一两句温言软语,一个安慰的拥抱,就可以当做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
因为是闻若弦。
下一秒,闻若弦将她搂进怀里:“愿意。”
宋清萝哭得更凶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拼命克制自己,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不敢明示心思,生怕太贸然会把人吓跑。
那样她就又一次失去了她。
不是每次都会如此幸运,在同一座城市重逢,再失去就意味着永远错过。
她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或许就是现在。她很想大声对闻若弦说:我喜欢你。
冲动犹如湍急的水流,在她心间奔腾呼啸。但只要想到种种可能的后果,就不得不冷静,克制。
闻若弦感受到她在发抖,以为仍是介意自己撒谎的理由,悔得肠子都青半截,无奈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哄人,只能一遍遍解释:
“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工作也好,在家也好,我只担心你不能适应,毕竟我们的性格、成长环境和生活习惯都不一样……”
“如果我真的嫌你吵闹,嫌你烦,就不会允许你在我身边工作,住进我家里。”
“不哭了。”
宋清萝闭上眼,双手环住她的腰:“我现在是不是很像无理取闹?”
“胡说。”
“那我相信你。”
“嗯。”
感应灯熄灭了。走廊里静悄悄的,大门敞开,室内泄出一片鹅黄的暖光,柔柔地笼罩在两个人身上,无比温馨。
抽泣声逐渐停止。
闻若弦轻拍着宋清萝的背,心里也安定下来,终于还是把疑虑问出口:“怎么会突然回来呢?我记得昨天你挺开心的……”
“因为想到你一个人在这里,觉得你会不会很孤独,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放心不下,想回来陪你。”宋清萝小声碎碎念,指尖缠绕起一缕头发随意把玩。
“但是你好像并不需要。”——
呜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