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落在宋清萝手背,加重了力道。
两人对视。
宋清萝飞快抽出手,头低下去:“我买的东西,我有权决定去留。”
闻若弦护住箱子:“送给我了就是我的。”
“你不是不要吗?”
“我要。”
宋清萝垂眸不语。
空气凝结,似是僵持着,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闻若弦去开门,用身体挡住了门缝,两个后勤组的女生站在她面前:“闻总,我们来搬了。”
带手推车就默认东西体积大或者数量多。
“没事,不用收了。”
“?”
“去忙吧。”说完,闻若弦关上了门。
宋清萝仍蹲在地上,垂落的银发遮挡住侧脸,身体因克制不住地抽气而颤抖,像只流浪的小猫。
像极了那个枪响的夜晚,她看见她的样子。
原来过去这么久也还记得。
闻若弦心情复杂,踱步到宋清萝身边,蹲下来,抱住她肩膀:“起来吧,久蹲对膝盖不好。”
宋清萝没动。
但也没有挣脱她的手。
沉默许久,闻若弦轻声说:“清萝,你觉得我遭受了不公,但其实没有,如果我现在向你解释,你愿意听吗?”
宋清萝缓缓擡头,肿着眼睛看向她。
愿意的。
她愿意听。
只要听得进去,能好好沟通,问题总会解决。
闻若弦舒了口气,笑着哄她:“来,我们坐下说。”
她揽着宋清萝站起来,坐到沙发上,一如往常隔着半个身位的空儿,她想了想,挪过去,挨着宋清萝,倒了杯水递给她。
“先说房子吧。”闻若弦示意她喝水。
“去年三月份之前,我和程总都住在我现在住的房子里,因为户籍限制,我们暂时买不了房。当时签了五年约,两百多平的五室两厅,每个月租金六万,半年一交。我们一人一间卧室,一人一间书房,剩下一间当客房,也就是你住过的那间。小区各方面都很好,重要的是离公司近,地段不错,去哪里都方便,两个人住在一起,有什么需要商量交流的也能及时。我们的想法是,五年后租约到期,正好落户江城,就可以各自去买房了。但是去年三月份……”
说到这里,她略微停顿。
宋清萝敏锐地扫过来。
“程总结婚了,”闻若弦语气有些许惆怅,“所以搬出去跟她对象一起住,格林尚府的房子是她对象买的。我继续住在滨海湾,租约还没到期,目前住得也挺舒服的,搬家只是换个地方租房,再加上户籍原因……就先住着,不着急。”
她想了想,还有另一点:“你之前说,以公司名义买房不需要户口,的确可以,但毕竟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和程总达成了共识,在这方面尽量不产生牵扯,大家都轻松。”
说来说去,终究是个人观念问题,她对房子的需求并没有那么迫切,只要舒适方便,即使长期住酒店也很好。
宋清萝恍然大悟。
但随后又发现了问题:“也就是说你现在一个人支付房租?”
“嗯。”
“凭什么,合同一签就是五年,她中途结婚搬走了,本来每个人一年只要支付三十六万房租,现在一年七十二万全落在你身上,合租被迫变成整租……这么大开支你一个人承担,多吃力啊,不公平。”
“我看起来……很穷吗?”闻若弦好笑地望着她。
宋清萝严肃点头:“对啊。”
同住的时候她就发现了,闻若弦习惯节俭,东西不用坏了是绝不会换的,譬如,牙膏挤不出来就剪开,还能用几天,又譬如,日常休闲穿的衣服,永远要等降价打折再买,化妆品、护肤品也精简得不能再精简,所有单品加起来不超过两只手。
她不爱买奢侈品,只在衣柜里备着几件套装、几样配饰,出去见人或接待贵客才用得上。
确实“看起来”十分贫穷。
宋清萝也知道,她真正愿意花钱的地方,是旁人看不见的——
她喜欢吃牛肉,就只买日本和牛A3-A5级,自己买自己做,忙的时候一周做两次,不忙的时候翻倍。她还喜欢看书,热衷于收藏各类原版旧书,很多已不再印刷发行,需要高价去收二手,一本破破烂烂的旧书可能比她的电脑还贵。
还有很多……
五十块钱的洗面奶,上万块的面霜。九块九的居家拖鞋,一千多的袜子,等等。
抠门与大方并存。
宋清萝却深深地为这些矛盾的特质着迷。
“没有……”闻若弦忍俊不禁,但也无从证明什么,担心宋清萝再误会,只好安抚,“程总提过这个问题,我拒绝了,朋友之间没必要计较这些。支付房租对我来说不吃力,即使撇去公司的分红,以我自己的个人工作收入,两个月也能赚回来,放心吧。”
好说歹说才让大小姐安心。
“不过,和你比起来,我确实很‘穷’呢,穷得叮当响。”她笑眯眯地调侃。
宋清萝娇嗔:“干嘛啦……”
“那我继续说了?”
“嗯。”
“车,程总不止一辆车,你看到那辆‘江A’是她对象的,她自己有一辆‘江D’,卖掉的旧车也是‘D’。还有话语权,并不是我事事听她的,小事比较随意,在谁负责的业务范围就谁管,大事一直都是商量着来,问题在于,不管怎么商量,最后总要有人拍板,不是她就是我,拍板的内容是我们两个共同商讨的结果,不是她或者我的一言堂。就像念书的时候做小组作业,大家合作完成,但总要有人负责汇报,对不对?”
“那也可以轮流嘛。”
“太麻烦了,我懒得,当然这也关系到我和程总的分工……她负责中介这块业务,是偏外向的,要与各行各业的客户打交道,她擅长且喜欢,而我负责培训,这块业务,是偏内向的,更多与同行、高校打交道,我也擅长且喜欢,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这样公司的运转和发展才会稳定向上。至于出席活动和朋友圈状态……”
闻若弦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再看向宋清萝,认真地问:“清萝,你觉得我是爱热闹的人吗?”
她不是。
否则怎会有“老古板”这个外号。
宋清萝自知理亏,没吭声,默默把脸转向一边。
闻若弦也没再追问。
“当初公司成立,是程总牵的头,初期规划也是她的想法多一点,良性发展是我们的共同目标,只要能达到目标,过程怎样无所谓。谁多谁少,谁好谁坏,真的不重要。”
“也是……”宋清萝喃喃。
她只是个旁观者。
人家早已达成了一致,只有自己傻傻看不清,没头苍蝇似的胡乱撞上来,丑态毕露。
多么默契啊。
令人羡慕,令人嫉妒。
仅“认识多年”这点就足够让她嫉妒得发狂。
这样的默契,迟到很久的她恐怕难以追上,更别说超越。宋清萝绝望地想。
一想,心痛如刀绞。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清萝,你对程总……是不是有意见?”闻若弦迟疑着问。
宋清萝用手背摸了摸脸,爽快承认了:“是。觉得她欺负你,听信男人鬼话,夫妻联手算计你。”
说完转过脸来,“闻若弦,我这么阴暗,这么揣测你最好的朋友,你怎么看待我啊?”
“不怎么看待。”
闻若弦被她红肿的双眼刺痛,“清萝,你很好。”
“之前你在程总身边工作,她确实严厉了一点,我找她谈过,她没有恶意的,也不是针对你,其实,她一直都希望你回到我这里。还有今天,是我太较真了,你好心好意送我礼物,我却钻牛角尖,本来应该及时解释这些事,但是想到你好像误会了我和程总,就着急证明……”
“要是我也认识你很多年就好了。”宋清萝失落地打断。
闻若弦噎住。
那道灼热的目光烫进她心底,泛滥着酸涩与苦楚,刹那间,她幡然醒悟,也许清萝不是对然然有意见,也许清萝不是看不惯然然,而只是吃醋。
清萝在吃然然的醋。
她早该明白的,在清萝揭开谎言向她坦白心意那天,就应该明白的,也必须直面。可是她逃避了,逃避了这么久。
到今天也无法直面。
一旦面对,就要回应,她,对清萝是什么感情。
但她也不明白。
自己对清萝究竟是什么感情。
思绪像包裹在厚厚的茧羽中,无力抽丝拨片,仅有朦胧的光线洒进来……
“现在认识也不晚,”她想弥补似的,笨拙地抱住宋清萝,笨拙地安慰,“以后就认识很多年了。”
宋清萝只是点头,什么也没说。
虽然被抱着,但身体完全僵硬,腰一点不塌,紧绷着没往闻若弦怀里靠。所有情绪放空了,眼泪逐渐干涸。
“我去拿湿毛巾。”静默许久,闻若弦松开了手。
宋清萝立刻弹簧一样坐正。
一次性毛巾,沾了水膨胀起来,展开是柔软的布料。闻若弦捧着毛巾回到宋清萝身边,一只手轻轻托住她下巴,仔细擦去脸上泪痕。
宋清萝双眸空洞,仿佛被抽掉灵魂。
空气渐渐凝结,像是缓慢沉入了沼泽地,压抑的窒息感一点一点漫上来。
“我今天社死了。”闻若弦没话找话聊,擦完脸,又替她整理头发。
“快递收件人写着‘亲亲若弦宝贝’,因为在前台放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成为全公司的八卦中心。”
宋清萝这才有了反应,却只是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本来想寄到你家里,但是又想起来是在办公室用的东西,寄到家里还要再运过来,就改了地址,忘记改收件人名字了……”
她垂着眼,没看闻若弦。
反倒闻若弦有点慌:“没事,我不介意,说出来是觉得挺好玩的。”
“快到上班时间了,”宋清萝站起来,朝纸箱走去,“我先把煮茶机装出来,你今天就可以用。”
“我帮你。”闻若弦跟过去。
煮茶机安装并不难,三五分钟就可以正常使用,宋清萝熟练地操作着,煮了一壶柠檬茶,放在闻若弦桌上便出去了。
整个下午都没再说过话。
太阳逐渐西沉,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闻若弦把宋清萝喊了进来。
“晚上去我家吃饭吗?做你爱吃的水煮鱼。”她一边说一边摘掉了眼镜。
宋清萝目光紧随她摘眼镜的动作,有一瞬失神,很快又清醒过来,摇了摇头:“不,我约了朋友,晚上去蹦迪。”
“……蹦迪?”
“对啊,夜店。”
她不装乖了。
才不是什么单纯小白花。
闻若弦皱眉:“安全吗?”
“安全,去过好多次了,朋友也在,怕什么。”宋清萝没所谓。
“哪家夜店?”
“NOTTE。”
名字有点耳熟。
老板好像是江虞的朋友。
“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不用。”
“……”
见她沉默,宋清萝自认交代完毕,转身就要出去。
背后传来闻若弦低沉的声音:“少喝点酒。”
“知道了。”
六点,天还没黑。
宋清萝约了施楚宁出来吃饭。
五十多层高楼上,两人临窗而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西餐菜,柔和浪漫的抒情乐在耳边荡漾。
“什么?”
施楚宁这声惊呼险些盖过音乐。
周围人投来怪异的目光,她连忙闭嘴,定定地看着宋清萝,小声道:“有没有搞错,你还反省?有问题的人明明是她。”
“她有什么问题?”宋清萝满脸茫然。
等餐的功夫,她把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施楚宁,本意只是感叹,心里迷茫,需要倾诉排解。
没想到闺蜜的反应这么大。
施楚宁一下一下掂着刀叉说:“你都给她表白了,按道理她也应该表态,无论喜不喜欢你都要明确说出来,可是她没说,既不同意也不拒绝,不就是在吊着你么?还把你支开一段时间,干什么?姑且算她需要时间想清楚,现在过去半个多月了,把你调回来了,今天你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她总该想清楚了吧?结果,她就是不表态,难道不能说明她有问题吗?”
宋清萝细听有几分道理,想起往日种种,又觉得情有可原:“若弦平常性格就是不温不火的嘛,也许只是反应比较慢。”
“你倒是会替她辩解。”
“……”
“无论她是吊着你,还是慢热逃避,她心安理得了,她爽了,你呢?你就一个人煎熬,委屈,忐忑,每天都在想‘啊她喜不喜欢我呢’‘啊她到底什么想法呢’‘啊好难过……’,一直这么纠结下去,是个人都受不了啊,情绪是有阈值的,她一天不表态,你就消耗一天情绪,越接近阈值就越容易崩溃,到头来被她三两句话戳爆了,还要反省是不是自己有问题,我都怀疑你被‘PUA’了。”
施楚宁用叉子柄轻轻敲了下她脑门。
“我……”宋清萝瞠目结舌。
没错。
她每天都在想。
越想越没有结果,越没有结果就越难受,好像悬浮在半空中,心慌不安。
“心理学上有个词叫‘情感漠视’,大概意思就是忽视你的所有情感,但该做的又都会做,比如你跟她表白了,她就是不回应,但又对你温柔,对你好,每当你闹情绪了就哄着你让着你,真正应该给你的态度和安心,偏偏不肯给,就要你这么煎熬着胡思乱想,然后终于绷不住了,就成了你作,你不懂事,最后你还很愧疚。”
施楚宁一刀扎进盘里的肉。
“她不会的,”宋清萝摇头,“我和她住在一起几个月,好歹了解她一点,她不是这种人。”
“宝贝,你变了。”
“啊?”
“你看看你现在,丢了魂似的,就特别像那些整天‘他虽然打我骂我冷暴力我但是他对我好’的恋爱脑,听不进劝,一直找理由护着她,哪有以前的样子?”施楚宁举着餐叉直指她鼻子,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你到底是喜欢一个人,还是供奉一个人啊?别这么卑微好不好?”
宋清萝脑子里乱得很,经过施楚宁这么说,非但没清醒,反而更迷茫了——她没谈过恋爱,也是第一次追人。
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不想烦心事了,吃饭吧,吃完我们早点去‘NOTTE’,奇姐她们都会来吧?”
“会。”
施楚宁翻了个白眼。
……
“NOTTE”是江城最大的夜店。
开业快十年,以奢华的装修和超高的消费闻名,常有社会名流出入,内部分为一楼开放区和二楼VIP区,宋清萝和朋友们来过几次,时而在一楼,时而在二楼。
经常在二楼偶遇明星。
今天那个小花,明天这个影后,见怪不怪。
这次包厢开在一楼。
宋清萝和施楚宁喊了十几个朋友,圈子里能来的几乎都来了,喝酒、蹦迪、玩游戏,吵吵闹闹,从九点多就开始疯。
包厢里光线昏暗,激烈的舞曲震耳欲聋,七八个人泡在舞池里疯狂扭动,一穿性感吊带的女生拿着麦边唱边跳,架势丝毫不输职业爱豆。
其余人围坐在桌边玩游戏。
桌上摆满昂贵的洋酒,空了三四瓶,灯光透过瓶身折射出斑驳的色彩,映照着满室纸醉金迷。
“来了啊来了啊,一局定胜负!”负责摇骰子的女生激动大喊。
——哗
四个骰子从筒里滚出来。
“清萝!哎嘿,又是清萝!我押对宝了!”
“杰仔,你可得给清萝磕头,不然今天输得裤衩子都保不住!哈哈哈……”
众人爆发出欢乐的笑声。
被唤作杰仔的男生冲宋清萝抱拳:“清萝姐,今晚我就跟你混了。”
“喝一个。”宋清萝举起杯子。
冰凉的酒液灌入喉咙,轻飘飘下肚,她已经喝了大半瓶洋酒,劲头稍微上来了,整个人有点“浮”,大脑也愈发兴奋起来。
几轮游戏过后,玩腻了,又换一个新游戏。
大家轮流抽牌,抽到指定数字或倍数的,要做相关任务,没达标就罚喝三杯酒。
抽了十几轮,宋清萝幸运地躲过去,下一轮不巧就抽中了她,任务是“给通话记录列表中第二个号码打电话并念出……”,大家纷纷起哄。
宋清萝麻利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
第一个是施楚宁,第二个是闻若弦。
本就亢奋的大脑更热了。
她毫不犹豫拨出去,没等几秒,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女声:“清萝?”
“闻若弦……”
“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一只猪,一只……长得像吹风机的,嗯,粉色小乳猪,我叫……佩奇,我有还有个猪弟叫乔治!我哈哈哈哈……”她软声软气地念着,突然笑了出来。
大家发出“噢”声:“笑场了笑场了,不行,三杯酒!”
“喝喝喝,不能耍赖。”
……
听筒里十分嘈杂。
闻若弦握着手机发愣,细听半晌,才依稀分辨出很多人在起哄。
什么三杯酒,不能耍赖……听起来好像在玩游戏,宋清萝突然给她打电话,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极有可能是游戏惩罚。
桌前电脑开着,右下角显示23:10
她处理完个人工作准备去睡觉。
“清萝?”她试着喊了一声,“你还在夜店吗?很晚了,清萝?”
没有人回应。
一片混乱的嘈杂。
过了会儿,才听见宋清萝嘟嘟囔囔:“又喝啊,唔……喝不下了啦,一杯行不行,唔。”
闻若弦心中一紧:“清萝?你还好吗?”
一阵嘈杂过后,通话戛然而止。
“……”
耳边静得发痛。
闻若弦呆坐了片刻,想起下午宋清萝说过要去蹦迪,她嘱咐她少喝酒,虽然满口答应了,但是听她刚才在电话里的语气,已经醉得神志不太清醒了,显然没少喝。
越想心里越担忧,她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唔……干嘛呀若弦……”宋清萝哼哼唧唧的,脑子还清楚,知道她是谁。
闻若弦却听着心惊肉跳,急得站了起来:“你在‘NOTTE’具体哪里?桌号?房号?我去接你。”
“我啊……我在鹤什么的……不,我有车,我不用你接,但是我……呜呜,好像不能开啊……”她说话含糊不清,还没说完就傻笑了起来。
“我现在过去。”
闻若弦挂掉电话,来不及关电脑,拎起背包,匆匆披了件外套出门。
午夜的市区依旧灯火通明。
街上没几个人,车也很少,宽阔的路面畅通无阻,她开着车飞驰在夜色中,一路焦急,十几分钟后,终于到了“NOTTE”大门口。
整条街只有这里最热闹。
才踏进一楼大厅,喧嚣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闻若弦顿觉不适,她天生与这种地方磁场相斥,一进来就浑身过敏。
侍应生上前招呼,引着她来到包厢区。
名字带“he”的包厢只有“闲鹤”。
每间包厢都有专人守着,闻若弦报了宋清萝的名字,等待通传,门一开,她迫不及待冲进去:“清萝……”
正是音乐切换的空档。
一屋子男男女女惊讶地看着她。
黯弱的光线下,宋清萝懒懒地躺在沙发边,一只手端着空杯子,像条再也扑腾不动的死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闻声,她迟钝地转过脸。
闻若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夺了酒杯放下,双手去抱她:“别喝了,跟我回家。”
宋清萝没挣扎,没反抗,任由闻若弦抱着自己站起来。
“清萝,这谁啊?”旁边的朋友上下打量闻若弦。
“我家若弦……”
“?”
闻若弦心头猛跳。
滚烫的呼吸洒在她脸上,熏蒸着毛孔微微发热,一丝微妙的情绪随这股热意涌入心口。
“拜拜,宝贝们……下次……下次我们……通宵!”宋清萝笑嘻嘻地挥手,也给了施楚宁一个安抚的眼神。
闻若弦拉回思绪,对众人轻轻点了下头,搂着宋清萝离开。
走路就像踩在云朵上,又软又飘,她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倚着闻若弦,搀扶着确实吃力,在服务生的帮助下,闻若弦才得以顺利将她安放在副驾驶。
“若弦带我兜风咯~”她像滩烂泥似的黏在座椅上,歪着头对闻若弦笑。
顶灯照着她满脸通红,从耳朵红到脖子根,几乎整个脑袋都要滴出血来。她双目迷离,呼吸又沉又粗,乖乖被安全带绑着的样子像一只小羊羔。
那双眼睛似乎在说什么。
闻若弦不及多想,只觉得又气又心疼,见她可怜巴巴也不忍心数落,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几秒钟的犹豫,在她家和宋清萝家之间做选择,她选了前者。
醉成这副模样独自在家恐怕会摔死。
车子驶向滨海湾。
从地库到电梯再到家门口,闻若弦搂着宋清萝磕磕绊绊地走,费了好大劲才踏进家门。
“到了,今晚先住我这里,你扶着墙,我去拿拖鞋。”
“唔。”
宋清萝乖乖靠住墙。
闻若弦把拖鞋放在她脚下,搀扶着她换了鞋,“好了,去沙发上坐一会儿,我放水给你洗澡。”
宋清萝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松。
“清萝?”
“嗯。”
“去沙发坐。”闻若弦耐心哄道。
宋清萝没出声,幽幽地盯着她的脸,深黑的眸子染着迷离醉意,像慵懒的小野猫,又像狡猾的小狐貍,锁定猎物——
她情不自禁吻上了那片唇。
“唔……”闻若弦脑子一嗡。
灼热的呼吸挤进唇|齿间,强势,蛮横,却又有几分青涩生疏,毫无技巧,只有满满的欲|望,和想要发泄的情绪。
虽然喝醉了,但只是行动迟缓,脑子却很清醒。
这是她的初吻。
她不会,她很笨拙,紧张又慌乱,来不及细细品味是什么感觉,便匆忙放开了。
她不敢看闻若弦的表情。
只能紧紧抱着,脸深深埋在她头发里,不安地等待着被推开。
“闻若弦,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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