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罗斯-梅拉德看到我皱皱巴巴的衣服,说:“是一辆十吨重的卡车,还是一个女人弄的?”
我环顾了一下大学区警局的警察办公室,白班的警员陆续来上班了。“贝蒂-肖特弄的。老板,今天别让我接电话了,行吗?”
“想听听新消息吗?”
“说吧。”
“昨天晚上在安奇诺有人看见琳达-马丁,她在几家酒吧里喝酒。你和布兰查德去山谷区那边找她。从胜利大道的20000号街区开始,向西调查。等有其他人来报到,我再把他们也派去。”
“什么时候开始?”
梅拉德看看表,说:“马上,尽快吧。”
我四处看了看,没看到李,就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我打到家里、市政厅的执行办公室,又查问爱妮岛旅馆的电话。我给旅馆打去的第一个电话得到的回答是“不在”。又打了两个,回答是“没有布兰查德这个人”。这时梅拉德回来了,带着弗里奇-活格尔和让人意想不到的穿便衣的约翰尼-活格尔。
我站起身来,说:“领导,我找不到李。”
梅拉德说:“跟弗里奇和约翰尼去吧。开辆没有标志的有无线电设备的车去,你们好跟在那儿调查的其他警察联系。”
胖胖的活格尔父子看了看我,又互相对视了一下。他们交换的眼神似乎在说,我乱七八糟的样子就是个B级重罪犯。“罗斯,谢谢。”我说。
我们开车向山谷区的方向驶去,活格尔父子坐在前排,我坐在后面。我想眯一会儿,但弗里奇一直唠叨什么专杀女人的凶犯啊,疯子啊,没完没了,我根本睡不着。约翰尼一直在点头,每次他老爹停下来喘口气时,他就说:“对,爸。”到卡汉戈通道时,弗里奇突然停止了他的滔滔不绝,约翰尼也跟着不搭腔了。我闭上眼睛,靠在车窗上。脑海里玛德琳随着发动机嗡嗡的节奏跳起了舒缓的脱衣舞。这时,我听到活格尔父子小声的对话。
“爸爸,他睡着了。”
“在工作时别叫我‘爸爸’,我都他妈的告诉你一百万次了。让别人听到还以为你是娘娘腔的同性恋呢。”
“我已经证明我不是同性恋了。同性恋不会做我做过的事。我不再是个处男了,所以别再叫我娘娘腔了。”
“闭嘴,你他妈的。”
“爸爸,我是说爸……”
“我说了,闭嘴,约翰尼。”
这个肥嘟嘟、又爱吹牛的警察突然像个小孩子似的,我觉得很好玩,我就假装打起了呼噜,好让他俩继续说下去。约翰尼小声说:“看,爸,他睡着了。他才是娘娘腔呢,我不是,我证明过了。兔子牙的杂种,爸,他打不过我,你知道他打不过我。撬我工作的杂种,执行警察的位置我马上就到手了……”
“约翰尼-查尔斯-活格尔,你马上给我闭嘴,要不然我拿鞭子抽你。你还是不是个二十四岁的警察。”
这时,无线电开始响了起来,我假装打了个哈欠,约翰尼转过头来笑了笑。他说:“美美地补了一觉吧?”随风传来他著名的口臭。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叫板他刚才说我打不过他的话,随之同事间的相处要难得糊涂的理性又占了上风。“是啊,我昨天睡得很晚。”
约翰尼造作地眨了眨眼,说:“我也喜欢追小姑娘,一个星期没有小姑娘我就得上树爬墙了。”
无线电里嗡嗡地说:“……重复,10-A-94,报告你的位置。”
弗里奇拿过麦克风,说:“10-A-94,我们在胜利大道塞特考的位置。”
指令继续说道:“到胜利大道山谷景街的卡列多尼亚大厅,那里的吧台服务员说在那儿见过琳达-马丁,3号。”
弗里奇打开警报器,加大了油门。前面路上的车都让开了,我们从中间的车道向前冲了出去。我向从小时候就信任的加尔文教的上帝偷偷祈祷:请别让马丁提到玛德琳-斯普拉格。山谷景街出现在视野里,弗里奇向右急转,停在一个用假竹子装饰的小屋前,关掉了警报器。
酒吧的仿竹门“砰”一下开了,琳达冲了出来,她看起来跟照片一样,像刚洗完澡似的干干净净的。我“噌”地从车里钻出来,一个箭步跃上人行道,就开始追,两个活格尔呼哧呼哧地喘着跑在我后面。琳达像头小羚羊似的跑得飞快,胸前还抱着一个大包。我一阵猛跑,拉近了我俩之间的距离。那女孩儿跑到街边,冲到马路上去了,来往的车辆都急忙转弯,要不然就撞到她了。这时,她回头看了一眼,一辆运啤酒的卡车和一辆摩托车差点撞到我,我躲开它们,深吸一口气,向前冲去。女孩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绊了一下,手里的包掉了,我用尽力气向前一跃,抓到了她。
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往我身上吐口水,一边用手打我的胸膛;我抓住她的小手,把它们拧到她身后,戴上了手铐。琳达这时想踢我,还踢得挺准,几下都踢在我腿上。她又一脚踢在我的胫骨上,又因为戴手铐掌握不好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把她扶起来,她又一口吐沫吐在我衬衫的前胸处。她大喊道:“我是被释放的未成年人,没有女警在旁边,你要敢碰我我就告你!”我喘了口气,把她推到她的包那儿。
我把包捡起来,发现这包竟然这么大,这么沉。打开包,我看见一个很小的金属胶片盒。我说:“这是什么电影?”女孩结结巴巴地说:“求——求——求你别动,先生,是我父母的。”
这时,我听到有汽车喇叭声,一抬头看见约翰尼-活格尔从巡逻车的车窗里探出身来,说:“梅拉德说把这个女孩带到乔治亚街的少管所。”
我把琳达拽过去,塞进车后座。弗里奇打开警报器,我们开走了。
回到洛杉矶市中心用了三十五分钟。
我们到的时候,梅拉德和西尔斯正在乔治亚街少管所的大厅台阶前等我们呢。两个活格尔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我带着小女孩跟在后面。法庭女警和少管所的警察为我们开出一条路来,梅拉德打开了一扇门,门上写着“拘留会谈室”。我打开琳达的手铐,西尔斯走进屋里,拉出椅子,摆好烟灰缸和笔记本。梅拉德说:“约翰尼,你回大学区警察局去接电话。”
肥小子刚想反对,先看了看他父亲,弗里奇点点头,约翰尼就走了,看起来挺委屈似的。弗里奇说:“我去给洛先生打电话,这件事得有他在场。”
梅拉德说:“不行,我们得先录份口供。”
“把她交给我,我会给你们一份口供的。”
“中士,我们要的是自愿的口供。”
弗里奇的脸红了。“梅拉德,我认为你他妈的是在侮辱我。”
“你愿意怎么想就他妈怎么想,但你他妈的得按我说的做,管他什么洛不洛先生的。”
弗里奇-活格尔一动不动地站着,看起来像个人形的原子弹,马上就要爆炸了,他的声音就是导火索:“小姑娘,你跟大丽花一起当鸡来着,是不是?你跟她一起出去卖。告诉我她失踪的那阵子你在哪儿?”
琳达说:“小子,去你的吧。”
弗里奇向她逼近了一步,梅拉德过去站在两人中间,说:“中士,我会向她提问的。”
这时房间里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活格尔跟梅拉德面对面僵持着,几秒钟的时间显得那么长,忽然弗里奇尖声说:“你是个他妈的伪善的家伙。”
梅拉德向前迈了一步,活格尔向后退了一步,“弗里奇,出去。”
活格尔向后退了三步,脚跟已经碰到墙了。他转身走出去,砰地甩上门。甩门的声音还在屋里回荡,哈里说:“马尔蒂科娃小姐,因为你引起这么大的麻烦,你感觉如何啊?”
女孩说:“我是琳达-马丁。”一边说一边用手扯着裙子上的褶儿。
我坐下,看了看梅拉德,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包,包里的胶片盒露出来了。中尉点点头,坐在琳达身边,说:“小甜心,你知道我们找你来是为了贝蒂-肖特的事儿吧?”
女孩低下头,开始抽鼻子,哈里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把纸巾撕成条儿,又在桌子上铺平,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必须得回到我家里人那里去?”
梅拉德点点头,说:“是的。”
“我爸打我,他是个傻斯洛伐克人,他整天喝醉,还打我。”
“甜心,等回到爱何华,你是监外察看。你告诉察看你的警官你父亲打你,他们立马就会制止他打你。”
“如果我爸知道我在洛杉矶干了什么,他肯定会狠揍我一顿。”
“他不会知道的,琳达。我让这两个警官出去,保证你说的话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
“如果你把我送回去,我会再跑出来的。”
“我知道你会跑的。所以,你越快告诉我们关于贝蒂-肖特的事情,我们就越快相信你,你就越快上火车回去,越快跑出来。所以,你完全有理由告诉我们实情,是不是啊,琳达?”
女孩又开始玩她的纸巾了。我能感觉到她的小脑袋正在飞速地转着,想着各个方面,各种可能跑掉的方法。最后,她叹了口气,说:“叫我罗娜吧,既然我要回爱何华,我还是熟悉一下这个名字比较好。”
梅拉德笑了,哈里-西尔斯点着一根烟,把笔放在速记本上。我的血压直线上升,一门心思想着:“别提玛德琳,别提玛德琳,别提玛德琳。”
罗斯说:“罗娜,准备好要跟我们谈了吗?”
琳达-马丁说:“问吧。”
梅拉德问道:“你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遇到贝蒂-肖特的?”
罗娜把纸巾弄成一团,说:“去年秋天,在切罗基的职业女孩公寓。”
“切罗基北路1842号?”
“嗯。”
“然后你们就成为朋友了?”
“嗯。”
“罗娜,请说‘是’或‘不是’。”
“是,我们成为了朋友。”
“你们都在一起干什么?”
罗娜咬着指甲,说:“我们就在一起聊天,出去逛,看能不能被选上角色,我们在酒吧要酒喝,要吃的……”
我打断她的话:“什么样的酒吧?”
“什么意思?”
“我是说,是正经酒吧?还是低级小酒馆?还是当兵的常去的那种?”
“噢,就是好莱坞那片儿的。那些我琢磨着不会朝我要身份证的。”
我的血压降下来点儿。梅拉德说:“是你告诉贝蒂橘子车道那儿有房间出租的,你在那儿住过,对吧?”
“嗯,啊,是。”
“贝蒂为什么搬离切罗基的公寓呢?”
“那儿太挤了,而且她跟这个女孩借一块钱,跟那个女孩借一块钱的,她们都烦死她了。”
“有没有谁特别地生气呢?”
“我不知道。”
“你确定贝蒂从那儿搬走不是因为某个男朋友找她的麻烦吗?”
“确定。”
“你记得贝蒂去年秋天约会过的任何男朋友的名字吗?”
罗娜耸耸肩,说:“他们都是她随便勾搭的陌生人。”
“罗娜,名字呢?”
女孩数了数手指,在查到三的时候停了下来,说:“橘子车道那儿有两个,唐-雷和哈尔-科斯塔,还有一个海员叫查克。”
“知道查克姓什么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炮术练习舰上的二副。”
梅拉德想问下一个问题,我抬起手打断了他:“罗娜,我那天跟玛乔丽-格林汉姆谈过了,她说她告诉你警察会来橘子车道跟这些租房子的人谈贝蒂的事,你听说后就跑了,为什么?”
罗娜把手指头上的一个倒刺咬掉,吸着伤口,说:“因为我知道,如果作为贝蒂的朋友,我的照片出现在报纸上,我的父母就会看到,就会让警察把我送回去。”
“你跑去哪儿了?”
“我在酒吧里碰见一个男人,就让他给我在山谷区的一家汽车旅馆里租了个房间。”
“你……”
梅拉德做了个向下切的手势,不让我问了。“你说你和贝蒂到处逛,想被人选去演电影。你们演过吗?”
罗娜的两只手在腿上扭来扭去,说:“没有。”
“那你能告诉我你包里的那个胶片盒里装的是什么吗?”
罗娜-马尔蒂科娃的目光投向地板,眼泪掉了下来,小声说:“是部电影。”
“黄色电影吗?”
罗娜默默地点了点头,女孩的眼泪冲下了大块的睫毛膏,梅拉德递给她一块手绢。“甜心,你得告诉我们所有的事,从一开始到现在。好好想想,不着急。巴奇,给她拿点水来。”
我走出房间,在大厅里找到一个饮水机和自动售杯机,装满了一大纸杯水,拿了回来。我把杯子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时,她正轻声地说着:
“……我正在加德纳的那家酒吧里混吃混喝呢。这个墨西哥人——叫拉乌尔或若热或是什么的——开始跟我搭话。我那时正想着,我怀孕了,我为了钱什么坏事都干了。他说我要是演一个黄色电影,他就给我二百块钱。”
罗娜停了下来,一口气喝光了水,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那个人说他还需要一个女孩,我就给贝蒂在切罗基住的地方打了电话。她说行,我就和那个墨西哥人去把她接出来了。他给我们吸了大麻,我想是因为他怕我们会害怕,然后临阵退缩。我们来到了蒂瓦纳蒂瓦纳:墨西哥最西北的一个城市,临美国边境,位于圣地亚哥市以南。是一个热点旅游中心。,在城外的一幢大房子里拍了这个电影。那个老墨负责灯光和摄像,还告诉我们怎么做,然后就把我们送回洛杉矶了。这就是所有的事了,从一开始讲的。现在你们能给我的家人打电话了吗?”
我看了看罗斯,又看了看哈里,他们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孩。我想在我自己找到的线索这儿把情况都弄清楚,就问道:“罗娜,你们是在什么时间拍的这个电影?”
“在感恩节左右。”
“能描述一下那个墨西哥男人吗?”
罗娜看着地板,说:“就是个油渍麻花的老墨。大概三十岁,也可能四十岁,我不知道。我那时吸了大麻,迷迷糊糊的,记不太清楚了。”
“他看起来对贝蒂格外感兴趣吗?”
“没有。”
“他碰你们俩了吗?对你们动粗了吗?亲你们了吗?”
“没有。他就是给我们俩摆姿势了。”
“一起给你俩摆姿势吗?”
罗娜呜咽着说:“是。”我的血压又不正常了。我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是由口技演员的木偶说出来似的:“那么说,这不仅是一个黄色电影了?而且是你和贝蒂演的同性恋吧?”
罗娜干抽了一下,点点头,我想到了玛德琳,又接着问下去,根本没理会那女孩该怎么接碴儿。我问道:“你是同性恋吗?贝蒂是同性恋吗?你们常去同性恋的酒吧泡吗?”
梅拉德大声说:“巴奇,别说了!”罗娜把身体向前探,抓住那个像个慈父似的警察,使劲地抱住了他。罗斯看了看我,一只手平着慢慢往下放,像个乐队指挥在指示他的交响乐队不要出声似的。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又向西尔斯弯了弯手指。
女孩呻吟着说:“我不是同性恋,我不是同性恋,就那一次演电影的时候。”梅拉德像抱个小婴儿似的用手揽住她。
西尔斯问:“罗娜,贝蒂是同性恋吗?”
我屏住了呼吸。罗娜在梅拉德的衣服前襟上擦了擦眼泪,向我看来。她说:“我不是同性恋,贝蒂也不是,我们只是去那些普通的酒吧,只是在那个电影里是,因为我俩都破产了,而且迷迷糊糊的,如果这事在报纸上报道出来的话,我爸爸非杀了我不可。”
我斜了梅拉德一眼,感觉出他相信了她说的话,并且强烈地感觉到,这个案子里同性恋这个线索断头了。哈里问道:“那个墨西哥人给没给贝蒂一个取景器?”
罗娜把头靠在梅拉德的肩膀上,嘀咕着:“给了”。
“你还记得他车的样子吗?牌子,颜色?”
“我……我记得好像是黑色的,很旧。”
“你还记得是在哪个酒吧碰见他的吗?”
罗娜抬起头,我看见她的眼泪已经干了。“好像是在航空大道,离那些飞机制造厂很近。”我呻吟了一声,她说的那一带都是小酒馆,低档酒店和警察可以去的妓院。哈里说:“你最后一次见到贝蒂是在什么时候?”
罗娜坐回到自己的椅子里,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来说真不容易。“我最后一次见贝蒂是在那之后的几个星期。就是她要搬出橘子车道那个住所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贝蒂是否又去见过那个墨西哥人?”
罗娜啃着指甲上指甲油掉落的地方,说:“那个老墨只是一夜情那种。他给了我们钱,把我们送回洛杉矶就走了。”
我插嘴说:“但你又见过他,对吧?他不可能在把你们送回来之前就做出副本来呀。”
罗娜看着她的指甲,说:“我在报上看到贝蒂的事时,就去加德纳找他了。他那时正要回墨西哥,我就让他给我做了一个副本。你知道吧……他没看报纸,所以也不知道贝蒂突然就出名了,知道吧……我琢磨着有黑色大丽花出演的黄色电影一定有人想收藏,而且如果警察想把我送回我的家人那里的话,我就可以把它卖了,然后雇个律师帮我打官司,不把我引渡回去。你们会把它还给我的吧?你们不会让别人看它的吧?”
真是孩子话。梅拉德说:“你回加德纳又找到那个人了?”
“嗯,啊,是。”
“在哪儿?”
“在航空大道上的一个酒吧里。”
“能描述一下那个地方吗?”
“那里很黑,灯光闪来闪去。”
“他就把电影的副本给你了?没要什么代价?”
罗娜看着地板,说:“我跟他做了,还有他的朋友们。”
“那你能再好好描述一下他的样子吗?”
“他很肥,长得很丑——他的朋友们也是!”
梅拉德向西尔斯指了指门,哈里踮着脚尖走了出去。罗斯说:“我们尽量不让报纸上登这些事,我们也会销毁那部电影。在女警来带你走前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带你去蒂瓦纳,你能找到那幢拍电影的房子吗?”
罗娜摇着头说:“不能。我不想去那个可怕的地方,我想回家。”
“好让你爸打你吗?”
“不是,好再逃走。”
西尔斯领着一个女警回来了,女警领着坚强、软弱、可怜、坏脾气的琳达走了。哈里、罗斯和我面面相觑,我觉得那个女孩的忧伤让我窒息。最后,领导说话了:“有什么看法?”
哈里先说了:“她在隐瞒关于那个墨西哥人和那个拍电影的房子的事。可能他狠揍了她一顿,又把她做了,所以她害怕他报复。我相信她说的其他部分。”
罗斯笑了,说:“你呢,聪明的家伙?”
“她是在掩护那个老墨。我想她可能跟他的关系很稳定,她保护他是怕她会因为拍摄黄色电影而被判罪。我还猜测那个家伙是个白人,什么老墨呀,都是用来掩护他和那幢房子的——我相信那幢房子在那个地点——因为那个地方就是个淫窝,我以前当巡警时抓到的买黄色电影的人大部分都是在那儿买到的。”
梅拉德像李似的眨了眨眼,说:“巴奇,你今天可真聪明啊。哈里,你去跟这儿的沃特斯中尉谈谈。你跟他说把那个女孩单独监禁七十二个小时。让她自己有间单独的囚室,把梅格-科菲尔德从威尔郡的位置上派过来,陪这个女孩住。告诉梅格好好问问她,每二十四小时报告一次。”
“等你办完这件事,给情报中心和风化纠察队打电话,查有过因为赎黄而被逮捕的白人或墨西哥男性的记录,然后给活格尔和凯尼格打电话,让他们去加德纳,在那儿的酒吧里调查给罗娜拍电影的男人。给局里打电话,告诉杰克上尉我们有一部大丽花演的电影可看。然后给《洛杉矶时报》打电话,告诉他们黄色电影这个线索,省得洛又把它隐瞒起来。别告诉他们罗娜的真名,让他们再附加一个色情电影的查找启事,再收拾一下行李,因为我们今晚要去圣地亚哥和蒂瓦纳。”
我说:“罗斯,你怎么说了这么长一串啊。”
“是从你和李两个人互相把屎都打出来了,又成了拍档以后说得最长的了。来吧,聪明的家伙,今晚在市政厅过一个情色电影之夜。”
会议室里已经摆好了投影仪和屏幕,一个全明星阵容的观众正在等一个全明星阵容的情色电影。李、埃利斯-洛、杰克-蒂尔尼、塞德-格林和洛杉矶警察局长哈罗都坐在屏幕前,梅拉德把胶片盒递给负责投影仪的工作人员,嘴里还念叨着:“没有爆米花呀?”
大领导走到我身边,热情地跟我握了握手。“很高兴见到你,先生。”我说。
“我也很高兴,冰先生。我妻子让我代她向你致以迟到的感谢,感谢你和火先生为我们争取到的工资浮动。”说着他指了指李旁边的一个空位。“灯光!摄像!开始!”
我坐在我搭档的旁边。李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没有吃药。一张日报摊在他的膝盖上,上面写着“‘大道-公民’银行抢劫案匪首明天释放——8年监禁后可在洛杉矶范围内活动”,李看了看我乱七八糟的衣服,说:“得手了?”
我正要回答,灯光灭了。屏幕上出现一个模糊的形象,观众们吐出的烟雾向图像涌去。标题闪了出来——《来自地狱的女奴》,然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天棚很高、四面墙上都是埃及象形文字的房间。胶片是黑白粒面粒面:在明暗区间有显著分界的,不平滑的。用于相片和电影胶片。的。房间里有很多根盘卷如蛇形的梁柱。镜头拉近,两条嵌在柱子上的石膏蛇都将对方的尾巴含在嘴里。这时,蛇的画面化开,变成了贝蒂-肖特,她只穿了一双丝袜,在笨手笨脚地跳着舞。
接着,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画面出现了……
我想闭上眼睛,但做不到。坐在我旁边的哈罗局长平静地说:“罗斯,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这个跟女孩儿的凶杀案有什么关系吗?”
梅拉德哑着嗓子说:“局长,可能有关系。这部电影是在去年11月拍的,据那个叫马尔蒂科娃的女孩说,这个墨西哥人不是凶手,当然,这个还有待证实。也可能这个老墨给什么人看过这部电影,看的人迷恋上了贝蒂。我想……”
李一脚踢开椅子,大喊道:“谁他妈的管他杀没杀了她!我送去绿房子的那帮家伙比这个罪过轻多了!所以,你要是不采取措施的话,我去!”
每个人都吓了一跳,呆呆地坐在那儿。李站在屏幕前,电影放映机射出的白光照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眨着。他把挂在黑板上展示着色情镜头的屏幕卷了卷,一把揪下来,三角架倒在地上,贝蒂和罗娜在写满粉笔字的黑板上接着做爱,李转身跑了。我听到投影倒在我身后,梅拉德叫道:“布雷切特,拦住他!”
我站起身来,滑倒了,又站了起来,跑出了会议室,正看见李走进大厅一头的电梯里。电梯的门关上,下行,我跑到楼梯间,一口气跑了六层楼,来到停车场上。李正加大油门向北往百老汇方向驶去。停车场靠警察局的一侧停着一排没有标记的巡逻车,我跑过去,看了看离我最近的一辆驾驶员座位的下面,钥匙在。我打着火,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我开得飞快,不一会儿,李拐上日落大道的中间车道,我就赶到了他后面。我们向西开着。我冲他按了三个喇叭,他的反应是按照洛杉矶警察局的鸣笛规则,按出了“警察正在追击”的信号。路上的车都躲向一边,给他让路——我没办法,只能一直按着喇叭,紧跟在他后面。
我们开出市中心,穿过好莱坞区和卡汉戈通道来到山谷区。拐上文图拉大道,临近了同性恋酒吧区,我吃了一惊,等李把他的福特车“咔”地停在几个酒吧中间时,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他不可能知道我的贱女朋友的事儿啊,不可能,肯定是那个同性恋电影给了他灵感。这时李下了车,推开了拉维恩的秘巢的门。我更紧张了,猛踩一脚刹车,把巡逻车停在路旁;玛德琳隐藏证据的事驱使我壮着胆儿跟着我的搭档进了酒吧。
酒吧里每个小间里的同性恋们都脸朝着李,嘴里骂骂咧咧的。我迅速用眼睛扫了一圈,看玛德琳和我那天盘问的服务员在不在,没看见她们,我决定要强行把我最好的朋友拖走。
“你们这帮不要脸的女同性恋们看没看过一部叫《来自地狱的女奴》的小电影?在没在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胖老墨那儿买过他妈的黄色小电影?你们……”
我用一个全尼尔森式从后面抓住李,把他摔倒在地上。他的胳膊扭动,后背拱了起来,但我借用他的体重与他对抗。我们扭打着来到外面,然后一起摔在了地上。但我还是保持姿势,全力紧锁着他,这时,我听到越来越近的警笛声,也突然发现原来李已经不抵抗了——他只是躺在那儿,嘴里一遍遍地说着:“伙计。”警笛声更大了,又停住了,我听到了猛关车门的声音,我从李的身上站了起来,也把他拉了起来。他像个破布娃娃似的,一点精神也没有。埃利斯-洛就站在我们身边。
洛的眼神像要杀人一样。我突然觉得,李的爆发是他超乎常理的守身如玉、整整一个星期面对死亡、吃兴奋剂,和刚才的情色电影共同作用的结果。我知道李会受到责备,就把一只胳膊搭在李的肩膀上,说:“洛先生,都怨刚才那个该死的电影。李认为这儿的同性恋们说不定能提供点关于那个老墨的线索。”
洛阴沉沉地说:“布雷切特,闭嘴。”然后将他的愤怒一股脑儿地抛向李,“布兰查德,是我把你调到执行组来的。你是我的手下,可现在你却在局里最高的两个长官面前丢我的人。这不是桩同性恋谋杀案,那两个女孩吃了药,她们不喜欢同性乱搞。今天我在哈罗和格林面前给你摭掩过去了,但我可不敢说今后会怎么样。你要不是火先生,大块头李-布兰查德,早就被停职了。在肖特案里,你倾注了过多的私人感情,这太不专业了,我不能容忍。从明天上午开始你回到执行组工作。8点向我报告,拿着给哈罗长官和格林长官的正式道歉信。为了你的退休金着想,我建议你还是屈尊一些吧。”
李拖着软绵绵的身子说:“我想去蒂瓦纳找那个拍色情电影的家伙。”
洛摇摇头,说:“在现在的情况下,你的这个想法太荒谬了。活格尔和凯尼格会去蒂瓦纳。你去做你的执行,还有布雷切特,你还是做肖特的案子。再见,警官们。”
洛快步走回巡逻车,车子转了个U形弯,开入车流中去。李说:“我要跟凯说说话。”我点点头。这时一辆县治安官的巡逻车开了过来,车上路过的警察跟站在门廊的同性恋们飞吻。李一边向他的车走去,一边念叨着:“劳丽,劳丽,哦,宝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