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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奥布赖恩对于重新与格罗莉哑-奥拉特接触的问题考虑了很多。他坐在昆斯布尔瓦街的单间里仔细分析各方面的情况。

    既然监听活动已经结束,这位女仆也许会是一个最丰富的信息源泉,她可以向联邦调查局提供教父的活动和思想框架。除了保罗-卡斯特兰诺自己,格罗莉娅是唯一清楚知道每位来访者的人,她几乎参与了每一场谈话。如果让她感觉到炫耀自己重要性的需要,她也许会说出一些不应该说的话。对于这一点,奥布赖恩知道格罗莉娅全心全意忠于的只是她自己,总会有机会使她故意反对她的雇主兼情人。

    以上这些是庆该盯住她不放的理由。与其相反的理由只有一个很不便的事实,那就是与保罗-卡斯特兰诺的情妇接触会给乔-奥布赖带来独立核算身之祸,这个可能性虽然微小却不容忽视。

    布赖恩坐在那里,透过肮脏的玻璃窗向外望去,他毫无恶意地猜想着这女仆是否意识到她玩弄保罗-卡斯特培土诺的感情是一场多么危险的游戏。她深知如何操纵他——这且随她去。她能够轻易察觉出他的嫉妒心,如同一只蚊了能轻易断定哪儿的皮肤最薄,热血离表皮最近。她能够用一个音节、对别人的短短一瞥就让他嫉妒得发狂。但是她在卡斯特培土诺不是个傻瓜,他不会因自己的情妇看来似首喜欢某个侦探眼睛的颜色就向联邦调查局宣战。可话又说回来了,格罗莉娅也许并不知道黑手党暴徒历来的传统,向来是由好虞的下属们为他们的领袖产除遇到的障碍。

    可话又说,在格罗莉娅说过的有关乔-奥布赖恩的事情中,最可能给他带来伤害的话都是她杜撰出来的。如果这个女仆在任何适合其目的时或仅仅是一时兴起时就说谎,那么回避她又有什么用呢?

    她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任何可能发生的事都会发生。

    因此在8月中旬的一个闷热的星期三,奥布赖恩来的到科罗纳布尔瓦,他倚在一个凹进的橙黄色装废电线的物箱旁,等着格罗莉娅对她的姐姐的内莉例行的每一次的拜访,他一边啜冰共一边看着《时代》周刊,每当有一辆炎车轰鸣着停在站台下,从里面走出一太群汗流挟背的乘客时,他都仔细向那个狭上的阶梯观察着。这位侦探在期待着那位女仆乘坐大众交通工具到来时,显然低估了这个从波哥来的究姑娘接受了美国式各上发展概念的程度。格罗莉娅不再科跑来跑去了,当奥布赖恩的目光牢牢盯住站台出口时,女仆开着一辆红色的达特深28O型小汽车一路鸣笛地来到科罗纳布尔瓦,熟练地把车停在一个汽车停车场上。

    可靠罗莉娅动作潇洒地伸腿从那辆低车身的车中迈出,向路旁走去。订做的牛仔裤紧绷在腿上,一只皮制线夹搭在肩头,另一只手里拎着布卢明代尔的购物袋。但是,格罗莉娅为这从天而降的福份似乎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她开始发胖了。在布赖恩记忆里,差不多两年前与她初次相见时的那副浪儿似的模样已消失;那一双警觉的棕色的眼睛和更凹陷的双颊也不见了。现在,格罗莉娅变得粗壮的腰身上凸出地扭着高翘的圆滚滚的臀部,她开始长出双下巴了。他是需说明的是在这些证明她富裕的标志中,有些只是表面现象,在此击是不足以令人信服的。若是说她看上去很廉价那是不太公平的;尽管她的样子起来像什么人的情妇,但当她昂首阔步走在科罗纳布尔瓦时,看上去她似乎觉得面前的人都比她矮一截似的。

    “你好,格罗莉娅。”

    “乔欣(先)生!”她说,表现出一种由衷的愉快。

    她放下购物袋赂侦探伸出双臂,仿佛要拥抱他似的。

    奥布赖恩已先发制人地伸出手与她相握,“我有很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一直在忙着。你看上去很好,格罗莉娅。”

    “我是很好。”她带着强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甚至有几分夸耀的意味,仿佛她身体好代表着某种伟大的胜利,“我灰(非)常好。”

    “保罗先生怎么样,”奥布赖恩问道,“你也好吗?”

    女仆噘起了巴,这是出于真正的同情还是因为话题从她自己的快活心情岔开而引起她的不快,令人很难分清,“不,保罗欣(先)生他不怎么好,有些时候我灰(非)常为搭(他)担心。”

    “为什么,可靠罗莉娅?出什么事了?”

    女仆换上了一副娇羞腼腆的表情,这种表情在她的脸还没变得这么圆圆胖胖的时候要更迷人得多,“我不应该说。他不喜欢格罗莉娅和你说,乔欣(先)生。”

    奥布赖恩估量,现在卡斯兰诺的情妇此时是不会收住话匣子的;可以炫耀自己对她来说是最高兴不过的事。因此他就用对待一只猫的方法来对待她。给它下命令,它会跑开;不理会它,它就会来蹭你的腿。“那就不说。”他说。

    格罗莉娅绷着脸低头看了一会儿脚下的人行道。但是她很快恢复了原有的好心情,“你给格罗莉娅买咖啡吗,像从前那样?”

    “当然可以。”

    这家古巴餐馆有一台巨大的50年代出产的带支架的空调机,它运转时发出的声音大得像飞机发出的声音,吹送出一阵阵带热气的风,与又深又大的油锅里的油脂味混在一起,被一台摆动式风扇吹着无休止地在屋内循环。煎洋葱的气味使空气显得浑浊;“米勒高级生活”字样的霓虹灯标志在煮泡咖啡机上方闪动。保罗-卡斯特兰诺的情妇着挑剔的神态撕开三小包低脂砂糖,看着这些结晶体溶化在面前冒热气的牛奶中。

    “那么,格罗莉娅,”奥布赖恩说,又引她说话,“你为什么替保罗先生担心呢?”

    女仆搅动一下她的咖啡,呷了一口,踌躇了片刻。“我担心他有一天会萨(杀)了搭(他)自己。”她最后说。

    这个回答是侦探始料不及的。自杀是为受害者准备的,可不是为者;暴徒们的信条特点在于对别人凶恶狠毒,但对自己极度小心,甚至是以一只鸟用嘴梳理羽毛时的那种温柔体贴对待自己。此处,奥布赖恩很难想像一个像保罗.卡斯特兰诺那样骄傲的人竟然会用死向他遇到的问题投降,“我可不担心,格罗莉娅。他不是种人。”

    “不,乔欣(先)生,我养(想)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是说他有意萨(杀)搭(他)自己。我是说他会因为事故,因为注射针。”

    “胰岛素?”

    “是,是的。用注射计系(是)很容易弄出大啜(错)的,卢(如)果你弄出大啜(错)来,你就会死。”

    “但是他已经熄射了好多年,”乔.奥赖恩说,“为什么现在会出错呢?”

    “他的身体更糟了。有时候灰(非)常虚弱。兜(头)晕眼花的。而且经常是格罗莉娅会(为)他注射胰岛素。保罗欣(先)生的医生,霍夫曼大夫,他给我示范怎么做。他对我说:‘格罗莉娅,现在记住介(这)个,系(是)灰(非)常重要的。当你把胰岛素吸进注射器以后,一定要介(这)么做。’”她做了个手势,似乎是把药液从注射计中推出一点。“‘一定要推出一咬(小)点来。因为,记住,格罗莉娅,卢(如)果里面有一咬(小)点空气,仅仅是一个咬(小)气泡,搭(它)也会进人血管,然后流遍全身,当搭(它)流到心脏时,心脏就会停止跳动了。’所以我说,‘妖(好)的,霍夫曼大夫,我一定会灰(非)常用心让里面没有空气。’”“可如果是你用注射针——”“可是等等,乔欣(先)生。介这就系(是)我要告诉你的。那天早晨,格罗莉娅她寨(在)楼下,为托米欣(先)生弄咖啡。我们等着保罗欣(先)生。保罗欣(先)生还没下楼来。我们等着。过了好长时间我就担心了。所以我上了楼。‘保罗欣(先)生,’我喊,‘保罗(先)生,你现在下来吗?’可是没有回答。

    “所以我进了他的房问,保罗欣(先)生他净(正)躺在床上,但是他的腿从床边垂下来,睡袍都卷着,脸色全都变灰了,只露出白眼球。我跑到他那儿,喊‘保;我欣(先)生,保罗欣(先)生。’他说:‘啊,格罗莉娅,咬(小)格罗莉娅。’他说得灰(非)常怪,好像是哼哼,好像是喝醉了酒。我说:‘保罗(先)生,你怎么了?’他说,灰(非)常轻地说,‘我不加道。我给自己打了一针,现在应该觉得好点了,’然后,在床上,我看见了注射器,那注射器系(是)干的。他一定是灰(非)常的兜(头)晕,灰(非)常糊涂了,他忘了把胰岛素装进去。他打进去的全是空气。要是他像那样碰着一根血管的话,他已经死了。

    “所以当时格罗莉娅灰(非)常害怕。我尽快地换了一个新注射针,我给他打了一针胰岛素。可是我的手直发抖。我哭了。我灰(非)常害怕保罗欣(先)生会死,我会失去保罗欣(先)生。我说:‘保罗欣(先)生,保罗欣(先)生,你别再自己照顾自己了。

    只让格罗莉娅她照顾你。只让格罗莉娅照顾。

    “然后保罗欣(先)生,谢天谢地,他灰(非)常快就恢复过来了。他把头从这边转到那边,好像刚刚睡醒的样子。然后他说:‘是的,格罗莉娅,只有你照顾我。没有别人。’我说:‘你向我保净(证),保罗欣(先)生,保净(证)你不再垒(给)自己打针了,只让格罗莉娅垒(给)你打针。’可是他不愿意做介(这)个保证。他说:‘不,介(这)我不能说。’所以现在,每天,格罗莉娅都不得不担心。”

    乔.奥布赖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混浊而油腻的空气,呷了一口变凉的咖啡。格罗莉娅.奥拉特的这篇独白使他的思绪飞速旋转成一个黑暗的漩涡。由于某种原因,他考虑到惩罚的概念。如果保罗.卡斯特兰诺是个坏人,他曾命令别人杀人,也许在早些年的时候,他自己也曾杀过几个人,那么对他的惩罚是以判决长期监禁的形式,还是以10毫升空气造成他的心脏短路要紧呢?无论哪种方法他都是被神惩戒了。但是惩罚真的并不是关键,是不是?关键是得到一些事情的底经,使一些问题得到答案,使一些法规得到证实。那才是公正,才是人类的风格。然而,在这世间仍需要那种古怪的无声的公正——这种公正,比如说,它吸尽了像保罗.卡斯特兰诺这样强有力的人的势力,它卷起这个控制着那么多生命的人,使他成为一个充满了盲目占有欲的情妇的奴隶,这个情妇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都要独占对他的控制权。

    “他当然不会保证那个的。”侦探说。

    “格罗莉娅不明白。”她说,但是尽管她这么说,脸上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微笑,显示出她完全明白其中的道理。

    “当所有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尼娜太太在哪儿?”

    格罗莉娅耸耸肩,然后工一挥,不理会这个问题,”尼娜待(太)待(太),她什么也不为搭(他)做了。

    她不做饭。她不切菜。”

    “可是格罗莉娅,”乔.奥布赖恩说,“她仍旧是做妻子的。如果他真的病成那样……”“尼娜待(太)待(太),她甚至都不在家里。”保罗.卡斯特兰诺的女仆兼情妇说。然后她的脸上现出一种惊人的变化。那种关切的表情只有刹那间便消夫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是一副诡诈的得意洋洋的神色。这种表情不是孩子气的,也不是无知单纯的。这是格罗莉娅面对这个世界露出的弱肉强食者的表情,格罗莉娅独一无二的王国。“你想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吗,乔先生?”

    “你要是想说的话就告诉我吧。”

    “尼娜待(太)待(太),她没在那儿的原因——她净(正)在找公寓。是的,乔欣(先)生——很快她就是搬出去了。那座踏(大)房子——很快它就会是保罗欣(先)生和格罗莉娅的了。很快保罗欣(先)生和格罗莉亚,我们就会单独住在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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