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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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对她来说像是做了场梦。
梦里面她始终沉着应对,靠自己的方法和手段用了近一年的时间得到了今天的身份——罗太太,“罗氏企业”总经理罗淮的正牌妻子。
当然,凭她的平凡出身本是捞不到这个被无数待嫁千金垂涎不已的身份,但,她花了七年的时间来为自己做准备,怎会允许它不成功呢?运气不错,她的确成功了。虽然她的先生在心里一定恨不得将她给掐死吧,但她并不在乎。
房间茶几上的DVD里正播着音乐,是她喜欢的一首老歌,女歌手的声音空灵而悠远。她窝在靠落地窗的沙发上闭眼聆听,任手里的书本滑落到地毯上去。
力度得宜的敲门声有规律地传来,她漫应了声,管家云嫂清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太太,刚刚打电话问过先生了,他说晚上不回来吃饭。”
结婚近一个月了,其实他一次饭也没在家里吃过。如果某一天他真要出现在家里饭桌上的话,也许她会吓一跳。
当然,她也不稀罕他回来,一个人独占整张餐桌的感觉还不错。打电话去问只是形式上意思一下,饭桌上真要多出一个人,还是一个对她意见多多的人,她只会消化不良。
仔细回想一下,他们从婚礼结束到现在几乎没再见过面。她遵守规律的作息,将自己的贵太太生活享受到极致,从不会为他枯守等门。她不是旧社会的小媳妇,而他也并不稀罕看见她,所以为了彼此能暂时和平共处,她谨守着自己的生活规律,不会刻意出现在他面前。而他通常都是很早出去很晚才回来。不见面,对彼此都好。
“知道了。菜单还按我原先定的做,顺便打电话去‘佐岸’定个生日蛋糕回来,要他们在七点之前送到。”淡淡吩咐完,她掀了掀眼皮,又懒懒合上了。
云嫂应声退下去了,房间恢复了闲适的静默,只有低回的歌声依旧在空气里缓缓弥散流淌。
天气渐渐转为初夏,窗外的世界里阳光明亮灿烂,空气里似乎已经开始浮动起莫名的燥热因子。至于她的故事,应该才刚刚开始吧。成为罗太太只是第一步,她很期待着跟某人来玩一场精彩的游戏。
我是个孤儿,我叫童千寻,名字是最疼我的院长为我取的。
院长说我小时候很奇怪,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喜欢摇摇晃晃往门外走,老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后来我就有了“千寻”这个还不算太土的名字,至少我自己很喜欢,当然了,还有疼我的云秀姐也很喜欢。
云秀姐比我大四岁,我刚到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就派了她专门负责照顾我。很奇怪,我们真的很投缘。几年相处下来,到我可以开口说话时起,我们就是一对最亲最亲的姐妹,一起握着手快乐生活着,一起努力长大。
云秀姐很喜欢看爱情小说,常常把小说用教科书半遮着,偷偷地看。她说她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小说里的女主角那样,遇到一个优雅善良的王子,然后幸福地嫁给他。
没想到这样的梦想竟成了一个噩梦。但,亲爱的云秀姐,千寻没有让你失望,我嫁给了一个王子一样的男人,至少表相上来看他是。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祝福我是吗?因为我自己也不会祝福自己,付出那么多,我要的只是一个交代,为你要的,仅此而已。
胃口很好,千寻一口气吃完了餐盘里的食物,拾起餐巾拭净嘴角,推开椅子起身往客厅里走去。
她人刚坐下,云嫂已经机灵地为她端来一杯清茶——“黄山毛峰”,是她家乡的茶。
浅啜了一口,随手拿起身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将声量调得很高,借以为这所冷清空寂的大宅添一点生气。
茶几上的钟显示在六点二十,蛋糕店应该快把东西送来了吧。她懒懒缩靠进沙发里去,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屏幕上闪烁变换的画面。
门铃声在响,不一会儿云嫂捧着包装精致的蛋糕盒走进来。
千寻从沙发里站起来,吩咐道:“送到我房里去。”自己走到厨房的酒柜里拿了瓶红酒,然后回房。
窗外的光线渐渐暗下来,朦胧的月色穿过落地窗照向房中的纤细人影。
手里的红酒灌了差不多快半瓶,身体隐隐升起一丝燥热,千寻踢掉脚上的拖鞋,滑坐到铺着长毛地毯的地上去。
旁边蛋糕上的蜡烛已经快燃尽了,火苗在空气里闪烁着最后一线昏黄的暖光。
二十八根,二十八岁。对一个女人来说本还是花样的年纪,可是她却已经去了天堂。其实也不一定是坏事,传说中天堂里没有伤害没有背弃,温暖而祥和,云秀姐一定生活得很幸福。
还是觉得热,大概是酒劲上来的关系。她握着酒瓶站起来,拉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吹风。
遥遥望去,通往别墅的柏油路上渐渐驶近一辆银灰色的跑车,车到门口按了两声喇叭,门房赶紧将镂花铁门打开让男主人进来。
千寻懒懒地灌了口酒,嘴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浅笑,眼底却是一片没有温度的嘲讽。罗宅的男主人,她的丈夫回来了。
身为罗太太,她应该去迎接一下才不会太失礼。虽然结婚以来特地出门迎接罗先生还是第一次,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她心情好,所以就算他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脸色,就算是去自讨没趣,她也不会在意的。
互不干扰地相处了一个月,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去招惹他了。
手里还握着灌得快见底的酒瓶,千寻懒洋洋地转身走出房间,拉开房门椅门而立,等候着跟某人打一个友好的招呼。
楼梯处传来稳实而有规律的脚步声,昭显着主人沉稳的性格。
没错,“罗氏企业”的总经理,罗家的长公子罗淮,良好的出身和教育让他养成了意气风发优雅得宜的气质,三分洒脱七分锐利,公事上利落狠绝,私事上也游走从容。外人眼中,像他这样出色的一个人,终其一生都会过得很恣意,绝对拥有将一切掌控于股掌之间的本钱。
或许是吧,他一直活得很自我很得意,只除了唯一一件踢到铁板的事,娶她。
又或者是,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三十年来生活一直过得太如意,以至于他忽视了她这个外表看来清清秀秀的小女子,在她手上栽下有生以来最扼腕的一个跟头。
所以光凭这一点,对于她今天所得来的一切,她觉得很心安理得。因为她赢了他,虽然她也付出了代价,但改变不了他是她的手下败将的事实,第一局他败得很彻底。
想到这件事,斜靠在门边的女人心情越发好起来,嘴角的笑意也开始毫不掩饰地漾开扩大,并不担心会被他看见。
步上最后一级楼梯,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的橘色灯光下,罗淮踏着稳健的步子朝她这边行来,更正确地说是朝他自己的房间走。很理所当然,他们是分房睡的。
“嗨,好久不见。”千寻淡笑着打招呼,握着酒瓶的手朝他比划了下当示意。
罗淮走过她的身边,停下来,视线却未停在她身上,平声道:“别告诉我深夜买醉是你贵太太生活的新的表现方式。”
他沉着脸目视前方,所以她看不清他眼神,但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写满了嫌恶之色。
千寻换了个站姿,依然懒懒地笑着,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没办法,深闺寂寞,只好寻找一种又一种不同的宣泄方式来排解心里的苦闷,否则把自己给闷死了多划不来。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罗太太身份,总不能让自己有命得到却无福享受,你说是吗?”
从侧脸看去,她知道他淡淡地蹙了下眉。唉,一直都没能挑起他更大的怒火来供她瞧上一瞧,她实在觉得很没成就感。罗淮的声音听起来多了一丝清冷:“既然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就遵守约定别来烦我。睦邻友好的虚伪表现并不适合你,我建议你还是多做一些配合自己身份的事。”
这次他偏过视线淡淡扫了她一眼,迈动脚步离开。
千寻稍一倾身伸手拉住他,轻笑道:“怎么,罗先生这么不想见到我吗?如此冷漠会伤到我的自尊的,我可是罗太太不是吗?”
罗淮推开她的手,弯了弯唇角牵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罗太太你做得很称职,关于这一点我没有意见。”
结婚一个月来,每天像个暴发户一样去购物,珠宝首饰买了一堆,兴致来了还捐了十万块给一家孤儿院,她的贵太太的确当得很称职。
“是吗?那么你是不是该给我个奖励呢?毕竟我有付出很多的努力。”她又靠回门上去,笑眯眯地问。
罗淮的嘴角突然漾出一丝优游的笑,将手里的公事包丢了出去,迅速转过身将她拉进怀里,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逼着她抬头仰视他。
“要奖励吗?一个吻如何?还是你开始耐不住寂寞了,想得到更多?说说看吧,看我乐不乐意成全你。”
可能因为喝酒的关系,让她素来白皙的双颊在晕黄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嫣红,一双晶亮的大眼睛里也多了一丝闪动的水光,像两颗浸在透明玻璃杯里的黑葡萄。
这张脸,不见得有多么蛊惑人心的美艳姿色,但不否认她长得很秀气很耐看,越看越觉得吸引人。她的嘴角总是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如果不是熟知她的为人,他仍会被她眼底的清纯假象所迷惑。
她被他拥紧在怀里,静静地任他捏着下巴对视,并未显出一丝慌乱,眼底嘴角的浅笑也始终挂在那里。他早该知道,吓不到她的。
“我当然很期待你口中所说的奖励,希望不会因此而让你的心上人伤心。若是伤到了她的心,你又该费尽心思去哄,会很累的。”她眨动着明媚的眼眸,凉凉地吐出足以让他下一秒就放手的话语。
果然,他好看的剑眉重重拧了下,伸手推开她,摇了摇头道:“多谢你的提醒。其实即使没有心爱的人,凭你的条件也不足以让我降低品位来委屈自己。”
弯腰拾起地上的公事包,他优雅地向她欠了欠身,“晚安,罗太太。”
脚步再次迈开,她带着浅嘲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遗憾的是,你毕竟还是将就过一次不是吗?”
他的脚步顿住了,没有转身,只用漠然的语气警告道:“无聊的时候不介意陪你练练口才,但不表示我会一直纵容你的愚蠢挑衅。你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应该聪明地学着享用,而非大胆地来惹我。我从未怀疑过你的智慧,所以同样的话希望我不会听到第二次。”
尾音渐渐消失在静默的走廊里,他大踏步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推开门,然后“砰”地合上。
千寻顺着门框缓缓坐到地上去,表情里溢着痛快与得意。他终于生气了,能惹得素来冷漠自持的罗淮先生生气,真是她的荣幸呵,也不枉费她花费心思陪他玩了一场辩论秀。
洗完澡,罗淮一边揉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拉开房门,想下楼去泡壶咖啡。
没走几步,一道斜躺在地上的人影让他蓦地蹙紧了眉。耍酒疯吗?才会这么晚了还睡在房门口。
他走过去,停下脚步看了地上闭目沉睡的女人一眼,扬声叫道:“云嫂!”
很晚了,云嫂本来已经休息了,听到主人的呼叫声赶紧披了衣服从房间跑出来,边跑边问:“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罗淮迈开步子,边走边吩咐:“扶太太进房休息。”
云嫂小跑了过来,看到千寻正躺在门口睡得香甜,蹲下声小声唤道:“太太!我扶您进去睡吧。”说着小心搀起神志仍迷迷糊糊的千寻往房里走去,中间还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出去。
啧,醉酒的人就是不好伺候啊。一向娴静的太太居然也会喝得这么酩酊大醉,难怪先生的脸色会那么难看。当然了,从太太嫁进门以来,他的脸色根本就从未好看过。
新的一天,一室阳光灿烂。
罗淮坐在办公椅中一边签文件一边听秘书汇报一天的行程安排。内线电话响起来,他抬手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助理秘书的声音:“罗总,您家里的管家打电话过来,说有急事找您。”
罗淮签完一份文件搁下笔道:“接进来。”
接通了,电话里传来云嫂焦急的声音:“先生,我是云嫂。”
“云嫂,什么事?”
“是太太,她病了,发高烧。40度6,人都烧迷糊了。”
罗淮拧了下眉,沉声道:“病了就送去医院,这点小事没必要打给我。”
“可是……”云嫂大概是听出了他口气里的不耐烦,结巴着小声道,“可是太太她不肯去。”
都不知道她还这么有性格,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吗?居然耍性子。
“那就叫家庭医生到家里来。”这么简单的事他不认为云嫂会不知道。
果然,云嫂连忙解释:“太太也不让我请家庭医生。”
“那就照她的意思做好了,不用理她。”罗淮口气不善地回一句。
“先生……”云嫂在那边犹豫着,一时无法确定主人是在赌气还是说真的。
罗淮眉梢的郁色又加重几分,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顿了片刻,理智地安排道:“打电话给李医生,让他尽快赶到家里去。至于太太那边,你不是说她人已经迷糊了吗,哪还有空管你做什么。”
“是,我马上就打电话给李医生。”云嫂得到了指示,心里踏实了。如果太太醒了后万一要发脾气,也只会找先生麻烦。她是老人家了,可经不住他们年轻人之间的斗气折腾哪。
挂断电话,罗淮下意识地失了会神。
突然生病发烧,不用说一定是昨晚睡地板的关系。她不是口口声声要享受贵太太的生活吗?原来就是这么享受的。当然,这不关他的事。
傍晚时分,晚霞映染了半边天空。银灰色的跑车拐了个弯驶进花园。
将车开进车库停好,罗淮提着公事包往主屋走。刚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云嫂一脸焦急地站在台阶上朝他这边张望。见到他走进来,她赶紧小跑着迎上来。
“先生,您总算回来了!”还破天荒回来得这么早,总算谢天谢地。
“出什么事了?”罗淮停下脚步问。
“是太太,她不肯让医生打针,连药也不吃。”云嫂小心禀报着,看着主人渐蹙渐深的眉梢,声音也下意识地压低下来。
又是她。耍性格很好玩吗?也未免耍得太过火了点。
罗淮没再说话,松了松领带朝主屋走去。
夕阳落了山,天色尚未退尽,留下橘色的霞云点缀着窗外的一方世界。
床上的人沉沉睡着,因为还在发烧的关系,脸上泛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靠窗的单人沙发上,背着光,懒懒斜坐着一道坚实挺拔的人影。
坐了很久,坐到耐性已经磨光了,然后他冷淡地道:“醒了何必再装睡。”
原本双眸紧闭的人闪了闪眼睫,眼睛缓缓张开。
一室静默。
他扯了扯嘴角,嘲然问:“怎么不说话,你的口才一向很好不是吗?”甚至凭着她一副特令独行的好口才,才有机会当上了他的秘书,然后坐上罗太太的位置。
“我不舒服,如果你是进来找麻烦的,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她拽高被子将脸埋进去,翻了个身背朝他。
头痛欲裂,她就是有再好的兴致也没了那份体力来支撑。今天不想跟他闹。
“为什么不肯看医生?一个二十四岁的女人,别表现得那么幼稚。”他从沙发里起身,走到床边站定。
又不说话,想考验他的耐心吗?他俯身下去,伸出手扳过她的脸,却因为炽烫的触感而皱紧了眉。
顿了片刻,他松开手退出几步远,看了床上意识已经陷入昏迷的人一眼,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云嫂已经在门外守候,罗淮顿住脚步放缓了声音:“打电话请李医生过来,让他为太太打吊针。”
他讨厌她,不代表允许她在他的地方出事。撇开那份厌恶,她多少能算个有点值得期待的对手。他曾栽在她手里一次,这笔账,他还等着某一天能好好跟她清算清楚。至于心底那一闪而逝的柔软,只是他的错觉,肯定是。
由于一直都不是很合作,千寻昏昏沉沉病了几天。意识混沌中,她做了很多梦,梦中都是那些已经离得很遥远的过往。梦里面有那棵小时候喜欢躲迷藏的老梧桐树,云秀姐总会故意装作没发现她,然后在树边唤她的名字,直到她得意地笑着从树后面跑出来。
她十五岁,云秀姐离开了孤儿院。走的时候拉着她的手,拍拍她的头顶要她好好读书,说只要在外面挣了钱就会寄回来,叫她一定要争气。
十六岁,她利用暑假去了云秀姐工作的城市。按着地址她看到的却是一家娱乐城,据说,云秀姐是里面很红的一个小姐。
原来那每月寄来的一笔笔钱,是这么来的。
在她回孤儿院的前一天,云秀姐出事了。院长从乡下匆匆赶来,料理后事。
再后来,她接收了云秀姐的所有财产,不多,但已经足够让她顺利读完大学。大学毕业,她顺利进入罗氏,开始一步步按自己的计划朝前走。
至于后来的事,她潜意识里不屑多想,所以被排除在她的梦境之外,一次都没梦到过。
模模糊糊中有人在敲门,云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太太,有位刘小姐来看您。”
刘小姐,会是谁?
千寻挣扎着掀开困顿的眼皮,看向移近的人影。
来人坐到了床沿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嫣红姐,你怎么来了?”算是结婚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亲人,千寻虚弱地笑着,眼眶却红了。
“早就想来看看你,不过这段时间店里面有点忙。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你生病了。”刘嫣红仔细打量了她一遍,皱眉道,“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听说你不打针不吃药,也不让医生进门。你这丫头,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啊?”
千寻“嘿嘿”笑,只有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才偶尔像个单纯的孩子。
“你知道我的,我怕打针吃药更怕见医生,倒是不怕死,所以就这样了。”
刘嫣红瞪她一眼,“净胡说。”
顿了顿,她又轻声问:“童童,这段时间你还好吧?那个罗淮有没有欺负你?”
千寻眸底的光暗了下来,淡嗤道:“他没那么容易欺负到我,何况我们几乎不见面。”
刘嫣红握住她的手,忧心地劝道:“算了好不好,反正你也嫁给他了,就算现在离婚一定也能得到很好的补偿。存一笔钱,然后认认真真地过日子,别再惹他了,罗淮并不是个好惹的人。”
当初童童决心要去接近罗淮的时候,她很努力地劝阻过,可惜没成功。云秀死得很不值得,童童要为她讨回公道也无可厚非。但走到今天,应该也够了吧。她让罗淮出了丑,也得到了罗太太的身份,再走下去难保不是在玩火。
千寻摇头,目光坚定,“不,我还没玩够。最精彩的还没上演,我不会现在就退场,绝对不会。”
“童童,你还想得到什么呢?”看她的样子真是越来越让人不放心了。
“我要让他爱上我,然后把他抛弃。我要让他尝到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的痛苦和难堪,像当初他所造的孽一样。”
“可是你不怕罗淮报复你吗?别再意气用事了好不好?你的样子叫人很担心。”刘嫣红苦口相劝。
“我不怕。”她笃定地吐出这三个字。她不怕死,真的一点都不怕,所以她就有玩火的本钱。
“算了,别再提这件烦人的事了。”千寻笑了笑,小心地坐起身,刘嫣红连忙伸手扶她,替她放好靠垫。
“店里的姐妹们现在都还好吧?”她问。
刘嫣红笑着点点头,“大家都很好,也很挂念你。还要告诉你一件喜事,琳琳要结婚了,嫁给狄峻。”
“真的吗?”千寻开心地低呼,“那真的太好了。琳琳熬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要出头了,你一定要替我恭喜她,她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我,否则我会找她麻烦!”
刘嫣红受不了地撇嘴笑,“瞧你,比自己结婚还开心。放心吧,她结婚怎么会忘了你这个大媒人。”
“那是,当初要是没有我们几个添柴加火,狄峻哪能最终把我们家琳美人的芳心给攻下来啊?回头我得找他要媒人红包去。”这大概是一年多以来听到的最叫人打心底高兴的事了。
当年云秀姐在“沁园夜总会”里上班,嫣红姐和一群姐妹都对她很照顾。后来云秀姐出事,大家都帮了很多忙,以至云秀姐人走了,千寻却把那里的一帮姐妹当亲人,互相打气互相鼓励,一路走到今天。
两个人聊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放暗。
刘嫣红看了看时间,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去上班。你可不许再耍小孩子脾气了,给我好好吃药休息知道吗?病好了就回去看看我们,有事打电话。”
千寻笑着点头,“我会的。”
“那我走了,要保重。”刘嫣红拿起床头柜上的皮包,像个长辈一样拍了拍她的头才转身离开。
千寻斜靠在床上,看着窗外西斜的太阳,缓缓露出一抹由心底漾出的浅笑。
她要赶紧好起来,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去做。
其实不过是重感冒引起轻度发烧,以她的体质只要乖乖配合医生的吩咐吃药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
除去先前几天的不合作,她又在床上躺了两天就已经可以下楼去饭厅里吃饭。一连当了近一个礼拜的废人,她拒绝再整天端着托盘坐在床上吃东西,弄得她感觉整个房间都是食物的味道。
今天的菜都是她最爱吃的,云嫂见她胃口不错,乐呵呵地又帮她添了半碗饭。
正在吃,玄关处传来开门声,云嫂赶紧走过去瞧个究竟。
一分钟之后,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走入客厅。真是稀奇,她确信今天绝对是结婚以来他回来得最早的一次。
罗淮看到餐桌边的她,微愣了一秒就把视线收了回去。随手将公事包扔到沙发上,人也跟着坐过去。
云嫂小声问:“先生,要帮你准备碗筷吗?”
罗淮揉了揉眉心斜靠到沙发上,淡淡道:“不用了,我没胃口。”
千寻自顾自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站起身,边往房间走边道:“云嫂,把菜撤了重新烧一份出来,我想这样先生可能比较有胃口。”
云嫂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转,觉得太太的建议比较有建设性,于是跑到桌边快速收拾掉餐盘,然后抓紧时间躲进厨房烧菜去了。
太太的病好了,依经验看来这战火又该起来了。唉,这次不知道谁会比较落下风一点。
客厅里,罗淮对着那道已经移步到楼梯下的背影抛出一句:“病好了,斗志又起来了,所以又想来惹我了?”
千寻倚靠着扶手转身,温雅一笑道:“错了,我明明是在讨好你,你没看出来吗?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所以我赶紧消失,免得害你胃口全失吃不下饭,总是罪过一件。”
笑着说完,她转身欲走。
一道矫健的人影掠了过来,将她堵在了楼梯中央。
她抬头笑问:“还有事吗?”
“有,”他神色静默地开口,“我讨厌看到你总是笑得一脸得意的样子,把它收回去。”
她脸上的笑意更深,因为两人仅隔着一级台阶靠得太近,她下退了一级阶梯才道:“你不该强人所难,你明知道我不会给你面子乖乖照办的。”
“是吗?”他突然淡淡一笑,探手一伸将她捞进怀里,“你不怕我会用最恶劣的方法对付你?”
“我以为你不会有这个兴趣的。”她抬手挡开两人之间的一点距离,因为厌恶跟他太过接近。
“是没兴趣,但不表示我不会为了教训你的挑衅而委屈一下自己。”他懒声说完,炽热的气息笼罩下来,封缄她因为愕然而微张的嘴唇。
仿佛过了很久,她将他推开,大口吸气,因为病刚痊愈脸色看起来仍有些苍白。
嗤哼一声,她对视着他的眼睛,轻笑道:“我以为你将我放在家中当了一个月隐形人,根本是不屑对我下手的。怎么,转性了,改变主意了,这么没气节吗?我可是还记得当初某人的结婚誓词说得有多么恶狠。”
他说会让她后悔选择嫁给他,因为罗太太的生活将跟尼姑的寡清生活没什么分别,他根本不屑对她动手。
现在看来,他撒谎,自打嘴巴。
面对她瞪视的挑衅,他却不以为意地只是笑,十分放肆地笑。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用一个月来观察你,得出的结论是跟你玩游戏应该是件很有趣的事。所以我改变心意了,既然都背上了丈夫的名分,没道理不物尽其用。罗太太,总要让你当得名副其实些不是吗?我可不喜欢你在心里诅咒我。”
他的确改变主意了,以前不想理会她所耍的花样,但总让她那么神气地挂着得意的笑,他开始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好吧,不在乎陪她玩玩。
他是在威胁她吗?她若真在乎当初又怎敢来。
“无所谓,你真有兴趣不妨试试看好了,我等你。”她牵出一抹轻浅的笑,绕过他,神色平静地迈开步子回房。
他以为这样的威胁会让她害怕,那么她只能抱歉地在心里说一声:他真的错了。
她一直还在想着要惹到什么时候他才会被挑起斗志从而注意她,没想到这么顺利。老天帮忙,正中了她的下怀,她想不得意都有些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