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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伊芙和亚历山德拉1950~1975 第二十七章

    伯克利和马修斯广告公司在麦迪逊大街的公司名单中名列首位。该公司每年的营业额超过邻近两家竞争对手的收入的总和。其主要原因是由于其大部分收入来自克鲁格-布伦特有限公司,以及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几十个子公司。这家广告商仅只克鲁格-布伦特公司的广告业务就雇用了七十五位以上的账目经理、拟稿人、创作人员、摄影师、雕刻师、画家和媒体专家。因此当凯特·布莱克韦尔给艾伦·伯克利打电话请他在其公司为亚历山德拉找一个工作时,马上得到肯定的答复。如果凯特·布莱克韦尔提出要求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亚历山德拉捧上董事长的宝座。

    “我想我的孙女对当个拟稿人有些兴趣。”凯特告诉艾伦·伯克利。

    伯克利向凯特保证说,公司正好有一个拟稿人的空缺,亚历山德拉可以在她方便的任何时候开始工作。

    第二个星期一,亚历山德拉就去上班了。

    实际坐落在麦迪逊大街上的广告公司寥寥无几,但伯克利和马修斯公司却是个例外。在麦迪逊和第五十七街拐角处,这家广告公司拥有一座现代化的大办公楼。公司占用了其中的八层,而另外的楼层全部出租给别的公司。为了节省工资,艾伦·伯克利和他的合伙人诺曼·马修斯决定辞去一位六个月前雇用的年轻拟稿人,以便安排亚历山德拉。这消息立刻就传开了。当雇员们听说那位年轻姑娘之所以被解雇是因为广告公司最大的主顾的孙女要顶替她的位置时,群情激愤。甚至还未见到亚历山德拉,她就已被公认为是个被宠坏的娇小姐,是派来监视他们的。

    亚历山德拉来报到时,她被引进艾伦·伯克利那巨大的现代化办公室。伯克利和马修斯都等在那里欢迎她。两个合伙人长得截然不同。伯克利又高又瘦,一头白发;马修斯却又矮又胖,秃顶。然而他们的共同之处有两点:他们是杰出的广告商,在过去的十年中提出了一系列最著名的口号;同时他们都是十足的暴君,对待雇员像对待奴隶一样。那些人之所以能忍受如此待遇的唯一原因是:那里是一个训练本事的地方,如果你曾为伯克利和马修斯工作过,那你就能胜任世界上任何一家广告公司的工作。

    亚历山德拉走进办公室时,里面还有一个叫卢卡斯·平克顿的人也在场。这人是公司的副总经理,他那逢迎上司的胁肩谄笑的举止烘托着一双冷酷的眼睛。平克顿比他的两个上司要年轻一些,然而年纪上的“弱点”他却从对下属的惩罚中得到了补偿。

    艾伦·伯克利把亚历山德拉让到一张舒适的扶手椅上坐下说:“你来点什么,布莱克韦尔小姐?你喜欢咖啡还是茶?”

    “什么都不要,谢谢。”

    “那好,你将作为一个拟稿人同我们一起在这里工作。”

    “我衷心感谢您给我这样一个机会,伯克利先生。我知道我将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但我会非常努力地工作。”

    “那没有必要,”诺曼·马修斯赶紧插话说,可又住了口,“我的意思是——学习不能那么赶,要慢慢来。”

    “我相信,在这里你会很愉快的,”艾伦·伯克利插话说,“你将与业内最出色的人物在一起工作。”

    一个小时之后,亚历山德拉想,他们可能是最出色的人,但他们肯定是最不友好的人。

    卢卡斯·平克顿带着亚历山德拉转了一圈,把她介绍给公司的有关职员,但所到之处她领受到的却是同样冷冰冰的态度。他们与她打个招呼后,随即找些其他事去做。亚历山德拉感觉到他们对她的怨恨,但她搞不清这不满从何而来。平克顿把她引进一个烟雾腾腾的会议室,倚墙是一只陈列柜,里面放满了各种奖品。围桌而坐的是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三个人都是烟鬼。那女人又矮又胖,长着铁锈色头发。那两个男的大约三十五岁左右,苍白的脸色上带着烦恼的表情。

    平克顿介绍说:“这就是你要加入的创作组。艾丽斯·科佩尔,文斯·巴恩斯,马蒂·伯格艾默。这位是布莱克韦尔小姐。”

    三个人盯着亚历山德拉。

    “好了,你留在这儿和他们熟悉一下吧。”平克顿说。他转向文斯·巴恩斯:“我希望明天早晨在我办公桌上看到那份新型香水广告的设计清样。看看布莱克韦尔小姐需要什么东西。”随后,他就离开了。

    “你需要什么?”文斯·巴恩斯问道。

    这问题出乎亚历山德拉的意料,她无所适从地回答说:“我——我想我仅仅需要学习广告业务。”

    艾丽斯·科佩尔甜甜地说:“你正好找对了地方,布莱克韦尔小姐,我们都想当教师想得要死呢。”

    “歇着吧。”马蒂·伯格艾默对她说。

    亚历山德拉疑惑不解地说:“我是否做了什么冒犯你们的事?”

    马蒂·伯格艾默回答说:“没有,布莱克韦尔小姐。我们在这儿正承受着重大的压力,我们正开展一场有关香水的广告宣传,而伯克利先生和马修斯先生到现在为止对我们递交上去的稿纸都不满意。”

    “我将尽量不打扰你们。”亚历山德拉保证说。

    “那顶好。”艾丽斯·科佩尔说。

    那天余下的时间过得更不好。这儿没有笑声。由于这个富姐的到来使他们原来一起工作的一个同事立刻被解雇了,而他们要让她付出代价。

    下班前,艾伦·伯克利和诺曼·马修斯走进亚历山德拉工作的小办公室去问问她是否过得舒服。这种礼遇也没有逃过同事们的注意。

    公司里的每一个人都以名相称——除了亚历山德拉。对所有的人来讲,她是布莱克韦尔小姐。

    “叫我亚历山德拉。”她说。

    “噢。”人们回答。

    而下一次当人们称呼她时,依然是“布莱克韦尔小姐”。

    亚历山德拉热切地希望学习和做出自己的贡献。她出席各种研讨会,会上拟稿工作人员在一起想点子。她观察艺术编辑们画广告设计。她眼见着卢卡斯·平克顿撕碎那些交给他批准的方案。他是一个内心世界极其卑鄙的家伙。看到在他手下工作的那些拟稿人员所遭受的侮辱,亚历山德拉深表同情。亚历山德拉发现自己往返穿梭于大楼的各层之间,参加各种会议。如部门负责人的会议,主顾的会议,摄影技术会议,战略讨论会议,等等。她一言不发,只是听和学。到了上班的第一个周末,她感觉似乎过了一个月似的。每天回到家,她都感到精疲力竭,这不是因为工作,而是由于她在场时引起的那种紧张气氛。

    凯特问起工作情况,亚历山德拉却回答:“很好,奶奶。非常有意思。”

    “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好,阿历克丝。如果有什么麻烦,就去找伯克利先生或马修斯先生。”

    可这是亚历山德拉最不愿意干的事。

    工作后的第二个礼拜,亚历山德拉去上班并决心找出一条摆脱她所面临的困境的方法。在媒体上下午喝咖啡的休息时间,人们常围在一起闲聊,无所不谈。

    “你听说国家媒体公司又出了什么事吗?一些天才的家伙想引起人们对他们辉煌一年的注意,所以在《纽约时报》上用红字印出了他们的财务报告!”

    “记得那个航空公司的倡议:让您太太免费坐飞机吗?这点子非常成功,直到那航空公司给那些太太写去了感谢信,并收到了一大堆想搞清楚她们丈夫和谁坐在飞机上的信件——”

    亚历山德拉走进来,屋里的谈话顿时就止住了。

    “要我给你弄点咖啡吗?布莱克韦尔小姐。”

    “谢谢你,我自己来。”

    当亚历山德拉往咖啡机中放入一个二角五分硬币时,屋里一片沉默。而她一离开,谈话又开始了。

    “你听说那家‘玉洁香皂’的牌子砸锅了吗?他们用的那个天使般的模特儿原来是个色情明星……”

    中午,亚历山德拉对艾丽斯·科佩尔说:“午饭时有空吗?我想我们——”

    “对不起,我有个约会。”

    亚历山德拉朝文斯·巴恩斯看了看,他马上说:“我也有约会。”

    她又转向马蒂·伯格艾默,“我都排满了。”他说。

    亚历山德拉沮丧得连午饭都不想吃了。他们使她觉得自己像个贱民,她发现自己心中产生了一股愤怒情绪。但她并不想就此放弃。她要找到一条进入他们圈子的道路,让他们知道在布莱克韦尔这个名字下面,内心深处的她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她坐在会议室里听着艾伦·伯克利、诺曼·马修斯和卢卡斯·平克顿严厉训斥那些广告创作人员,而事实上那些人确实在尽力做好他们的工作。亚历山德拉同情他们,可他们却拒绝她的同情,或者说拒绝接受她本人。

    亚历山德拉等了三天后再一次进行尝试。她对艾丽斯·科佩尔说:“我听说这附近有个非常好的意大利餐厅——”

    “我不吃意大利饭菜。”

    她又问文斯·巴恩斯。“我正节食。”他回答说。

    亚历山德拉又朝马蒂·伯格艾默那边看了看。“我打算吃中国饭。”他说。

    亚历山德拉的脸涨红了,他们不想让别人看见和我在一起。好吧,让他们见鬼去吧,统统见鬼去吧!她受够了。她想尽各种办法试着交朋友,可每次都碰了钉子。在这儿工作真是个错误。她打算去一个与她奶奶无关的公司找个工作。这个周末就辞职。但我要让你们都记住我曾经在这里待过。亚历山德拉倔强地想。

    星期四下午1点,除电话接线员外,所有人都出去吃饭了,亚历山德拉留在最后。她发现经理办公室设有与各部门相连的内部电话交谈装置,如果某位经理想与某位下属通话,只需按一下该下属名字卡片下的按钮即可。亚历山德拉溜进艾伦·伯克利、诺曼·马修斯和卢卡斯·平克顿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用午间的一个小时把所有的卡片都更换了位置。那天中午一过,卢卡斯·平克顿按了一下和他的拟稿部主任相连的通话按钮说:“滚到我这儿来,马上!”

    片刻的沉默,而后诺曼·马修斯的大嗓门吼了起来:“你说什么?”

    平克顿盯着那通话机,呆住了:“马修斯先生,是您吗?”

    “你这混蛋,你这下贱坯滚到我这儿来,马上!”

    一分钟后,一个拟稿人按了一下他桌上的通话机的一个按钮说:“给我到楼下去送稿子。”

    艾伦·伯克利在话筒里顿时嚷了起来:“你说什么?”

    这只是一场混乱的开始。亚历山德拉制造的这场混乱一直延续了四个小时,可这却是伯克利和马修斯的雇员们最感快慰的四个小时。这期间每发生一件新鲜事,人们都欢笑着呼喊起来。那些经理一会儿被叫去跑腿,一会儿被叫去拿烟,一会儿被叫去修厕所,弄得他们晕头转向。艾伦·伯克利、诺曼·马修斯和卢卡斯·平克顿兴师动众地进行了一番调查,想搞清楚谁是罪魁祸首,但没人知道。

    唯一看到亚历山德拉干这事的人是一位名叫弗兰的女电话接线员。但在内心里,她更恨她的老板,当被问到时,她说:“我连个鬼魂都没看见。”

    那天晚上,当弗兰和文斯·巴恩斯躺在床上时,她告诉他那场混乱的原因。

    他一下从床上跳起来说:“那个叫布莱克韦尔的姑娘干的吗?我真是个混蛋!”

    第二天早晨,当亚历山德拉走进她的办公室,文斯·巴恩斯、艾丽斯·科佩尔和马蒂·伯格艾默都在屋里等她。他们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怎么啦?”亚历山德拉问。

    “没事,阿历克丝,”艾丽斯·科佩尔说,“这两个小伙子和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吃午饭,我们听说附近有个非常好的意大利小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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