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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 第五部分 第164节 九十周年纪念日

    莱特湾还是午夜,华盛顿已是太阳高悬在空中的大白天。位于这二者中途附近的是珍珠港。切斯特-尼米兹正从那儿把莱特湾发生的事件一一转报给华盛顿司令部里的欧斯特-金。当然,东京海军司令部这会儿也注视着这场战役的逐步发展。

    通讯技术有了这样大的进步,发报机发挥了这么高的效力,电码被编译得这么迅速,而舰队以每小时二十至二十五海里的速度作长程航行时,它们的行动又是那么稳重,所以相距极远的最高司令部都能像荷马的神在上空飞翔,或者像拿破仑在奥斯特利茨的一座小山上观察整个战局。莱特湾之战,不仅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海战,而且在以下两个方面也是史无前例的:有这些距离遥远的人作壁上观;有这么多现场的情报,从普通发报机和密码发报机里大量地发送出来。

    所以,现在有趣的是:不论是那些身临现场的人,或者是那些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人,竟然谁都没真正知道究竟发生了怎么一回事。以前从来没哪一次的战争是被这么浓的迷雾笼罩着,所有那些精致的通讯设备只是扩散和加深了这重重迷雾。

    海尔赛完全把大伙给闹胡涂了。他在一份极其简括的急电中通知了当时在南面海湾里的金凯德,说他已经决定丢下圣贝纳迪诺海峡,不再去防卫它,同时还将这件事告知了尼米兹和金:

    据出击报告,我已重创中央舰队。现正率三个舰队群北上,拂晓攻击航空母舰舰队。

    这就是全部报道。金凯德解释,这表示海尔赛当时正率领他的三个航空母舰群北航,留下了第三十四特混舰队,包括那些战列舰,去防卫海峡。尼米兹是这样解释的。金是这样解释的。米切尔也是这样解释的。在他们几个人看来,这份急电不可能有其他含意,因为让海峡洞开受敌,那是不可想象的。然而在海尔赛和他的参谋人员看来,这也是一件一清二楚的事,即:既然他还没下令执行作战计划,也就不存在什么战列舰编队。所以,圣贝纳迪诺是没有防卫的。所以,金凯德已经及时获得警告。所以,金凯德会设法去当心自己,去当心那个滩头堡。

    再说在珍珠港,急电送到的时候,雷蒙德-斯普鲁恩斯正站在海图台跟前尼米兹旁边,他悄悄地说:“要是我在那儿的话,我就要把我的舰队留在这儿。”说时把一只手放在圣贝纳迪诺海峡外面那儿。但是,他所指的也是航空母舰;他压根儿没想到,海尔赛会调走战列舰。

    海尔赛等到天黑以后,突然向北急进,这一来可把日本人闹胡涂了。所以,栗田猜想,他的主力舰队前进时会迎头撞上第三舰队。指挥那些航空母舰去诱敌的小泽更被闹胡涂了;他已经获悉栗田朝西转向,但是还没知道栗田已经掉转头来驶向圣贝纳迪诺海峡,所以他不知道“シヨ”作战计划是正在执行呢,还是已被取消了;也不知道他去诱海尔赛这条计是已经失败了,还是成功了。他首先向北逃逸,后来,奉了“仰仗神明佑护”的命令,转航南下,重去扮演钓饵的角色,最后又向北驶去。至于在马尼拉和东京的那些日本司令官,这一来就完全对此心中无数了。

    然而,随同海尔赛一起向北进发的那些将军们却是心中有数的。

    帕格不时跑到作战控制室里去,希望可以获得海尔赛新发下的命令。经过漫长难过的时间,发报机里始终是死一般的沉寂,而那无人防卫的海峡却越来越远地落在舰队后面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海尔赛真的会没有获得情报,不知道中央舰队正重新向莱特湾进发吗?

    突然,舰间通话机开始发出嘎嘎声,只听见帕格的特混群长博根将军和载有夜间侦察飞机的航空母舰“独立号”的上校声音紧张而生硬地一问一答。从无线电咯咯咯已经失了真的声音中,帕格仍可以听出将军的口音。有关锡布延海上舰队位置的报告是准确的吗?上校可曾仔细问过那飞行员?完全准确,上校回答说。那些日本舰艇前进得很快,这是毫无疑问的。一点也不错,一个出航搜索的侦察飞行员刚才报告,圣贝纳迪诺海峡的导航灯照得亮堂堂的。

    帕格听见这位将军声音发了岔地喊:“耶稣基督!”不一会儿,博根又在舰间通话机里叫“海盗旗亲自听”,那是叫海尔赛将军的舰间呼号。这件事做得有点儿莽撞,但结果还是无用。答话的并不是“海盗旗”,而是另一个声音辨不出是谁的人。博根重复了海峡灯光亮了的消息,他那急切紧张的声音强调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可以听出对方厌倦地回答:“是啦,是啦,我们已经获得那个情报了。”

    接着,好半晌一片沉寂。帕格正开始感到紧张,准备在舰间通话机里说出他的看法——哪怕是人微言轻——认为圣贝纳迪诺的形势已经越来越危急,但这时候威利斯-李已经抢在他头里去叫海尔赛听电话,说他确信中央舰队是要趁黑夜驶进圣贝纳迪诺海峡。帕格听见那面又烦厌地说了一声“知道了”,接着就没声息了。这样,帕格也就不愿再同样被顶回来了。

    这场战役结束后,又过了很久才知道,原来当时博根和李都要力劝海尔赛把战列舰队调回海峡。但听了那个不知姓名的人的冷漠敷衍口气,他们俩都不说什么了。后来又知道,那时候即使去跟海尔赛谈也无济于事。老头儿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追击日本航空母舰。他已经制止他的参谋人员继续进行辩论,自己跑去睡觉了。后来又知道,马克-米切尔的参谋长,那个最爱上阵交锋、绰号“三十一海里”伯克的,半夜里曾经唤醒米切尔,请求他去叫海尔赛把战列舰调回去。米切尔的答话成了一句名言。“如果要听我的主意,他会来问我的。”说完这话,他在铺上翻了一个身。

    于是那支强大的舰队就那样懒洋洋地向北航去,不徐不疾,有时稍许改变一下航速,但是也没意思求快,因为海尔赛不愿在黑暗中错过那些最会逃跑的日舰。海尔赛的几个将军各有不同的看法,多少都感到忧虑和恼怒,但谁也不说什么。时间从十月二十四日午夜进入十月二十五日;在莱特湾决胜负的这一天,说来也凑巧,正是轻骑兵队冲锋陷阵的九十周年纪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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