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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篇 第八章 死门

    Ⅰ

    最初,参加“巴米利恩星域会战”的兵力,帝国军有舰艇一八八六○艘,将兵有二二九万五四○○人;同盟军则有舰艇一六四二○艘,将兵一九○万七六○○人,在数字上是不相上下,同盟军的补给线比较短,对采纵深阵形的帝国军而言就像游击兵,因此,优劣几乎相等。若要勉强说起来,或许可以说同盟军“不会立于不利之地”吧!

    但是,帝国军可以指望米达麦亚、罗严塔尔、缪拉、毕典菲尔特等人的强大增援军,而相对的,同盟军的金库中已经连一枚铜币都不剩了。如果在这里被打败,没有配备一兵一卒的首都海尼森就等于任人采摘了,也就是说,自由行星同盟的命运就完全取决于是否能在此地打倒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这个人了。

    事态的严重性足以压碎同盟军指挥官们的心,如果有人因责任之重大艰困而发狂,旁人也不该责之以柔弱吧!杨之所以不致于落得如此地步是因为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人类的能力和可能性是有界限的,他已经改变态度把事情看开了。如果杨威利赢不了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至少表示在同盟军中再没有人能打得过他,那并没什么好遗憾的。

    然而,这也得是在不必看到在恐惧和痛苦中死去的士兵们的情形下才能成立的。对杨来说,自觉自己是一个大量杀人的罪犯并不是现在才有的事,虽然这其中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是,影像化了的破坏及流血的惨状却已足够冰冷这个一向以历史学者为职志的青年的心了。杨不得不怀疑,以前做过这种事,现在也还在做这种事的他有追求家庭幸福的资格吗?这也是以前他一直不能顺遂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愿望的最大原因,目前看来似乎好不容易克服了这种心理障碍。然而,要完全地调整好这种心态的平衡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当然,就算杨放弃家庭的幸福,死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但是……。“巴米利恩会战”战略过程的壮大及精密程度是前所未见的,后世人总是将重点放在赢得“用兵天才”之神话般名声的两个年轻元帅正面冲突这一点上。然而,在战斗的第一阶段,战况却出现了令人不敢相信是出自这两人指挥下的混乱场面,演变成双方都不愿持续下去的消耗战。他们都知道,再如此下去一定会直接走向破局,于是,双方都致力于这意料之外的战局收拾工作,最后,双方才好不容易为这看似无休无止的相互残杀落下幕来。在这里面洞察和判断,以及处理的成功或许就证明了他们的不凡,虽然表现的方式是消极了些……。“哎!我们打了一场拙劣的仗呀!”

    杨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叹着气,用兵学本质上的冷酷在于如何有效地杀伤敌人同时减少我方人员的牺牲。但是这一次,他却脱离了正规的轨道,损耗了不少宝贵的战力,他感到遗憾也是其来有自的。“如果有更多兵力就好了,再给我一○○○艘,不,五○○艘,不,不,三○○艘就可以了,这么一来……”

    这是欠缺建设性的牢骚,对状况的改善完全没有帮助,心中极清楚这一点而叹息不已的杨抓了抓黑色的头发,重新振作精神,为作战再做下一步准备。

    司令官以外的人都各有任务。军医和护士动员了所有的医疗系统为负伤者做治疗。他们的做法必须在人道及效率上做一选择,而他们也不得不着重后者。从某方面看来,他们的做法是极其残酷的,先用麻醉瓦斯让痛觉神经失效,再切除患部,移植人工脏器或皮肤,用雷射线切断不可能治好的手、脚,再装上内藏氢电地的义手或义脚。这些措施是在利用电子照射不能使身体细胞活性化的恶劣情况下才使用的,半数以上都没有事先经过患者的同意。所以,当恢复意识的重伤者找不到原来应该在的手或脚时,便发出发狂般的尖叫声抗议。然而,当他们叫着“还我的手脚来!”时,被切断的肢体却已经火化处理掉了,从卫生的观点来说,这些东西是不能保存的。于是,身体的一部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机械化了的人和死去的人几乎一样多。

    二十七日一早,战局出现了第一个变化。结束了杂乱无章的杀戳,以最快的速度重编军队之后,杨下了快攻的命令。

    面对正面冲突的敌人,杨是很少如此积极的,大多数他都是因应敌人的行动才有动作的。更有甚者,他总是尽可能地避开正面作战,代之以侧面和背后奇袭。另一方面,接获“同盟军快攻”报告的莱因哈特非常常识性地下令迎击,不过,以他惯用的物力论来看,此举亦属罕有。“这就是‘巴米利恩会战’所以混乱的原因。原本,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的用兵是重在先发制人,而杨威利的用兵是重在柔性防御,这是他们各自的特长。然而,在此次会战中,他们却扼杀了自己的特长,想利用对方的技法来赢得最后的胜利。”

    后世的战史学家自信满满地如此评论。但是,不管是主动的或被动的,既然状况已演变至此,莱因哈特和杨也只有在竞技场的栅栏内尽己之力发挥所长了。除此之外,他们也各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杨舰队以经过计算的圆锥阵形朝帝国军攻来。从打开的炮门中射出来的有形无形的能量仿佛破坏之神的大锤般直击帝国军。帝国军也全力反击,然而却无以阻止杨舰队的前进。令人眼花缭乱的爆炸光芒照亮了更多的帝国军舰艇。

    被直接击中的驱逐舰仿佛遭各种扰乱视神经的彩色闪光所包围,化为无数的金属和非金属的细片四散纷飞。激射的能源光束弹起光和热的飞沫,形成一股股无秩序的乱流摇撼着舰艇。数十万支火箭卷起一阵暴风撞击着舰体,巨大的空气团和士兵从破裂的舰艇伤口被吸进黑暗的太空中。

    纯白、橘、鲜红、蓝、绿、紫。一道道炸裂的光芒刺激着人们的眼睛,再加上震耳欲袭的声响,发狂者的数量必然也急速增加吧!

    杨舰队的集中火力于局部的战法在过去未曾失效过,这一次也不例外,源源不断产生的光芒漩涡造成了帝国军重大的伤亡,同时也产生了等量的恐怖及狼狈气氛。帝国军在一瞬间似乎要后退了,然而,突然又放弃,转而向水平方向移动,但是,这一点却仍为杨所知悉。

    愿想避开炮火迂回前进的帝国军抽中了下下笺。仿佛从山峡流向平原的大河似地扩散开来的帝国军,被集结在他们面前的同盟军逮个正着,成了众矢之的。

    这么有效的炮击即使在杨的记忆中也是值得大书特写的一个纪念碑,杨舰队的炮手们轻松的瞄都不用瞄就制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爆炸的火球,狂乱的能源光在太空中绘出了一幅幅血与火的油彩画。一个火球的爆炸就意味着数百倍于此的人类的死亡。

    帝国军的一侧被击溃,舰列崩塌,阵形扩散开来了。杨当然不会放过此一良机,一道简洁但充满力感的命令下达全军。“突进!”

    杨舰队的圆锥阵全力向前冲刺,如钢剑贯穿青铜盾似地突破了帝国军的横列。

    监控员们响起一片狂喜之声。“完全突破了!突破了!”

    旗舰休伯利安的舰桥上充满了欢喜的叫声,然而,杨却似乎没有感受到幕僚们的喜悦。“太薄了……”

    杨也只是说了这句话,就好像客人对餐馆的料理不满的低声咕哝。尤里安了解杨的意思,帝国军的防御阵形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被突破的。“立刻就会有下一波敌阵来了。”

    司令官的预测不到半小时就实现了,十二点钟方向出现了新的敌人,从横列阵中不断地有炮火射击过来。

    杨舰队一面以高速继续前进,一面以他们最擅长的一点集中式炮击在对方的横列阵中打穿了几个洞,再经由破洞插进敌阵当中,以零距离的射击重重打击着帝国军,打头阵的是马利诺准将的部队。

    马利诺准将是沙其安中校的前任者,曾经担任战舰休伯利安的舰长。舰长的能力及舰队指挥官的能力未必一致,但是,他却同时兼具双方面的才能。他的部队如锥子一般穿透帝国军的横列,突破对方防线。但是,就在大家欢呼声尚未平息之时,前方又出现了新的光点群,向左右方展开。这又是对方一次横列阵式的欢迎。“又来了。到底有几层防御网啊?好像古代女人的衬裙似的!”

    咕哝着的马利诺准将不高兴地环视着幕僚们,当然,没有人能够回答他。欣喜的气球一旦泄了气,紧接而来的便是不安和疲劳的气氛笼罩上来。

    尽管如此,同盟军仍然不减进击的速度,打开炮门冲向第三阵,激烈但为时不长的战斗之后,再一次突破了敌人,同盟军响起了第三度的欢呼,直到第四队的横列阵式出现为止。

    第八章死门

    Ⅱ

    四月二十九日,杨威利的快攻已经突破了帝国军第八层的迎击舰队。但是,同盟军的面前又出现了第九层的防御阵列,连接着数千光点,摆开了迎击的架势。“竟有如此之深的厚度及深度……”

    杨不由得发出惊叹。事前他已预测到帝国军为了迎击他,或许会摆出前所未见的厚重纵深阵,但是,他却没想到竟会如此之彻底。谚语说“事实往往凌驾于个人的预测之上”,这里就是个活生生的实例。梅尔卡兹双手交抱。“好像在剥千层派的皮一样。一层又一层,解决了上一层,下一层的防卫阵接着又出现。”“根本没有没完没了嘛!”

    姆莱参谋长摇摇头,华尔特·冯·先寇布中将仍保持他一贯的作风嘲讽地说道:“现在也停不了了吧?要继续剥第九层皮吗?或者……”

    杨把视线投到一旁的梅尔卡兹脸上,得到了他要的答案之后点点头。到这个时候再停止前进并没有什么好处,明明知道前面的水更深、泥更厚,同盟军却仍然必须走向湖心。尽管如此,罗严克拉姆公爵莱因哈特扯着看不见的绳把同盟军拉进湖心的技巧却让人不得不佩服,同时又觉得不快。要摆脱困境,首先要先解开在这里面存在的两个关键问题:第一,身处于如此深厚的埋伏阵内部,罗严克拉姆公爵是如何掌握战况的?还有,一队接一队出现于同盟军面前的帝国军在轮到上阵之前究竟隐身于何处?“阁下……”

    尤里安谨慎地出声。“什么事?”“阁下,我知道罗严克拉姆公爵想干什么。”

    杨轻轻蹙起眉头看着有亚麻色头发的少年,他不喜欢被别人批评对尤里安有所偏袒,所以有时候杨会刻意对他严厉些。“表达的方法要正确。罗严克拉姆公爵在想什么以及他在做什么,这两件事可是有一光年的距离哦!”“是。可是,目前这种情形是不到一光日的距离。”

    幕僚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尤里安身上,杨停了一下,敦促少年发表己见。“罗严克拉姆公爵的目的在于消耗我军,不只是在物力方面,心理上亦然。在我军突破一个阵形之后,又立刻出现另一阵便是证据。”“没错。”

    梅尔卡兹低声说道,杨则默默地看着少年。尤里安不是信口胡扯,他是一字一句都经过自己确认后才说出口的。“他们不是从前方来的。如果是来自前方,监测器应该会发现,而且如此一来罗严克拉姆公爵也就不易掌握战况了。我军和罗严克拉姆公爵之间,应该并没有隔着什么东西。我认为敌人的兵力是像薄卡片一样左右配置的。”

    尤里安喘了一口气之后下了结论。“也就是说,他们是从左右方飘飞过来,出现在我军前方的。如果说有什么办法可行的话,那就是我们可以直接进攻罗严克拉姆公爵的本营。”

    尤里安的表现在明快及正确性上真是无人可比。少年一说完,梅尔卡兹首先点了点头。“说得没错,就是这样。”

    杨叹了一口气。采用这种布阵,罗严克拉姆公爵就可以直观战况,在必要时使等候在左右的部队横向移动,出现在同盟军面前。尽管如此-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想着-杨的叹息是针对罗严克拉姆公爵莱因哈特的,或者是针对尤里安的呢?

    这个时候,监控部门有报告进来了。帝国军的单座式战斗艇王尔古雷机群正在接近休伯利安旗舰当中。“波布兰、哥尼夫两战队迎击!”

    杨下了命令之后,为了思考下一波短期的战术,从指挥桌上下到座椅上来,把黑扁帽盖在脸上。

    于是,一六○架的斯巴达尼恩和一八○架的王尔古雷,以高速在巨舰之间来回穿梭演出一场空中肉搏格斗战。

    背地批评奥利比·波布兰的人很多,但是,却没有人称呼他为懦夫,至少,曾看过他在出击之前表现出恐惧和不安的人没有活在这世界上。“威士忌、莱姆、伏特加、苹果杰克各中队集合!不要被敌人喝下去了,倒是该把他们给喝了!”

    波布兰向取了酒名的麾下各中队打了例行的招呼,一声令下向八方散开来。

    众所皆知,波布兰的部队用的是三机一体的集体战法,但是,队长本身则以单独一人对抗敌机,从战斗中寻求自我的价值,表面上看来似乎有勇无谋,但事实上,他以精密计算过的速度及敏捷突入敌机群中,光束一闪便是一架,二闪便是两架,瞬间,已有好几架敌机化成了光之火花。他超绝的技法令敌兵噤声,然而,为勇气和功名心所驱策的驾驶员所操纵的两架王尔古雷瞄准了强大的猎物,勇猛地跃向前,朝着看似旁若无人的敌人背后发射火箭。“想跟我对抗?早了半个世纪吧!”

    冷笑不已的波布兰就让背后的追踪者缠着他的爱机,然后,朝着敌人的战舰奔驰在宇宙中。他无视于敌方光子弹的曳光擦过斯巴达尼恩的机体,在战舰之前突然急速上升,他在接近战舰至可以公分计算出来的距离时,攀爬至舰体之上再一回转。

    然而,尾追波布兰而来的两架王尔古雷却闪避不及,其中一架从正面碰进战舰的厚体,化成一团杂色的火球四散迸裂。另一架试着急速爬升,然而,机体擦过了战舰,产生摩擦的火花,驾驶员从龟裂的机体中被吸向宇宙的深渊。“惨了,这不能算进击坠的数目当中,和哥尼夫的击坠竞争大概要输了。”

    然而,波布兰这种悠然的喃喃自语余裕并不久长。他的部下们陷入了过去未曾有过的苦战中,在帝国军王尔古雷部队有八○架击坠记录的霍斯特·修拉中校的指挥下,也以三机一体的战法对抗同盟军,同时又和己方的舰炮紧密配合,歼灭了不少同盟军的斯巴达尼恩。斯巴达尼恩被赶进帝国军舰炮的射程内,一一在炮火前消失了。

    当波布兰集结部下时,为锐减的数目感到愕然,苹果杰克中队的负责人莫兰比尔的报告中充满了痛苦。“苹果杰克中队的生存者只剩下官等两名。其他人都战死了……其他都……”

    声音突然变弱了,波布兰胸中有不祥的预兆。“怎么了,喂?”

    回答的声音和刚才的不一样。只有被打垮的疲累感是同样的。“下官是沙姆契夫斯基准尉。苹果杰克中队的生存者现在只剩下官一名。”

    波布兰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当他再吐气时,右拳狠狠地敲在没有罪过的操纵盘上。

    威名远播的波布兰战队有近半数永远地消失了,这件事让同盟军不寒而悚,然而,更多的冲击还躲在扉后深处等着他们。回到母舰的波布兰穿着飞行服在军官餐厅里喝着威士忌,哥尼夫战队的副队长科尔德威尔上尉在这时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过来。“喂,你们的队长到哪去了?我想看看他那比我更糟的脸色。”

    听到波布兰沉重的询问,科尔德威尔上尉站定了,脸上一副困惑及犹疑的表情,最后便以悲痛的声音回答。“现在下官代行哥尼夫战队的队长职务,波布兰中校。”

    击坠王把不高兴写在脸上,又一杯酒下肚。“我现在不想听拐弯抹角的说明。你们的队长究竟怎样了?”

    上尉觉悟了,他给了波布兰不会再误解的答案。“队长牺牲了。”

    波布兰以含着近似杀意的眼神斜睨着上尉,几种感情的掺杂混合反而压住了他的怒号。“被几架敌机打落的?”“啊……?”“我问你他是被几架敌机打落的?依旺·哥尼夫不应该是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被打败的。帝国军以多少架机围攻哥尼夫?”

    上尉低下了眼睛,做出被告般的表情。“哥尼夫队长并不是在格斗战中战死的,而是被巡航舰的舰炮打中。”“……果然。”

    波布兰突然长身而起,科尔德威尔不由得后退了半步。“要料理哥尼夫得动用帝国军的巡航舰?那么,要打下我至少也要半打的战舰才行!”

    波布兰笑了笑,然而,他的笑容却让上尉感到一股凉气上升。波布兰把强劲的手腕一翻,利尔德威尔反射性地接住了飞过来的东西,目送着以毫无醉意的步调走出军官餐厅的击坠王的背影。上尉把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空了的威士忌酒瓶就握在他手中。

    突破帝国军的第九阵之后,杨威利召集幕僚们作出变更作战的指示,他以一双困倦的眼睛环现着幕僚们,这不是他的演技,而是因连续战斗的疲劳让他真的想睡觉。“罗严克拉姆公爵的战术是想利用极端的纵深阵消耗我军的战力,就如敏兹中尉所说的一样。我们如果再前进,那就是明知故犯的行为,但是,如果停止前进,则会让他们争取到不少时间,同样也会中了他的计。因此,我们唯一的胜利机会便是如何去瓦解敌人又重又厚的布阵。”

    一段不怎么有趣的开场白之后,杨向幕僚们透露了他活动头脑之后的成果,指示了新的作战方式。

    于是,四月三○日,战局有了第二次戏剧性的变化。

    第八章死门

    Ⅲ

    在这个阶段,莱因哈特没有任何积极的动作,他只是专心地承接杨的攻势,吸取杨的渗透力。和杨的正面作战只不过是把广大的自由行星同盟领域当成一个包围歼灭战的陷阱的一部分而已,当诸将从被派出去的宇宙区域回过头来杀到巴米利恩星域时,这场战役的高潮才真正开始。而在这场华丽而壮大的高潮戏上演前的准备工作虽然比较乏味,然而,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莱因哈特为了阻挡杨的攻势,准备了二四段的迎击阵,他们打算如先前对诸将所说明的,以一叠叠的薄纸吸干酒汁似地削弱杨的战力。莱因哈特这种令杨也不禁感叹不已的卓绝战法有其更强劲的一面,那就是,被突破的防御阵的战力可以化整为零地向左右方散开,加入后方的同伴队伍中,重新构筑成下一道防御阵的一部分。如此一来,杨就算一胜再胜,也得面对着那像永久机关似的无限的防御墙。

    在这之前,这个战法完美地发挥了机能,但是到了四月三○日,发生了让莱因哈特姣好的眉毛蹙在一起的事情。同盟军停止前进了,不仅如此,还后退了有八○万公里远,躲进了难以探查行踪的小行星群的阴影中,好像是在策划些什么。不久,报告进来了,大量的舰队避开了帝国军的正面,朝着从同盟军看来为右翼,帝国军看来为左翼的方向移动。

    莱因哈特苍冰色的眼睛中浮上了一层薄薄的迷惘,他难以想像杨威利会随便分散兵力。目的或许是要使帝国军的兵力散开,但问题是,出动的敌军是不是主力?义眼参谋长巴尔·冯·奥贝斯坦对陷入沉思的主君说道:“从对方故意让我们发现其动向来看,这或许是个诱饵。不过,也很可能出人意料之外的是主力部队。不管怎么说,分散我军兵力的意图应该是可以肯定的。”

    莱因哈特点了点头,然而,他的动作与其说是赞同,不如说保留的色彩比较浓些。他对在战术方面有独到见解的奥贝斯坦并没有过多的期待。义眼总参谋长虽然是个优秀的战略家及政略家,但是在实战方面,他的才华却远不及莱因哈特。

    莱因哈特发现自己的手正不知不觉抚弄着胸前的垂饰,如果被收藏在垂饰中的红发挚友还活着,他一定会给莱因哈特一些好的建言。失去了他,莱因哈特从战争计划的策定到实施都必须靠他自己一个人承担。他失去的东西有多重大?而失去不能失去的东西又是多么的愚蠢啊!“请下决定,阁下。”

    奥贝斯坦从旁提醒,莱因哈特才把一颗心拉回现实中。然而,要下决定多多少少必须花一点时间。“全军转向左翼方向!我想敌人的作战方式是,看来像诱饵,实则是移动着实际的兵力。我们截击其正面,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这个时候,莱因哈特并没有完全的自信,或许应按兵不动,不该改变原有完美的迎击法-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游移着。如果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在他身边如此进言,他一定会毫无异议地立即采纳的。可是,天生的霸气使他对目前所采用的消极策略产生反弹。或许这是年轻的特质。不借助部下各提督们的武力而想独力打倒杨威利的诱惑也占了很大的因素。此外,他了解杨的战术,对莱因哈特而言,夺得先机是最重要的,即使战场限定于一家,他也不能容忍对方早他一步行动。就这样,在还没有完全整合心中的迷茫之时,莱因哈特转而采用了积极的策略。

    除了直属于莱因哈特大本营的少数部队之外,帝国军再度整编了阵容,朝着正往左翼迂回包抄的敌人急速前进,年轻气盛的提督们因为从一面倒的守势转而为攻势,显得情绪高涨。

    然而,把敌人纳进射程之内的帝国军不由得一阵愕然,原以为是同盟军的主力部队的竟是二○○○艘的诱饵部队。之所以会让帝国军误认为有近一万艘,是因为这些部队拉着许多陨石而瞒过了雷达,而当这些诱饵部队牵制着帝国军主力的同时,从小行星群中蹦跳出来的同盟军主力已猛然地朝莱因哈特的大本营突进。

    同盟军以最快的速度挺进。因为,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们就输定了。达斯提·亚典波罗等人一边踩着地板一边叱喝部下,他们就像巨大的利箭般贯穿了空荡的宇宙空间。

    当帝国军发现时,同盟军已经阻断了他们的后路,正急速逼进莱因哈特的大本营。同盟军此刻的前进速度只怕连“疾风之狼”渥佛根·米达麦亚看了也不得不咋舌。

    特奈杰、布劳希契、阿尔顿林肯、卡尔纳普、格留尼曼诸将急忙停止朝诱饵部队前进的动作,纷纷调过头来,不意,同盟军的诱饵部队却发出了炮火,帝国军遭受了一些的损失。尤其是当同盟军把本身已有惯性的巨大陨石撞击向帝国军的舰列时,一次就破坏了好几艘战舰,然而,这毕竟不是什么致命伤,帝国军并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他们虽然遭受诱饵部队从背后而来的炮火袭击,却也朝着正在向莱因哈特本营推进当中的同盟军舰列的侧面杀将过去。

    如果成功的话,帝国军一定会让同盟军遭受强烈的重击,然而,杨威利的用兵术巧妙到极点,那原来只不过是他另一个更大的诱饵。当帝国军的先头集团一边扫射着光束及飞弹,一边朝同盟军的右侧面攻上去时,同盟军立刻疏散舰列,朝左右逃开了-看来是这样。同盟军笔直前进的舰列发生扭曲,中央部份朝左偏离弯成了一个曲线,似乎是想逃避对方的攻击而从中央断裂了。特奈杰、布劳希契确信是如此,为了洗刷中了圈套的屈辱,便再往前推进,一心想把同盟军的前后两部份完全分断开来。

    变化就在这时急剧产生了,在确信将同盟军分断了的下一瞬间,帝国军的提督们才骇然发现到自己竟处于同盟军的完全包围之下,这个发现令他们呆在当场了。看来像是同盟军舰列分断点的弯曲处,事实上是因应从右侧面攻过来的帝国军攻势而变化成凹形阵的凹陷部分。如果是从正面对峙,帝国军是不会犯下眼看着自己陷入凹形阵中央的愚蠢错误的。自己正袭向敌人侧面的这种错觉使得他们成了杨威利堪称神技的用兵法下的牺牲者。

    现在,形成阻断帝国军后路之势的同盟军诱饵部队也紧逼上来不间断地发射炮火,同盟军的火力从前后左右袭卷向帝国军。

    无数的光矛串刺了帝国军的舰列,光刀切断了舰艇。被重重包围而失去行动自由的帝国军在闪烁的爆炸光芒中滑下了死亡和破灭的斜坡。“阿尔顿林肯舰队,继续溃灭中!”

    充满危机及恐惧的报告为旗舰伯伦希尔带来深海般沉默。噩讯接二连三抵达。“布劳希契舰队也处于战线崩溃状态!”

    报告噩闻的通讯员,声音即将失去控制似地颤抖着。莱因哈特明白,崩溃中的不单是手下的舰队,也不止是战线,还有他的不败神话及随之而来的权力和光荣。“被耍了……”

    喃喃自语的莱因哈特白晰秀丽的脸庞涌上一抹自嘲的阴影。如果计划中那个壮大的包围网完成的话,他尚不致于败北,但是照现在的情势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在那之前,杨威利的手掌就已能握住他将他捏碎了,尚未完成的包围网则只会形成难看的零星兵力,成为敌人各个击破的绝佳对象。“一胜再胜,到最后才输了吗?吉尔菲艾斯,我就只能走到这里吗?”

    白晰的手紧紧握着垂饰,在深不见底的孤独中,莱因哈特无言地问着。红发友人没有回答,而使他不能回答的是莱因哈特本人。

    帝国军目前似乎只能勉强撑着崩塌之前的身躯,就像被落雷猛击的大树一样摇摇欲倒。

    莱因哈特的高级副官修特莱少将走到年轻主君面前,被称为最具诚实理性的他,在面对败局之时,仍然以下了最佳决断的表情进言:“阁下,太空梭已经准备好,请您下决心逃脱……”

    回望着副官的莱因哈特,眼中泛着冷冷的光,冰蓝色的眼眸在这个时候美得让看的人为之窒息。“别做越份的事,我从来没有学过在非必要的时候逃亡的战法。难道有懦夫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的例子吗?”“容下官冒犯。就算逃离这个战场也不意味着败北啊!我们还可以集合各提督的兵力,再重新进行复仇之战。”

    金发年轻人悍然拒绝。这个时候他似乎已经忘了前几天教导少年艾密尔时,自己所说的话了。“如果我在这里被杨威利杀了,就表示我只有这种程度而已。什么银河系宇宙的霸者!那些为我战死的人一定会在天上或地下嘲笑我,你们要让我成为别人的笑柄吗?”“阁下,请不要如此轻忽您宝贵的生命,请您把希望寄望在下一次的东山再起,现在请务必离开这里。”

    有着黄玉色眼珠的亲卫队长奇斯里上校哀求似地说道。然而,莱因哈特白晰的脸如瓷器般静谧刚硬,拒绝了这个请求。修特莱的视线投向奇斯里的脸上,他以眼神唆使着“就算暂时违抗主君的意志,也务必把他带离旗舰!”奇斯里点点头。

    这一瞬间,在伯伦希尔之前警卫旗舰的二艘战舰成了集中炮火下的牺牲品,爆炸了。被直接击中动力部位的一艘战舰成了绚烂的火球消失了,另外一艘从中央折成两半,在伤口中喷出了破片及能源流,翻滚着朝外围摇晃飞去。

    爆炸的闪光透过萤幕震撼着伯伦希尔旗舰内的人,战舰爆炸散放出来的大量能源像疯狂的野马般踢撞着伯伦希尔的舰体,帝国军的总旗舰剧烈地摇晃着,在舰桥上的人,除了一个人之外全倒在地上,只有金发的年轻独裁者以其令人难以置信的平衡感及柔软的动作保持了不倒的傲然姿态。

    奇妙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同盟军的猛攻突然中断了!莱因哈特帮助身旁的少年艾密尔站起来,同时把锐利的目光投向萤幕,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然而,面面正渐渐恢复了宇宙的黑暗实景。

    监控员突然惊叫。“是缪拉舰队!缪拉舰队来援了-我们得救了!”

    最后的那句话正是代表了全舰桥上人们的心声。一阵狂喜的欢呼声随即爆发开来。

    第八章死门

    Ⅳ

    关于为了完成大包围网而分散出击的帝国军的诸将中最先回头攻击的是奈特哈尔·缪拉一事多少有其理由所在。他奉命去接收离巴米利恩星域较近的流卡斯星域的物资流通基地,然后在任务完成后立刻回头包围。当然,流卡斯会有武装抵抗,镇压所需要的日数也算进去了,然而,当缪拉到达流卡斯星域时,却从该处基地传来了不抵抗的宣告。

    毫无抵抗地将基地和物资交给帝国军的是同盟军基地的负责人启布里·科库兰。当然,也有许多部下主张不要将目前对同盟极为重要而为数不多的物资交给帝国军。他们建议将八○○○万吨的谷物、二四○○万吨的食用肉、六五○○万吨的家畜用饲料、二六○万克拉的工业用钻石、三八四○万吨的液态氢,以及其它大量的稀有金属、燃料及石油制品用放射能加以污染,使帝国军不能使用。但是,科库兰拒绝了,他的理由是这样的:“如果是军用品那是不必说了,但是,集中在这里的物资都是民生必需用品。不管支配者或政治体制如何改变,都不能破坏人民的生活。或许有人会叫我卖国贼,不过,我也只有承担下来了。”

    于是,部下中的激进派便想禁锢科库兰,不让物资平白便宜给帝国军,不过,其他忠于科库兰的部下将此行动镇压下来。这么一来,流卡斯星系的物资流通基地便在和平的情况下由帝国军接收了。原先缪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视科库兰的行为是利己的卖国行径而厌恶他,但之后,缪拉从部下口中了解到科库兰的心情,大为感动,遂有意招科库兰为自己的部下,他想让科库兰担任统辖物资及金钱的管理要职。

    然而,科库兰谢绝了邀聘。他自认是个胆小鬼,极在意世人的批评,如果有人指责他为了地位而把物资交给敌人的话,他会受不了。科库兰要求缪拉要确实把物资用于民间,同时请求缪拉让他和部下们回首都海尼森去,说完,科库兰便悠然地离去了。然而,科库兰的诚意并没有获得相对的评价,当他回到首都海尼森之后,被以前的部下告发,遂以利敌之罪被政府逮捕起来,关在接近极地的嫌疑犯收容所等待审判。在政治、军事呈现一片混乱的当时,他的存在似乎已沉进了世人忘却的深渊了,可是,就只有一个人忘不了他,两年后,当巴拉特星系动乱结束时,奈特哈尔·缪拉特别派遣部下寻访科库兰的下落,救出了在收容所中由于营养失调而许久未曾与外界接触的他,之后,科库兰便在缪拉手下担任主计监的职位-这是另外的话题。

    奈特哈尔·缪拉的回头及来援,为巴米利恩会战带来了第三次的状况变化。

    如果没有五月二日那天缪拉的参战及猛烈的攻击的话,或许在当天还没结束之前,同盟军就已把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活捉或打倒在地了-这是那些无法抗拒假设历史诱惑的后世历史学们的推测。从前些日子到这一天,杨威利的战术指挥几乎完美无误,尽管优势只持续了那么一会儿,但是他的才智仍让人觉得已威驾莱因哈特之上了,然而,事情到了这里却有了新的变化。

    因为缪拉舰队的参战而产生新活力的帝国军一举转守为攻,他们似乎决定将所拥有的一切能源消耗于此时似的大开炮门,将光束及火箭对着同盟军倾盆而下。

    同盟军的舰列中不断地开出一朵又一朵的火花,火花消失后,留下一个个不毛的黑洞。瞬间处于劣势的同盟军也全力反扑,击碎帝国军的舰艇。

    同盟军的达斯提·亚典波罗中将仿佛要向体力的极限挑战似的,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地在前线指挥作战。“我们的司令官不应该只因为对方加进了一个舰队就露出疲态认输了,我还想看看‘奇迹的杨’的本领哪!”

    亚典波罗一边摸着他那没有多余的时间剃胡须而有着扎刺感的下巴一边毫不在乎地评论着。

    他的评论并不完全正确,缪拉的舰队由于行动过于急速而有部分落后了,跟着司令官一起抵达战场的只有全体舰队的六成左右,大概有八○○○艘,或许该说不到一个舰队吧?对杨来说,这至少是一件幸运的事。

    缪拉的出现与其说是杨的失算不如说是计算之外的因素,他原本最担心的是帝国军的所有提督中以行动快速无人可比著称的渥佛根·米达麦亚,打算赶在这只“疾风之狼”以最快的速度回头抵达战场之前把莱因哈特打倒,而到先前为止计算的收支似乎还在预估之内。如果按照这个事态来推移的话,胜利已经在手中了。不过,似乎还需要用到其它的计算纸。“这可落入权威主义的窠臼了吧!竟然无视于缪拉的存在……”

    杨一边把黑扁帽盖在脸上,一边带着苦笑自言自语着。他并无意轻视帝国军最年轻的上将,但结果却似乎变成这个样子了。

    最先从正面承受缪拉狂风骤雨般攻势的是库顿提督的舰队。

    那真是猛烈至极的攻击。战斗开始时尚有三六九○艘的库顿舰队,在一个小时之后被击落至只剩一五六○艘,一个小时之内的损失率竟高达五七·七百分比,这个数字令战史学家们瞠目结舌,然而却完全是事实。

    当然,帝国军所付出的代价也绝对不小,同盟军的包围网尚未崩散,炮火仍然紧密,冒着枪林弹雨突进的帝国军舰队撞击着固体及非固体物,迸发出爆炸光及能源流,但是,从帝国军由外往内蜂涌进入而同盟军阻拦不及的态势看来,缪拉在这个时候比杨占优势。“摩顿提督,战死!”

    当通讯员以沉重的调子传来这个噩耗时,杨一瞬间闭上了双眼。年轻的脸上清楚地浮现出痛惜及疲劳的神情,尤里安及菲列特利加相对而视。

    残存的摩顿舰队失去了指挥官,一边承受着猛烈的炮火,一边勉强维持着舰列,和杨的本队合并。让摩顿战死的缪拉以最短时间介入了杨和莱因哈特之间,极力地在敌人的猛攻之下,挺身护卫着主君。“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啊!正确地判断、正确地战斗、正确地救了主君!……”

    即使与对方处于敌对的立场,却不得不感佩其力量。这种情形不只发生在杨一个人身上,莱因哈特也有这种心性。有时候,军人的心理及感性会表现出一种对敌人尊敬和仰慕,而对同志轻蔑和憎恶的颠倒情感。

    尽管这样,事实上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感叹。缪拉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同盟军的舰列多处被突破,已经没有余力去填补这些被挖空的洞了,帝国军开始侵入同盟军的包围网中。

    跃进同盟军舰列中的帝国军一举爆开了战意的喷火口,闪光和炮弹的豪雨不断倾落在同盟军头上,用超高热的火焰炙烧着他们。光束纵横奔窜,一瞬间照亮了通往死亡世界的黑暗之路,为牺牲者奏起无声的镇魂曲。“缪拉做得很好!”

    得以免去狼狈逃命的莱因哈特在伯伦希尔舰桥上喃喃说道,用少年艾密尔递给他的热毛巾擦了擦他那秀丽的脸。金发的年轻人至此方才喘了一口气。

    第八章死门

    Ⅴ

    看来立于生死存亡边缘的似乎轮到同盟军了。如果缪拉能纠集本来所有战力的话,或许他就可以把杨舰队置于完全的反包围之下;也或许放弃这种念头反而造成了更佳的效果,在局部的战线同盟军舰列被打散、撕扯开来,舰艇在核融合爆炸的火焰及流失的能源烟幕下频频倒地。

    然而,就整个局面来看,帝国军并没有占优势。在包围网没有被突破的同盟军和被围困在里面的帝国军之间的战斗,前者占压倒性的优势,不断用时间及能源消化着帝国军的战力。阿尔顿林肯、布劳希契两舰队现在几乎只能说是军队的残骸,溃不成军;长时间苦战的特奈杰、卡尔纳普、格留尼曼的各个舰队也只剩下接应缪拉自外而来的攻势,突破敌方包围网的战力而已。

    特奈杰光是防御就应接不暇了,而格留尼曼则受了重伤,把指挥权委交给参谋长。在同盟军的包围下,整整持续死战达二十四小时以上的卡尔纳普舰队也因损伤过重而支撑不住,当他好不容易跟莱因哈特本营之间联络上时,便要求总司令官增派部队支援。当通讯官将消息传达给莱因哈特时,年轻的独裁者摇了摇他那头金黄色的头发回答:“总部没有多余的兵力,叫他战死在那里吧!”

    并不是莱因哈特冷酷,事实上,他的大本营中确实没有多余的一兵一舰,纵使有心想救援也是爱莫能助。然而,他这个回答却也显得太苛刻了。

    另一方面,听到这个回答的人反应也太过激烈了。“叫我死?好,我就去死!如果我先死了,在天上就轮到我当老大了!你等着看我把你当成杂工吧!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小子!”

    卡尔纳普从指挥官席中站起来,对着锐减的舰队颁下号令,最高战速的攻势便开始了。如果攻击集中于一点的话,和外面的友军内外配合,或许包围网就会被突破,他们也就能逃出生天了。卡尔纳普的选择看来是很理所当然的,可是,这么一来却给杨制造了宝贵的机会,他在一瞬间所制定的战术简直只能以骇人来形容!“准备炮击!尽可能准确、有效地射击!”

    他之所以还要加上后面的叮嘱,是因为同盟军的光束用能源及飞弹已经开始缺乏了。就在同时,杨故意把承受着帝国军内外夹攻的包围网开了一角。

    帝国军见状惊喜不已,在包围网中的帝国军想朝外逃脱,而在包围网外的帝国军则想救同伴而急忙冲进去。双方同时涌到宇宙空间的某一点处,导致舰列出现了过度密集的现象。于是,杨舰队把握住这一千载难逢的良机,发挥出他们的特长,几乎所有的炮火以一点集中的方式朝该处狂轰滥炸。

    卡尔纳普和旗舰一起消失了。咆哮着飞窜的炮火,只要瞄准一艘舰艇便意味着一次就可以炸翻了好几艘,该处成了在黑暗的宇宙空间中建造起的光采耀目的巨大墓场。

    于是,战况第四度起了变化。

    奈特哈尔·缪拉砂色的瞳孔中映着他那在最前线的旗舰正被火球及五彩的漩涡所包围,同盟军最后集结的破坏力之猛烈、强大着实令人心寒,缪拉的旗舰有六个地方破损,核融合炉随时有爆炸的危险,船员们不得不退避三舍。“阁下,请赶快离开这里,这艘舰艇的命运就快终结了。”

    舰长库斯曼中校苍白的脸上泌着汗珠进言道,缪拉微微地歪着头,然后答应了。但是,他不希望只是逃命。“那么,就把司令部转到其它舰上去,距离最近的战舰是哪一艘?”

    得到的回答是诺休泰德,缪拉点点头,命令舰长与他一起搭乘太空梭离开,不准他自杀。所向无敌、从未曾败过一次的莱因哈特严于律己,所以往往不自觉地被光荣之锁绑住自己的脚,但是,以前曾吃过杨的败仗的缪拉却从失败中学到了软性的应对办法,他搭上了太空梭,离开了濒临死亡的旗舰。

    然而,缪拉刚转换旗舰不久,同盟军已朝着诺休泰德集中火力猛攻。舰体中央部分中弹的诺休泰德很快陷入不能航行的状态,在缪拉一行人离开之后五分钟便化为火球消失了。“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太差呢?”苦笑不已的缪拉于是把司令部转到战舰欧法布鲁夫,两小时之后,又转乘到战舰赫尔汀去。这不是笑话,而是证明了缪拉在激战之中如何地顽强不屈,下定决心不退离战场的奋战意志。

    就这样,奈特哈尔·缪拉便在这一次的会战中因四度转换旗舰的行径而名留千古。可是,他勇往直前、奋不顾身的作战态度仍不能阻挡杨威利的攻势,杨的传记作家们都禁不住要在后面强调-单靠个人的力量,凭借着无比的果敢及杰出的判断力指挥战斗,带领舰队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企图捉住胜利的尾巴。杨排除了缪拉参战的危险要素,在新的环境下构思战术,并一步一步将计划付诸实行。

    五月五日,战况发生了第五次剧变。这次剧变的原因出在距离战场三·六光年之外的同盟首都海尼森。这一天,二二时四○分,一道超光速通讯抵达杨的所在处,同盟最高评议会议长优布·特留尼西特下令无条件停战。当命令传到时,同盟军的炮列正把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的旗舰伯伦希尔纳入射程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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