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节
这场“破棍战”一打就打了个把月,打得丁乙浑身都是火,打得“宝伢子”彻底熄了火,每晚上床就睡,似乎已经彻底不想那事了。有时她装睡着了,滚到他怀里去,他也没反应。这让她感觉很没意思,只好自己滚出来。
她曾经想找个机会把那破棍子烧掉了事,但又觉得那是治标不治本,说不定还适得其反,把他惹毛了,干出更糟糕的事来。即便不惹毛他,他也可以跑到满家岭再问岭上的爷要一根,甚至要几根,要一堆,反正那玩意又不要什么成本,就是一根树枝,大爷削削就成。
关键还是想办法“烧掉”他心里的那根破棍子。
于是,她开始寻求烧棍子的火种,一头扎进图书馆,搜寻有关破棍子的资料。
那时网络还不普及,所谓“搜寻”也只能是在本馆的报刊书籍中搜寻,那可真像大海捞针啊,先提纲挈领,到图书馆的目录柜里搜,一搜几个小时,什么都没搜到,又实地考察,钻到书架前去搜,一排一排书架看,一本一本抽出来找,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她还旁敲侧击跟爸爸谈了这事,没明说,只说教学上遇到一篇与中国民间婚俗有关的课文,想找些有关资料做参考。
她爸爸搞的民间文学是个冷门,尤其是在“全民经商”“一切向钱看”的年月,法律系的都到公司兼职做法律顾问去了,管理系的下海开公司去了,经济系的炒股票去了,外文系的办各种辅导班去了,就她爸爸的中文系,一副“全民皆疯,唯我独醒”的架势,什么都没搞。
其实她爸爸还是有赚钱的机会的,有个家伙就曾来拉她爸爸入伙,想联手办一个《民间奇闻》杂志,专门搜集流传于民间的奇闻怪谈,比如谁谁长了四个乳房,谁谁生了双头婴儿,哪里兴吃屎,哪里兴喝尿之类,发行出来肯定赚钱。
但她爸爸没同意,说宁可饿死,也不搞这类低俗玩意。
她因为是学英语的,一向不关心她爸爸的民间文学,现在突然问起,真让她爸爸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大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马上为她找资料,又是专著又是复印件的,弄了一大堆回来。
她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没找到类似记载,于是装作探讨学术的样子,问:“爸爸,你听没听说过民间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人生儿子的?”
爸爸皱着眉头说:“这个不属于民间文学研究的范围。民间文学研究的是流传于民间的文学形式,包括——”
她赶紧说:“我也知道这不是你们民间文学研究的范围,只是核实一下。”
她的学究爸爸帮不上忙,她只好去找不那么学究的妈妈:“妈,你有没有听说过流传于民间的——让人生男孩的办法?”
妈妈总是关心家庭胜过关心学术的,马上就联想到女儿身上去了:“是不是小满很在乎这个?”
她犹豫了一下,半承认说:“也不是他在乎,是他们满家岭那些老祖宗在乎。”
“这个思想要不得,这是重男轻女——”
“我知道,我也不赞成。我是想问问,那些重男轻女的人,如果他们想生男孩,是通过一些什么办法呢?如果我知道了他们的办法,我就反其道而行之,生个女儿,气死那些老封建。”
“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用的是什么方法,不过我听说有个什么《清宫秘笈》,是皇宫里头流传出来的,讲怎么生男生女。”
“是吗?大概是什么方法?”
“好像是算日子吧,然后根据日子决定男睡哪边、女睡哪边之类的。”
她对清朝皇宫男睡哪边女睡哪边不感兴趣,她只对满家岭的破棍子感兴趣,于是说:“《清宫秘笈》肯定没用,如果有用的话,皇帝还不生出一大堆男孩来了?怎么会有好几个皇帝没儿子继承皇位呢?”
“那倒也是。”
“你还知道别的有关这方面的风俗吗?”
“有些就更是迷信了,像什么结婚时吃枣子啊、莲子啊之类的,都是合那个‘子’的音。其实‘子’在从前的汉语里——”
她看她妈妈也学究起来了,知道问不出什么了,遂不再问,草草收场。
看来满家岭的这一风俗真是独一无二的,至少还没被人研究过报道过。可惜她不是研究民风民俗的,不然可以围绕满家岭的破棍子写出一篇前无古人的学术论文来。她也不敢把这告诉她爸爸妈妈,怕他们学究气一上来,跑到满家岭去采风,那就麻烦了。
最后,她想到了姐姐,虽然姐姐不是研究民间文学的,但姐姐以前是学人类学的,后来才改的电脑专业,应该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东西。
她跟姐姐说话比较直截了当,没有过多隐瞒,虽然很尴尬,但还是把大致情况都告诉了姐姐。
姐姐说:“我早就没搞人类学了,以前搞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这样的风俗。”
“难道是满家岭特有的玩意?”
“有可能。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特别是交通不便的地方,民间习俗更是五花八门,没办法跟人比照嘛,当然都是自己搞自己那套。”
“你觉得这种风俗是怎么形成的?”
“很难说。一般来讲,完全没有实际意义的风俗,是很难保持下来的。当然,这个实际意义是指在当时的文明状态下,人们可以观察到的实际效果。比如用动物祭奠神祗,现在看来当然没有实际效果,但在科学尚不发达的时候,人们就能观察到实际效果。如果杀一只羊,供奉在祖先的灵位前,碰巧那年的庄稼收成挺好,虽然这之间没有因果关系,但那时的人认识不到这一点,就会觉得有关系。”
“但如果第二年又杀一只羊祭祀祖先,但庄稼收成并不好,那人们不是会怀疑这个风俗吗?”
“呵呵,也许那时的人思维方式还没这么科学,不知道要有足够多的事实才能证明一个因果关系。如果他们第二年杀了羊,供奉了祖先,收成还是不好,他们会找个别的理由解释过去,比如祭祀的那一天下了雨,或者那羊不够肥之类。”
“那时的人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
“也不是自欺欺人,而是因为人们没有能力对自然现象做出科学的解释,但人们又需要做出解释,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他们的生存。比如打雷下雨,生老病死,丰收歉收,人们都想弄明白为什么。当科学还没发达到能解释这些自然现象的时候,人们就会抓住一些皮毛现象,做一些貌似正确的解释。”
“你说的有道理,也许满家岭的风俗也是为了对某种自然现象做出解释,因为那里好像生男孩的是要多一些。”
“是吗?”
“我这次到满家岭举行婚礼,特意留心看了一下。前几次看到跟在我们后面的男孩子多,还以为是女孩子下田了,但这次应该是全岭的人都出动了,男的女的都来了,我发现那些小孩子里,真的是男孩居多。”
姐姐觉得不可思议:“有这种事?会不会是他们把女婴都——怎么样了?”
她打了个寒噤:“天,那太可怕了。”
“如果你结婚前把这些告诉我,我会建议你别跟他结婚,不过现在已经结了——”
“结了也可以离。”
“离当然可以离,但他肯定不想离婚,因为他能娶你,在他们满家岭是很风光的,在他们医院里也很风光。”
“娶我有什么风光的?”
“怎么不风光呢?他们医院有几个医生能找到年轻漂亮的外语系研究生、名牌大学外语老师做妻子的?他跟你离了婚,他也不可能找到比你更强的人了,所以他肯定不愿意离。他不愿意离,你逼他离,他可能会选择同归于尽。他是外科医生,干这种事真是太容易了。”
她一下想到他曾经说过的“废掉”他三姐夫的话,觉得他这人不是没有这种心思,也不是没有这种能力,不由得惊惶地问:“那怎么办?”
姐姐安慰说:“我这只是把最坏的可能都考虑到,他应该不至于坏到那个地步。他还是很爱你的,但又固守他满家岭重男轻女的风俗,两样都舍不得丢。”
“如果我逼着他在我和满家岭重男轻女的风俗之间选一样,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姐姐不吭声了,老半天才说:“这个真不好说,但逼他不是个办法,你要多跟他谈谈,开导他,把他往你这边拉。”
过了一天,姐姐打电话来:“我突然想到,说不定那个神器真能让人生儿子呢。”
“你也迷信起来了?”
“我不迷信,但是有些事情目前科学还没找到解答,也许多少有点科学道理,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比如有些人有特异功能,我们不相信,但有些科学家都相信。”
“神器能有什么科学道理?”
“谁知道?也许男人树的树枝含某种化学物质?比如碱性比较重,不是说女性体内呈碱性容易生男孩吗?”
这个她可没想到:“那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想解释为什么满家岭的人生男孩多。还有一个可能,听说男性在女性高潮时射精,女性比较容易生男孩,用了神器,是不是就像增加了前戏一样,女性比较容易达到高潮?你可以问问小满,那个神器到底是个什么用法,如果是帮助女性达到高潮,那么用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
“但是那么神圣的时刻,用根破棍子——多无聊啊!”
“其实国外有很多类似工具卖,当然不是树棍子做的,有硅胶的呀,塑料的呀,很多种。有的单身女人买来解决性需求,也有夫妻买来增加闺房乐趣的——”
这个她可没听说过:“真有这种事?”
“真有。”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和姐夫——”
“我们没有用过,但我知道有这种东西。我们这附近mall(购物中心)里有一家商店,叫Adam&Eve,以前我不知道是家什么商店,就跑进去逛,发现是卖性用品的,摆着好多男人的那玩意——”
“这么说来,满家岭还挺先进的呢,都赶上美国了。”
“其实仿制阳物是很古老的习俗,是一种‘生殖崇拜’,很多民族都有,木头做的,石头做的,画在壁画上的,刻在器皿上的,世界各地都有。只不过后来科学发达了,人们知道阳物也没什么稀奇,不过就是男人身上的一个器官而已,就不再崇拜了。而满家岭可能因为比较闭塞,还保留至今。”
“他们那里的人都不兴出山来的。”
“小满是个例外,刚好他又遇到了你,也许满家岭的有些风俗,最终要败在你手里了。”
“那我真不知道是帮助了他们进化,还是断裂了他们的传统。”
“进化就得抛弃旧传统,不抛弃就不能进化。”
“那你的意思是?”
“这还是要看你的意思了,”姐姐分析说,“如果你不能接受神器,就不要勉强自己。如果本着不妨试试的的原则,也可以试一下,如果觉得委屈,就停下,如果不觉得委屈,甚至可以增添乐趣,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关键是他这次倔上了,你们老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如果用了那玩意,你真的生了儿子,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儿子女儿都是你自己的孩子;如果用了那玩意还是没生儿子,也可以教育教育他,让他知道满家岭的玩意并不是那么灵光的。”
她有点被说动了,姐姐嘱咐说:“一定要makesure(保证)那玩意是清洁的,还要叫他别莽撞,不要伤着你,或者给你带来感染。”
她考虑了好几天,终于决定试试。
晚上,她主动去碰他,钻到他怀里,他搂着她,继续睡觉。
她用手去触摸他那个地方,发现只是半软半硬的。
他叹口气说:“我不行了,废了。”
“谁说的?我觉得它正在站起来。”
“站了又有什么用呢?”
“怎么没用?”
“你又不许我用——”
“我怕感染。”
“怎么会感染呢?”
“怎么不会?谁知道大爷那手多脏,大爷的刀又多脏?你把那玩意放在墙洞里,神龛上,这些天还装在你包里带来带去,脏死了——你给那破棍子消个毒我就让你用。”
“怎么消毒?”
“酒精什么的?”
“现在到那里找酒精?”
“开水烫一下?”
他犹豫了片刻,下床去用开水烫了那个神器。
她用手摸了一下神器,觉得挺光滑的,应该不会擦伤她。她递回给他,交代说:“你轻点,别伤着我。”
“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