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亨特乘坐的飞机还在飞往罗马的途中时,国际刑警组织向各大区发出的搜寻赛利姆的通电就有了初步反馈。第一大区包括丹麦、挪威、瑞典和芬兰。在哥本哈根,警察在对各旅店进行例行登记检查时,偶然发现了一位叫琼。查伦的女士。她是玛乔莉。卡瓦拉笔记本上记载的罗马人名中的一个。哥本哈根的国际刑警组织中心局将这个情报电告了在圣克罗德的总部。警长加科按要求将此情报转到了伦敦国际刑警办公室。该办公室又将它传给了苏格兰场特别分部的克拉尔警长。
在此之前,克拉尔曾收到罗马方面关于玛乔莉。卡瓦拉本子里那些人的简要报告,其中也包括了琼。查伦太太。报告中说她是美国人,离了婚,过去四年在罗马工作,是位电影经纪人。此妇人38岁,颇有风韵,生意上也相当成功。于是,克拉尔给在哥本哈根的琼。查伦太太打了个电话,解释了他是何人和事情的原委,然后向她打听玛乔莉。卡瓦拉在罗马的活动和她在那儿接触的人。
“恐怕我没多少东西可告诉你,”琼。查伦太太回答说。“我并不太了解那孩子。事实上我只见过她一次,时间很短,是一位搞艺术的朋友介绍的,我位朋友叫亚瑟。德利西沃。”这个名字在那姑娘的笔记本上也有。突然,克拉尔听到琼。查伦太太的声音变得令人畏惧:“天啊……这是命中注定……我真幸运……”
“对不起查伦太太,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吓了一跳,警长。就在一周前我还订了今早这个航班的机票呢!”
克拉尔尽量使自己的声调正常:“那为什么您又改变主意了呢?”
“原来有一部英国影片要卖给意大利,后来这事吹了。正好哥本哈根又有了一桩生意,我就到这儿来了。”
“是这样。查伦太太,您是否认识一个叫赛利姆。拉莫克的年轻人?”
“是的,我认识赛利姆,还很熟。怎么啦?”
“能否告诉我他有哪些朋友?他们在罗马还是在别的地方?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就我所知,他没有工作。我想他是某艺术学校的学生。他的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我在贝拉玛塔——那是罗马的一家夜总会——遇到他时,他就是孤身一人。他突然过来请我跳舞。他……舞跳得很好。之后……这个,我每次见到赛利姆,他都是独自一人的。”
“查伦太太,”克拉尔提醒她,“我想,您刚才说和他很熟,但您却不认识他的朋友或熟人,而且,您也仅是在数星期前才认识他的。”
“他就是那种人——容易让人很快接近他。有些神秘的样子,但对人相当热情,这是我个人的看法。跟他在一起是很愉快的……警长,您问他的事干什么?”
“他不见了,查伦太太。我们想找到他。因为他有企图将爆炸物偷运上飞机的嫌疑。”
“我不相信他会干这种事,”琼。查伦太太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很自信。“赛利姆绝对是个有教养的小伙子,他不是凶手。”
“他对您谈过他的政治信仰吗?”
电话里一时没了声音,那个在哥本哈根的女人显然在思考这个问题。“没有。绝对没有。就只是……个人的事情。但他决不是放炸弹的人,警长,赛利姆不是那种人,相信我。”
“就算不是,我们也得找到他,请他解释一下突然失踪的原因,并告诉我们玛乔莉。卡瓦拉在罗马时的情况。”
“赛利姆怎么会知道她的事呢?”
“他俩成了情人,查伦太太。您不知道?在过去的一周中他们就住在一起。”
电话里又没声了。然后听琼。查伦太太轻轻说到:“这个狗东西……怪不得,我把他介绍给玛乔莉后他就没再来过。”
“是您介绍他俩认识的?”
“两星期前,还是在贝拉玛塔夜总会,我遇到他那个地方。那是我第二次见到她,这个我已告诉过您了。”琼。查伦苦笑了一声。“然后,真见鬼……碰巧……”
“查伦太太,”克拉尔谨慎地说,“有可能这个小伙子原想利用您把炸弹带上那架飞往伦敦的飞机,在知道你改变计划后,就把目标转向了玛乔莉。卡瓦拉。”
“我仍不相信这个,警长。他可能是个流氓,但还不至于坏到那种程度。”
“但尽快找到他还是绝对必要的。假如他是清白的,那我们就好再去搜寻真正的凶手。如果是他,就得防止他和他的同伙再去杀人。但到目前为止,我们掌握的在助于寻找他的线索太少。对他模样的描述适合成千上万的俊小伙子。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可以……”
“他身上有一个……”琼。查伦突然插进来,“与别人不同之处。”她踌躇了一下。“但那不是一般人通常能看见的。我是说……”她又犹豫起来。
“那是什么?”克拉尔催她说下去。
她神经质地笑起来。“见鬼,警长。有些让人发窘,不应该这样,我知道的。你说话的口气也太……唉,你们英国人。
克拉尔叹了口气。“我还不是那么英国化,查伦太太。我父母是俄国移民。”
她又笑起来,显得轻松多了。“好吧。赛利姆左边臀部上有个伤疤,相当大。他说那是在一次撞车事件中留下的。那伤疤看起来有些古怪——整个儿就是一个字母”Y‘。“
在伦敦和罗马两方面的要求下,加科警长又从国际刑警组织总部向七个大区发了一份专电,电文描述了赛利姆的年龄,身高,模样——以及他左边臀部的特别标记:“Y”形伤疤。加科在电文前面缀上“XD……SOPEF……DUDOL……”的密码。这些密码译出来就是:“火急……请电告你们掌握或能获得的有关此人的全部情况。如有可能,请附上他的照片和指纹以及罪案记录。如果对他进行通辑,是否要求引渡,有何条件……”
“如在欧洲发现此人,请拘留他。如在其它国家发现他,则请监视他的去向和行动。”
亨特飞到罗马,赶上与迪哥。班底利少校共进晚餐,其时已是晚上10点半了。在这个城市,3小时午睡的习惯被认真地遵守着,各办公机构从下午四点再度办公,直到晚上8点半或9点才下班。利奥纳多。达。芬奇机场的爆炸事件和后来搜寻赛利姆的工作使班底利少校忙得没能睡成午觉。但他看上去仍劲头十足,再干几个小时也没问题。工作最辛苦的时候,亦是他最快乐的时候。工作能给他瘦削的身躯中注入一种神秘的潜能,能松弛他紧绷的面孔,给他温和忧郁的眼中增添活力。
迪哥。班底利在公共安全局性格外向的同事们眼中是一个怪人。在非执行公务的时候,他这人特别害羞,尤其是在女人面前。女人要是越漂亮,对他越好,他就越是往后缩。但他确是一个有脑子,能干细心的警官。大约在四年前,亨特曾为一件伪造案与他共事达三个月。他还认识班底利的妻子:一个漂亮、自信但毫无成就的荷兰籍电影演员。她在碰到班底利的第一个小时内就俘虏了他,当晚就以让人理解的坚决态度将他拎上了她的床,跟着在一个月后又以同样坚决的态度与他成了婚。每当她外出,去某部电影中扮演一个难得的小角色时,班底利打发业作时间的方法总是:操一册好书怡然自得地独自呆在家中。
班底利在他最钟爱的一家餐馆的外平台上请亨特吃一顿丰盛的海鲜。从平台栏杆较低的那面,传来汽车喇叭相互威胁的鸣叫声;未装消音器的摩托车发出挑战似的咆哮,在车流缝隙中钻行绕着波波罗广场乱开。迪哥。班底利对这种平常的罗马生活现象早已习惯,他说话的声音随噪音的变化自动地提高或降低着,与亨特讲着案件的最新情况。
“正如你所估计的那样,玛乔莉。卡瓦拉笔记本上用红笔写的名字,是她在美国的朋友给她介绍的罗马熟人,而用蓝笔写的名字则是通过这些关系认识的人。所有的人都一致认为她不会故意参予这起恐怖活动阴谋——无论这起阴谋是政治性的,还是非政治性的。在这些人中,只有三人见过那位自称为赛利姆。拉莫克的小伙子。”
“是琼。查伦太太将玛乔莉介绍给赛利姆的这个我告诉过你了。另外两人则是通过玛乔莉认识赛得姆的:一个叫亚瑟。德利西沃,意大利血统的美国的,是那姑娘在巴尔的摩老家的邻居。还有一个丹麦女人,叫克尔丝登。瑞伯格。她和德利西沃在威勒多街后面合开一家外文书店,并与他在特拉斯蒂维尔同居,就在离墨堪提广场不远的某处。”
“玛乔莉和赛利姆住在一块儿,就是他们告诉你的吗?”
班底利点点头。“玛乔莉。卡瓦拉原应离开罗马,去巴黎呆一星期,然后再去伦敦呆一星期。德利西沃和那个叫瑞伯格的女人以为她已经走了。可是有一天晚上,他俩在特拉斯蒂维尔偶然撞见她与赛利姆从一家专映美国旧影片的影院里出来。玛乔莉告诉他们,她已决定留在罗马与赛利姆一起度过她剩下的假期。”
“是她告诉他们赛利姆跟她住在一起的吗?”
“是的,她似乎对此感到自豪。赛利姆显然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俊小伙子。她整个儿被他迷住了,甚至为他取消了去巴黎和伦敦的计划。”
亨特手捧酒杯,皱眉沉思。“但为什么她又改了主意,要去伦敦呢?”
“这个,”班底利说,“还有许多其它事,对我们来说仍是个谜。事实上,除了赛利姆左臀上的伤疤外,我们的调查迄今完全没有什么进展。对整个罗马的搜查一直在进行着,所有的情报员都被告知了此事件的严重性,他们都很卖力,但一无所获。”
“那俩人后来又见过赛利姆吗?”
“第二天晚上又见到了。他们与赛利姆,还有那姑娘在一起吃晚饭。我知道你又想问什么,不,赛利姆没提及政治上的事。他们对他一无所知,只是听他自己说对艺术很感兴趣,而他们却并没有发现他在这方面有什么过人的见地;他还说了他是土耳其人,关于这个,现在我们已知是谎言。但他究竟是哪国人,却还不得而知。”
亨特精明地瞧着班底利。“但你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那家贝拉玛塔夜总会——就是他先后遇到琼。查伦和玛乔莉的地方,——现在还是那些给游击队送钱的阿拉伯人聚集之处吗?”
“是的,”班底利承认道。“还是他们走私毒品换取军火的联络点之一。”
“然而,你并不关闭它。”
班底利叹口气,无奈地摊开手。“跟阿拉伯人打交道,你是知道的,我们得小心些。意大利需要阿拉伯的石油。每次我们对某一游击组织进行干预,都会招来经济报复,甚或武力报复。所以我们只能伸长了耳朵,间或派人去对那些进出贝拉玛塔夜总会的人进行秘密拍照。”
亨特的黑眼睛眯了起来。班底利摇着头。“不,西蒙。我们将偷拍到的与赛利姆特征相似的所有年轻人的照片都拿了出来,到处请人辨认,但赛利姆就是没在我们拍照的人值班时进出过贝拉玛塔夜总会。”
亨特一面给他们的杯子续上酒,一面沉思着。“夜总会的人是怎么看他的?”
“没人承认认识他,也不知什么人跟他接触过。我们还问过那儿的常客,也没问出什么名堂。所以你瞧,西蒙,我们掌握的线索太少了。没人知道他的去向,谁跟他联系,他到底是谁。也没有照片。我们总不能发命令让警察扒下罗马所有俊小伙子的裤子,看看他们屁股上有没有伤疤。”
德利西沃和克尔丝登。瑞伯格的那家书店已关门数小时了。亨特只好渡过特拉斯蒂维尔河去他们的住处。那儿好久以来一直是罗马最贫穷的地区。但近几年那儿的低房租吸引了一大批外国嬉皮士和穷学生,另外还有一些富有的外国移民,他们是被那里的破旧建筑物吸引来的。只要花上足够的时间和金钱,就可以将那些破房子变回它们原来富丽堂皇的模样。
亨特在一条充满垃圾和野猫味的窄陋小巷里找到了他们的住处。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爬了五段楼梯,来到他们位于顶层的房间。这是两个装饰粗糙的小房间;但一些关于罗马的风景彩画却为其增色不少。而且,它还有在罗马最让人羡慕的东西:一个小小的屋顶阳台——能看到圣彼得大教堂拱顶的阳台。
亚瑟。德利西沃约50岁,个子矮小,秃顶,性格开朗。克尔丝登。瑞伯格大概比他小5岁。她身材丰满,有一双热情的蓝眼睛。他们两人之间那种和谐满足的气氛感染了亨特,使他比原计划多呆了一会儿。
他们在回答他的问题时,跟回答班底利一样痛快。但亨特也没能比班底利多问出点什么来。他原就没寄予多大希望,只想试试而已。一个半小时后,他起身告辞,就在他打开房门要出去时,门边墙上的一张画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张画着特里维喷泉的水粉画,上面的签名是:“德里西沃”。
亨特将手从门把上缩回来,转向德里西沃。“你没告诉班底利少校您是个画家。”
德里西沃悲哀地笑了。“那是因为,我并不是一个画家,不是一个真正的画家。过去有段时间,”他承认道。“我曾想过也许我会成为画家。但我的天赋不够,或是努力不够吧。如今我只是把画画作为一种嗜好罢了。画家是指那种能卖掉自己作品的专干我行的人。”
“你过去也卖过,”那女人提醒他。
德里西沃大笑起来。“诚然,那是我刚来罗马的时候。但你总不能称那种给站在西班牙石阶上的游人画画速写,每幅画赚十来美元的人为专业画家吧?”
亨特的眼睛深处闪过一道亮光。“你能为我画一幅赛利姆的速写吗?”他平静地问。
德里西沃无把握地皱皱眉。“凭记忆?我不知道……”
“你当然能行,”克尔丝登。瑞伯格说。“你还记得我兄弟来过以后你给他画的那张画吗?”
“那还不如说是一张漫画。”
“但仍然象极了,”她坚持道。“任何人一看就能认出来。再说我还可以帮帮你,譬如说你要是把他的鼻子画大了,或画小了,我就会告诉你。”
亨特关上门,坐了下来。“试试看吧,”他对德里西沃说。
瑞士的法语城市日内瓦自古以来就是外交家们的角逐场;是全世界和平繁荣宏伟规划的酝酿地;也是一切徒然幻想的葬身之处。它座落在优美的莱蒙湖的两岸,湖上,闻名遐尔的费多伊喷泉将水柱直喷上约500英尺高的空中,诚为世界上最高的人工喷泉。沿湖边的伍德罗。威尔逊堤岸路既可以去联合国欧洲总部,也可以去原国际联盟大楼的遗址,原国际联盟曾想让人们用理智而不是用鲜血去解决彼此间的纠纷,但她的努力同她的大楼一样坍塌了。
1973年,穆沙法上校资助的游击小组在欧洲的活动是由一个年轻的鲁巴亚人在日内瓦指挥的。这个人叫巴歇尔。莫德利。因为所有的资助只有通过他才能获得,这就使他对错综复杂、相互竟争的阿拉伯游击组织网络中的极端异己分子显得尤为重要。
巴歇尔。莫德利办公的地方在劳森大街42号鲁巴亚阿拉伯共和国驻联合国常设代表处,他办公室门一的牌子写着:信息处助理秘书。但是,为了避免被人窃听,凡与他真实工作有关的会晤都安排在别处进行,而且每次的地点不同,这样,任何人都无法预先安置窃听器。
贝尔。加拉在一家面朝湖滨大道的露天咖啡座等候着巴歇尔。莫德利。天太晚,这家咖啡座已快打烊了,其它的桌面都空着,只有贝尔。加拉一人坐在那儿,慢吞吞地呷着一杯加酒的苏打水,神态悠闲。但他体内的精力却如一部即待负荷的电机,在轻松地旋转着。德里斯。哈莫倚靠在湖滨大道对过的栏杆上,从那儿可以不受阻碍地监视咖啡座周围的情况。他双手插在棕色的轻便雨衣口袋中。在右边的口袋里,装着一枝0.38口径的短筒左轮手枪。在哈莫身后,日内瓦湖黑色的水面反射着对岸城市的道道光波,不断有天鹅滑翔其间,时隐时现。在湖的远处,黑夜中的阿尔卑斯山犹如一片低低覆盖的云层。
一个宽肩高个儿男人,身着棕色西服,沿湖滨大道溜达过来。他扫了德里斯。哈莫一眼,又看了看贝尔。加拉和他周围的空桌,在贝尔。加拉右面最靠边处拣了一张桌坐下来。
过了一会儿,巴歇尔。莫德利出现了,后面跟着他的另一名贴身保镖则选了他们左边的一张桌子。哈莫呆在原地观察着。一个懒洋洋的侍者出来伺候他们。
“喝点吗?”贝尔。加拉彬彬有礼地问这个鲁巴亚人。
“我不喝酒。《古兰经》上有禁酒戒条,这个你也知道。”莫德利跟侍者要了一杯茶,那侍者又向那两个鲁巴亚保镖走去。
“有时我记不住,”贝尔。加拉不在乎地说,同时故意啜了一口杯中掺酒精的饮料。他不喜欢巴歇尔。莫德利,这人25岁,有些过于自命不凡。年纪轻轻就爬上了对众人发号施令、驱来使去的地位,而这种地位又是靠他的叔叔得来的,他的叔叔是帮助穆沙法夺权的“兄弟上校”之一。而莫德利是他叔叔最宠害的侄子。
侍者进屋去了后,莫德利嘲弄地看着贝尔。加拉。“这次见面的时间不要太长。我们彼此都没多少话说,不是吗?”莫德利的语调很不耐烦。“你来一定是有许多种解释,但我必须告诉你,我完全没有兴趣听失败的借口。”
跟以往与莫德利见面时一样,贝尔。加拉并不生气。他靠在椅背上,以一种近于慈爱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年轻人。“得了,巴歇尔,你知道从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失败的时候总是有的。我想你也曾有过多次,我说得对吗?搞侯赛因国王得手过吗?那些要干掉美国国务卿的计划,还这不是都落空了?我想穆沙法不会因此对你大加赞赏吧?”
莫德利脸上勃然变色。“失败行动的负责人不得再有独立指挥权。现在这外对你也一样适用,对不起了!”
贝尔。加拉淡淡地笑着。“如果穆沙法上校知道了我这次带来的计划,他就不会同意你的意见。”
“看来你是没听见我说的话,”巴歇尔。莫德利狠狠地说。“我们对你以后的任何计划都不会再感兴趣。”
“我这个计划,”贝尔。加拉平静地说下去,把对方的话当耳旁风。“是在同时同地干掉侯赛因和美国国务卿。”他欣赏着巴歇尔。莫德利的震惊表情,然后从容地解释有关瓦拉西80大寿招待会和他的打算。
自命不凡的神色第一次从那个鲁巴亚人脸上消失了,被贝尔。加拉穷凶极恶的计划抹掉了;他深知这个计划会对他的主子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会有许多困难,”他犹豫地说。“假使有这种可能……”
“能行,”贝尔。加拉直插进来。“你已经知道能行。当然,招待会上会有安全措施和贴身保镖,但不会象正式出访那样兴师动众,因为无人知道他们会去参加招待会。由我来干,这计划就能成功。”
莫德利摇摇头,担心地皱着眉。“假使我们支持这个计划,你当然应该充当一个重要角色,这个我同意。但还得另有人负责;得有一个经验丰富,有过成就的人来领头。”
“这事儿没有我不行,”贝尔。加拉冷冷地指出。“你知道,须先去瓦拉西的领地进行侦察部署,待时机一到,再去实施计划。这些都只有我才能做到。得让我从头到尾指挥,否则我一样都不干。”
莫德利默默地沉思,想找出一个折衷的办法。
贝尔。加拉站起身来。“我得去睡会儿。明天,我打算去瓦拉西的领地观察一下,以便按实际情况制定可行的详细行动计划。你要是不感兴趣,我就去找别的游击队组织,你们的某个竞争对手。”他做出转身欲走的样子。
“慢着……”莫德利急道。
贝尔。加拉转回身,向莫德利微笑着。
“几天后我将去巴黎,”停了一会儿,鲁巴亚人说。“等你调查完毕,一切都计划好后,就到那儿找我。如果可行,我们就干。”
“如果干,”贝尔。加拉提醒他。“得我指挥。”
巴歇尔。莫德利慢慢点了下头。“同意。”
贝尔。加拉拍拍这位年轻的鲁巴亚人的肩头,溜达着向哈莫走过去。巴歇尔。莫德利注视着他们一块儿往旧城的大码头方向走去,慢慢消失在夜幕之中。这时侍者端来了他们要的三份饮料。
莫德利付了钱,茶杯都没碰一下便起身而去。两位保镖也立即起身,不离左右地跟着他迅速回到鲁巴亚代表住处。回去后,莫德利向鲁巴亚首都发了一个请示密电。
凌晨3点钟,一辆罗马出租车转过佛拉米尼亚大街,驶入一个死气沉沉的广场。广场四周环绕着那种顶上有拐弯小平台,底层为商店的古旧楼房。在广场中间有一方形水泥岛,上面有六条歪斜的长凳,环绕着一片邮票图形的草地,草地用铁丝网围着。出租车在一幢小公寓楼前停了下来。这幢公寓楼的左边是一家小饮食店,右边是一间肉铺。亨特钻出车来,身体因疲劳而发沉,眼睛也肿涨充血。
他让司机在外面等着,自己走进了公寓楼。他一推开前门,楼里不知什么地方就响起了铃声。门厅兼作接待处和休息室,这儿窄小,昏暗,空空如也,只有几把破皮椅、两张桌子,上面堆一些旧报纸和过期杂志。亨特伸开疲劳的双腿,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秃顶胖子穿着皱巴巴的睡衣,趿一双睡鞋,拖曳着脚步从一扇门出来,向亨特眨巴着惺忪的睡眼,用意大利语咕哝道:“没房间了,客满,没房间了。”
“我不要房间,”亨特用英语告诉他。“我要见乌里。伊占。”
那人脸上立时呈现出一副傻相。“谁?”但他说的却是英语了。他狐疑地打量着亨特,眼里的睡意也少了许多。
亨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不认识这个胖子,但他确实了解这幢房子。这儿主要接待以色列游客,也是“摩萨德”(以色列军事情报机构)在罗马的反恐怖活动联络点。罗马警方和阿拉伯特务都在对这幢房子进行窃听。每次以色列特工从这儿过,便设法拆除掉窃听器,但等他们一走,就又被装上了。
“乌里。伊占,”亨特不耐烦地又说。“他是这儿的老板,过去6个月来他一直在亲自管理这幢房子。我的名字叫西蒙。亨特。他认识我。要是他睡了,你就去叫醒他。”
“他出城去了,不在这儿。”
这也有可能。亨特考虑是否找找“摩萨德”别的特务联系,但他又只和乌里熟识。“那好吧。等他回来,告诉他我来过。我住在依克什尔索饭店。就说我想见他。听明白了吗?”
那张胖脸上的傻相消失了。“当然,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您说您叫西蒙。亨特,认识乌里。想见他。您住在依克什尔索饭店——但愿我也有钱去那儿住住。”
亨特出来,乘出租车回到依克什尔索钣店。当他在柜台上取房间角匙时,穿制服的饭店夜班职员向休息室那边点点头,低声说:“有位先生在等您。”
亨特转过身,见一个修饰齐整的象是使馆工作人员的年轻人从沙发椅上站起来。那人驱散脸上的困意,步履轻快地向亨特走来。“是亨特先生吗?西蒙。亨特先生吗?”显然已有人对他说过亨特是国务院派来的要人。
亨特拿出身份证,轻轻弹开来给他看。然后指着那人左臂下紧夹着的棕色公文袋说:“给我的?”
“是的,先生。他们让我亲手交付与您。我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这话听起来不象抱怨,他只不过想让人知道他尽了自己的职责罢了。
“你做得对,”亨特说,并接过公文袋。“回去睡会儿吧。”然后他步履沉重地走向电梯,上到六楼,进入自己的房间。他揿亮电灯,重重地坐到桌上,脱掉鞋,撕开公文袋。
里面装着用德利西沃画的3张赛利姆的速写制成的照片,有十几幅。德利西沃和瑞伯格一致认为这3张最象赛利姆。迪哥。班底利为自己留下了一份,准备向意大利全国警方散发。到早上的时候,这几张画像还会登在意大利每张报纸的头版上,会上电视,还会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广为散发。这些照片是使馆特为亨特冲印的一份,他打算明天亲自去散发给航空公司,机场安全人员,各使馆,领事馆以及某些经选择的特务,如乌里。伊占一类。
这天晚上,亨特最终躺到床上的时候,对这一点已深信不疑:除非赛利姆已离开欧洲,否则无论他在何处,都会在数天内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