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新闻媒体和警察局的调查矛头指向黑社会。他们毫不怀疑这是黑社会决定的报复行为。真是阴差阳错。黑社会要杀的是我,他们哪会想到雅娜在最后时刻替代了我?
我跟索比公司签订的合同中断了。在这两起谋杀案发生以后,我有时候装疯卖傻。我不应过多地自我克制。没有莫瑟威尔,我将完全失去平衡。我那突然的谵妄性发作,再加上我那些反对制度的诅咒,使索比公司失去了信心。我始终是个靶子,这使得一切演出都化为泡影。勒普蒂十分清楚这点。但他留在索比公司。吕丝向我保证此事。璐的消息并不可靠。勒普蒂不去菲尔斯公司,那么他要离开索比公司的传说会不会又是个计谋?
M死了。我必须谈谈此事,我应该敢于写M和死神。我还不知道这说明什么。也许它意味着我从此得以解脱了?但我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一点,除了对自己的自由焦虑不安外,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也许我需要用几个月的时间去权衡,仔细观察,搞明白那条把我跟太阳底下闯祸潜逃的司机联结起来的纽带,那如此恐怖、如此诱惑人、如此讨厌的纽带,以及他想建立的对我的控制。难道我是从他那儿诞生,由于他而诞生?这支歌曲是不是我的?在那天上午的中国街上他听到了什么?是不是我的叫喊?看样子我得花几年时间去解开这个结,去完成这冰块的拼图游戏。
调查多特被杀案的警察越来越怀疑阿尔罗,他成了主要嫌疑犯。人家发现了他过去因精神病而连续被软禁过好几次的证据,他有精神分裂症。莫瑟威尔和一个犯罪心理学专家——多亏他也参加这大会——审问了阿尔罗。
阿尔罗承认了,但最初他只承认杀了多特。他先收买了那两个值夜班的,让他们打开笼子。这两人是他在S区(贫民区)里雇来的两个乞丐。警察没办法再找到他们。阿尔罗以为人家无疑会把他们当作黑社会买通的罪犯。因为黑社会公开扬言要“报复玛阿”,并要“给她一个极其可怕的警告”。
可是警察们并未上当受骗。因为两起案子都跟阿尔罗密切相关,在巴黎和东京,同样的死亡逻辑包围着这个驯兽员,狒狒们的熟人。他只在睡觉时才离开它们,且离得不远。
具有戏剧性的是,阿尔罗谴责马姆特是杀死卡尔曼的凶手。他说他是从年轻狒狒那儿学会如何操作匕首的。他偷偷地准备条件干这坏事。在模拟作案经过时人家要他模拟从马姆特处学会使用刀子,这时阿尔罗十分紧张、心虚,他一窍不通了。他不会给狒狒下达命令了。一个世界灵长类动物学专家来东京解开了这个谜。他能证实马姆特使用刀子相当自如。
我在多特被杀后三个星期才得以离开东京。我动身的前一天,收到阿尔罗的一封信:
玛阿,请您听听阿尔罗的呼声。玛阿,我杀了多特,是我把它领到满月桥上的。因为这个名字很美。它使我想起演出时舞台上的桥。我武装了马姆特,是它把卡尔曼刺死的。
玛阿,请听听阿尔罗、小阿尔罗、贱民阿尔罗、傻瓜阿尔罗的呼声!我只是为了您才牺牲我心爱的狒狒们的。我把这祭品献给了您,因为您是我崇拜的偶像,我无法摆脱您的形象,我也不愿意摆脱。从您在南方动物园出现起我就爱慕您了。我看见您在阳光下,我感到您是那么讨厌狒狒。于是我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的生活。我认为您把我跟狒狒一视同仁了,您轻视我,厌恶它们时也厌恶我……渐渐地我仇恨狒狒们的监狱,也恨自己驯养它们,带它们演出。我在控制电项圈的威力时又羞愧又快乐。
有朝一日,我会把您也杀了。这是出于爱情,为了永远拥有您。我会引发一场大火,把舞台烧个精光。我会偷您的骨灰,把它藏在一只大骨灰瓮里。我梦想着这只骨灰瓮,我见到了它,它跟1923年东京大地震和大火灾时牺牲者的骨灰瓮相似。我在地震和火灾回忆录中端详这些骨灰瓮。玛阿,我将把您圣洁的骨灰放在我要为您建造的塑像馆里,塑像馆将被您的塑像灯照得通明。我将每天来到塑像馆,跪在朱红帘的微光中,跪在我崇拜的歌星前。这样,通过这只炽热而痛心的骨灰瓮,我将一字不差地实现我们演出的意义。我将是您叫喊的最忠实的诠释者,是叫喊声的伟大教父。我是您的和尚,玛阿,永远是。我将在让我哭泣的骨灰瓮前为您而圆寂。
现在,玛阿,我爱慕的人儿,这个骨灰瓮就是我的心。您的形象在阿尔罗心中的骨灰瓮里燃烧,直到我的心死去为止。
我回到巴黎。马姆特、洛尔、玛雷尔、希普和霍普被放回地中海动物园里。马姆特成了狒狒王。玛雷尔成了王后。希普成了孤儿,注视着它们,被驱逐在一个角落里。多特在东京焚化了,它的骨灰被埋在韦西内花园里,坟墓挨着卡尔曼的坟,这算是夫妻团聚了,这是祖先们的住房。多特的坟上还是光秃秃的,而卡尔曼的坟头却已蒙上了一层绿草。
我永远也不再发出叫喊声了。它自行消失了,我解脱了。我让吕丝和璐相信我动身去非洲。我撒了谎,甚至对口丝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