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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矛盾重重

    “时间流逝千百年,将一切烙上寂寞的印章。

    城堡在召唤,玫瑰即将枯萎,沉睡的公主静静等待王子的亲吻。

    王子消失,巫女现身,童话的结局原是骗人把戏。”

    不知哪里传来的歌声,隔着那么多喧闹的声音,还是隐隐约约传到屋内,门铃忽地响起,晴绿心头不知为何一跳。

    打开门,看清外面的人后,她蓦地一愣,心绪越发不安,脸上却还是浮现淡淡而疏离的一抹笑意,“新年好。”

    “可以进去坐坐吗?”

    晴绿迟疑了片刻,脸上闪过几丝戒备,终还是转身拿出一双拖鞋。

    纪璇细细打量了下屋子,笑意盈盈,“我还是喜欢小户型,看着可温馨了。”

    晴绿笑笑不语,泡好一壶茶,“纪小姐来的这么突然,也没来得及泡发财茶。”

    纪璇不动声色的接过茶,微微抿嘴,“什么发财不发财的,随意了。再说,席川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了么?”

    晴绿沏茶的手微微一抖,少许的茶水微洒出来,迅速渗入米白的茶几垫,留下细小却碍眼的咖啡小点。

    纪璇将她的神色悉数收入,她放下杯子,一双亮眸直直望向晴绿,“昨晚我家和席家一起订的年夜饭,却不想他却一天不见人影,是和你在一起过的年吧?”

    晴绿微微颔首,轻轻吹去茶杯上缠绕着的氤氲水汽,抬眸莞尔一笑,“是呀,他还下厨做了一道菜呢,味道不错喔。”

    “是吗?”纪璇伸手兀自又倒了杯茶,也不顾热烫,竟是一口喝下,“我知道,席川他,挺喜欢你的,而我今天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个。”

    晴绿无声笑起,自己何其荣幸,这样的戏码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她漫不经心的将身子深陷沙发,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台词。

    纪璇见此,便也开口,“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希望不会对你造成某些伤害。你也该知道,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你和席川之间是没什么可能的,我也看出你不是那些会胡搅蛮缠的女人,所以……”

    记忆深处的某样痛楚再次被唤醒,晴绿隐下心里涌动着的烦躁,唇畔扬起一抹讽刺,她极力压下情绪,尽量缓和语气,“所以,让我离开他,是吧。”

    纪璇不语,只是看着她,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这般自然而有些倨傲的神态,一下子便刺痛了晴绿的心,仿佛被夹到尾巴的猫,又更像极力想要掩饰忘却的某些事情被尴尬而□的剥开,如未成熟的果子,涩口而激烈的汁液瞬间喷涌而出。

    纪璇竟又问了句,“如果你需要什么条件,也是可以商量的。”是的,总是这样的,先是来个故做好人的劝说,然后软硬兼施,或者给个数额的支票,总归是这样子的套路,恩威并施,利益交易。

    晴绿将身子微微后仰,沙发摩挲着的柔软触感却让她更加烦躁,那一幕耻辱的过去又历历在目。

    “离开颜南,你们不可能的。”

    “给你钱,离开他!”

    “你父亲死了,你要回去送终的吧?”

    “没钱买机票了?呵,所以,拿着钱滚吧。Shit!”

    电影的慢镜头般开始回放,一点一滴都无比的清晰,清晰到让人作呕。

    那个晴绿,慢慢的弯下身去,一张一张捡起地上刺眼的纸币,那从席曼手里随意扔出的一叠纸钞,是最直接而有效的侮辱工具,比那利刃还要血淋淋。可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却是要弯下身,以那样一种难堪的,可笑的,卑微的姿态,接受她的施舍。

    有人在围观,有人在指点,饶舌而陌生的英文,还好,至少不是熟悉的中文,至少不会再让熟人看见这个样子,直到几个友好的外国学生将拾起的纸币给她,关切的问了句,

    “areyouallright?”晴绿才发觉,原来自己竟然在会用这么可笑的一种思维,来保存那一点点的自尊心。

    时间缓慢流逝,客厅寂静的有些异样,纪璇一杯接着一杯的倒茶,在茶壶终将见底时,晴绿终于起身,她垂下眼眸,神色极疲倦,“纪小姐,先请回吧。”

    席川几日没有出现,自那日早晨打了个电话说要过来,而代替他来的纪璇回去之后,仿佛消失了,又好像从没出现过一般,再没了任何影讯。

    晴绿的心绪也是渐起波澜,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后来的莫名恼怒再到最后,竟是隐隐有些担忧。

    这日恰逢满身酒气的顾清初过来,估计是外面应酬的,见她神色不佳便随口问了怎么了,晴绿将一杯醒酒茶递给顾清初,一面似乎是自言自语的喃喃,“席川,不会又被绑架了吧?”

    半清醒着的顾清初神色瞬间骤变,口袋内的手机却不知好歹的响起,铃音一遍一遍重复,他依旧置之不理,只是望着晴绿,饶是喝了酒,面色还是变得几分冷峻,连声音也带有寒意,“若他又被绑架了,你是不是又会跟着他去了?”

    晴绿一时没反映过来,见他如此不禁怔然,喃喃开口,“清初?”

    顾清初轻哼一声,一脸嘲讽之色,“席川一家最近和纪家走的很近,一定是去哪度假了。”

    晴绿身子微微一僵,轻轻‘哦’了一声,便转身欲去取毛巾走去,一不小心,将一旁的高脚凳带到,其上的吊兰‘啪嗒’一声,青瓷清脆的裂开,泥土有些散落。

    顾清初睁开醉熏的眼,脑子却分外清明,就这么,神不守舍吗?终于忍不住,他摇摇晃晃着过去,一把拉起弯身收拾的那人,强势的力道让晴绿微微吃痛。

    顾清初毫不避讳被压抑许久而此刻却全然释放的情绪,眼眸仿佛冬日冰冷的大海一般,“池晴绿,你老实告诉我吧,是不是喜欢上席川了!”

    晴绿被这一惊一乍的有些不知所措,加上心里这几日的不安,又有点被道破心事的不甘,她反击,“我喜欢谁,你管得着吗?”

    “我当然管得着!”顾清初也被彻底点燃了,怒气随着酒气直直朝晴绿而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和他根本就没的可能!”

    “呵,真是可笑,一个接着一个跑来告诉我,没的可能!”晴绿想要甩开他有力的臂膀,却始终挣脱不出,只得仰起脸对着醉酒的人,眸内已然带着闪闪泪光,“我知道我知道,顾清初,不用你们教,也不用你们威胁,我都知道。我算是个什么样的人,注定要被抛弃被放弃!清初啊清初,我本就不觉得能有着什么可能……”

    晴绿的急骤的语速忽地放缓,她望着已然深醉但眸子依旧清明的顾清初,蓦地一笑,“可是,我改变主意了,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不可能是可以成为可能!”

    顾清初的怒火成功被这句话点起,他冷哼一声,竟制擎住她,用力往前,遂吻上了她的唇,

    满腔的酒气迎面扑来,晴绿不可置信的睁开双眼,面前的人如此陌生,再也忍不住,她用力一咬,顾清初一个吃痛放松,晴绿便挣脱了开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晴绿委屈的朝他大叫,这一刻心里再没有其它念头,只是觉得这个顾清初离自己太遥远太遥远了。

    “呵,我知道,我不过就是吻了你罢了,晴绿,你这般朝我吼,是不是觉得很委屈?”顾清初努力站稳,将鼻梁上的眼镜一把甩开,眼内微微的血丝,以及那抹深深的痛楚,一时竟让晴绿也呆了。

    顾清初慢慢走向她,“是的,从我开始对你动心,从我爱上你,我便输了,输的一塌糊涂,输到任你尽意,输到让你一次次无视我的感情也无所谓!晴绿啊晴绿,我以为我可以忍受,只要你幸福,可是,做不到,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仿佛找到泄愤的猛兽,此刻的顾清初再也不想压抑自己的情感,任自己将那些深埋心底的话一吐为快。

    “你说让我找个女朋友,你说季节挺不错的,我如你所愿,我和她在一起了。可是,我还是爱你啊,从捡到你的时候,看你一点点的改变,看你的笑容一点点灿然,我很满足,满足到差点忘记自己一直坚持要做的事。呵呵,所以说啊,女人只能用来疼,用来哄,却不能爱,爱上了,就落到这样的下场。”

    晴绿听着这些话语,仿佛被刀子一点点凌迟的鱼,被刮去鳞片,被挖去心,所有的一切似乎变的不重要了,之前一直坚持的情感原则被全然推翻,脑子里全是一个念头,顾清初爱自己,顾清初很爱很爱自己。

    那种隐忍到极致的爱恋,浓烈的让晴绿一下子不能自己,直击的震撼,让她呆若木鸡,到底,该如何收场。

    顾清初摇晃了几下,终于挨着一旁的墙,缓缓倒地。

    身后传来很细微的声音,一个人影慢慢走近,晴绿看见满脸泪痕的季节,手里握着手机,而顾清初的口袋依旧传来不依不饶的铃音,“王子爱上了别个公主,去了另座城堡,公主依旧孤单沉睡……”

    09年的大年初一,几家欢乐几家愁。

    有人失魂落魄,在烟火盛行的大街上闲逛到天亮。

    有人一醉方休,不管今朝他朝是何年。

    有人被爱蛊惑了心,迷失了原则与方向。

    当然,更多的人,在这灯火之城,尽情享受着天伦之乐,或三五好友搓着麻烦玩着扑克,或,终于带回家去的小情侣忐忑的等着家长的态度。

    总不会是,人人都如此。

    当清晨的鸟啼唤醒刚刚入睡的城市,有人终于下了决心,就这样吧,以后的路,无论多少苦多少甜,选择好了路口,就继续前行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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