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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蒙蔽的心

    林小单打开门,门口蜷缩着的人让她吓了一跳。

    “晴绿!”小单惺忪的睡眼陡然睁大,未及换鞋,跑了出去,“晴绿?你怎么在这?”

    闻言抬起头的人,凌乱的发丝因长久紧贴在额前而显得死气沉沉,红肿的双眼布满细微血丝,眼神空洞而黯淡,如暴风雨前夕暗沉低压的天空,灰蒙而毫无生机。

    晴绿抬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要起身,双脚却早已麻木,她无奈的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异常暗哑怪异。

    林小单鼻子一酸,泪水竟直直流了下来,这才几日未见,竟变成了这幅模样。

    粉红色调的屋内,四处丢满了玩偶毛绒,音响里静静流畅着宁静而让人心安的纯音乐,床上沉沉睡着的人眉头一直未松开。

    林小单再次走进来,晴绿已经起来,正斜斜靠着床头,手里的遥控器不停换着台,喜庆而煽情的晚会一个接着一个,她只是挑着那些搞笑的山寨节目看,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细眸微微弯起,与早晨失魂落魄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单将手里的药递过去,“吃药吧,不然就变哑巴了。”晴绿乖乖的将药吃下,拍了拍一旁的位置,意思是叫她一起坐下。

    林小单皱了皱眉,刚刚季节打来了电话,问晴绿有没有在这里,语气颇为奇怪,似乎欲言又止着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说了句好好照顾晴绿,便挂了电话。

    小单倒是急欲想知道原委,她一边不时打量着晴绿的脸色变化,一边在那暗自揣测,却始终不得头绪,到底是因为什么,既然季节打来电话,想必是知道的,却又支吾着不说,难道是因为顾清初?

    不知过了多久,林小单假装随意的,又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昨晚,到底是……?”

    晴绿微微一愣,她转过身,眉目间因电视里的小品而带着微微笑意还犹未散去,可眼内却是一片迷茫失落,她无声地望了眼林小单,迟疑半刻,泪水却先一步扑簌簌掉落下来,该怎么开口呢,这样复杂而羞于说出的心情,明明是自己怂恿着将他推出去的的,可为什么,当季节红着眼说出那些话,心竟然也是会那么痛,一片窒息的冰冷让人喘不过气。

    再不久,顾清初要离开了,离开自己了,这个想法一直回旋在心底,叫嚣着,心猛地往深处坠落,无尽的,虚空的,失落的。

    那么过去的那些行为,如今看起来是这般可笑,有句老话叫自作孽,不可活,那自己这样算什么?霸占着别人的好却不给予回应,当明了他必将离去时却又这样的不舍与揪心,满满的失落与不知所措,仿佛隐隐支柱在心底的坚实大墙轰然倒塌。

    若没有他昨夜醉酒后的这番肺腑话语,那么就算他与季节以后在一起,自己亦可以与之前一样和他相处,可已经不一样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在昨晚之后,早就悄然发生变化,就算彼此再怎么假意,也无法抹去,当做没有发生过。

    原来他对自己,竟是有着那般深厚的感情,而更让她惶然的是,对于顾清初,也并非只是纯粹简单的亲情,这个陡然发现的秘密,让她心虚不已,心绪打乱,这一颗蒙蔽着的心,缠绕着太多的密麻藤蔓,竟连她自己也是看不清了。

    这样的改变之后,叫她如何再面对,季节那伤心欲绝的神情,那字字句句的恳求以及他们之间——那已经存在着的事实,都叫她不知所以,晴绿想起一个词,情何以堪。

    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清初,你要好好的,季节,你也一样,希望总有一天,你们的幸福,会与我无关。

    林小单断续听完晴绿的述说,竟是出奇的安静,她将纸巾递过去,任晴绿哑着声音轻述,这样的时刻,唯有静静倾听才是最好的安慰。

    一直以来,对于晴绿,小单总是有着一种奇怪的心理,莫名的喜欢,信赖,似乎是可以依靠的大姐姐,如果一开始是因为晴绿帮了自己,那到后来,便是她身上总有一股吸引自己靠近的气质。到后来熟识了,也知晓了她的过去,更多的是心疼,可晴绿总是淡然的样子,从不会主动述说那么痛楚,小单便也不提,很多时候只是会特意找她出去玩,逗她笑,而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不知从何下手,有些人,就是喜欢独自愈合伤口,若是太过于刻意的安慰,反而会有些压抑与不自然。

    可这个时刻,她却很想为晴绿做一些事。

    门铃声响起,小单拍拍她的背,走出去开门,猫眼里的人影,赫然是一脸焦躁之色的顾清初,林小单踟蹰片刻,还是开了门。

    “晴绿在里面,但我希望你不要进去打扰了。”

    顾清初一脸的憔悴,眼神却是清明的吓人,“让我进去。”

    “不。”小单亦是坚持。

    “让我进去!”口气已然不耐烦,口气冷然。

    “你进去做什么,她不想见到你,你该知道的。”林小单双手死死挡住门,后悔将门打开了。

    “林小单,你还没资格替她做决定。”顾清初似是耐心耗尽,一字一句道,昨晚的一幕醒来后便历历在目,既然已经如此,这一次,他不想再逃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和她说清楚,让她明白自己的心,让她明确的做一次决定。

    林小单面露嘲讽之色,“我是没资格,可你更没资格,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这样,那会将晴绿置于何地?你到底有没有替她考虑?”

    顾清初微微一怔,“什么事情?”

    林小单将大手一挥,刚想开口,晴绿已经走了出来,她冷冷的看着顾清初,是从未有过的疏离与绝然,暗哑的声音让门口的男人身子一下子僵住,“顾清初,你回去吧,我的答案你应该知道,过去的事我谢谢你,可那不是爱情,我——从不曾爱过,你。”

    顾清初却还是站着不肯走,他只是直直的看着她,发狠着似的,仿佛要望到她的心底,“晴绿,若真是如此,你为何会这幅模样?只是要拒绝我的话,你为什么不肯看着我,你在说谎,对不对?你能不能问问你的心,那里面,有没有一个人,叫顾清初。”

    说到最后,他的情绪已经有些散乱,不想再听到不,不想再这样,明明在她的眼内看到了几丝挣扎与痛楚,若真是落花无意,她为什么要这般躲着自己。

    晴绿一怔,心底涌起各种滋味,可闭上眼,却又是季节那张几近绝望的脸,她深深咬住下唇,努力扬起一抹笑,“对不起,清初,我很清楚,我的心底是有着谁,但那人不是你。”

    “呵,不是我,那是谁?”顾清初脸色铁青,红肿的眼却依旧亮的吓人,他几步上前,望着眼前倔强的人,眼眸内浓意深深,似乎如赌徒般一搏,“若你可以告诉我,你已有了爱上的人,那我便马上离开。”

    晴绿下意识想要避开,却努力让自己直视着他,眸内不带一丝温度,然后,她听见自己冷然的声音,“是的,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喜欢我的上司,席川。”

    顾清初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明知她是故意,心底却依然一疼,好像被千万根线细细抽紧,让他一下子失措,许久之后,终是恢复平静,他轻轻说,“晴绿,我不逼你,我只想你好好听听心底的声音。”

    “不,我没有骗你,清初,我喜欢席川,自绑架那日回来,我对他,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我也没有撒谎,而且,我们已经约好——明天,我便要和他一起出去玩了,小单,是不是?”

    林小单刚震惊在这电光火石间不知如何是好,这才反映过来,脑筋一转,她赶忙接口,“是啊是啊,我抽奖中的两张券给她和席川了,呃,明天就去,机票都订好了。”

    顾清初嘲讽一笑,“我就不信席川他明天能在这个城市出现。”席朝阳能纵容席川一个除夕夜,已经是极限了。

    “噢?”晴绿不知为何,心底一跳,却仍是回道,“那你等着,明天,我必和他一起去哈尔滨。”

    顾清初走后,晴绿和林小单大眼瞪大眼,苦笑。

    “去哪变出席川来?”

    晴绿摇头,“我已经打过他的手机,一直关机。算了,我不过是想清初死心而已,大不了再来这么几次,他总归会了解的。”话这么说,心里却是乱的要命,没想到清初会这么咄咄逼迫,只是他怎么还能这样,难道季节还没和他开口?

    林小单拿起手机,“等等,我去问问宁远,这小子,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忙的要死。”

    吃完晚饭,晴绿感觉嗓子越来越疼,便出去买药,还好,楼下的大药房正月里也开着门,一回来,却听见林小单欢快的冲她叫,“终于有了消息了!搞定啦,席梦思晚上飞过来,机票也订好了。”

    “啊!!”晴绿这才有些失色,“还真叫上了?”

    “是啊,宁远说席川一家回广州拜年去了,一听说你要和他一起去哈尔滨,便二话不说赶回来了,到这里也就飞两个小时,来得及。”

    晴绿当下愣住,这原先是自己着急要让顾清初死心,随手拿过来的一个借口,可如今细细一想,要真和席川一起出去,那不又惹上一个,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小单已经一句过来止住她的话,“你可别说不去了,人家都过来了,再说了,”她顿了顿,神色颇有些无奈,“你真想在季节和顾清初之间真正的好好走出来,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反正人席梦思对你也有意,不介意被利用这么一回两回。话说回来,我觉得他对你真的很好,要么你就考虑考虑他算了?”

    晴绿叹气,忍住喉间的疼痛,“我说小单啊,你用你的小脑瓜仔细想想好不好,我和席川就算真在一起,想必也没什么结果。”

    “那么,你到底喜欢不喜欢席川?或者顾清初?要我说,只要你喜欢哪个了,管他有什么结果没结果的,想那么理智那么多便不是爱情了。”小单说完又改口,“哎,不过顾清初是不行了,你总不能去当个小三吧,倒是席梦思,我觉得还不错。”

    “小单,”晴绿叹气,“我也不是非要强求什么结果之人,若席川只是其他人,那就算以后没结果,要是我喜欢了,我也会努力去争那么一争,可是,他和我之间,确实隔着太多东西了。”

    林小单想了想颜南和那个骄纵的席曼,也只能撇了撇嘴,“那么,晴绿,在你心里,到底喜欢哪个?”

    这一下却把晴绿给问住了,是啊,自己的心底,到底喜欢谁。顾清初么?是的,是喜欢他的,不然昨晚也不会那般难过与震撼,可是,那样的喜欢,到底意味着什么,却是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或者,是席川?可那隐隐的好感是喜欢么,还只是一时的感动与动摇,晴绿苦笑,为什么每次都感觉自己离终点那么远,似乎唾手可得的幸福,却总是如此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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