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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这顿晚饭,海藻梦游一样坐在桌边,嘴角扬着微笑,台面上的觥筹交错仿佛与她无关,满脑子都是月亮、星星、花的画面,还有那个笨笨的大熊的脸。因为幸福,海藻的脸上飘着一层粉红的晕;因为心不在焉,总是答非所问。

    老板有些恼怒,小声而严肃地提醒海藻:“小郭!宋秘书在问你话呢!”

    “啊?哦!”

    “郭小姐今天晚上有心事啊?”初次见面的宋秘书笑眯眯地盯着海藻看。

    海藻低头笑笑,又开始神游。

    “以前没见过郭小姐。是新来的吗?”

    海藻没回答,老板忍不住赶紧接话说:“是的是的,还在试用期。”

    “小郭!宋秘书在跟你说话。”老板又转身提醒。

    海藻抬头看看宋秘书。这家伙长得很像《暗算》里的那个搞密码的什么云龙,人看着瘦小精干,背有点弓,穿着很普通的衬衫,笑面虎的模样,却显得很假。看年纪总四十好几了。

    “郭小姐今年多大了?”

    “25。”

    “成家了?”

    “没。”

    “前途无量啊!”

    海藻奇怪,25岁没结婚就前途无量?没法接下话。海藻又抿嘴笑了。对面的宋秘书依旧好脾气地看着海藻,也是一副笑模样。

    老板的目光在宋秘书与海藻之间穿梭。

    晚上,一阵狂风骤雨之后。

    海藻枕着小贝的胳膊,突然想起什么事,说:“小贝,那天给你一打岔,我忘记说了。你把你的6万块钱拿给我用一下。我姐姐要买房子,严重缺钱。”

    小贝非常安静。

    “睡着了?听见没有啊?”海藻的脚丫在小贝的毛绒绒腿上蹭了一下。

    “听见了。她要借多久?”

    “她没说,但说一有钱就还我们。”

    “如果到明年五一前能还,那就可以。”

    “明年五一?她一年工资才多少?能这么快还你就不问你借了。”

    “可明年我们要结婚啊!”

    “早一年晚一年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不就领个证吗?”

    “可是,咱们不买房子吗?总这么租下去?”

    “不挺好吗?比买还方便呢!换工作就能换地方住,自己的家,能这么换吗?”

    “可是,我们不能一辈子租房子啊?”

    “你什么意思?不想借是吧?”

    “不是。我是觉得这一借,咱们的房子就遥遥无期了。”

    “小贝!这是海萍在借钱!不是外人!我哪怕就是一辈子不结婚,一辈子没房子住,只要她要,我一定会给她!你要知道,今天你搂着的这个女人,命是海萍给的!”

    “海藻,我知道。我知道你跟海萍的感情。你把她当你最亲的人。可是,海藻,现在你有我了。今后,你的一生会和我一起。我会给你一个温暖的家,有我们自己的宝宝。海萍有海萍的生活,你有你的。你的命会跟我拴在一起。你要相信我,我会把咱们的生活计划得很好,总有一天,我还有宝宝会是你的生命。知道吗?”

    海藻沉默。

    海萍是海藻的姐姐,不是小贝的。

    小贝再爱自己,不会爱海萍。

    这两种在海藻这里交汇的情感,在海萍与小贝那里却是平行。

    “姐姐,我这个周末不能去你那里,我要出差。”周五的早上海藻给海萍打电话。

    “好。你跟小贝说了?什么时候把钱给我?”

    “哦!是这样……我回来再给你送去,很快的。”海藻原来想跟姐姐说小贝不肯把钱拿出来,但她无法张口,她不能听电话那头海萍的声音由期待转为失望。海藻决定自己想办法。

    “陈总,今天晚上什么时候的车?”海藻去老总办公室。

    “哦!出差的事我换小刘去了。明天在汤臣高尔夫俱乐部有活动,我临时决定让你跟我一起去。”

    海藻不说什么。

    “打扮好看点,有朝气点,不要穿高跟鞋。”

    海藻点头。

    周六清晨,海藻穿上运动装就出门了。门口,老板的车在等着她。

    等海藻换好装束从更衣室出来,发现宋秘书也在,休闲打扮,与那天饭店的工作装完全不同。

    海藻跟在后面,老板在陪宋秘书打友谊赛。看得出,宋秘书身手很好,久经沙场。无论在饭桌上还是球场上,宋秘书都游刃有余,轻松自在,他可以随口报出饭店的特色菜,并且叫得出球童的名字。他既不是企业家也不是富翁,可在这些金碧辉煌,让人觉得品位高雅的地方,总是显出一种融入环境的和谐,与他相比,老板倒显得有些拘谨。

    “海藻,来,打一杆。”宋秘书招呼。

    “啊?不了不了。我不会。而且,你们在比赛呢!我这不是捣乱吗?”

    “没关系,你这杆算我的。过来!我教你。”宋秘书冲跟在后面略嫌乏味的海藻招招手。

    “去吧去吧!这是宋秘书故意承让,再打下去,我要脸面丢光了。你最好多捣乱几杆,让我有追的机会。”老板笑中藏有深意。

    海藻别扭地拿着球杆,好像拖着一条死鱼。

    “腰部,注意腰部力量。”宋秘书在旁空手示范。

    海藻挥了好几下,都没击中那个小小的球。宋秘书忍不住走过来握住海藻的手,另一只手在海藻的腰间轻轻地抵了一下。在宋秘书的帮忙下,海藻总算戳到那个球了,球跳了几厘米。

    “哎呀!打到了打到了!”海藻跳了起来。

    老板大笑。宋秘书却很鼓励地拍了拍手,说:“真不错!”

    后来的比赛,球杆就在海藻与宋秘书两人手上挥动,结果自然是他们惨败。结束的时候,海藻意犹未尽,宋秘书也不因输球而沮丧,相反兴致盎然。这是一场皆大欢喜的运动,老板赢了球,宋秘书赢了个好心情。老板察言观色,看宋秘书好像兴致很高的样子,就提议一起去K歌。

    出乎意料,宋秘书说:“不了。我还有事。今天就到这吧!”挥挥手,上了自己的车。

    苏淳心事重重地走上阴暗的楼梯,掏钥匙开门。屋里没人,海萍还没回来。天色已经暗了,苏淳也不开灯,坐在床边想心事。

    不一会儿,海萍蹬蹬蹬急促上楼梯。开门开灯,发现苏淳竟然在家,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夜色里。“苏淳?怎么不开灯?”海萍走到苏淳身边,关切地将手搭在苏淳的肩上,“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妈说拿不出钱来?”

    苏淳并不回答。

    “说话呀?”

    苏淳沉吟了一下,说:“妈说,钱这两天就到。”

    海萍突然雀跃了一下,掩饰不住高兴地说:“哎呀!真的啊!太好了!多少?4万?”

    苏淳又斟酌了一下,说:“6万。”

    “哎呀!太感谢我妈啦!关键时刻还是要看老将!”海萍以这一向罕见的亲昵在苏淳面颊上亲了亲,头发都拂到苏淳的脸。而更罕见的是,海萍说的是我妈,而不是你妈。看样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4万还是“你妈”,到6万就是“我妈”了。苏淳庆幸自己做了个正确的选择,如果一分钱都没有,估计就是“他妈的”了。苏淳苦笑一下。

    “我妈的钱马上也到,我是说我亲妈。海藻也答应把钱送来。咱们的首付已经解决了。我明天就去把这两天看的广告筛选一下,从这个周末起,咱们的任务就是看房。一定要在两个月内把房子搞定。然后就是装修,如果快的话,到明年新年后,咱们就住上新家啦!到时候让我妈带着宝宝过来住住新房,也在上海享受两天。上次来,一点没有享受到,简直跟难民一样。”海萍看看苏淳复杂的眼神,赶紧又加一句:“当然,也要请你父母来看看。”

    周六一大早,海萍拉着苏淳去看房。

    “这套房子的好处就是方便,你看,交通四通八达,周围都是便民生活设施,大超市有好几个,去市中心很方便,一部车就到……”房产经纪人把这套二手房夸得跟一朵花似的,苏淳很满意。海萍却不做声。

    等出来了,苏淳说:“咱们买吧!”

    海萍说:“这是买房子,是几十万的生意,是我们后半辈子辛苦的结晶,你当是买菜啊?要多看几套。”

    “你别看完后头又后悔前头。以前就有这毛病。”

    “反正房价已经这么高了,我看也跳不到哪去。要买我就买套满意的。”

    “你哪里不满意?”

    “房龄。他说成熟社区的意思,就是老房子。这房子是80年代末的,到现在都快20年了。中国房产才70年使用权,我还没死呢,房子就给收走了,那我在忙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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