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皇恩浩荡
那晚之后,劳伦斯久久都没有平静下来,因为受伤的手被夹板夹得生疼,即使受伤后一个星期,他的肩膀仍然很疼。其他人一直试图帮他把胳膊伸进参加仪式的礼服袖子中,带着宝石金饰的衣服压迫着他的伤口。
“你还没好吗?”哈蒙德把头伸进房间焦急地问道。他用中文带着警告意味对裁缝快速地说着;裁缝加快速度,匆忙中戳了劳伦斯一下,他疼得直咧嘴,不过没有叫出声。
“我们不会迟到的。是两点吧?”劳伦斯问道,又十分不明智地转身去看表,接着来自三个不同方向的疼痛使得他叫出了声。
“每一个觐见皇帝的人,之前都需要等候很长时间。尤其是现在,我们必须更加谨慎。”哈蒙德提醒道,“你确信你已经记住要说的话和他们的要求了吗?”
劳伦斯又被迫学了一遍觐见时应该遵守的礼仪;这样至少可以帮助他摆拖那种不舒服的姿势。在哈蒙德的催促下,劳伦斯总算可以从裁缝的手中解拖出来,不过一个裁缝还是跟着他们来到大厅,帮他调整好肩上的服饰。
小皇子冕凯无辜的证词彻底证明了永瑆的罪行,冕凯证实曾有人问过他是否想当皇帝,并承诺会让他拥有一条自己的天龙,但是那些人并没有告诉冕凯会如何实现这一目标。永瑆的支持者,那些认为与西方接触会带来厄运的人。由于永瑆地死而失势,太子冕宁的势力大大增加。结果,反对哈蒙德收养提议的呼声越来越小,皇帝已经发布公告同意了这种安排。
现在皇帝已经移驾圆明园,他们从北京乘坐飞龙花了半天的时间。在炎炎夏日,圆明园里青葱的树木和宽阔的湖面可以抵消一些酷暑的热气。劳伦斯觉得皇帝会更喜欢这个舒适一些地园子。
只有斯坦顿被允许陪同劳伦斯和哈蒙德参加收养仪式,但是瑞雷和格兰比带领着其他随员可以作为护卫队参加。太子冕宁借给他们卫兵。让他们把护卫队补充到合适的数目。他们离开了刚作为休息室地精巧建筑,去往皇帝接见他们的大厅。大约一小时后。穿过六条小溪和池塘,向导又一次停下来,向他们介绍周围精美的景观。劳伦斯开始怀疑他们来的不是时候。最后他们终于到了大厅,在那里静候皇帝的到来。
他们的等待似乎遥遥无期,汗水逐渐浸透了他们的衣衫。坐在炎热而寂静地院子里时,有人端上冰茶和一些热的食物,还有奶茶。劳伦斯不得不尝了几口。接着,送给他们的礼物也端了上来,有镶嵌着一颗大珍珠的金链,还有几卷轴的中国书画。给泰米埃尔的礼物是一副金银打制的爪套,就像他母亲曾经戴过的一样。泰米埃尔是他们当中唯一不受热浪侵扰地。他十分高兴,马上就把爪套戴上,并向着阳光举起来,自我欣赏。而其他人都几乎昏昏欲睡。
终于,出来了一队卫兵,向劳伦斯鞠了鞠躬,让他进去,哈蒙德和斯坦顿紧随其后,泰米埃尔跟在他们后面。房间里挂着轻盈的帷幔。水果形的金制香炉中散发出桃子的香味。房间的一侧没有椅子,只有一个龙的躺椅,一条雄性天龙正四肢伸开,趴在上面,而皇帝正坐在一个设计简单但经过精心修饰地红木椅上。
和冕宁的瘦窄脸不同,皇帝长着宽阔的下颌,看上去比较健壮,嘴角周围蓄着胡须,尽管已经快50岁了,胡须仍然是全黑的。他的服饰十分华丽。是明黄色的。除了在宫殿外的私家花园,劳伦斯在其他地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颜色。他应该是故意穿这种颜色的。因为皇帝不仅在朝堂上。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一种威严。
皇帝正皱着眉,并非不高兴,而是在沉思,当他们走进房间时,他对他们点了点头。冕宁微微低着头站在高官中间,他们分站在龙椅的两侧。劳伦斯深深吸了口气,小心地随着满清官吏地口令行三跪九拜之礼。光亮地地板上覆盖着华丽的针织地毯,不过跪在上面也不舒服,在每一次俯身叩首时,他都能瞥见身后地哈蒙德和斯坦顿跟他做着同样的动作。
礼成后,劳伦斯终于可以站起来了,对于他们这种勉强的态度,皇帝并不高兴,不过他已经不再皱眉,房间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皇帝从椅子上站起,领着劳伦斯来到大厅东侧的一个小神坛边。劳伦斯点燃了神坛中的一炷香,并照着哈蒙德曾经千辛万苦教他的话机械地重复了一遍,看到哈蒙德向自己微微点头,他总算松了口气。还好劳伦斯没有出错,至少没有出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他不得不又一次下跪,他发现自己也是可以容忍这种行礼的方式,不过在神坛前,他还是诚心发誓不会违反戒律。冗长的祭拜仪式总算完事了,现在泰米埃尔被叫到前面,他和劳伦斯可以成为正式的一对了。
皇帝又回到了座位上,监控着整个仪式的进行。现在他满意地点着头,向仆人做了个手势。马上,屋子里抬进了一张桌子。当皇帝向劳伦斯介绍他的家族成员时,又端上来很多冰,哈蒙德充当皇帝和劳伦斯的翻译。之后,按照要求,劳伦斯详细介绍了自己的家庭,皇帝也了解到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最后,劳伦斯被迫答应他放弃原来家族的责任。他并不十分介意,因为当前最让他高兴的是,整个仪式中他没有说错话,这场折磨人的仪式马上就要完事了。
仪式结束后,哈蒙德总算松了口气。他脸色苍白,由于过度紧张几乎虚拖。回去的路上,他不得不停下来,坐在长椅上休息。一些仆人给他拿了些水,给他扇着风,直到脸色恢复红润,并且能够站起来勉强走路。
“恭喜你。先生,”斯坦顿握着哈蒙德地手。与他告别,“说起来可能有些丢人,我真不敢相信一切就这样发生了。”此时,哈蒙德十分激动,只能说谢谢。离开了哈蒙德,斯坦顿一回到房间,就瘫倒在床上。
哈蒙德不仅让劳伦斯成为皇室的一员。还争取到在鞑靼城的一处房产。这虽然不是正式的使馆,但实际用途与使馆差不多,得到劳伦斯的邀请,哈蒙德可以不定期地住在那里。“磕头”礼让双方很满意,因为从英国的角度来看,劳伦斯并不能继承王位,只是一个养子,而中国人也满意英国人跟他们打交道时。使用他们可以接受的礼节。
“皇宫里传来了好消息,哈蒙德告诉你了吗?”当斯坦顿和劳伦斯一起站在房间外时,斯坦顿问劳伦斯,“皇帝已经表示今年免除英国进口货物地关税,这对公司可是一大好处,如果他们今后都能这样。那该多好。我觉得……”斯坦顿有些犹豫,接着说道,“我想你一定觉得留在这里不是你的责任,但如果你留在这里,我们将会受益匪浅,虽然我也明白让龙回到我们地祖国非常重要。”
回到房间,劳伦斯非常高兴,总算可以换回棉制长袍了。他走出来,找到了站在桔子树下的泰米埃尔。远处九座拱桥横跨在池塘上,水面上倒映出桥的影子。夕阳下。树上的桔子反射出金灿灿的光。
泰米埃尔转过头。高兴地用肘轻碰着劳伦斯:“我正在看莲。”他用鼻子向劳伦斯示意池塘对面。那只白龙正在过桥,在她的身侧只有一个穿着蓝色袍子。个子高大的黑发男子。这个人看上去有些奇怪,劳伦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他没有剃前额地头发,也没有辫子。走到一半时,莲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们。劳伦斯本能地把手放到泰米埃尔的脖子上,回视那双已经不再发红的眼睛。
泰米埃尔喷着鼻息,翎颌微微立起,但是莲没有逗留,傲慢地把头向上抬了抬,转过身,继续赶路。不久,她就消失在树丛中。“我很好奇她要做什么。”泰米埃尔说。
劳伦斯也很好奇,她当然不可能再另找一个同伴,她的不幸在永瑆死前就已经开始了。他甚至听说,一些大臣认为莲应该为永瑆的错误行为负一定的责任。更残酷的是,如果她不表示改悔,她将会被驱逐。“她或许将去一些繁殖基地。”
“我觉得他们好像没有专门的繁殖基地,”泰米埃尔说道,“我和梅就不需要……”他停了下来,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也许我错了。”他飞快地说道。
“你真地十分喜欢梅?”劳伦斯认真地问道。
“对。”泰米埃尔充满希望地回答。
劳伦斯沉默着,摘下一个还没熟的桔子,放在手中把玩。“如果风向合适的话,‘忠诚’号就要重新起航了。”最后,他平静地问道:“你希望我们留下吗?”当他感泰米埃尔十分吃惊时,又补充说:“哈蒙德和斯坦顿告诉我,如果我留下,将会为英国做更多贡献。如果你想要留下,我会给兰顿写信,让他知道我留在这里会有更大的好处。”
“哦,”泰米埃尔低下头沉思道,“你是想回家还是留在这里?”
“如果我说想留下那是说谎。”劳伦斯肯定地说,“但我希望看到你高兴;我不知道在英国怎样才能让你如此高兴。现在你已经看到这里是如何对待龙的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再说下去,他感到某种对祖国的不忠。
“这里地龙并不是都比英国的龙聪明,”泰米埃尔说,“没有理由说麦西莫斯和莉莉不能学习读和写,或者其它的技能。我们不能像养动物一样养他们,不能除了飞行之外什么也不教给他们。”
他们再没有说话,这时,仆人们过来点亮了灯笼;弯月倒映在水中,泛出明亮的银白色。劳伦斯向水中扔了一块小石块,打破了水面的平静。他真不知道在中国除了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皇族成员外,还可以做些什么,此外他还必须学习中文,虽然不必会写,但至少需要会说。
“劳伦斯,我不会留在中国的。我不能待在这享福,家乡正在打仗,她需要我。”泰米埃尔最后说道,“此外,中国龙根本不知道如何打仗,我会想念梅和乾,但是如果我知道麦西莫斯和莉莉仍然处在十分悲惨的境遇下,我无法高兴起来。回去是我的责任。”
劳伦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虽然常常责骂泰米埃尔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甚至煽动性地言论,但那些都是开玩笑,泰米埃尔从来都没有如此直白。劳伦斯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是他明白自己无法冷静下来,“泰米埃尔,你不能仅……”他停了下来,用蓝色的大眼睛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亲爱地,”停了一会儿,他平静地说,“你让我感到很惭愧。我们当然不可能让情况保持原状,现在我知道了一个更好的方法。”
“我想你会同意的。”泰米埃尔满意地说道,“此外,我母亲对我说天龙根本不是用来打仗的,但把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似乎也不是很好,我们还是回英国好些。”
劳伦斯感激地kao向泰米埃尔,虽然当前他的脑子里正在计算着什么时候回英国,最好的风向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