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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清明前后》

    1945年的政治风云,似乎变化来得比预料的还要快,还要复杂。国民党的统治也更加黑暗,连民族工业也在这黑暗统治下遭受灭顶之灾,它“不但得不到政府的扶植与支持,相反却在官僚资本的排挤下,在通货膨胀、统制统管、官价反常、成本太高、高利贷盘剥的种种重压下,被抽干了血,不得不减产、停工、关厂,或者被迫把资金转移到做囤积、投机生意,以苟延残喘。”以写《子夜》的深刻性著称的茅盾,对中国社会这些的经济状况,自然有独到的见解,觉得可用艺术形式表现这一时期的经济状况及由此带来的人的关系变化。

    茅盾在观察这些社会现象,等待落笔的契机。

    恰在这时,即1945年清明前后,重庆发生一桩黄金提价泄密案,轰动山城。

    当时国民党财政部把黄金提价的密令泄露出去,一些要员就乘机抢购,致使在提价前一天的中国、中央两银行售出的黄金总数陡增一倍,立刻舆论哗然。国民党为了搪塞舆论,只得由监察院出面查帐,结果抢购黄金的大户只是退款了事,而那些只买了几十两黄金的银行小职员作了牺牲品。这一事件,又深深地刺激了茅盾的创作欲望。他决定“通过这桩黄金舞弊案,揭示官僚资本及其爪牙的卑劣无耻,民族资本家的挣扎与幻灭,以及安分守己穷困潦倒的小职员又如何变成了替罪羊,从而向读者展示出抗战胜利前夕国民党战时首都的一幅社会缩影。”茅盾经过反复思索、考虑,决定舍去写小说的长处,把这个素材写成剧本,以求得直接的、集中的、爆发性的影响。为此,茅盾作了认真的准备,写了27000字的大纲,又专门向曹禺、吴祖光请教写剧本方法和技巧。从6月下旬开始,到8月中旬,茅盾写完了五幕《清明前后》文学剧本。

    这时,赵丹、徐韬、王为一、朱今明等青年文艺工作者刚从新疆出来,他们受尽磨难,妻离子散,险些送了性命。但他们对艺术的追求仍然很执著,他们一到重庆,就组织了一个“中国艺术剧社”,并决定把茅盾的第一个剧本《清明前后》作为剧社的第一个戏来上演。并由赵丹导演,王为一、顾而已、秦怡、赵蕴如、孙坚白等主演。

    赵丹他们密锣紧鼓地排练《清明前后》时,茅盾时常到现场观看指导。

    有时天色晚了,便在张家花园文协的宿舍里过夜,和叶以群谈天。

    一天,茅盾进城后身体不适,就躺在文协的宿舍里休息,并等夫人孔德沚来接他回唐家沱。叶以群边陪着茅盾,边说些文协里面工作的事。忽然,老友、版画家刘岘夫妇带着5岁的女儿,上楼来看望茅盾。刘岘是刚从延安来,在重庆新华日报工作。所以,一见面,大家都十分高兴,茅盾向刘岘打听延安的情况,刘岘侃侃而谈,他并说,认识沈先生的孩子。说着说着,忽然刘岘喟叹道:“只是沈霞同志牺牲得太可惜了!”

    话音刚落,茅盾猛地一怔,忙问:“你说什么?!”

    “沈先生,你还不知道?”刘岘见茅盾这副样子,不知所措,讷讷他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我是第一次听说,你快说,究竟出了什么事?”茅盾心跳加快,从床上坐了起来,气急胸闷,喘不过气来。

    刘岘十分尴尬,想开口又不敢开口,眼睛觑着叶以群,向以群求援。

    “这是真的,沈霞同志牺牲了,恩来同志叮嘱我们暂时不要告诉您,怕你们过分伤心,弄坏了身体。前一阵您正好又在赶写《清明前后》。”以群只好出来说话,告诉茅盾。

    “怎么会死的?出了什么事?”茅盾噙着泪花,压住悲痛,又问。

    “据说因为人工流产,手术不慎,出了事故。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

    刘岘讷讷他说。

    茅盾的脑子轰地一下,泪水不由自主地潸然而下,不相信这是真的,前一封信中,女儿亚男还在说,“爸、妈,我很高兴,敌人投降了,我们胜利了,等得十分心焦的见面日子等到了,我们一定不久就可以见面。”茅盾想着女儿的音容笑貌,流着泪问:“什么时候?”“8月20日。”

    “8月20日?”茅盾默默地重复着这个时间。记着这令人心碎的日子。

    这时,叶以群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沈先生,这是张仲实托人带来的,出于同样的原因,我没有及时交给你。”

    其实早在8月25日,延安的《解放日报》就登了沈霞牺牲的消息:“本报讯老革命作家茅盾先生之爱女沈霞同志,不幸于本月20日病殁于和平医院。编译局全体同志21日曾举行追悼。只是当时茅盾没有见到。

    茅盾双手颤抖着,接过信,正想抽信纸时,楼下忽然传来夫人孔德沚的声音,茅盾脑海里闪过一念,“现在不能让德沚知道,否则她会受不了的。”

    于是,茅盾对大家做了个手势,把信放进床底下。不料,孔德沚上来,见客人在,见到刘岘的小女儿,竟开心他说:“看,刘先生这小姑娘多么像亚男小时候,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刘岘一听不妙,连忙把活岔开,寒暄几句,逃也似地走了。

    茅盾真的病了,昏沉沉地回到唐家沱,躺在床上,避开德沚,暗自饮泣。

    第二天早上,孔德沚惊讶地问茅盾:“昨天晚上你怎么啦,做了什么梦?”

    茅盾诧异地反问:“怎么啦?”“昨夜我觉得你在哭。”茅盾编了个谎:“是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梦见了妈妈。”

    第二天,茅盾拖着虚弱的身体,又进城去找徐冰。在周公馆,见到徐冰,徐冰让茅盾坐下后,告诉说:“这件事发生得太意外了,责任完全在我们,是那医生玩忽职守,洛甫同志来电说,已给那医生处分,这件事迟迟没有告诉您,除了怕对你们的打击太大,影响你们的健康,还因为恩来同志想亲自将这不幸的事件告诉你们,向你们道歉。你们把孩子托付给我们,我们却没有照管好,可是他最近实在太忙了……。”茅盾一听,感动了,忙道:“请转告恩来同志,我完全能料理好这件事,倘若为我私人的事而分了他的心,那就使我不安了。”

    徐冰点点头,“沈太太知道了吗?”

    “还没有,我不敢告诉她,今天我就是为这件事来找您商量的。”茅盾自己想把儿子接来重庆,再告诉德沚的想法向徐冰讲了。徐冰说,“这好办。”

    这时,茅盾的《清明前后》于9月26日正式公演,立刻引起广泛注意,越演越火爆,星期天还加演场次,许多在重庆的工厂老板认为茅盾写出了这些老板的苦衷,大受感动,慷慨解囊,包场子招待本厂职工和工人。10月8日,在重庆的工业家吴梅羹、胡西园、胡光尘等6人,特地招待茅盾和演出人员。吴梅羹说:“我们工业界的人看过《清明前后》后,很多人被感动得流泪。这是因为我们工业界的困难在戏里面讲了出来,全都是真实的。”

    还有人希望茅盾再写一个《中秋前后》。后来周恩来副主席称赞茅盾时说,“你的笔是犀利的投枪,方向很准呀!什么样式都可以试一试,都可以发挥应有的力量啊!”茅盾说:“我从来没写过戏,真是贻笑大方!”

    10月8日,徐冰找到茅盾,告诉茅盾,“重庆会谈即将结束,恩来同志已给延安去电,请他们让您儿子到重庆来,很可能搭乘毛主席回延安的那架回程飞机。”

    同时,将张琴秋的两封信交给茅盾,其中一封是给恩来同志的,这两封信,是琴秋分别在8月24日和9月19日写的。张琴秋在8月24日的信中,沉痛地向兄嫂写道:

    沚姊:

    冰哥:

    不幸的消息,想必你们已在电报中知道了,希望您俩不要过分地怨伤!

    这种不幸的遭遇是不可能不便人难过的,是不能不令人惋惜的!我和霜,肖逸都二三日不能进食,不能安睡,后来又想只有更加努力更加保护自己的健康,才对得起已离去我们的阿囡!他们住在我这里,我时时劝他们。沚姊冰哥,希望你们心放宽些!因为现在事情已不能挽回了,您俩身体都不好,希望您们多加注意!

    我对不起霞,也对不起您们!因为我没有尽最大的力量去照顾她!您们时常来信,同时我也应该多关顾她,可是这次不幸又发生这种突变啊?!详情除副主席当面和您们说外,以后再告。因时间不容多写。附信及照片及东西请收!

    琴秋八月廿四日茅盾一边看信,一边潸然泪下,手抖着,又看琴秋给周恩来副主席的信。

    信这样写道:

    副主席:

    前接茅盾9月2日来信,并未提及霞死的事,而且还给霞写了信,可见他们尚未得知霞死的消息,现在我将沈霞死的经过情形,详细地向他们写了个信,请副主席看了之后认为妥当适时的话再交给茅盾他们。因为迟早会把这消息传到他们耳边。

    我想还是早点据实报告他们为好。不知您觉得怎样?

    霞的死,确系鲁子俊的严重错误,由于消毒不严而发生肠杆菌的传染,事后又未及时发觉,如早发觉尚可有救,实所痛惜!经检讨后己给鲁子处分并召开会议教育别的医生。

    沈霞的爱人肖逸很快去华北工作,沈霜仍在文工团未允许其调动。副主席!在您百忙中还要来麻烦您,真对不起!

    敬祝谈判胜利琴秋九月十九日茅盾读完信,泪还顺着脸颊淌下来,沉浸在悲痛中。不久,茅盾又收到张琴秋在这封信中提到的给茅盾的信,这封信比给周副主席的信还早一天,即写于9月18日。在这封信中,张琴秋详细地向茅盾夫妇报告沈霞牺牲的过程。信中写道:

    8月份写给你们的信因心情沉痛和仓促的缘故,没有详细地告诉你们霞死的经过,现在我比较能够冷静一点,将经过情形报告您们:

    霞怀孕近两月,因为不愿意耽误学习,她决心要把孩子打掉,先要肖逸找我,要我帮忙设法解决,我向肖劝说最好不要打,要霞来我和她商量,在8月13日那天,霞、肖都来我处,我劝霞不要打,我曾向她这样说:“孩子生后送给你妈妈去亦可,或者交给我,由我负责带。”她说:“就算这样,那怀孕期间怎么办呢?根本不能学习,我不干,我在校中见到这样的女同志可多咧,张先生,不要紧,我看见人家手术后只要两个星期就可复原,一点没有什么。”我又说,“这样做,你妈妈一定不赞成。”她说:“嘿!妈妈自己也打过咧,为了我的学习,为了我前途的进步,她不会不赞成我的!……。”这样,我们谈到深夜,劝阻不住的结果,我也同意了,我在什么条件上同意的呢?第一,我尊重她的上进心,她曾比较给我听,牺牲两个星期和9个多月的怀孕时间,长痛不如短痛,这样,我仍可跟上学习,不会掉队,我觉得这理由当然是为了将来的进步;第二,霞和我都觉得平日堕胎不是什么大手术,正常的手续两星期后即可复原,只要手术后将营养搞好些就会恢复得快。在这两个条件下我同意了她去打,没有想到会发生意外,故未事先去电得你们同意。

    此地堕胎本来规定甚严,近来因很多人去前方,比较宽一些,我当面托付一位外科手术在此地来说比较好的一位医生,16日早饭后我帮她上马,叫人送她到医院,我替她准备东西——买鸡、买西瓜、红糖等物,同时找房子,以便她一星期后出院住在我附近,可注意搞好营养,17日下午动手术,18日上午我去看她,她告诉我肚子涨痛,胃也不舒服,我□(此处原件字迹模糊)了她开水,用热水敷,我问了医生,说“是手术后的反映(应),我们已打了止痛药,”我因为自己要检查病故而回来了,19日是礼拜天,河水涨得大,不能渡河,阿霜来,因水大没法过河去看姐姐,廿日河水仍大,约10时左右,得医院电话,说霞的病重,快请另一位医生过去,等我们回电要他们设法急救,我们再请医生去,谁知把医生请好,骑马又过不得河时,忽又接电话,说急救已无效,而于11时牺牲了,闻此恶讯,我几乎昏过去了,太突然!太意外!

    后来,我一面派人去叫阿霜、肖逸,一面去电话通报副主席,要请他打电报给您们!因为天气热,不能久停,故于廿一日早晨,我和阿霜、肖逸亲自入硷,把灵柩用大车送至俄校,下午开了追悼会,全体同学莫不悲痛流泪,3时许安葬于俄校山顶上,现正在作墓碑。

    霜和肖逸在我家住了五六天以后才回去,我们都很悲痛,但是想到您们听到此噩耗以后会比我们更难过!所以趁副主席去渝的机会,我们三人都草草的写了几个字给您们。大概您们已经看到了。

    死后要医生们检查其原因,才知道消毒不严,传染上了肠杆菌,而事后发觉太迟以致急救无效,主持医生都受了处罚。沚姊冰哥!霞的不幸遭遇,我要负很大责任,我没有照顾得好,我非常对不起你们!我不知道怎样给您们讲才好!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不幸!过去我父亲死,我不在踉前,泽民死我也不在跟前,只有事后难受,而这次霞的牺牲是我生平以来第一次最难受的,近来神经不十分好,睡眠也不太好,最近在乡里休息。霜我常看见,他没病,还健壮,请放心!他仍在文工团。

    希望您们不要过分难过!事已如此,无法再挽救了,你们身体不十分好,事情又多,千万要注意保重身体!尤其是沚姊啊!我当更加注意霜的身体,并勉励霜和肖逸的上进!维承霞的未完成的事业!

    你们应该责备我,你们应该批评我,因为我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因此,我心中更觉难受。一方面我痛惜她年青夭折,她这样有为的女孩子,前途是不可限量,特别是她近几年来的锻炼,修养得很好,她完全是循着你们希望而前进着,发展着,取得了大家对她的好感!她不该死,应该让我们较老一辈的先死才对呵!另一方面我觉得对你们不起!你们走了,离开了边区,把他们姊妹(弟)俩留在边区,一切都由组织上照顾,此外还有许多朋友的关怀照顾(如副主席、超姐、两位大张先生及其他)但是他们都比较忙,所以在平日他们姐妹(弟)俩的进步和身体健康等问题,我有责任帮助和照顾他们,哪知道出了这样大的岔子?去年霞割痔疮,也是请今年那位医生手术的,事后还是平安无事,谁知道今年会发生这等不幸事呵!总之,我没尽到责。在这点来说,也是使我日夜不安而特别难受的!但求你们不要过分伤心而影响到身体的健康,那我亦会稍安。

    日本投降了,整个世界快走向和平、团结、民主的时期,万想不到霞与我们永别了!此地许多同志闻之无不惋惜!可见霞平日之为人也。

    我不能再写下去了。

    馀言再说,敬祝健康琴秋九月十八日茅盾读罢弟媳张琴秋的长信,眼前又浮现出活泼、聪慧的女儿的脸庞,悲从中来,泪滴在信纸上,漫成一片。

    10月11日,茅盾接到通知,儿子阿霜12号到达重庆,住在“山上”。

    茅盾此时也刚刚从住了三年的唐家沱换到城里,即1940年住过的枣子岚垭良庄。第二天傍晚,八路军重庆办事处主任钱之光的夫人来接茅盾夫妇上山,去接儿子。

    茅盾夫妇在薄暮中来到八路军办事处,在主任钱之光夫妇的陪同下,走进办事处一间小客厅,阿霜和衣躺在一张行军床上。见茅盾他们进来,急忙起来叫道“爸爸”、“妈妈”。德滤一见长得十分健壮的儿子,喜冲冲地奔过去,抱着儿子边端详边叫道,“长高了,也长壮了。”同时问儿子:“亚男呢?你阿姐在那儿?”

    阿霜不知道母亲还不知道姐姐去世的消息,一时怔在那里,讷讷地不知道怎样回答。这时,德沚预感到有什么不祥的事发生了,转身扫了大家一眼,发现个个都阴沉着脸。

    “出了什么事?你们不要瞒我!”孔德沚转身对茅盾他们叫道。

    “姐姐已经死了。”沈霜讷讷地回答母亲。“死了?怎么会死的?这不可能!”

    孔德沚依然不相信地叫道。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真的,妈妈,姐姐真的死了,所以让我来重庆。”沈霜说。这时,孔德沚楞了几秒钟,突然号啕恸哭起来。

    这时,钱之光夫妇和茅盾都来劝孔德沚.茅盾说:“亚男是没有了,可是还有阿霜,他就在你身边呢。”这时,孔德沚突然悟到什么,抬起泪眼盯着茅盾:“怪不得好几次夜里发现你在哭,原来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你要瞒着我呀!”说着又痛哭起来。

    毕竟有一个壮壮实实的儿子在身边,孔德沚和茅盾把悲伤埋在心底。阿霜随父母回到家里后,把在延安临走前张琴秋给茅盾夫妇的一封信交给父亲,并详细地向父母报告了姐姐沈霞牺牲的经过。茅盾拆开琴秋那封信,一看,是10月10日写的,正是阿霜临走时,知道琴秋为霞的事,心力憔瘁,十分感动。

    面对失去爱女的巨大悲痛,茅盾夫妇又深明大义,同意儿子奔赴前线参加革命的要求,1946年1月12日,夫妇俩送儿子上路,继续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而奋斗,在周恩来、徐冰的安排下,沈霜被直接派到北平军调处,参加北平《解放三日刊》的编辑工作。

    在准备离开重庆前,茅盾积极投身民主政治运动中去,并出面提议成立“陪都文化界政治协商会议协进会筹备会”,推动政治协商会议的成功。同时,写了《八年来文艺工作的成果及倾向》对8年抗战文艺工作进行探索。

    后来,茅盾在整理女儿遗物时,在女儿的信中发现这样一段话:“《劫后拾遗》我们已经读到。我自己觉得遗憾的是这里面竟没有谈到我所关心的学生与文化人的情况,在这中间我也找不出什么你们在那时究竟是怎样的一点影子来。”过去,茅盾忽略了这段话,现在,爱女去世了,茅盾觉得过去没有满足女儿的愿望,是个遗憾。因此,茅盾忍着丧女的巨大悲痛,用一个多月时间写出一本三万多字的报告文学《生活之一页》,忠实、详细地记述了香港战争时期茅盾夫妇的生活。3月16日茅盾夫妇飞抵广州,在广州逗留一段时间后,于4月13日从广州乘佛山轮到香港,住在铜锣湾海景酒店,在香港时,应亲戚柯麟的邀请,专门去澳门散散心,后来从香港坐船启程,于5月26日到达上海,回到阔别8年的第二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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