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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3

    康维平静地说道:“要是你也有过像我一样的经历,你就会明白生活中有些时候最舒服的事就是什么都不做。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让它发生呗。的确,战争就像这个样子。在现在这种场合,如果有一点新奇的感觉来排遣这不快和艰苦的话,那也是一种幸运啊!”

    “我看,你这人是个混蛋的诡辩之才,在巴斯库那会儿,你可不是这种心情。”

    “当然不是,因为那个时候还有机会按自己的意志和行动来处理问题,可现在,至少是眼下没有这种可能。因为我们就在这儿,如果你要我说一个理由的话,我一般都会找一个能自我安慰的理由。”

    “确以为你已经认识到我们要原路返回将会是多么令人丧胆的苦差。我们一直在沿一座险峻峭拔的山峰正面曲折行走了近一个小时——我已经注意到了。”

    “我也注意到这一点。”

    “是吗?”马林逊激动地干咳着说道,“我敢说我是个令人讨厌的人,可是我没办法,我怀疑这一切,我觉得我们所做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这些家伙想要我们做的,他们正把我们弄进一个角落。”

    “即使如此,也只能这么做,要不就是呆在外面等死。”

    “我知道那很合乎情理,可于事无补。恐怕我可不像你那样容易接受这种环境。我忘不了两天之前在巴斯库领事馆时的情景,想想那以后所发生的一切真让我有些受不了。很抱歉,我是紧张过头了。这让我明白我能错过战争有多幸运;我想我看问题真是有些歇斯底里了,我周围的整个世界好像彻底疯了似的,我这么跟你说话一定很粗鲁。”

    康维摇摇头,“亲爱的小伙子,一点都不。你只有20岁,而你现在处在约两英里半的海拔高度,这足以使你会偶然产生各种情绪和感觉。我认为你已经很出色地经受住了这么严峻的考验,比我在你那个年纪时还好。”

    “可是,你难道不觉得这事很荒唐吗?我们是怎么飞过那些大山,又怎么在狂风中苦熬,等待,还有那个飞行员死得不明不白,然后又碰上这么些家伙。回想这一切难道不像是一场恶梦,太离奇了吗?”

    “是的,当然是这样。”

    “那么,但愿我能知道你何以能对每件事如此地保持冷静。”

    “你真的希望那样?只要你愿听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可能会认为我玩世不恭,因为我还有很多恶梦一般的经历可以回顾。这里不是世界上唯一的离奇怪诞之地,马林逊。何况,要是你一定得联想到巴斯库,你还记得我们离开之前那些革命者是怎样在拷打折磨他们的俘虏以退出情报来吗?一般是乱打一气之后再用水冲,当然很奏效。我还未曾见过比这更可笑而可怕的事情。还有,你可否回忆得起来在我们被隔离审查之前传出的最后一个消息?那是一个信息传送接力,是曼彻斯特一家纺织公司咨询在巴斯库有没有销售紧身胸衣的商业渠道!你说这够荒唐了吧?相信我,我们来到这里可能已经发生了的最糟的事情就是我们把一种疯狂与另一种调换过来了。于战争而言,如果你在那种情况下也会像我一样去做,那就是学会用一张硬嘴逃避。”

    他们仍在交谈着,不觉爬上一段陡峭而又短促的斜坡,让人喘不过气来,就那么几步就已经和先前一样吃力。而此后不久,大地开始平展。大伙也从迷雾中步出投入到清爽而充满阳光的空气之中。就在不远的前方,静静地躺着香格里拉喇嘛寺。

    对于寨维而言,第一眼看到这寺,就有一种感觉围绕包裹着他的整个心灵;那是一种使人透不过气来的,从荒凉孤寂的韵律中飘曳出来的梦幻感觉。的确,这是一种奇特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观。

    一片色彩纷呈的亭堂楼阁紧紧依偎着山腰。它绝对没有莱茵兰城堡那种阴森可怖,令人讨厌的做作,而以一种花瓣似的精美与雅致巧妙地镶嵌于悬崖之上,显得富丽而又高雅。

    一种庄严而又酸涩的情感把他的目光从蓝灰瓦的屋顶引向上方灰色的岩石棱堡,这风格尤如格丽多沃岛上的维特角塔一般壮美而深沉。远处,在那座光彩夺目的金字塔上面,高耸着卡拉卡尔的银峰雪壁。康维想这该不是世界上最低人心魄的雄奇山景了吧!他还想象着这巨人般的岩石壁峦是如何承载着这雪原和冰川的巨大压力。也许有那么一天,这整座山会崩裂,那将会有卡拉卡尔一半的冰川塌坠到山谷。他惊奇地感到要是有那么一点点风险加上恐怖将会是多么惬意的刺激。

    往下展望,景象更是迷人。这山的最壁一直往下,近乎垂直地裂成一个裂缝,这只可能是远古时期某一次地壳催化裂变的结果。

    山峡的底部深得模糊不清,呈现给你满眼的翠绿,风被挡在了外面,而匕方有雄踞的喇嘛寺俯瞰着,在康线的心目中,这真是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好地方。然而这里即使有人居住,他们的村落也一定彻底被远处根本无法攀登的高山与外界隔离开来,仅有一条爬得出去的隘道伸向喇嘛寺的附近。

    康维凝望着峡谷,内心感到一丝紧张和忧虑;或许马林逊的疑虑并非全无道理。然而这感觉却稍纵即逝,很快又被一种更加深送的感觉吞没。神秘与梦幻参半——一种终于来到世界的某个尽头和归宿的感觉。

    他根本就记不清楚他们几个是怎么到达喇嘛寺的,或者说寺里的人是通过什么手续和方式来接待他们,怎么给他们解开绳索,怎么又把他们带到寺管区的。

    那稀薄的空气中泛起一层淡淡的云烟,仿佛是梦中的纱帐,与瓷青色的天空相映成趣。随着每一日呼吸,每一次凝望,他渐渐沉入一种深深的近乎迷醉的平静,使他对马林逊的焦躁不安、巴纳德的俏皮话以及布琳克罗小姐好像已为最坏情况作了充分准备的忸怩作态都一概无动于衷。

    恍惚中康维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很是宽敞,温暖,而且非常干净清洁。还没来得及去注意更多,那个汉族人早下了轿子,并已经在领他们穿墙过院地穿梭于各个厅室之间。他和蔼地说道:“我得道个歉。在路上我没有关照好你们,可事实是这样,那种旅行我很不适应,我得照顾自己。我相信你们也不怎么累?”

    “我们费了不少劲哩。”康维笑着回答。

    “很了不起了。现在,请跟我来吧,我领你们去看看房间。”

    这时,仍然有些呼吸困难的巴纳德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笑出声来,“这么说吧,”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我还不怎么喜欢这气候——这空气好像是塞在我的胸口——不过,这窗外的风景还真他妈不错,上厕所得排队吗?这里可不是美国旅店吧、’

    “我想,你会发现这里一切都非常令你满意的,巴纳德先生。”

    布琳克罗小姐一本正经点头道:“但愿如此,真的。”

    “然后呢,”这汉族人接着说,“如果你们与我一道共进晚餐的话将不胜荣幸。”

    康维谦恭地答应了邀请,独有马林逊对这意想不到的热情礼遇无动于衷。巴纳德曾因不适应海拔而受了不少罪,可现在,经过努力已经有气力大喊大叫了:“之后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要为回去打点打点,越快越好,这是我最关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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