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4
他觉得自己从来不曾这样幸福过,即使在战争以前的岁月里也没有这样的感觉。他喜欢香格里拉赐予他的那一片静谧的世界,它所蕴含的深刻而惊人的理念抚慰了他的心灵;他同样喜欢这里的人们普遍具有的深藏不露的情感世界和细腻婉转的思想表达方式。康维经历和领教的一切让他明白在这里粗鲁和无礼绝不会得到忠诚和信义,更不能把拐弯抹角的语词看做是虚伪的表现;他也欣赏谈话当中那种风度以及轻松随意的气氛,这不单是一种习惯而是一种成就。他很高兴地悟出最悠闲自得的事就是随心所欲地消磨时光而最容易消散的梦境也让人心旷神治。香格里拉总是那样的宁静安详,却总有干不完的活路;那些喇嘛们生活得好像手头都有充裕的时间,时间对他们差不多是轻若鸿毛。康维再也没见过更多的喇嘛,但是他渐渐认识到他们都从事广泛的各种各样的行当;除了他们对语言的知识外,他们无止境的求学态度可能会让西方世界大吃一惊。许多人都从事各种各样的经书典籍的书写工作;张曾说过有人还对纯数学做了很有价值的研究,还有一个正在根据吉本和斯潘格勒的著作撰写一部涉及面很广的关于欧洲文明的论着。但这种事并非人人都可以做,也不是说他们老在做这种事,他们通过各种渠道沉溺于难以捉摸的行当。像如布里亚克在收集一些古老的音乐片断,而那个英国的副牧师在攻一种有关WutheringHeighks的新理论,还有更稀奇古怪而不切实际的东西。在这次会面中,康维曾对此做了一番评论,可大喇嘛却给他讲了公元前三世纪一个中国艺术家的故事。那些艺术家多年来都在搞一些石刻,雕一些龙呀,鸟呀,马呀等等,然后把成品献给一位皇家太子,可这位太子开始什么都看不出,只以为是一些顽石,这艺术家让他砌一堵墙,开一扇窗,然后把石雕放在里面,之后在黎明的曙光中透过窗子观察石头。太子真这么做了,他发现这些石头还真非常漂亮。“我亲爱的康维,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动人的故事,你不认为可以从中得到很有益的启发吗?”
康维深有同感,他欣喜地认识到香格里拉那静谧的意境为人们提供了一个从事各种奇怪而平凡的行当的无限空间,而他自己就是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实际上,当他回顾过去的时候,他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些太过于漂泊不定的繁重而永远无法完成的任务;而现在他有可能有所成就,甚至可以在悠闲自在当中实现,沉思冥想也是令人愉快的事情。当巴纳德向他吐露说自己对香格里拉美妙有趣的想象过头了的时候他也不想取笑他。
看来,最近巴纳德到山谷去得越来越频繁,似乎不只是为美酒和女人。“你知道康维,我告诉你这个是因为你同马林逊不同,你也看到他总是戳我的痛处,可你却能体谅我的处境。你们英国官员开始总是一副古板生硬的样子,这真可笑,而你却是完全值得信赖的人,无论说话做事都如此。”
“那可不一定,”康维笑道,“不论怎么说,马林逊同我没什么不同,都是英国官员嘛。”
“这倒是,可他只是个孩子,看问题还不太理智,你我却已是成年人。我们能做到随遇而安,见机行事了。就拿我们来说吧,我们仍然无法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什么飞机偏偏在这里着陆,难道这事很寻常吗?我们清楚我们到底来这干什么没有?”
“也许我们有些人并不清楚,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巴纳德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金子,伙计。”他毫不掩饰心中的狂喜,“没别的,山谷里有成吨的金子,我年轻时是矿业工程师,我还记得矿脉分布是怎么回事,相信我,这里的黄金储量差不多和南非一样丰富,而且开采要容易十倍。我想,你一定以为我每次坐着轿子去山谷底下都去寻欢作乐了,其实根本不是,我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我已经推测出来,你想想,这里一切生活用品都从外界进来的,不付高昂的代价是不可能得到的,除了黄金、白银或宝石什么的,他们还会用什么来支付这些费用?这只是最初的推断,于是我开始到处找矿,没费多少工夫就发现了整个秘密。”
“是你自己发现的吗?”康维问。
“噢,我没有这么说,可是我猜对了,我把这事告诉了张,听我说,是面对面地说给他听的。相信我,这家伙可不像我们想象那么坏。”
“我也不认为他是坏人。”
“当然,我知道你常与他来往,因此你不必奇怪我们会凑在一起。咱们一起开矿肯定会引起轰动。张带我去察看所有的工地,而且我已得到当局全面许可,我怎么开都行。他们要我写一份综合的可行性报告。你有什么想法,伙计?他们似乎很高兴有我这样一位专家来为他们服务,尤其是当我告诉他们如何增加出矿产量,更是这样。”
“我看你是准备在这里安家了。”康维道。
“没错,我得说我找到了一份工作,这是其一。很难想象事情最终会怎样。或许家乡的人们知道我可以给他指点通向新的金矿之路就不会再抓我去坐牢了,而问题是不知他们会不会相信我。”
“会的,这是人们更容易相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