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六~八章 释然
我眼圈有些发红,他终是不信我。
咬牙问道:“你要不要听我解释?”
他不语,我自顾自说了:“我同傅恒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不堪。”
“眼见为实。”他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当真是个别扭的人,我气急败坏,“有时候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的。”
纪昀轻轻笑:“雅儿,不要再骗我,也不要再瞒我。如果你不愿意,你知道我不会勉强你。可是,你何苦给我希望?”他涩涩的苦笑,声音暗哑而干涩。
我哑然,忽觉多说无益,也没有必要再解释,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已先入为主。
我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该急,握起他冰凉的手,惊觉他眼中有明显的生疏,就如同我当时对傅恒那样我的手颓然垂下,眉宇间骤添哀戚之色,徐徐道:“纪昀,我让你失望了,但你不该不信我,更不该对自己没有信心。”我长出一口气,默默回身。
在我出门的一刹那,衣袖被纪昀轻扯住,唤了我的名字,“雅儿。”声音渐趋细微,但清晰分明。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依旧沉默,我微微叹息,缓缓拂去他的手,失落离去。
之后的几天,形势像是完全调转过来。之前是我遍寻纪昀,他闭门谢客,现在换成我躲避不见,他终日守候于我常出入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我找他的时候,他有迎翠帮忙阻拦,而他来寻我时。不但爹和听莲都站在他这边,还都笑脸相迎,使我避无可避。,更新最快
这一日。我正坐于梳妆台前,托腮发呆。纪昀早已摸清我的生活规律。无论我去哪里他都能轻易找到,我便索性呆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不想见他,只是恼怒他对我地不信任,这次权当是给他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造次。
我懒懒的翻开纪昀送来的卷张,抿嘴微笑,他每次来都会留下些什么,打油诗也好,文章也罢,总是变着法子逗我开怀。无论是他信手写下或者是经深思熟虑落笔生花地诗词文章,我都用丝线装订成卷,如获至宝。现在也已收藏了厚厚的两大本,闲暇时翻阅。每每收获颇丰。回忆起他捉弄妙应寺和尚暗喻其秃驴地对联,以及为报施先生伤鸟之仇拐弯抹角骂其畜生的对子,我唇边的笑意越发的轻盈。一贯清净的院中忽有喧哗声传来。似乎是听莲地声音。“听莲,听莲。”我唤了几声。这姑娘平日温文尔雅。说话细声细气,比我这个小姐更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如风离去后,她的性子愈发的沉寂,今日怎会一反常态。
“哎,小姐,我这就来。”
我莞尔。脚步声逐渐走近伴有衣服摩擦的声响,一只手抚上我的后脑勺,感觉发丝被牵动,微疼,梳头手法不甚熟练。我觉着奇怪,也没往别处想,问道:“听莲,方才你在院中与何人说话?”
身后无人应答。
我低叹口气,郁郁寡欢道:“纪昀他,有没有再来找过我?”我多次驳了他的面子,也有些担心会弄巧成拙。
仍旧是无声无息。唯觉落在我头发上的梳子越发的轻柔。
“听莲,你为何不说话?”我扭头一看,微微发怔。只见纪昀双眸一清如水,熠熠生辉,眼底蕴满笑意。半晌地愣怔之后,我回过神来,伸手夺了梳子,拉下脸,“你来做什么?”
“刚才还记挂着我,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纪昀揶揄的扯着嘴角,似笑又非笑。
适才我误将他当作听莲,心事和盘托出,聪明如他,又心细如发,必然明了。我又羞又急,捂了发烫的脸孔,向外走去。
“雅儿,你去那儿?我陪你一同去。”纪昀嬉皮笑脸地拦下我,我恨不得在他的俊脸上重重地打上一拳。
“你……不要跟着我。”无奈我往东他便跟到东,我朝西他也是跟到西。
“你真像只讨厌地绿头大苍蝇。”我恨恨的咒骂他,他也不生气,只是含笑望着我,笑容中带着一丝不羁,轻松又自在。
“哎雅儿,你怎么能骂我是苍蝇呢?”他装腔作势地做西子捧心的痛苦状,我想发笑,又辛苦的憋着。
“就是骂你,怎样?”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泼妇样。
纪昀摸了把鼻子,坏笑道:“好吧,就算我是只苍蝇吧。”我方得意起来,他唇角飞扬,笑容温和的近乎谄媚,他接着又道:“雅儿,你可知苍蝇喜欢叮什么东西?”
“苍蝇叮臭肉啊,”我不假思索的回道,话毕,脸轰的烧了起来,我真是自作自受,又落入他的陷阱。
横了他一眼,却是“扑哧”笑出声,真亏他想的出来。
“不生气了吧?”纪昀执起我的手,可怜巴巴的问道。
“谁说我不气了,”嘴上还在逞强,心中其实早已原谅了他。毕竟他是因为在乎我,才会吃味。
“笑了还不原谅我?”纪昀满脸俱是愉悦的笑容,我嗔道:“我不能笑吗?难道你喜欢看我每日以泪洗面?我偏不如你意。”
他大笑纳我入怀,醇厚的嗓音沉若钟鼓,“雅儿,我的雅儿,我愿用世间万物换你展颜一笑,又怎舍得你流泪。”
我有些动容,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已完全被他攻陷,腾出手回抱住他。
他低头吻我,温柔似水,温软的唇移到我耳后,低喃:“雅儿,我承认是我嫉妒,才会失去理智,我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你还想有下次?”我推他,不提倒罢,一说起我满肚子的火气又噌噌的窜起。
“不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他懊丧的打了自己一巴掌,我惊呼:“哪有打自己耳光的。”
“我活该,不值得同情。”他略一笑,如春风拂面。
我欣然微笑,此刻阳光明媚,心中安宁,谁还会去在乎那一丝若隐若现的忧郁与一抹浅淡的幽凉。
我忽收了笑意,故意板起脸,道:“不行,我还在生气。”旋即背过身偷笑,肩膀微颤。
身后没了声响,须臾,听纪昀语笑晏晏,“雅儿,我和你打个赌,若是我胜了,我们和好如初如何?”
“那如果胜的是我呢?”我不依不饶的追问,纪昀笑着刮了下我的鼻梁,“那随你处置。”
“好,倒也公平。”我点头应允,重又微笑开来。“那我们赌什么?”
纪昀如变戏法般从袖中掏出几枚鸡蛋,在我眼前晃动,唇边笑意加深,“我们就赌鸡
我意兴阑珊,“无趣,鸡蛋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纪昀神采飞扬的笑道:“我赌能将鸡蛋竖立起来。”
我奇道:“我不相信。”兴趣大增,不觉逸出一丝轻笑。“你又想糊弄我。”
“呵呵,那你愿不愿意和我打这个赌呢?”纪昀眼神中透着几分笑谑之意,我不甘示弱,哇哇叫道:“当然要赌,你是输定了。”
纪昀笑意更甚,似乎是成竹在胸,我想了想,忙道:“等等。”
“还有什么问题?”他扬眉,勾起戏谑的笑容。“不借助外力?”我眨巴着双眼,边想边问。
“不借助外力。”他恬然一笑。
“不依靠外物?”我又问。
“不依靠外物。”他仍是笑的怡然自得。
那我还担心什么,我伸出手与之击掌,“一言为定。”见他笑的欢畅,我警觉的问道:“你不会耍赖吧?”
“君子一言,当驷马难追。雅儿。你把我看作什么人了。”他嗔怪道,我不好意思的扯了扯他地衣服下摆当赔罪。
纪昀无声的笑了笑,牵起我的手走回书桌旁。“注意看着哦。我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我抢过一个鸡蛋,调皮地笑道:“让我先试试。”其实。我的真正目地是检查这些鸡蛋是否暗藏玄机。手机小说站更新最快
纪昀自然是对我的小心眼一清二楚,他也不揭穿我,哈哈一笑,任我随意摆弄。
我捏着鸡蛋的上方,小心翼翼的搁置桌上。可想而知,此次试探以失败告终。就这样接连弄了几次未果,我也失了信
“不试了,交给你。”我气呼呼的撅起嘴,沮丧地垂首。
纪昀笑的云淡风清,随手拈起一枚鸡蛋,往桌上一按,力道不重又不轻,鸡蛋下方破了个洞。蛋清汩汩流出,而那枚鸡蛋直直的竖立着,纹丝不动。
我目瞪口呆。半晌,我叫唤。“这也行?”
纪昀温柔的笑着。“怎么不行?我问你,我有没有借助外力?”
“没有。”我虽不甘心。仍旧老实的回答。
“那我有没有依靠外物?”他从容浅笑。
“也没有。”我的头埋的更低。
“那就是你输了哦。”纪昀俯身笑道,修长的手指勾起我的下巴。
“不算不算,这样地话我也会啊。”我耍赖,抓起一枚鸡蛋朝桌上重重一按,蛋壳整个破裂,蛋清蛋黄弄的满桌皆是。耳畔传来一声明显压抑着的嗤笑,我脸上立即飞起两朵红云,糗大了,这下我地脸要往哪儿搁?我羞的无言以对,心中服输,然口上绝不肯承认。
我抬眼偷瞧他,纪昀正好笑地瞅着我,我脸上又是一红,狠狠地跺了下脚,“方才的不算。”
“好,不算就不算,都依你。”纪昀淡淡一笑。是你取巧,不是真本事。”我继续撒泼。
他好脾气地说道:“嗯,是我输了,任凭你处置。”
“那好,从现在开始不准跟着我。”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只有纪昀才会包容我这样的小性子。
才说完,我蹦跳着逃出了屋。走了几步,又回头,嘴上叫他不要跟着来,心中却还是有所期盼。“请问卓雅姑娘是在找我吗?”懒洋洋的声音斜插进来,一丈开外处,纪昀脸上带着淡泊的笑容,清澈双眸直视我。
我没来由的一阵心跳,笑骂道:“叫你不要跟着我,你这只绿头……”幸好收的快,差点又把自己给骂进去。
“这里乃出入村庄的必经之路,我哪里是在跟着姑娘呢。”纪昀莫测高深的笑笑。
“那你先走。”我冷哼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
“自然是姑娘先请。”纪昀和煦的笑容总带着莫名的蛊惑,让人拒绝不了。
我扭头便走,也卯足了劲,看谁别扭过谁。
走出村口,迎头便是一处烟波浩渺的湖泊。湖面碧绿透明,令人目酣神醉,微风徐徐而过,吹在脸上痒痒的。太阳透过厚厚的云层泛出微微红光,把这山水如画的景色衬的分外妖娆。
湖中央有一艘小船正随风飘荡,船夫头上遮着草帽,惬意小憩。“船家,船家。”我摆手招呼,连叫三声,他才有反应,“来了,”小船摇摇晃晃的驶来,缓缓靠岸。
“船家,我要到对岸去。给你二两银子包下你的船,如何?”我巧笑嫣然,心中谋划好一条计策。
“好,好,姑娘请上船。”船家一天辛苦劳作也未必能赚到一两银子,现今遇上这样的好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我转身对着纪昀盈盈一笑,“我现在要去对岸,又花银子包下了船。但我不喜与人同坐一条船,想来你也不会强人所难吧?”
“当然,当然。”纪昀颔首而笑,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爬上嘴角。
我正在捉摸不透他为何如此笃定,只听他道:“我赌你会邀我上船。”
“绝无可能,赌金即为纹银二两。”转念一想,他诡计多端,我得多提放着点,又道:“你不可以高价威逼利诱船夫。”
他笑着摇头,我放下心,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想出什么主意。“船家,我们这就走了,”我将二两银子交到船夫手里,心中得意至极,任凭你有才子之名,今日也无法力挽狂澜。
“船家,我出二两银子包下你的人。”声音自背后传来,船家乐颠颠的跑了回去,我大怒,“纪昀,你说话不算数。”
“姑娘此言差矣,你包下了这条船,尽管使用。而我包下船夫,与你何干呢?”他朗声长笑,我气的咬牙切齿,无奈他句句在理,我抓不到他任何的把柄。
“船家,我们坐下聊几句,这二两银子可就是你的了。”眼见船夫同纪昀并排坐下,我气不打一处来,又无处撒气。抄起船桨,气鼓鼓的兀自上了船。本姑娘偏偏不信,没有船夫我就奈何不了这条小船。我划动船桨,一开始尚能操控自如,渐渐的便力不从心,且不说船桨又重又沉,就连方向我都把握不定。船身左右颠簸,眼看着就要摇晃着驶离渡口,我慌忙大叫:“纪昀。你还不上船来。”
纪昀一拉船夫,“走,我们上去。”轻轻跃上小船,船家嬉笑着问纪昀讨包人的二两纹银,纪昀伸手指着我笑言:“去问姑娘拿。”
“凭什么管我要?”我不服气,瞪了纪昀一眼。
纪昀挑眉笑道:“你赌输了二两银子给我,拿给船家刚刚好。”
“……”我咬着唇,心不甘情不愿的又掷下二两碎银。
船身忽一震,我站在船尾收不住脚,一个踉跄,往前跌了几步,纪昀适时拉住我,我一个跟头直直栽进他的怀中。我羞赧的挣扎,他旁若无人的紧搂着我不肯放手。
“快放开我,”我低声叫唤,脸色迅速泛红,“还有船家在此,你不怕羞我还觉害臊呢。”
“不放,除非你答应原谅我。”他的头深深埋入我的颈窝,此刻他像极一个需人安抚的别扭小孩,我忍着笑,轻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他抬头,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我知又中了他的圈套,狠命的推了他一把,他一下没站稳,被我推出船舷,掉入湖中。
我看着纪昀奋力扑腾了几下把头伸出水面,忽又被什么东西按了下去,水花四溅,冷哼一声,装的倒是挺像,我就不信你不会游泳。我悠闲的继续欣赏着湖光山色间的怡人风景。
直到看着他渐渐往下沉去,我才着急起来,忙趴到船舷上伸出手拉他,但怎么都够不着。怎么办,怎么办?我心急火燎,这下可闯了大祸了。“大哥,请你救救他吧。”恍惚中,我看到了划船的艄公,一下子抓到救命的稻草。
船家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评判一件货物的价值,我被他看的发毛,怒道:“救还是不救你倒是说句话。”
“救人可以,不知姑娘是否出的起价钱。”无耻,我在心里暗骂一声,方才已然收了我四两银子,这会儿却见利忘义。可是除了求他,我已无其他办法可寻,摸摸身上,再无银两支付,我咬咬牙,从手下褪下一只玉镯,“只要你救了人上来,这只手镯就归你所有。”
艄公把手一摊,“行,先让我验下货。”
我打掉他的手,“救人如救火,我总不会赖你就是。”
艄公这才跳下水去,三下两下就把纪昀拖上了船。
纪昀脸色苍白,四肢冰凉,我拍了拍他的脸,“纪昀,你醒醒。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
他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慌了神,探向他的口鼻,已无呼吸,我一下急出了眼泪。使劲推着他,“我不想的,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手抚上纪昀地脸,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摇晃着纪昀的身体,感觉天塌地陷。
身旁递过一块绢帕,我哭的泪眼朦胧,顺手接过来抹着泪水,心痛无以复加。,更新最快
一声幽幽地长叹。“雅儿,若不是试探于你,我始终不了解你的心意,直到那一刻我方知你心里有我。”
忽闻熟悉低沉地声音,我猛的抬头,纪昀的视线平平掠过我慌张的神情,笑容逐渐加
“你,刚才你是装的?”我气地直发抖,“枉费我那么担心你……你……”我指着他再也说不出话。恨不得一拳打掉他似笑非笑的可恶笑容。
纪昀一贯自信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心微疼,鼻子发酸。想责怪他的话,卡在喉咙里。迟迟说不出口。纪昀寂寥的眸光转为柔和,对我施展了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雅儿。我知真爱可遇不可求,既然上天注定让我碰上你。此生再不会放手。”
我心中说不上欢喜,但一丝触及心扉的感动油然而生,泪水无声淌落,有人惦记,有人挂念,我终不是一个人。他把我的掌心贴在他脸上,低低的叫唤我地名字,“卓雅,卓然于茫茫大千,雅丽以芬芬之姿。”
他俯下身深深吻住我,唇齿纠缠之间,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人……
“阿嚏,”一个喷嚏声打破了原本宁静安详的氛围,我着恼的瞪视纪昀,但见他衣衫仍是湿漉漉地,冻的嘴唇发紫,即便再恼怒也心软。这还是寒冬腊月,不抓紧换下湿衣,一场大病在所难免。可是我嘴上不肯饶他,“你是自作自受。”纪昀耸了耸肩,不以为然。
“船家,麻烦你就近靠岸。”为今之计,只有上岸找处人家为纪昀尽快替换下湿衣才是正理。
下了船,我同纪昀携手入村。此地群山围绕,仅有一条渡河通往村外,相对闭塞,但温馨宁静,绿树掩映,也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敲开紧挨村口地那户人家地大门,开门的是一位模样周正,体态丰腴地年轻妇人,她见纪昀浑身湿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忙道:“这位大嫂有礼了,我们兄妹二人游湖途中,兄长不小心落水,我们出来的匆忙,身边并无替换的衣衫,不知大嫂能否帮这个忙,我们定有重谢。”
“这……”大嫂还在犹豫,一个声音自我们头顶传来,“咦,这位不是纪昀纪公子吗?”此人还是个大嗓门,震的我耳朵嗡嗡作响。
“你是那油坊掌柜。”我一眼认出他的身份。
“呵呵,纪公子大驾光临,令蓬荜生辉啊。”油坊掌柜笑语盈盈,肩上还挑着一担柴火。“这是内人,”他指着年轻妇人道:“这位便是我同你说过多次的纪公子。”
油坊掌柜五大三粗,妻子却贤淑温柔,真是对奇特的组合。
纪昀尚未开口,妇人已闪到一边,让出条道来,“两位快进来坐。”
纪昀贴着我的耳朵,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恶狠狠道:“我是你兄长吗?回头再找你算账。”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惹的油坊掌柜和其妻子频频回头注目。
闲聊几句后,我们得知油坊掌柜姓刘,这几日将铺子交给了伙计,自己留在家中陪伴怀有身孕的妻子。纪昀随他进里屋换衣,刘大嫂不知在厨房忙活什么,我独自一人坐于外屋,百无聊赖之际见墙角的矮桌上搁着几块碎布,随手拿起瞧着,似乎是用各种颜色的布料拼凑起的尚未成型的小孩衣裳。这是给我还未出世的孩儿做的肚兜,”大嫂笑吟吟的走至我身旁,从我手中接过去,轻柔的抚摸着,然后手按在肚皮上,脸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刘大嫂,为何要用不同的颜色呢?”我觉着奇怪,张口便问。
“这是我们的习俗,用别家讨来的布料做成一件百家衣,小孩穿着可以一生平安。”她笑着用胳膊碰了碰我,“姑娘,以后我教你做。”
我耳根微微一烫,眉眼低下去,她欢愉的笑道:“不必害臊,女人嘛迟早有这一天。”
“有哪一天啊?”纪昀和刘掌柜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纪昀身着刘掌柜的长褂,手臂和身上均大出一截,模样极其可笑。
刘大嫂端起茶盅递给纪昀,笑道:“大兄弟,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她好笑的瞅着我越来越绯红的双颊,又道:“我们呢,在说……”
“刘大嫂,”我嗔怪的打断她,这种事怎能当着两个大男人面说呢。
“好好好,我不说便是。”她笑眯眯的摇头走到刘掌柜身边,温顺的靠在他身上,同他相视一笑,双手紧握,丝毫不在意此间尚有我和纪昀在场。刘掌柜的眼神温柔的能掐出水来,他搂住妻子,含情脉脉,此时粗壮的汉子同娇小的刘大嫂站在一起,又显得那般和谐。
见此情景,我也笑了,发自内心的为他们高兴,人世间还有什么比两情相悦相携共进更美丽的图画。无关贫富,无关利益,即便粗茶淡饭,但求平安度日。这是我向往已久的生活,在这样一个偏僻闭塞的小山村,让我感悟到爱情的纯粹和真谛。
纪昀不动声色的抓起我的手,使劲搓了几下,放入他的怀中,笑而不语。
我依偎着他,闭目微笑,或许这便是我想要的简单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