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咔嗒咔嗒
记录好所有数据后,谢卿薇沉思了片刻，从研究室的电脑上登录内网，调出了一篇秘境调查报告。
“夜魔稻草人的记载数量非常稀少,进化型更是从未出现过，目前学界普遍认为它的进化型是这样的存在。”
穆柊月顺着谢教授调出的页面看过去,这是一篇多年前的暗系秘境调查报告,降临在海拉地区的A级秘境「恐怖峡谷」,是夜魔稻草人第二次出现在海拉地区的探索记录中。
「恐怖峡谷」的秘境之主是暗系的中等帝王种族【恐惧行刑者】，这就是谢教授所说的夜魔稻草人进化型。
穆柊月：“……”
她自认为审美范围已经很宽泛了，可以从大众认为阴暗可怖的暗系宠兽们身上,发现帅气可爱的部分，但这个【恐惧行刑者】长得实在也太磕碜了。
周身布满粘稠的脓液,整体像一坨巨大的揉在一起又被撑开的破烂抹布，上面密密麻麻长满了猩红的眼睛,下半身是蛛蝎一样错综复杂的六条蜘蛛毛腿,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到那腐坏的腥臭味。
跟这家伙相比,之前在亡灵古堡里遇到的【舔食者】都算是温和无害了。
比起阴暗可怖的暗系超凡生物，她果然更不擅长应对这种纯纯惊悚型的。
“恐惧行刑者的天赋核心技能，是S级的暗系领域类技能【恐惧实体】，A级技能【恶鬼颜】进化之后的上位技能。”
谢卿薇说道，“大部分已知的夜魔稻草人，天赋核心技能都是【恶鬼颜】，这是一个上位领域技能,严格说来应该与B级的威慑在同一等级，所以拥有A级天赋核心【恶鬼颜】的夜魔稻草人,被评定为高等君主种族，还没有彻底达到帝王种族的强度。”
穆柊月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看向了身上贴着感应磁极，乖乖站在检测装置旁的夜魔稻草人，满脑子回荡着记忆深处的一些表情包。
你，不能变成这个样子.gif
“因为出现在同一个秘境，天赋核心技能也一脉相承，所以被推断为夜魔稻草人的进化型吗？”她看向谢卿薇，问道。
“没错，这是夜魔稻草人的【恐吓】特性深度发育之后的进化链，无论从天赋核心技能，还是特性的演化规律来说，都很合理。”谢卿薇点了点头。
“但是哈维的情况不太一样，比起【恐吓】特性，它应该更倾向于木系的生长能量。”
谢卿薇将电脑界面调回了哈维的体检数据，摸了摸下巴思考道。
“天赋核心技能是【草人替身】已经很少见了，更何况它还学会了丰收……老实说，如果不是哈维就在我眼前，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相信夜魔稻草人能学会【丰收】。”
“不过，这也带来了全新的进化机会，【草人替身】有更高阶的A级上位技能，哈维也拥有足够的进化潜力……只是没人能预计到往木系生长能量方向培育的夜魔稻草人，最后会进化成什么。”
穆柊月倒是微微松了口气，她真的不忍心让可靠帅气的哈维小朋友进化成【恐惧行刑者】那个样子……
无论另一个方向会进化成什么样，终归不会比深度开发【恐吓】特性，本身就承载着【恐吓】概念的恐惧行刑者更可怕。
她看了看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数据信息，说道：“进化过程倒是不用担心，从西洲回程之前，枯荣灵鹿特地见过我一次，它对我说，如果以后哈维遇到进化上的瓶颈，可以向它寻求帮助。”
“如果哈维能找到合适的进化方向，到时候可以去西洲那边，在枯荣灵鹿的庇护之下完成进化。”
谢卿薇再次感到意外，每一届通过丰收祭的契约试炼，到「丰和流域」中契约搭档宠兽的御兽师这么多，还从未听说过有谁得到过枯荣灵鹿的允诺。
“竟然能让西洲守护神主动「售后」……它是真的很在意你跟哈维啊。”
“说是【唤醒我的谢礼】来着……？”穆柊月回忆道，“不过我猜主要是因为哈维是千年来第一只从「枯败荒域」中出生的宠兽吧？枯荣灵鹿也很好奇它最终会成为什么模样。”
闻言，贴着感应磁极的夜魔稻草人发出了温和的沙沙声。
说道这里，穆柊月看向了谢卿薇，之所以回校就立马来了暗属性研究所，除了哈维的体检，她还有另外想与谢教授探讨的事。
“关于【丰收】技能的事……谢教授，我有了一点新的想法。”
穆柊月走到了夜魔稻草人身边站定，将检测用的感应磁极贴到了自己身上对应的地方。
谢卿薇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感应磁极检测的数据大多与隐能量值相关，并不适用于人类御兽师，只有【契约熵】这个数值，是同时作用于宠兽跟御兽师的。
她把检测模式调整到了【契约熵】相关，对穆柊月点了点头。
“哈维能学会【丰收】，算是我用了一点小冒险的方法，不过这是基于我对此前对它的判断。”
穆柊月调整了一下感应磁极，继续说道，“强烈的情感执念，会对宠兽的各项潜力都造成实质性的影响，甚至改变部分特性……”
“哈维是在群体意识共鸣中诞生的，它对丰收的执念无与伦比，我见证过它的意识梦境，所以能理解它的渴望……这份执念，最终促使它掌握了并不符合本身特性的【丰收】。”
“谢教授，你不觉得这与【天赋核心技能】的改变，有异曲同工之处吗？”
谢卿薇微微一怔，随即陷入了沉思。
天赋核心技能通常也是超凡生物自身特性与特长的体现，即使是同一个种族，也会出现天赋核心技能不同，也即是特性方向不同的个体。
极端点的例子就是天赋核心技能决定自身属性的小云犬。
还有哈维这样的情况，背离恐吓特性，而执念丰收的，与同胞们截然不同的夜魔稻草人。
如果强烈的情感与执念能够促使暗系宠兽掌握不合符特性的技能，那理应同样能改变【天赋核心技能】才是。
想明白了这一点，谢卿薇差点想给自己的学生鼓掌了。
不愧是笔试能拿星洲第一的优等生，穆柊月在培育宠兽的过程中从未松懈过思考，她以研究者的身份观察并记录自己经历的一切，尝试着从中找出未曾发现过的规律。
谢卿薇来不及说话，立刻打开研究用的电脑，将现在的想法与感悟都记录下来。
她轻轻吐了口气，擡头看向了穆柊月，说道：“继续说说你的想法。”
“我在想，如果能找到准确量化，或者详细描述与表达这份情感执念的方式，或许就能找到突破口，我也认为这与您提出的【契约熵】密切相关。”
穆柊月说完，看了看身边的夜魔稻草人。
哈维才出生不久，感性上非常纯粹，但又因为群体意识共鸣而拥有强烈的执念，通过哈维的意识梦境，很容易能了解它内心深处的情绪状态。
换句话说，现在的哈维跟御兽师之间，能更容易形成契约中的情感共鸣。
“哈维，你还记得丰收祭正式典礼那天的情景吗？”穆柊月对它说道。
“沙沙——”夜魔稻草人轻轻摇曳着，发出了愉悦的轻响。
当然会记得。
它生命中第一次目睹真正的丰收，就是一场如此盛大壮阔的景象。
角枝宛若森林的雪白巨鹿在麦田中前行，仿佛踏过一片片金色的海洋，它落下的每一步都蕴含着【广域欣荣】的力量，纯粹的生命能量浸润着大地，而大地与居住在这里的生命们同样反哺着枯荣灵鹿的馈赠。
它看到了因为丰收而喜悦的人们，听到了他们称颂丰收的歌声，惬意满足的欢声笑语是丰收祭上永恒的背景音。
带着跨越了无数时间与空间的遗憾怅然，它终于见证了丰收。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壮观的丰收之景呢。”穆柊月轻轻笑道。
看上去似乎只是一场简短普通的交流，谢卿薇却发现穆柊月与夜魔稻草人之间的【契约熵】蓦地提升了。
增幅理应在契约之时就达到峰值的【契约熵】，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幅提升了。
谢卿薇的目光一刻也不敢挪动，在守护灵的帮助下将检测数据完整记录了下来。
不过这次增幅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几分钟后就回到了原值，跟之前保育园领养日时牌牙兵的情况差不多。
“【契约熵】果然提升了。”穆柊月也通过这场小实验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我一直在思考先前那场检测的结果，还有埃伦进化时的情景，那一天除了吸收的B级资源【幽蓝的永生花】，进化场地所在的墓园，还有埃伦本身的技能熟练度的因素之外，其实还有一点细节。”
“当时我对他说过，就算遇到危险，埃伦也会保护我的对吧？”
“那一刻埃伦在契约中的情感反馈格外强烈，随后他就进化了。”
穆柊月回忆道，“那个瞬间的感觉，要怎么形容呢？很像我在对战中使用御兽天赋·暗系强化的时刻，像是一种强烈的……”
“共鸣。”谢卿薇说出了答案。
“没错。”穆柊月点了点头，“我与埃伦的初遇是在一个非常危险的秘境里，他对保护我的安全这一点很有执念。”
“哈维的情况也是这样，与它一起回忆最盛大的丰收之景时，会感觉到契约中一些情感的共鸣。”
穆柊月继续说道，“有许多暗系超凡生物都是在不同类型的情感共鸣中诞生的吧？”
谢卿薇颔首，尤其是高阶种族的暗系超凡生物，像守护灵，怨灵布偶，都是基于某种特殊情况中的情感共鸣而诞生，还有夜魔稻草人这样诞生于群体意识共鸣的情况。
“这是我在哈维的意识梦境中产生的想法。”
“汇聚在一起的情感共鸣是如此强烈，直到突破某个阈值，于是夜魔稻草人应运而生。”
“如果御兽师与暗系宠兽的契约能够重现它们诞生之时这种强烈的共鸣，不需要维持很长的时间，只要能再次突破那个阈值……”
谢卿薇的眼睛在思考中变得明亮起来，“……就能像诞生之时的生命形式跃升一样，完成进化吗？”
“并不是天赋核心技能带动的生命跃升，基于强烈的情感执念能让宠兽学会非特性技能的情况，当这份共鸣足够强烈，或是达到某个阈值的话……是完全有可能反向带动宠兽进化，甚至改变天赋核心技能的。”
“呜噜噜噜……”细长的守护灵飞到了御兽师身边，它回想起了自己进化的时刻，的确是再次感受到诞生之时情感共鸣的那一刻。
“虽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寻找这个【阈值】，说不定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阈值】……”
穆柊月的声音顿了顿，这些观察与推测都只是她自己的猜想，要一一验证并总结出可以复制重现的研究结论，还有很多工作要完成。
“我们的研究所，不就是专业干这些的么。”谢卿薇笑了笑，神色之间一脸兴奋，就像初遇穆柊月的那一天。
没有什么比一个充满可行性的研究方向，更吸引一位研究者的了。
“接下来可有得忙了啊，封乐小同学要哀嚎了，我看看要不要让你们的学姐也回来帮忙……”
谢教授已经迫不及待地安排起了接下来的研究任务。
“我有预感，这一次我们一定会取得巨大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