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咔嗒咔嗒
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穆柊月本能地想要挤上前去。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虽然感官的视角停留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上,但她无法用自己的意志干涉对方的行为,就像只有灵魂与感知虚虚附着在了这里,感受这个时空曾经发生的一切。
同样的感觉,她曾经在穿梭时空的最后一根凤凰尾羽里,在见证荆衡记忆中那六百年的时光中经历过一次。
这表明她现在并非位于「斗转星域」内的神念属性小世界,而是在某个人意识与记忆的精神梦境之中。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穆柊月尝试着将自己的感官,从眼下所在的这个小女孩身上“拔”出来,落入更高层的第三视角中进行观察。
她努力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感觉到视线陡然变高了,从小女孩的第一人称视角,变成了能看到对方头顶发旋的第三人称视角上。
穆柊月尝试着感知了一番自己的状态,果然是找不到任何与身体相连的感官,也无法与御兽空间建立联系,现在的她更像是一缕游魂,只能附着在这个时空与她具有因果的存在之上,借由对方的记忆感受一切。
这里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而是曾经发生过的场景,是某个人记忆里的意识梦境。
意识到眼下的处境后,她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几次进入精神意识的世界了?
从抵达秘境内神念属性的【区域】开始,到秦清骐那两只智属性宠□□互【附形合一】,形成了奇怪的新型智属性宠兽后,她就一直在精神意识世界中穿越,根本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
穆柊月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思绪,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慌乱,越要坚守自我意识,否则很容易就迷失在不断穿梭的过程中,再也无法找回归途。
她记得穆乙夏在喃喃自语时说过,【他们】的目标是冲着自己来的,而穆乙夏也是【她】,所以才会出现在所有人都消失后,跟她出现在同一个【区域】。
假设秘境内的异动,是隐藏在背后的秘密组织「Gravity」对她出手造成的,秘境之主【阿九】被过往时间线上另外的可能性所替代,自行拼凑复原出神念属性小世界【织梦幻境】。
而在【织梦幻境】之中出现的【区域之主】,复现出了穆乙夏记忆深处最为恐惧的事物,对方放弃了抵抗任由【恐惧行刑者】的攻击落下,随后穆柊月的意识被牵动,回过神来时已经落入了这个时空里无人知晓的记忆。
这是穆乙夏的记忆。
穆柊月看着眼前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长得跟幼时的自己一模一样,然而成长环境差异造就的性格却全然不同。
人类的意识是不可能无故牵扯进他人记忆之中的,穆柊月凝神感知了一会儿,随后调动感官看向了半空之中,尝试着呼唤道。
“……小梦,你在那里吗?”
一坨冰凉凉又十分Q弹,像是果冻般的触感蓦地贴在了她的头顶,轻轻往下滑了一截,快要把她的感官整个覆盖住了。
穆柊月无法在这个时空看到小梦的身影,但她听到耳畔传来了若梦熟悉的叫声。
“姆姆~”
她微微放下心来,既然是小梦的力量将她带到了这里,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你希望我能了解穆乙夏的记忆吗,小梦?”她试探性地问道。
“梦姆。”
小梦的回答中带着鲜明的肯定意味。
穆柊月垂下目光,那就来看看,穆乙夏的记忆之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吧。
她循着小女孩的视角看向了前方,曜日炎狼登场之后很快稳住了局势,以一敌三也不落下风,艾莎传奇一直撑到了救援的力量赶到现场。
还是小孩的穆乙夏被人群挤到了边上,在艾莎传奇想要悄悄离去之时,两人刚好撞在了一起。
看到小女孩面容的艾莎传奇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喃喃着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
“柊月……?”
女儿的名字脱口而出,随即艾莎又摇了摇头,“不,你应该是这里……是【这个时空】的柊月……”
她显然还有要务在身,不能在这里过多停留,但看到这个跟女儿一模一样,却孤身一人的小女孩,艾莎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丢下这个小家伙不管。
艾莎最终还是将小女孩带在了身边,试图找到她在这个世界线上的亲人。
这一找,两人的旅途便持续了一年多。
顺着小女孩的视角,穆柊月也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就是所谓【零主】的梦境中,无数时间线所延伸出来的,万千可能性中的某一个。
穆乙夏最初所在的这个世界,是【荆衡没能建立夏王朝】这个可能性背后,所延伸出的未来。
星煞危机在次年大爆发,原本得以控制的局势遭到一面倒的推翻,被星煞污染的天灾异兽卷土重来。
大炎在这场灾难中挣扎了数百年,太阳神凰再也没能重现于世,失去了最强大的守护神的庇护,大炎在历史上数度分裂,到如今的领土,只有穆柊月所印象中不到三分之一的面积。
这条时间线上的大炎虽然也磕磕绊绊地进入了现代社会,但安稳程度大大降低,星煞的污染一直没能完全解决,被污染的超凡生物时刻威胁着大炎的安危。
而【闪现期】秘境突然降临的频率也变得非常高,时常会随机出现在闹市区,造成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秘境事务对策局为此疲于奔命,根本无法保证国民的安全,连带御兽师协会的管理也变得艰难,无法约束某些强大御兽师的行为,导致治安败坏,普通人与低阶的御兽师人人自危。
穆乙夏真正的父母,也即是这个世界的穆同与艾莎,在她出生之后不久就殁于突发性的秘境降临事故,根本没能达到传奇御兽师的高度。
她被道馆的师傅们抚养长大,直至六岁多的那一年,在A级秘境【恐怖峡谷】的突发降临中,遇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带着高等帝王种族曜日炎狼的艾莎传奇。
穆乙夏并不记得父母的模样,但她只要乖乖地望着这个跟母亲有着同样名字的强大女性,对方就难以真正地拒绝她。
求生的本能让小女孩格外依赖对方,艾莎传奇不止一次陷入纠结,然而直到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她都没能下定决心丢开这个小家伙。
穿梭在世界线之间的旅途漫长而孤独,算上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时间,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小柊月了。
因而在看到与记忆里的女儿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即使理智上知道这并非是真正的柊月,艾莎传奇依然会本能地想要保护关爱她。
艾莎传奇是带着某项任务来到这个世界的,在完成任务的那一天,她询问了小女孩的名字。
同行了这么久以来,为了防止自己生出不必要的多余情感,她从未问过这个小家伙到底叫什么。
“我叫……穆乙夏。”在这一年中长大了一些的小姑娘回答道。
听到这个名字的艾莎传奇却是情难自禁,眼含泪意地抱住了眼前的小女孩。
她回想起多年前成为母亲的那一天,她的女儿出生在夏季的第二个月。
在艾莎的故乡,这个月份写作大炎文字时叫做【柊月】,穆同觉得很好听,所以他们的女儿就叫做【穆柊月】。
艾莎也曾想过要给女儿取一个大炎风格的名字,同样取夏季第二个月的含义,不过她对大炎的文字不像母语者那么熟悉,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词组是【穆二夏】,听上去好像并不适合做女孩子的名字……
大炎文字里还有什么能代表二的含义,又比二更优雅动听一些的字呢?
……比如【穆乙夏】?
最后终归都是没被采纳的方案,穆乙夏这个名字,也只是她记忆中一闪而过的、关于女儿的小小可能性而已。
然而在这个世界中,艾莎却真正有一个叫做【穆乙夏】的女儿。
眼前这个小女孩,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穆柊月,是诞生于她记忆之中的,另一个不曾被实现的可能性。
艾莎传奇再难说服自己撇下穆乙夏不管。
这是她任务中的最后一条时间线,一切结束之后,艾莎传奇带着穆乙夏,回到了将穿梭时空的任务交给她的那位存在身边。
她们脱离了这个世界,来到了一片【大海】之中。
彼时尚且年幼的穆乙夏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凭借着感官的反馈,下意识地认为她们像是落入的深蓝的海水里。
但身为意识体的穆柊月能感觉到,这些触感冰凉色泽泛蓝的液体,并非是【海水】这么单纯简单的物质。
她感觉到信息洪流的冲刷,浸入水中的一瞬间,像是走马灯一般看过了无数的过去与未来。
这片海洋中的每一滴水,都是由原点出发的时间线上分裂出的无数可能性汇聚在一起,是构筑出【零主】梦境的原材料,是蕴含着浩瀚宇宙中所有因果轮回的信息熵。
无论是多么坚韧稳定的个体意识,在进入这片信息熵的海洋之时,都会被冲击得片甲不留。
所幸艾莎传奇与穆乙夏是经由【那位存在】的庇护进入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泡泡包裹住了两人,将她们带到了深海之下。
穆柊月附着在身后的意识体也随之紧张起来,她有预感,自己即将触及到所有隐秘中最关键的核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