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七大恶兽被成功讨伐,被帝王领域覆盖影响的区域也都陆续恢复了正常,被灾害驱散的超凡生物回到了融合期的秘境里,曾经生活在领域之中的人类也得以回到自己的故乡。
【勇者】埃伦完成了预言里的复兴巡礼,为海拉地区打开了全新的未来。
胜利的捷报传遍了海拉地区的每一个角落,众人恭颂着勇者之名,感念他为世界带来的改变。
人类方建立起了联合同盟的国度,为凯旋的巡礼队伍布置了盛大的庆祝宴会,更是将这一天设立为【复兴日】,以此纪念【勇者】的伟业。
庆祝宴会一共持续了七天,埃伦本不想去凑这个麻烦的热闹,不过到了最后一天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抵不过国家高层的盛情邀请,作为压轴登场的主角出席了宴会。
穆柊月跟他一起去了宴会场,暗夜星龙现在的体型已经不太方便在人类城镇之中活动了,好在结下契约之后,埃伦也在精神域中拥有了【御兽空间】,让她可以舒舒服服地待在这里。
以后世制定的标准来看,完成了复兴巡礼的埃伦,已经算得上是9级的传奇御兽师了,御兽空间非常宽广,但还没有达到广袤无垠的程度。
穆柊月的【御兽空间】跟《精灵牧场物语》的系统是绑定觉醒的,因此空间内部一直是牧场的模样,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其他御兽师的精神域空间内。
据说【御兽空间】会根据御兽师自身的天赋类型,已经精神域的安定情况而形成,每个人的御兽空间都有不同程度的差异。
埃伦的御兽空间,是他对【家】的印象概念。
空间之中的主体像是一座古旧的城堡,这是埃伦作为乡下贵族之子出生的地方。
城堡的面积十分宽阔,塔楼与护城河之类功能性的装置一个不少,房间与后院这些生活区域就显得有些破旧了,充斥着岁月的痕迹,像是从很早以前留传下来的建筑。
在古旧城堡的旁边,埃伦专门为暗夜星龙搭建了适合她的身体尺寸休憩的区域,以人类的眼光来看有些简陋,不过作为龙族而言倒是正正好。
穆柊月在休憩区百无聊赖地躺了一会儿,而后忍不住去看了看隔壁的古堡,用爪子拨弄了一下大门与内院的位置。
以她现在的体型,御兽空间内的这座古堡就像是一个精致的微缩模型,非常有趣。
这是埃伦记忆中的【家】,处处都留着他幼时生活的痕迹,像是练剑的木桩,还有堆满草料的马厩。
古堡内部应该还有卧室餐厅书房这些空间,不过楼层之间的距离太小了,穆柊月的爪子挤不进去,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正想着,她突然听到了埃伦从契约连结里传来的声音。
【呼……这些人终于放过我了。】
【柊月,你要出来透透气吗?这里的景色很美哦。】
【嘎哦?】(宴会场装不下我吧?)
【没关系,我在阳台这边,后花园的面积很大,足够让你活动。】
既然埃伦这么说了,穆柊月也的确很好奇庆功宴会的情况,从召唤阵中离开了御兽空间。
九重御纹的召唤阵闪过,玄黑的巨龙出现在了后花园里,竖起的龙瞳带着霞光的颜色,像是落日之下的星辉。
后花园里的景色的确很美,种植了成片的幽蓝蔷薇,在月色下仿佛泛着星点磷火的光芒,像一片幽蓝的海洋。
这是从融合期的秘境中培育出来的超凡植物,由巡礼之中进行过合作的木系种族【花语夜莺】一系赠送与人类的联合同盟。
穆柊月看到了站在露台前方的金发青年,巨大的头颅凑了过去。
埃伦今天难得换上了宴会的礼装,整个人显得愈发修长挺拔。
常年露宿野外的艰苦巡礼之路并没有消磨他身上温和优雅的部分,在这场大部分有贵族出席的宴会中,他依然表现得分外得体,成为全场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位。
到了最信任的伙伴面前,埃伦才终于流露出了放松的神色。
他靠在露台的镂空铁栏上,伸手将衣领位置解松了一些。
这个姿势让穆柊月莫名有些眼熟,总感觉她好像在其他地方,也见人这么靠在墙上过。
她转过头,巨大的龙瞳带着笑意,发出了询问的声音。
“嘎哦?”(上流云集的宴会感觉怎么样?)
“哎……好不容易完成了复兴的巡礼,灾后重建还有那么多工作,里面这些个大人物却都不是很关心的样子。”
金发的青年耸了耸肩,换了个姿势用双手搭靠着露台,眼神落在相比宴会场而显得格外寂静的后花园里。
“还没有成年的时候,父亲其实带我参加过几次贵族们的宴会,不过那时候我家是最不起眼的小角色,全场也没有任何人会对我有兴趣。”
“所以我还是第一次经历一直被人搭话引荐的宴会……”
他的声音顿了顿,“要说感觉的话,反倒不如之前轻松呢,一直说话也是很累人的,希望再也不会有下次了,不过这大概只能是我的奢望。”
“虽说能建立联合同盟是好事,但从今天这场宴会暴露出的问题来看,未来的重建工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我依然希望,人类的联合同盟能与超凡生物们和谐相处,甚至形成共同生活的国度。”
“嘎哦。”(有了这道【契约】,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
穆柊月并不是在哄他开心,后世的历史会见证这一切,人类与超凡生物之间的关系,从此有了全新的可能性,从根源上构建出了【主世界】的发展脉络。
“嗯……我相信你,柊月。”金发的青年微微笑着看向了她。
随后埃伦垂下了视线,露出了些许踌躇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穆柊月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些悲伤的意味。
“柊月……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对你说。”金发的青年开口说道。
“你其实……拥有着人类的灵魂吧?”
巨大的黑龙缓缓睁大了眼睛,却并没有否认埃伦的猜测。
“……嘎哦?”(……你是怎么发现的?)
难得能从暗夜星龙的眼神中看出意外的神色,埃伦忍不住笑了笑。
“从一开始就看出了点苗头,毕竟柊月你作为一只刚刚孵化的小龙,实在是太过有人味儿了。”
“包括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有枕头,吃东西的时候也更倾向于使用工具……不太习惯控制翅膀与尾巴,但直立行走倒是很熟练。”
“最重要的是,没有一只刚出生的小龙,会拥有像是人类女孩子的名字。”
说完这句话之后,埃伦有点赧然,耳尖微微泛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不敢去看暗夜星龙巨大的竖瞳。
“不知道这样对你而言会不会很失礼……”
金发的青年轻轻吐了口气,随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直视了契约伙伴的眼睛。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看看你作为人类时的模样……可以吗?”
穆柊月粗壮有力的龙尾在身后甩动了一下,没想到埃伦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
不过这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进化为奇迹幻想种族之后,她的天赋核心技能变成了暗系S级特殊技能【弦月倒影】,操控暗影捏制出人类的模样,只需要一个念头。
只见埃伦脚下的影子涌动了一下,蓦地拔地而起汇聚成形,隐约拼凑出了一个与他同龄的人类女性的轮廓。
她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性都要更加高挑而有力,衣服的轮廓是埃伦没有见过的形状,有着海拉地区极其少见的黑色及腰的长发,与同样漆黑的眼睛。
阴影捏制的人形无法呈现出更精致的模样了,埃伦却是前所未有的惊喜,在这道人影跟前变得肉眼可见的局促起来。
“我……那个……”
金发的青年耳尖发烫,脸都快要憋红了,一点没有了先前在宴会场上从容优雅的气势。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抚胸弯腰行礼,对阴影拼凑而成的穆柊月伸出了手。
“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柊月小姐?”
人形的阴影在这个邀请跟前轻轻晃动了一下。
穆柊月的心弦也仿佛被人轻轻拨动,荡开了层层涟漪。
不需要再回忆起什么模糊不清的既视感,这一次金发青年弯腰行礼的身姿,与记忆中右眼燃烧着蓝焰的骷髅完全重合了起来。
人形的阴影露出了微笑,拎起了并不存在的裙摆,对金发的青年回以同行的礼节。
埃伦虚虚将手搭在了阴影的腰间,带着她踏出了第一道舞步。
同样的旋律,以及同样温柔的动作与眼神。
只不过这时候的埃伦紧张得要命,引导的舞步也略显僵硬,并不如进化之舞时来得从容淡定。
穆柊月注视着他蔚蓝的眼睛,四周的景物随着舞步向后旋绕,后花园幽蓝的蔷薇在月色下散发着盈盈微光,一如记忆中处处倒映的幽蓝火焰。
未来与过去的答案,都在此刻。
一曲终毕,埃伦停在了一个恰当的位置,不过露台上到底有些狭窄,他还是踩到了石凳的边缘,差点绊倒。
暗夜星龙伸出尾巴尖,贴心地扶了他一把,金发的青年反而更加不好意思了,耳根处肉眼可见地涨红了不少。
人形的阴影在月光下渐渐消散,只留下了漆黑的巨龙依旧注视着他。
随后,连暗夜星龙的身躯,也出现了像是被月辉融化的模糊感,看上去快要逐渐消散了。
埃伦擡起头,并没有感到意外。
“快要到结束的时间了吗?”
“我想也是……毕竟我们最初的约定,就是到复兴的巡礼完成之时。”
正是因为猜到了这一点,他才能鼓起勇气,在今夜的宴会场上对柊月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如果现在不说出口,或许就再也没有让她知晓的机会了。
穆柊月感觉到了自己身上飞速坍缩的时空之力,她的存在正在被本时空排斥,很快就要进入穿梭的状态。
露台之上的人类青年向前走了两步,他眼中带着氤氲,却依然在契约伙伴的面前保持着微笑。
“谢谢你能够来到这里,与我相遇,柊月。”
“未来……”
“未来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暗夜星龙的尾巴卷起了一枝开在后花园之中的幽蓝蔷薇,递给了金发的人类青年。
“嘎哦……”(一定会的,我向你保证……)
“嘎哦。”(幽蓝蔷薇会引领我们重逢。)
埃伦接过了那朵盛开的蓝蔷薇,暗夜星龙的身形也在月色下变得愈发模糊,直至彻底消失。
夜风轻轻吹过寂静的后花园里,成片的幽蓝蔷薇像是燃起了火,响起了低吟般的沙沙声。
她仿佛从未出现过,又确实存在于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