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郎君很反差
胡桂华撑着身子坐起来,冲阮青鱼使了个眼色,阮青鱼立马将门窗都关了起来。
胡桂华问:“云儿,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沈黛末在宴席上给你不痛快了?”
“父亲你别问了,赶快分家吧!”沈庆云气愤地坐下。
沈黛末倒是没给她找不痛快,忙着跟人喝酒。但正因如此,沈庆云心里才觉得憋屈。
想当初沈黛末还未成婚的时候,成天有人上门讨债,周围邻居也觉得她晦气窝囊,现在人人都夸她好,有前途,把自己这个长姐的风头压了过去。
胡桂华为难道:“云儿,你病才好,又没个差事,如今家里柴米油盐等等,每日都需要钱。跟沈黛末住一起,好歹日常开销——”
沈庆云不乐意道:“父亲,您的意思是我养不起您吗?这个家难道是靠她撑起来的?”
‘怎么不是。’阮青鱼在心里道。
沈庆云不当家儿不知道柴米贵,一日三餐、柴火木炭,蜡烛灯油哪样不需要钱?之前他们是靠着席氏的卖身钱才勉强度日。
他们长房虽然还有些余钱,但如果扣除这些日常开销,要不了多久就真的揭不开锅了。
胡桂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死扒着沈黛末不放,扣不到冷山雁的嫁妆钱,就扣沈黛末每月的份例粮食,自己则能省钱就省钱。
胡桂华语重心长道地劝:“云儿,父亲不是说你不好,而是——”
沈庆云忽然冷哼一声,泄愤似得说:“说起来,这房子本就是母亲留给我的,她算是拖家带口在我家里白住呢。”
胡桂华表情一噎。
“不说那些了,父亲,女子成年了都是要出去自立门户的,沈黛末还待在我家里确实不好,该让她搬出去了。”沈庆云说。
“可是,云娘——”阮青鱼道。
自从阮青鱼上次说过她‘没用、不上进’的话之后,尊严受挫的沈庆云看阮青鱼就一直不爽,直接摆手打断他。
“我现在是还没有找到一个稳定的活计,但不代表以后找不到。更何况他们一家子搬走之后,西厢房和仆人住的倒座房不就空出来了?如今城里那么多人买不起房子,咱们把房子租出去,每月受房租,不也是一块收入吗?还愁柴米油盐?”沈庆云说。
她这样一说,原本持反对意见的阮青鱼忽然觉得有道理。
是啊,沈庆云没有功名就怎么样?一套城里的四合院就够他们安身立命,沈黛末再争气,想在城里买一套房子,也得累死累活干上好几年。
“父亲,您觉得呢?”阮青鱼心神动摇,试探胡桂华的意见,等待他最终发言。
胡桂华面色犹豫:“云儿,我觉得你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租房子”
沈庆云却一副拿定主意,谁也不能改变的样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尽快让她们一家子搬出去。”
说完她就直接推门而出,正好碰到喝得醉醺醺,刚被冷山雁从马车上搀扶进家门的沈黛末。
“大姐。”沈黛末朝她礼貌一笑。
沈庆云面色不虞:“父亲有话要跟你说。”
“?”沈黛末看向主屋:“好。”
“不会又闹出什么事儿了吧?”沈黛末悄悄对身边的冷山雁问道。
冷山雁一看沈庆云郁闷的脸色,表情轻松:“进去就知道了。”
“父亲。”沈黛末推开门,在冷山雁的搀扶下朝着胡桂华微微鞠躬行礼:“女儿给父亲请安,父亲今日身子怎么样?”
胡桂华皱了皱眉头,用帕子捂着鼻子:“怎么这么冲的酒味?”
冷山雁:“中午宴席上,顾家的华娘子等人一直给妻主灌酒,盛情难却,她这才喝多了。”
胡桂华冷了冷眼,他的云儿那么爱喝酒,这次回来身上的酒气却很淡,和沈黛末一比反差强烈。
他明白过来,云儿这是在宴席上受了冷遇,憋了火气,这才闹着要分家。顾家喜宴去的都是上流人物,他让云儿去参加本是想让她见世面攀权贵的,谁知却刺激了她。
胡桂华叹气。
“大姐说父亲有事要找女儿,可是有什么事吗?”沈黛末问。
“倒没什么大事。末儿你已经成年,又娶了夫郎,按理说也该分出去自立门户了。”他说。
沈黛末的脑子原本醉的混混沌沌,胡桂华一句话就像是一剂兴奋地解酒药,让她迷糊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分家?”她脑子里仿佛有烟花炸开,耳朵人有人在高唱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妈呀,终于可以分出去了吗?
胡桂华看沈黛末的反应,瞬间脸色挂不住。他心知租房的法子行不通,但沈庆云闹得这么厉害,他也不想再给宝贝女儿心里添堵,只能妥协。
“是,你们看什么时候搬出去吧。”胡桂华无奈道。
“是。”
沈黛末上扬的嘴角比Ak还难压,直到冷山雁搀着她回到西厢房,她才放肆笑了起来:“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收拾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
沈黛末醉醺醺地开始收拾东西,将被子褥子抱起来。
“妻主不急这一时。”冷山雁将被子抱了回去,重新铺回床上。
“不行,万一他反悔了怎么办?”沈黛末担忧。
“可能您现在连路都走不稳,怎么出去看房子?”
沈黛末:“对哦。”
她连房子都还没有找到,现在搬出去不就露宿街头了吗?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按着坐在了床边,如玉的指骨将她的外袍衣襟褪到手肘处。
“擡手。”他说。
沈黛末懵懵地哦了一声,擡起双手,冷山雁将她的外袍脱下,折叠好挂在衣架上,然后扶着她躺在床上,将被子给她盖好,他如绸缎一样柔软的墨发从肩头滑落,在她的脸上扫过。
“您先休息一下,我去给您熬一碗解酒汤来。”冷山雁放下床幔,淡白轻薄的床幔虚掩着他的轮廓,让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颀长清瘦的身形仿佛散着淡淡的白光。
沈黛末眼睫微微一颤。
大约是酒气上头,大约是喝醉了有人照顾的感觉很不错。之前看原著,她对冷山雁的印象是那种美艳又阴毒,劲劲儿的恶毒寡夫,但现在隔着朦朦胧胧的床幔看他,忽然觉得他好温柔,浑身上下散发着人夫味。
诶不对,他嫁给了她,他本来就是人夫啊。
‘我真是醉懵了’。沈黛末捂着额头想。
午后的阳光好,西厢房里都是阳光的味道。她喝了酒,又被这种暖烘烘的感觉包裹着,岁月静好的困意涌上头,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迷糊间,她仿佛感觉到额头有一片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了上来,像发烧时的退热贴,很舒服。
喝了酒之后的一个反应就是身体发热,沈黛末又是个一喝酒就上脸的人,脸颊绯红滚烫,感受到这种舒爽的冰凉就不跟放,直接抓起‘退热贴’,贴在了脸上。
冷山雁端着沆瀣浆坐在床边,右手被沈黛末强行贴在脸上,因为酒气而滚烫的脸颊像炭火一样烧灼着他的指尖。
冷山雁身体绷直,想要收回手,但她抓的很紧,像抓住了宝贝不肯放松,甚至还翻了身,将他的手掌当枕头一样直接枕在了脸下。
冷山雁盯着沈黛末的惬意的睡颜,眼底仿佛有狂风吹过,灼热的温度上升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高度,从指尖一路燃烧到全身。
冷山雁深吸几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注视着窗外的阳光。
时光静静流淌,照进房里的光线缓慢轻移,一缕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放下沆瀣浆,伸出没有被沈黛末抓住的手,放在阳光下,看着暖光将他冷t白的指尖照出微红的血色。
直到沈黛末自己闻到一股甜滋滋的香味,眼皮一动,悠悠转醒:“什么味道,好甜啊?”
趁着她刚睡醒,迷蒙的间隙,冷山雁立刻将手抽了回来,低头假装无事握住勺子:“这是我用甘蔗为您熬的沆瀣浆,喝了可以解酒。”
沈黛末坐起来,端过碗尝了一口。
清甜清甜的,像糖水一样,却不会过分甜腻,喝起来很舒服。
“好喝,不过如果是刚煮好的话,不应该是烫的吗?”沈黛末捧着碗,一边喝一边问。
冷山雁起身背对着她,宽袖下双手紧握,右手手背压痕清晰可见。
“夏日里有人会特意喝冰镇过的沆瀣浆,觉得滋味很是清爽醒神,所以我煮好之后特意放凉了端来的。”
这样啊。沈黛末一口气将一整碗沆瀣浆全部喝完,果然顿觉神清气爽,喝酒之后的疲惫乏累全没了。
“郎君你的沆瀣浆真管用。”她起身说,自己穿鞋,穿好外衣,从柜子里拿出小陶罐子,将里面的钱都倒了出来。
“郎君,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她问。
冷山雁摸着手背上的压痕,有瞬间的迷茫。
沈黛末比划着:“就是你对房子的要求偏好啊,喜欢的朝向、多大的面积,周围的环境、临不临街这些。”
就像现代人租房子,除了最基本的交通要求,对房子的质量也有考量,她就喜欢有大阳台,可以远眺的房子。
冷山雁摇摇头,平静道:“我没想过,妻主决定就好。”
他从不对未来有什么期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未出嫁时在冷家就是如此。
“算了,那你跟我一起去吧。”沈黛末将帷帽塞到他怀里。
“妻主?”冷山雁的眼神从迷茫到平静再到惊讶:“选房子这种大事,您决定就好。”
“就因为是大事,所以才需要你啊,你不是我的郎君吗?你的喜好和意见非常重要。”沈黛末拉着他往外走。
冷山雁被她拉着,像在茫茫天地间游荡的野魂,突然间得到了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