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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赛博世界当密教头子 正文 第24章

    第24章

    安德烈愣了好半天,才慢慢地坐了回去。

    但他的急促呼吸和心跳却始终没有办法平息下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突然在大街上看到了一个传说级的神仙人物,他还和你擦肩而过了,你却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错失了一个和神仙握手的机会!

    啊啊啊!安德烈无声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哀嚎了一声,懊恼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是真能握手,他能三天三夜不洗手!

    ……那可是图子楠啊!

    临星城能靠脸非要靠才华第一人,哪怕是放眼全球十二座超级都市,他也绝对是顶级传说级别的大人物,足以青史留名的那种!

    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安德烈又察觉到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

    ……不对啊,神仙为什么下凡了?

    而且还出现在他们的诊所里面?

    ……这怎么想都很不可思议吧!

    安德烈实在是没办法用理性推断出问题的答案,最终他只能想到另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他认错人了?或者只是长得很像的人而已?

    ……毕竟按照临星城医美产业的发达程度,你去整容医院里面说一句“给我照着图子楠的脸整”,人家也确实能给你做到七八成像。

    但那种让人过目难忘的气质,真的是能模仿出来的吗?

    安德烈放弃了思考。

    ……不然,明天问问夏医生吧。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投入到新一轮的复习中去。义体医生的执照考试越来越近了,他可不能继续浪费时间在追星上……

    ……

    与此同时。

    图子楠回到了第二区的办公室,他草草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口,随后便站在落地窗前,再次发起了呆。

    ……郁老师没有死。

    如果她真的没有死,那……

    图子楠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一个已经被他埋葬在记忆里长达四十年的人——

    喻秋文。

    他的师弟,那个因为他口中的“无心之失”暴露了郁老师的位置,最终导致郁老师被谋杀的“叛徒”。

    或许……关于他的事情,能有一些转机?

    一想到喻秋文,他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一些被他刻意去遗忘的、堪称绝望的惨剧涌上心头,让他几欲作呕。

    已经快要模糊掉的记忆碎片如同暗潮般涌了上来。

    他想起记忆中喻秋文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疲惫的神色,他微笑着告诉他们:他对义体感染源头的研究已经有了思路和方向,并且很快就能发表论文,将他的发现公诸于世。

    然而那篇论文很快就被全世界的学术圈疯狂攻击,甚至上升到了人身攻击,他的师弟很快被爆出学术造假、学术不端等多项丑闻,甚至有人站出来控诉他违背科学伦理、做人体实验——即便潮汐瞭望的成员们都不相信这些明显是被捏造出来的丑闻。

    攻击来得如此猛烈、如此集中,甚至像是预谋已久。

    喻秋文的论文很快变成了笑话,而他论文中提到的“感染源头”也不再有人相信。

    然而,图子楠那可敬的师弟并没有被造谣和中伤打倒,即便他的名声基本已经彻底毁了,所有刊物都会拒绝他的投稿,所有会议都会拒绝他的出席,但即便他陷入到自证的泥沼中,这位向来性情洒脱的学者也没有情绪失控,只是相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他的研究还在继续深入。

    ——直到郁贤被谋杀一案再度有了新线索。

    噩梦也是由此开始的,这条新线索,来自于喻秋文的一位友人。

    这位友人称,喻秋文曾经无意间向自己透露过郁贤的行程安排,于是他转手就在暗网上出售了情报,最终导致了郁贤在路途中被杀害。

    这一切很快就被坐实了。哪怕喻秋文坚称自己根本不记得曾经透露过所谓的行程安排,也不记得和这位“友人”联系过,然人言可畏,一万个人指着鹿称为马,那便就是马。

    很快,喻秋文也无法分辨自己的记忆究竟是否真实,学术研究和社会舆论的双重高压之下,他开始疑惑,开始自我怀疑,开始陷入疯狂。

    ……于是,没有被谣言中伤打倒的喻秋文,与全世界为敌都没有退缩的喻秋文,那个最有天赋、最勤奋、只差一步就能研究出感染起源的喻秋文,终于在“真相”面前,彻底崩溃了。

    他被关进了疯人院。

    在大部分人眼中,他都是因为科研事业遭到重大挫折、无法接受惨淡的未来才会疯掉。在这些人看来,他就是活该——谁让他学术不端?谁让他违背伦理?

    在一声声“我早就知道这人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疯了纯粹是活该”的幸灾乐祸中,喻秋文在疯人院里一呆就是五十多年,与死亡无异,甚至比死亡更加惨烈。

    对于图子楠来说,他对喻秋文的感情其实是极其复杂的。

    他同情他,但……也憎恨他。

    无论是不是无心之失,如果真如那位“友人”t所说,那么,他也确实间接导致了郁老师的死。毕竟他自己都亲口承认了,哪怕他认知已经错乱,神志已经疯狂。

    他曾经去疯人院看过几次喻秋文,然而后者的情况糟糕到他不忍卒视。那个在实验室里面脾气最好的、总是在安慰别人的、温文尔雅又洒脱的师弟,他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于是,图子楠便渐渐地不肯再去疯人院了。

    ……生命中的苦难已经如此沉重了,他不愿意再去一遍又一遍地去看一个他所憎恨的人,去看一个时时刻刻会让他想起往事的人,去看一个曾经站在顶峰的人落到泥沼里所变成的废人。

    因为,他无法从中得到一丝一毫的快感。

    唯有面对惨剧时的战栗。

    想到这里,图子楠收回了俯瞰临星城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完好无损的右手在左手已经复原的伤口处轻轻摩擦了过去。

    如果她没有死,如果当年的一切只是个误会,也许……

    也许,他们还有绝境逢生的机会?

    ……

    另一边。

    下班了的夏年一回到半月巷的屋子,就看见自己的门口放着两个包裹。

    夏年未作他想,先拿起小的包裹,打开一看,居然是一袋手工的星星形状的小饼干。小饼干的包装袋旁边还有一封信,是阿吉写的。

    “小年姐姐,我这几天在家里养病,感染特别稳定,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了,所以有时间做了一些饼干,送给姐姐。不要告诉米歇尔姐姐,饼干做少了,就没送给她,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大吵大闹。”

    夏年:……被嫌弃的米歇尔的一生。

    她伸出手拿了一块饼干塞进嘴里。

    很甜。

    她收好了剩下的精致小甜饼,又拿起了另一个大一些的包裹,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大捧花。

    香槟玫瑰、雏菊和满天星的经典款搭配,上面还挂着略显粗糙的星星灯带,甚至还打结了。

    ——好直男审美啊!

    猝不及防被人送花的夏年一脸懵逼,从箱子里又掏出了一张卡片。

    ……和刚才阿吉的清晰工整的字迹不同,这张卡片上的字体只能用“春天到了,蚯蚓爬出来了”形容。

    夏年很困难地看了好几遍,才认出来这是已经出院好几天的温泽写给她的感谢信。

    大概意思就是,温泽想给夏年送花表达感激,但在她家附近站了两个小时也没等到她下班,还差点被一个暴雨帮的恐怖女人当做是寻衅滋事的一顿暴打,只好就先放在她家门口了。

    今天因为温莎的事情加了个班的夏年:……谢谢你,恐怖女人米歇尔。

    这张卡片上还写着很多温泽的碎碎念。

    比如他出院之后回到了一个叫“巨岩队”的雇佣打手组织里,但他却一直在思考要不要退出组织做一个良民,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比如传教)。

    通篇都是温泽的纠结,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一个穷字,让他不好迈出脱产当全职神棍的第一步。

    他甚至试图给夏年讲一讲星空,传教传到正主头上。

    但夏年实在没认出来那些蚯蚓乱爬一样的字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作罢。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夏年传教这件事情。

    ……毕竟她这两天满脑子都是温莎的事情,还真没空去管自己的星空信仰已经传播到什么地步了。

    就连温泽,在传教这件事情上都比她这个密教头子要用心!

    夏年在内心忏悔了半秒,然后瞅了一眼自己的信仰值,这段时间过去,信仰值已经缓慢地涨到了300出头一点。

    【这样下去,攒到一万要到何年哪月啊。】夏年无奈感染道。

    【你只把传教目标定为感染者,肯定很慢。】

    毕竟感染者才占总人口的多少?千分之一都不到。

    【我就问问,】夏年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想要复活郁贤……需要多少信仰值?】

    系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是在进行什么困难的运算,片刻后它开口说道:【无法用信仰值来衡量。而且复活并不是永久的,郁贤存在的每秒钟都会消耗掉一千信仰值。】

    夏年:……好的,懂了,暂时是想都别想。

    【郁贤这个名字,是你给自己取的?】

    【是啊,咸鱼倒过来。】夏年说道,【是不是很贴切?】

    系统:……

    系统不想说话。

    ……

    第二天一早,夏年去诊所上班,刚一进门就看见了顶着个黑眼圈站在门口的安德烈。

    看到夏年进门,安德烈就两眼放光地凑上前来。他这顶着黑眼圈两眼发光的模样让夏年后退了半步。

    “……怎么了,安德烈?”她说道,“你的样子……有一点可怕。”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们换班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安德烈说到一半就不说话了,而是用一种让夏年觉得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她。

    夏年:“……看见什么?”

    UFO吗?

    安德烈显然很不满夏年的回答,他说道:“图、图先生!”

    夏年:“……谁?”

    “图子楠院长!”安德烈说道,他掏出了那本《常见义体的结构详解》,指着参编名单上的“喻秋文”对夏年说道:“图子楠!”

    “……你指错人了。”夏年说道。

    “这……这不重要。”安德烈说道,他的口吃仿佛瞬间被治愈,滔滔不绝,“我昨天看到他了,我很肯定,他就从我们诊所大门走了出去,你说我能说服唐恩医生让我查监控吗?我真的很确定就是他……”

    夏年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大概只是长得像吧。”

    安德烈十分不满夏年的敷衍:“真的吗?”

    “应该是的。”夏年说道,“他可是第一区的老爷,犯了什么病来第六区。”

    “你们两个在那说什么悄悄话呢!”声如洪钟的老唐恩气势十足地吼道。

    安德烈一个激灵,连忙说道:“没,没什么……”

    “下班了还不回去睡觉,想再值一个日班?”老唐恩拿着一台记录平板,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

    老唐恩妥妥一个安德烈的大克星,安德烈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就没了,他垂头丧气地拿着那本装载了《常见义体的结构详解》的阅读器,离开了诊所。

    【你就看着一个年轻人追星的梦想破裂?】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短短两天,你已经让两个男人心碎了。】

    夏年:【……】

    夏年不想搭理系统,这货随着进化程度的加深,居然还学会揶揄她了。

    谁知安德烈刚走,老唐恩也偷偷摸摸地找上了夏年,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年:“……您老不会也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人吧?”

    不可能啊,图子楠来诊所的那会儿,老唐恩早就已经下班回去了。

    以兔子在感染医学界的恐怖威望而言,要是真被老唐恩看到了,夏年还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奇怪的反应……

    “瞎说什么。”老唐恩摆了摆手,说道,“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诊所里有点奇怪?”

    “怎么了?”夏年好奇道。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的病人感染稳定指数都上升得太快了?”老唐恩十分不解地说道,“本来只有个例,但最近这种情况出现了人传人现象,天知道这帮家伙到底是在吃什么奇怪的灵丹妙药——”

    灵丹妙药本人:……呃。

    见夏年沉默了,老唐恩还十分不解:“你这什么态度?你一个年纪轻轻就考上了感染科的人,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竟然半句说法都没有?”

    夏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以我保留意见。”

    老唐恩瞪了她一眼,这会儿开始给我玩严谨是吧?

    他摇着头,百思不得其解:“最奇怪的是,那几个感染稳定指数上升得特别快的家伙三天两头开小会,我已经撞见好几次了,他们几个躲在休息室的角落里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我一靠近就全都当无事发生。”

    他看向一脸无辜的夏年,皱眉道:“你有什么头绪吗?”

    夏年:“……没有。真的。”

    【叮,获得信仰值1点。】

    夏年:……这播报是否来得有点太应景。

    老唐恩狐疑地看了她半天,这才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你留意一下吧,妈的,我有点担心这帮混小子们在搞什么有副作用的短期特效药……”

    ……老唐恩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

    第六区的治安情况之差,大伙儿是有目共睹的,所以第六区还成为了各种黑工厂、黑义体公司、黑医药公司的藏身处,那叫一个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在新任的治安管理局局长上任之后,这种情况才稍微改善了一点。

    以前也并非没有那种“感染特效药”t,但那种大多只是能短期内压制住感染,对身体的破坏却远远大于其药效,后来统统都被政府给纳入了禁药名单。

    一经发现,那就直接是牢底坐穿的结局。

    最近这段时间,这些黑工厂似乎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但就是这种寂静才让人分外不安,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憋个大的。

    但这也只是老唐恩的猜测。

    “对了。”老唐恩又问道,“最近……没有什么病人为难你吧?”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移让夏年愣了一下,然后她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大家都很友好。”

    老唐恩:“……真的?你这丫头少粉饰太平!”

    “……真没有。”

    最近病人对她的态度可好了。

    老唐恩这才点了点头,又跟个放不下心的老父亲似的叮嘱了几句,然后便走了。

    在和老唐恩与安德烈分别进行了一次离谱晨间谈话之后,夏年总算能正常开始自己的一天的工作了。她拿着工作安排表走向感染科病房,还没靠近就听见有人在休息室里面窃窃私语。

    夏年站在休息室门口,停下了脚步。

    “……不骗你们。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希望大家都能早点出院,别把钱和生命耗在这里,所以我才会告诉你们这些隐秘——当心,务必保持缄默,毕竟这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情。”

    “等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来着?无尽宇宙的探索者,真实规则的洞察之眼,超越万界的……”

    “嘘!噤声!不要随意喊出祂的神名!”

    一点敬意都没有,有事儿没事儿就给神灵打骚扰电话是吧!

    “……真的是这样吗?你的意思是,其实感染科救不了我们,神才可以?”

    “我才不信这玩意儿,老师从小就该教过你们,科学才是唯一的真理。”

    “我反正是坚信超自然力量存在的,感染这个东西本来就很玄乎!你没看见纪录片上的A级感染者,什么脸挡子弹、什么隔空爆头、什么眼发激光、什么凭空造物……这能是用科学解释的事情?”

    “别扯了,那些古代宗教的神不渡穷人,进去做礼拜都要交钱!”

    “啧,你们这些大傻帽!”那个正在传教的星空信徒说道,“别管科学是不是唯一的真理了,也别管那些骗子神棍了,这些都救不了我们!只有星空能够拯救我们,让我们免除感染之灾,这难道不比剥夺了我们生活的科学有用多了!”

    “你这是迷信!”依然有人在怀疑星空信徒,“大家要相信科学!”

    “你也迷信啊,迷信科学!”星空信徒说道,“当你自己都搞不清这个科学到底是真是假的时候,跟人云亦云的迷信又有什么区别?”

    此言一出,感染者们纷纷陷入了沉思。

    ……是啊,好有道理!

    古代宗教那帮神棍信仰的“神”是合法的,但众所周知神不渡穷批。

    科学是唯一的真理,但幼儿园小孩都知道,高科技,高价格。

    ……总之,对他们感染者来说,救赎这玩意儿,没钱免谈。

    那既然如此,换个信仰又怎么样?反正星空也不收他们钱啊!

    诚然,他们大部分人相信科学,但是他们也都知道,科学救不了他们。况且正如这个星空信徒所说的那样,他们文化水平低,天知道“科学”是不是上面那些人编出来骗他们钱的谎言。

    毕竟在这个年代,“科学”早就变成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了,谁钱多,谁说的话就是“科学性”的。早就没人记得,科学是方法而不是结论。

    至于那些伪科学会不会被真正的专家一眼看穿——谁在乎啊!反正下面的民众信了就行,至于专家,钱给到位,他们自然就改口了。

    毕竟,哪怕是到了这个年代,还有不少人相信鸡能长出十个翅膀!

    夏年轻轻咳嗽了一声,走进了休息室。

    那些病人们看了一眼夏年,立刻闭口不言星空的事情,但他们都热情地和夏年打起了招呼,像是看见了一位老朋友一样。

    夏年在脑海中吐槽:【明明大家关系都挺好的,他们怎么就不肯跟我说说星空话题呢?】

    【因为星空可以治愈感染,他们担心你知道这件事以后,会焦虑诊所未来没生意,饿死医生。】

    夏年:【……好有道理。】

    夏年笑着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那位星空信徒兴致勃勃地对夏年说道:“早上好啊,夏医生!我们在聊一些哲学话题。”

    ……她记得这位星空信徒。这家伙名叫斯科特,他爸也叫斯科特,于是大家就叫他小斯科特。小斯科特是个E级的越界者,其症状是能够直接将自己的胸膛给打开,把自己的肋骨当作玩具拿在手里,甚至扔出去打人,反正他的肋骨可以无限再生。他还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开膛手小斯科特——和另一位知名的开膛手不同,他开的是自己的膛。

    夏年刚到唐恩义体诊所的时候,小斯科特还是个对她相当不客气的患者,每天都不正眼瞧她的。温泽失控事件之后,他的态度才友善了不少。

    然而,此时此刻,夏年就眼睁睁看着“奇妙的亲切感”再一次作用了起来。

    【叮,获得信仰值1点。】

    ……在被小斯科特拉着聊天的时间里,关于星空的事情他是半点都不讲,反而是讲了很多《我在病房的三十日心路历程》,她甚至怀疑,只要自己开口问,这位信徒会连自己的银行卡密码一起全都报给她。

    ……今天的工作还没开始,夏年就已经开始觉得累了。

    【叮,获得信仰值1点。】

    这时,系统又在夏年的脑海中说道:【正如我所说,你完全可以把信仰更大范围地传播开来,不必只把范围局限在感染者身上。】

    夏年说道:【你说得倒是轻松,帮不到别人,别人为什么要信你呢?】

    【你帮得到他们的。】系统说道。

    夏年叹了口气:【我现在这样很难帮他们,而我以前那些厉害的马甲又必须要信仰值才能用,这不又是个死循环?】

    【信仰值就是你的武器。】系统说道,【你可以用信仰值去改变一些现实中既定的事情——也就是人们爱说的“命运”。神的力量是远超出你目前想象的。】

    系统说得云里雾里的,上班中的社畜夏年也没有太在意,反正这也不是贫穷的她现在能考虑的事情。

    她按照惯例,给在病房里看书的温莎带了一杯汽水。

    温莎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或许一夜过去之后,她也已经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情。

    ……一个乐观向上的女孩有谁不喜欢呢?

    温莎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被图子楠安排进了选拔考试的考生名单里。即便如此,虽然她看起来依然没有多开心,但也至少不像昨天那样抑郁了。

    夏年走进病房的时候,温莎正在打电话。

    “……这样吗?”她语气平静地说道,“抱歉,能让我再考虑一下吗?”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温莎的表情更无奈了,她注意到夏年走了进来,干脆把手机放在一旁,直接打开了免提。

    “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双赢的,所以相信我,温莎同学,你不会吃亏的。”手机对面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温莎的母亲。

    “好的,那我想再确认一遍,巴泽尔主任。”温莎说道,她看着夏年,一字一句地说道,“您是想把义体设计竞赛小组的组长,也就是我的名字换成其他同学,让这位同学去参加中央学院的提前批次招生,好让他的创新分数变得更好看一些,是吗?”

    “是的,温莎同学。”那位巴泽尔主任说道,“安东尼同学的履历已经非常漂亮了,只需要再加上你在未来杯竞赛中小队队长的位置,他的创新加分基本就稳了。反正你的奖项也不重要了,不是吗?你已经无法参加招生考试了。”

    温莎无奈地看着夏年,用手指了指手机,说道:“而你会给我补偿。”

    “对。”巴泽尔主任说道,“好好考虑一下吧,温莎同学,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也就现在,你的竞赛奖杯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等你们竞赛小组的名单全报上去了,那可就来不及了——我们能给到你一万元的补偿。”

    “……我会再考虑一下的,巴泽尔主任。”温莎一边说着,一边面色平静地挂断了电话,无奈地对夏年说道:“你看,医生姐姐,他们想用一万块钱买走我的竞赛奖项。”

    “未来杯……我记得今天就是截止日期了t,你们的竞赛设计就要交上去了。”夏年说道,她很清楚未来杯的规则,毕竟她曾经是坐在主评委席上的那个人,“设计小组的名单也会马上报上去。”

    “是呀,今天是修改竞赛参加者名单的最后机会了。”温莎说道,“我们组的进度很快,在我住院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唉,我是真没想到,他们会连这个竞赛都想从我这里抢走。”

    “不能举报吗?”夏年问道。

    温莎摇了摇头:“巴泽尔是教导主任,安东尼是她儿子,就我这样是举报不动她的……况且我也没有证据呀。”

    众所周知,电话录音是不能被当做证据的。

    她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一万就一万吧,也没有太亏。”

    ……尽管大家都知道,温莎的竞赛方案是几乎必拿大奖的。

    到时候,哪怕奖金都会远远不止一万元,更遑论奖杯所代表着的成就。那可是会引起中央学院重视、甚至有机会被直接破格录取的重大荣誉!

    但这一切都和温莎没有关系了。

    ……她被第六区的预备学院死死困住了,像是一只被关在玻璃罩子里的蝴蝶,永远无法飞出去。

    夏年说道:“别答应她。”

    温莎擡起头看向夏年。

    后者递了一杯咕噜咕噜牌的汽水给她,脸上带着微笑:“别答应她,这帮人剥削惯了,真是无法无天。”

    “……但是那个荣誉对我来说也没有用了。”温莎说道。

    “谁说的?”夏年拍了拍温莎的肩膀,“别灰心,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呢?”

    温莎只当是夏年在安慰她,但这个懂事的女孩依然露出了微笑,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汽水:“对,说不定真的会有转机呢!”

    ……

    于是转机很快就到了。

    挂断了教导主任的电话还不到半个小时,温莎就又收到了一个新的电话。

    这次,是第六区预备学院的院长打过来的。

    “请问是温莎同学吗?”院长问道。

    “……是的,您是?”

    “我是第六区预备学院的院长。”院长说道,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带着一些诧异、错愕和不可思议,但又带着一些微妙的惊喜,“温莎同学,有件事情需要恭喜你——”

    温莎愣了一下:“……什么?”

    她最近接到的坏消息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现在对“好消息”都有些神经过敏,下意识以为这位院长又要从她这儿抢走什么东西、然后再给一点可有可无的补偿。

    “我们刚刚从中央学院那边接收到通知,中央学院高层认为你具备很强的天赋,他们愿意为你破例,开辟一个独立的考场,让你参加选拔考试,并且报销你的报名费。”院长说道,“……而且,只要你考上,他们愿意为你提供全额奖学金——无论你选择了哪个专业,哪个研究方向。”

    温莎愣住了。

    “……等、等一下。”她震惊到有些结巴,心脏砰砰直跳,“您是说,我……我可以去参加考试了?”

    “是的。”院长耐心地说道,他的语气依然有些奇怪,但却足够诚恳,“温莎同学,你的选拔考试将会正常进行,并且当天会有中央学院的人来接你去特定的考场考试。”

    ……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委实太过容易,温莎觉得,自己可能是遇到了什么诈骗电话了。

    而且这年头诈骗电话也是越来越先进了,不仅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目前所出的困境,一开口就是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真可怕,第六区的隐私泄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于是她说道:“……你不会是挖肾的吧?考试当天派辆车来,把我送去黑诊所噶腰子?”

    第六区预备学院院长:……

    怎么说呢,往好处想,这孩子警惕心倒是挺强的,很有第六区的特色,也很让人放心……

    在一番解释之后,温莎终于明白,她不是在做梦,她也不是遇到了什么诈骗电话。

    ……她真的可以去参加考试了!

    而且听院长那个语气,估计这个破例直接把她加到名单里的“中央学院高层”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具有极高的话语权。

    以至于院长对她说话的语气甚至带着些许谄媚——这简直难以想象。

    这让温莎有一种她正在做梦的错觉。

    “……抱歉,院长先生,我可以知道究竟是哪位中央学院的老师认为我有天赋吗?”她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他又是怎么注意到我的?”

    “你以后会知道的。”院长说道,“加油,温莎同学。哦对了,巴泽尔是不是刚才给你打电话,想要抢你的竞赛设计小组组长的位置?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们会帮你处理好,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安心备考,有任何问题,请务必联系我——这个号码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欢迎你随时找我。”

    从来没有被预备学院如此重视过的温莎愣住了。

    ……在她的印象里,预备学院的院长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他从来不从事教育教学工作,但在科研方面却有着响当当的名号。而且大部分时候,他根本不会到第六区来,总是在第二区进行远程办公。

    这样一位大佬,竟然会用这种客客气气的口气和她说话?

    温莎懵了。

    半晌之后,她挂断电话,捏了捏自己的脸,然后痛得龇牙咧嘴。

    “不是做梦……”她喃喃说道,“不是做梦!”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一下就从床上蹦下,踩着脱鞋打开了病房门,一路狂奔着,欢快的声音像是插上上了翅膀,在向来压抑的感染科病房里振翅欲飞,洒向每个角落:

    “小年姐姐,小年姐姐——我可以去考试了,我可以去考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