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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赛博世界当密教头子 正文 第68章

    第68章

    眼前的一切让见惯了各种血腥猎奇场面的夏年都忍不住直皱眉。

    这里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工厂。

    强烈的荧光灯笼罩着来往的阴影,将每一个黑影拉得漫长而扭曲。

    她的视角悬浮在半空中,正对着一张手术台。

    手术台上,被临时铺陈的塑料布满是脏乱陈旧的、令人作呕的猩红血迹,朦胧的手术室灯光犹如刺骨的钢针。

    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着铁锈和血腥味的刺鼻气味,间或传来铁门被推动时发出的吱呀声响。

    手术台上,一个被束具牢牢固定住的女孩满脸惊恐和绝望,她的嘴巴被特制的金属塞撑到最大,半点声音都发出不来。

    眼泪在她的脸上汹涌流淌,她的身体因为恐惧和疼痛而不住地发抖。

    她的身侧,三支被溅上了斑斑点点血迹的机械手正悬在空中一动不动,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塑料防护服的、戴着面具的人正在一台电脑上不知操作着什么。

    夏年听见那个女孩儿正在用极为恐惧的声音,于脑海内祈祷着。

    “求求了,无论是谁都好,救救我,救救我……”

    “对了,对了,他们说过,向那位神灵祈求是有用的,那位神灵……”

    “无尽宇宙的探索者,真实规则的洞察之眼,超越万界的星空自我……”

    “求求您了,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里——!”

    ……

    就在夏年睁开眼睛,随着祈祷的声音,将视线投向了这个可怖的手术室的瞬间,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便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原本寂静的空气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刺骨寒意打破。

    他察觉到房间的温度正在急速下降,周围的空气似乎凝结成了无形的冰霜。灯光开始变得苍白,逐渐褪去了灯光中所有暖色调,化作冰冷的蓝色。

    他感觉呼吸突然变得沉闷而困难,像是轻盈的空气突然化作了浓稠的液态物质,像是某种带着刺骨寒意的流体,顺着他的气管直直灌入了肺部,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冻伤的错觉。

    ……怎么回事?

    面具人察觉到了异样,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手术室内的气温。

    ……并没有变化。

    显示屏上依然显示着正常的室温。

    难道是错觉吗?

    面具人打了个寒颤。他擡起头,无知无觉地看向了房间内的某个点。那大概是一种异常的感知所提醒他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向那里,但他就是那样做了。

    他看见,他的视线终点处,空气出现了一丝扭曲。

    像是空间里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搅拌着,他仿佛看见空间自发移动了起来,扭曲成一个漩涡的形状。

    随后他的思维停滞了,像是要被那个漩涡彻底吸引进去。

    他盯着那个漩涡,看了很久很久,他的思维完全变成了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直到一声铁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将他的理智换了回来。

    走进手术室的另一个面具人说道:“情况怎么样了?还有多久能搞完?”

    面具人猛然从刚才解离的状态里抽离出来!

    他有些恍惚。

    ……奇怪,他刚才好像发了很久的呆。但是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站起身,也才只过去了短短数秒而已。

    难道是因为这段时间太累了吗?

    “发什么呆?”另一个面具人不耐烦道。

    “……今晚能搞完。”面具人说道,声音沙哑,“我再确认一下,大脑、眼球、心脏、肾脏、肝脏、子宫,对吧?”

    手术台上的女孩听见了他们的话,顿时眼泪流淌得更加汹涌了,面部表情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完全扭曲。

    ……器官贩卖!

    夏年立刻就意识到了这里究竟在发生什么。

    “哈,哭什么?”另一个面具人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孩,笑着说道,“你身体的几个部分很快就要去上层区享福了,总比跟着你在这破地方穷死饿死的好。”

    说完,他突然打了个寒战。

    “你这儿怎么这么冷啊?”他不满道,“算了,我回我那边了。我那台货塞了嘴还鬼哭狼嚎个不停,吵死,我先去把他声带拿了。”

    “吵就吵呗,反正这里也安静得很,除了咱们,连个人影都没有。”

    “也是,显得有点人气。”

    很快,手术室里就又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死寂。

    夏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迅速判断着这究竟是哪里。

    这个房间十分昏暗,完全靠着墙壁上的荧光灯在照明,墙壁上连个窗户都没有。但这墙壁明显是混凝土或者砖砌的,并非临时搭建的棚屋。

    墙壁的表面上有着水迹,墙角生长着一些暗色的苔藓,一些被清理到角落里的垃圾杂物中,夏年甚至看见了一些像是腐烂了的海草之类的东西。

    ……这里是一间地下室。

    按照潮湿程度来看,应该位于第六区的外围。再加上这些面具人所说的“除了咱们连个人影都没有”,这里大概率是第七区退潮后的区域!

    在夏年作出判断的瞬间,小卷就已经被她召唤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第七区。

    ——没办法,她只能在自己能够确认坐标的位置召唤出自己的马甲。

    像这种不知道确切地点的情况,她只能想办法自己找到位置。

    ……

    小卷通过空间传送,来到了第六区的一处高地,望向第七区目前唯一一片在陆地上的区域。

    ……如果是个器官贩卖的工厂,会有哪些地理上的特点?

    因为随时可能到来的涨潮风险,加上原住民几乎全都死完了,第七区长期无人居住。

    但是器官工厂一定会有运输被绑架者的运输机线路——浮空运输机是受到管制的,能够自由出入第七区的只有地面运输车。

    第七区长期环境潮湿,地面上积满了涨潮带来的淤泥,即便是夜晚行动,运输车也一定会留下新鲜的轮胎痕迹。

    其次,器官工厂手术后的尸体需要及时处理,所以工厂附近一定会有大型的掩埋场地、焚烧炉或者最起码的排烟口。

    再次,器官贩卖的买家一般是上层区的有钱人,一般穷人更换器官只会换作便宜的义体。那么,器官工厂必须保证足够安全干净的医疗环境,以及规格较高的器材;大量人员进出也会带来不便,所以他们必然配备了医疗用机器人。

    那么能源的供给就成了大问题。

    大涨潮破坏了第七区的所有基础建设,因此想要获得足够的能源,要么就建立新的发电厂,要么就通过微波或者激光束的方式无线传输能源。

    目前,第七区还能正常运转的仅有十余座能量传输塔,器官工厂一定在能量传输塔覆盖范围内。

    最后,器官工厂在地下。

    如果要满足上述所有要求,那么器官工厂所处的位置是——

    小卷的目光落到了远处,第七区的车站位置。

    车站的下方有着面积相当广阔的地下站厅和地下通道,附近的面积相当广阔,且第七区的车站早就已经荒废了,大涨潮时地下站厅被淤泥填满,无人清理。

    只要将淤泥挖走一部分,并做好掩护,那里就会是个绝佳的隐蔽地点!

    她的目光锁定了远处的车站,下一秒,她在夜空中化作了一团星雾,消失在了原地。

    ……

    德里克踩下了刹车。

    黑色的轿车在荒废许久的第七区居民区旁。

    他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他无言地看着这片陌生而又熟悉的区域,他看见房屋的残垣断壁挺立在泥泞的土地上,屋顶几乎全被掀起,露出内部支离破碎的家具和物品。

    在被海水浸润过的墙体上,残留的涂鸦已经变得模糊,但他依稀能分辨出,那里也曾经有他年少时画下的幼稚的图画与标语。

    他的故乡,第七区。

    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了,一切都死寂如冬,一切都被人遗忘。

    ……如果不是那天他做了那样的一个梦,或者,他也不会想起这里。

    毕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就连他这样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都已经成长为一个懂得权力平衡和利益分配、懂得利用自己第七区遗民t身份、能够在第六区的市政厅占据一席之地的治安管理局局长。

    对了,那个梦——

    德里克微微擡起头,看向雾蒙蒙的夜空。他的目光从投射在浓雾中的广告上掠过。

    那个女孩儿……那个叫小卷的女孩,那个在他记忆中留下了深刻印记的,他年少时曾喜爱过的玩伴,那个他奋力伸出手、却没能够挽救的生命,那个和故乡一样几乎成为了他毕生阴影的遗憾。

    那时候她十二岁,他十五岁。

    现在他已经五十五岁了,她依然是十二岁。

    四十年了。

    已经……四十年了啊。

    即便是在人均寿命已经突破一百多岁的当下,这也依然足够漫长了。

    奇怪的是,他原本已经快要遗忘那个孩子的脸了。但是在一场格外真实的梦境之后,那张已经完全模糊、甚至快要彻底从他的记忆中褪色的面容,又再一次清晰地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如果一切真的和梦中那样,该多好呢。

    小卷成功登上了去往第七区的列车,在他的告别中踏上了新生活的征程,逃离了命定的死亡。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们的命运,一定会走向一个完全不同的轨道吧。

    鬼使神差的,他坐上了自己的车,朝着第七区的车站驶去。

    他已经完全遗忘了第七区的车站究竟是什么模样的,但在梦中,车站的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仿佛他曾经无数次站在那里一样。

    人类的大脑可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他感叹道。很多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遗忘的事情,其实都藏在记忆的深处。

    一旦契机到来,这些记忆就会涌出。

    他很快就凭借着梦中的记忆,来到了第七区的车站。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这里已经被荒废了几十年,连时间本身在此地都像是被遗忘了,看起来无比荒凉萧条。

    他沿着淤泥覆盖的小径走向孤独的车站。透过枯黄的草丛,他看到一些孤独的倒塌的树木,它们凌乱地摆放在这片废弃之地,固定成了几十年前被大涨潮的海啸冲击后的扭曲怪异的模样。

    空气中充斥着海水的腥味,以及浓郁的、甚至无法被海腥味盖过的铁锈味。

    他的目光掠过这片荒地,忽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奇怪。”

    这片荒地里,为什么会有这么新鲜的车轴……?

    这些车轴里的暗色痕迹是……血?

    德里克在坐上局长位置前,在刑事侦查部干了二十多年的一线刑警。

    因此,在这一瞬间,他心中的警铃被骤然敲响,某种敏锐至极的预感让他全身紧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