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战斗场地终于被预留出来了。
地面上的冰纹依然在不断向外缓慢扩散着,冰面之下，无数触手堆叠着，不断增生着,狂乱地舞动。
赤狮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黑雨衣。
“……失控形态控制得不太稳定。”他说道,“这挺痛苦吧。”
叶叙恍若未闻,站起了身。
他一言不发，只是用目光锁定了赤狮。寒冷的气流再度升起，大地开始震颤嗡鸣，冰纹发出咔哒咔哒不堪重负的声响来。
空间震颤,地面上的冰纹突破了实体的桎梏，开始向三维空间中蔓延。
“咔哒……咔哒……”
在冰层碎裂的声音中,叶叙开口道：“……让开。”
两个Omega级别的战力发生正面冲突，终究不是件好事,即便此刻叶叙的脑海中已经被寄宿在他体内的声音填满,依然还保留着理智。
赤狮笑了笑，伸出手握住了悬浮在他身侧的刀柄。
那把至今未被破解技术的能量涂层刀柄瞬间分裂开来,化作六把稍微小一些的刀柄。赤狮用右手抓住了其中之一,剩下五把刀柄悬浮在他身体左侧。
下一秒，六把如同金色火焰般怒然腾起的能量涂层刀自刀柄一侧喷涌而出，耀眼夺目！
几乎要冻结的气场在这一刻被破局,黑色的、充满入侵力的冰纹瞬间便消融了近半,被异化了的地面也开始不稳定。
那刀刃几乎点燃了阴冷的空气，在这暴雨将至的潮湿之中,白色的蒸汽升腾而上,被风掀起，犹如密云。
在他们终于开始动真格的一刻,围观群众们才陡然感受到那几乎刺入骨髓的可怖压迫感。
他们的每一根神经，都要在这强烈的刺激下战栗不止。
这次，没有人再请离或者驱赶他们，所有人又自发后退了上百米，就连那些命都不要的记者们，也接连后退，只留下数十个小型的摄像无人机在空中悬浮，然后被空气中不稳定的能量给撕成金属碎片。
至于康青和他带来的几个警察，早就以“回去疗伤”为理由跑路了。
反倒是拒绝对夏年动手的感染者控制部的警员们依然留在不远处，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祈祷着赤狮能打赢。
……对于伊芙来说，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亲眼目睹赤狮与黑雨衣的战斗。
她见过两人，但也只见过两人未完全开启战斗形态的模样。
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t，Omega这个等级究竟代表着什么。
黑雨衣不再像她上一次见到的那样，收敛了几乎全部的力量，只是平平无奇地朝着矿坑中的A级失控体随手挥下一刀，将其切割成两半。
此时此刻，他的失控形态几乎全开，连现实都被修改，柏油和混凝土构筑的地面化作了黑冰，空间都要被死寂的气场冻裂。
她只是眨了一下眼，眼前的画面就完全变了。
藏在黑冰之下的如同群魔般的触手与附肢拔地而起，无法分辨现实与幻觉，感染浓度在这一瞬间几乎化作实体。叶叙举起手中不到一米长的刀，刺骨严寒化作数倍长的刀刃，毫不犹豫地朝着赤狮劈砍而去！
刀气凝聚成黑冰，幻觉般半透明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将赤狮的躲避空间完全挤压。他的世界被浓郁的污染和凛冽的刀光所包裹。
伊芙瞳孔一缩。
她一眼便能看出这招几乎是无法被躲避的，所有空间都被封死，一旦赤狮选择躲闪，就很可能直接撞上化作实质的污染气场！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便看见赤狮的身形闪了一下。
那如同烈焰般燃烧着的身影忽然消失在原地，同一个瞬间出现在黑雨衣的身后，能量涂层长刀在他的身侧如同光翼般张开，朝着空气中幻象般的黑冰附肢切割而去！
“呲——”
灼烧与蒸发之声响起，一团浓郁的灰色水雾蒸腾而起。
伊芙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瞬移？
黑雨衣回身一刀，“当”的一声金属触碰的清脆声响，伴随着精神折磨般的嗡鸣。
随即，他们便以伊芙完全看不清的速度近身拼刀数百下，刀光四射，快到极致，让人眼花缭乱！
——直到蒸腾的雾气将整片场地全部笼罩，如同战争迷雾。
赤狮用力一甩刀刃，格挡住他的攻击，一脚踹在对方胸口，逼退黑雨衣后，自己也后退了两步，眉头微皱。
……Omega级的越界者还真是有点难缠。他们看起来是在拼刀，但实际上，已经进入浅层失控状态的叶叙的感染症状在不断加深。
赤狮说不好他的症状到底是什么，除了那些感染浓度高到一碰即死、多看两眼都会感染义体病的触手外，他每一次与叶叙拼刀，都会明显感觉到自己义手内的循环液流速在改变。
如果是个普通血肉之人与他这般接触，恐怕血管早就已经被冻成黑冰了。那些凛冽寒意像是有生命一般无孔不入，扭曲着变形着蠕动着往每一个毛孔里钻，如同寄生物般吸干每一个被寄宿的生命体。
感染浓度太高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镜像访客，恐怕这会儿已经感染了。
他开启了感染视野，试图寻找到黑雨衣感染的核心在哪里，但入眼处只有一片血红，混乱的感染线拥挤在一起，疯狂地排斥着一切窥探。
“你完全不在乎别人会不会感染吗，黑雨衣。”他开口说道，“这附近还是有不少无辜市民的。”
黑雨衣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拎着刀，垂着头，静止不动。他身后的附肢被砍得七零八落，但却在以极快的速度不断重生。
他张开嘴，却只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爬行生物从草丛里行过，又像是正在钻洞的鼹鼠。
一阵嗡鸣声在赤狮的脑海中响起，他啧了一声：“你再这样要中层失控了，而且精污对我是没用的。”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了一种对死亡的极致渴慕，无数极端情绪像是锥子似的往他的脑子里死命刺去。
“……症状还真多。”他吐槽道，幸亏他的精神力足够强大，能抵御住精神污染攻击。换个人来，恐怕已经当场疯癫了。
但黑雨衣却像是已经丧失了理智。
他并没有停下攻击，而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又疯狂地朝着赤狮扑了过来。
他的形态已经逐渐朝着非人的形态转变，雨衣之下原本属于人类的躯壳开始化作了一团黑色的、飘逸却浓稠的虚体，与雨衣混合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血肉与衣物的分界。
触手开始陷入癫狂，无序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眨眼间，沿街的几个商铺就被打成了废墟！
“黑雨衣。”赤狮喊道。
但是对方毫无反应，只是进攻。
赤狮皱了皱眉，只是这一瞬间，黑雨衣又击毁了一栋两层高的商铺。一旁已经避难到远处的老板撕心裂肺：“夭寿了，有没有人管了，警察搞强拆啦！”
话音未落，那些附肢便直接卷起满地废墟，钢筋混凝土劈头盖脸朝着赤狮砸了过去。
赤狮能轻松避开这些杀伤力巨大的重物，但他身后就是唐恩义体诊所。
于是他跃至空中，六柄能量涂层长刀划出了绚烂明亮如同恒星般的刀光，凝聚成光带，眨眼间便将那些钢筋混凝土分解成细块。
然而黑雨衣的攻击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他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毫不停歇。
“黑雨衣！叶叙！”赤狮擡高了声音，但后者依然毫无反应。
明明没有陷入到中层失控，明明是个越界者，怎么会失去理智呢？
他皱起了眉，忽然记起在与黑雨衣见面之时所注意到的那些细节。
明明已经为特勤部卖命了这么多年，对于临星城生存状况的了解却像是一张白纸；明明是个Omega级别感染者，却能一直保持稳定；明明是个越界者，却很容易就在浅层失控状态下失去理智……
他们见过那么多次，黑雨衣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奇怪过。
也是在这一瞬间，赤狮忽然在一团乱到了极致的感染线中，看见不远处一道猩红之色闪过。
还有别的感染者？而且至少是个Alpha级！
赤狮收回了锁定在黑雨衣身上的注意力，分出一部分，然而那躲藏起来的Alpha却立刻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个错觉般。
……
与此同时，诊所内。
夏年：“情况有些不容乐观，安德烈，你带着病人们从后门离开。啊——对了，先把他们的出院手续给办了。”
咱们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的。”夏年说道，“赤狮会保护我。”
安德烈和病人们都激烈反对此事。安德烈说道：“我们不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病人们更是怒道：“不就是黑雨衣吗，去他妈的，我们跟着赤狮老大一起把他剁了，死了也值！”
“没错！夏医生你别小看我们！虽然打不过黑雨衣，但浪费他一秒钟的时间还是勉强可以做到的！”
“反正成了感染者本来就没打算活出个什么样子，能死在这种级别的战斗力，总比窝窝囊囊插着管子躺在病床里一身屎尿要强！”
夏年连忙安抚他们道：“他们想对付的本来就只有我，和你们没关系。而且他们不敢杀我的。”
“夏医生，你别把那些条子想得太好了！”陈诚辰拍着大腿说道，“现在赤狮老大和特勤部的狗干起来了，一会儿他们就有理由拿袭警当理由击毙你！”
“好了，听我的。”夏年说道，她的语气放缓了，依然温和，却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不容置疑，“黑雨衣控制不好他的感染浓度，一会儿会影响到你们的。”
“也会影响到你啊！夏医生，你得和我们一起走。”几个病人都坚持道。
夏年无奈地说道：“我是感染科义体医生，我没事的。你们快走吧。”
病人们还是不肯，夏年则是看向了安德烈。后者颤抖着看向她，良久后，他说道：“小年，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夏年笑了笑：“放心，我可是有赤狮在保护呢。”
然后，她朝向依然不愿意离开的病人们，走到他们中间，轻声说了些什么。
那些病人们脸上的神色先是疑惑，随后是错愕，接着转变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最终落在了恍然大悟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说道，互相对视，不断点着头，“明白了，我们这就走！”
安德烈：……？
你们明白什么了？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赤狮和黑雨衣吸引，安德烈赶忙带着病人们一起从诊所后门悄悄溜出去，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安德烈实在没忍住，还是开口问道：“她说了什么，你们就愿意离开了？”
陈诚辰神神秘秘道：“夏医生告诉了我们一个秘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她和赤狮老大看起来这么亲密？t”
安德烈摇了摇头，他也纳闷这一点呢。
陈诚辰正色道：“很快你就能知道了。”
安德烈没有再追问，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战场，眉头还是紧皱着。
……就算逃离了诊所，他们又能往何处去呢？他们现在已经被军警部门扣上了袭警的帽子，在任何地点消费或暴露在监控下，都会被立刻追踪到。
就在此时，他忽然看见前面站着一个微笑着的英俊男性——安德烈一眼便认出，他便是对面那家酒吧的老板。
“你是……”安德烈警觉道。
“我是小年的朋友，我姓喻。”喻寻说道，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平静，就像是不远处险些把他的酒吧也毁掉了的战斗不存在一般，“她拜托我安置你们……跟我走吧，我会让那些军警部门的人永远找不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