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会客厅内部陷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
凯乌斯吸了一口烟,突出浓白的烟圈，那双翡翠色的眼眸在烟雾之中明灭不定。
“我记得……你们临星城的议会曾经推过一次法案，要求将群星之子纳为非法宗教吧？”片刻之后,凯乌斯夹着烟，慢条斯理地说道,“怎么没能推下去呢？”
“……自由派内部未能统一意见。”季景山说道。
“不处理掉意见不统一的人？”
“这是你们云川城的游戏规则？”季景山冷然道,“议会中一旦有不和谐音，就立刻处理掉？”
凯乌斯爽朗地大笑了起来，说道：“也是，政治嘛,有什么是不能坐下来谈的？打打杀杀就没意思了，和平万岁！”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他们都很清楚——掰倒一个议员不难,难的是后续替补。空缺出来的议员席位由后座议员顶上,这免不了又是一场鸡飞狗跳的明争暗斗，议会的各项决议亟需推迟也就罢了,没准还会让更不靠谱的人坐上席位。
毕竟,人这种动物，实在是太复杂了。
况且，两个议员莫名其妙就被“处理”一事,也很难让公众买账,很容易给已经快要失控的舆论火上浇油。
公众不买账倒是其次，若是让奥尔帕斯那边不满,派出监察机构调查,那免不了又是一番恼人的折腾。
因此，一次不通过可以被视为是法案推得太急,政党内部没能统一意见。下一次再推动之时，提前沟通好便是了。
若是二次依然不通过，便必须得动手干涉了。总归人都是有价码的，而他们对此驾轻就熟。
“不过这倒是令人意外啊，你们柏塔居然也有没能成功操纵议会的时候。”凯乌斯眯着眼睛说道，“我还以为，你们只是想警告一下群星之子，并且达成内部合作的……毕竟，这种思想上的转变，宜疏不宜堵。”
“你认为，现在的局势还有疏的可能性？”
“……”凯乌斯不说话了，他靠在了沙发里，眯着眼睛吞云吐雾起来。
季景山倒也不着急，他便等待着凯乌斯思索。
片刻后，凯乌斯说道：“但这不关奥卡西什么事吧，现在群星之子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奥卡西出手跟这帮暴民对着干，可不是个好主意。”
季景山立刻便明白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他轻笑了一声，冰冷的金眸中不带一丝笑意：“凯乌斯，你还想从我这捞好处？”
“哎呀，你怎么总是这么聪明。”凯乌斯眯着眼睛笑。
奥卡西当然不会坐视群星之子发展下去，他们只是暂时不想出手。
毕竟，现在的群星之子刚刚从大涨潮中救下了第六区，正是声望腾飞之刻，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唱反调，会让不少人对奥卡西产生恶感。
他们奥卡西的名声虽然也好不到哪去，但怎么着都比柏塔好——至少在临星城是这样。
毕竟，一个是救了不少人命的医药行业，一个是害了不少人命的义体行业。
凯乌斯·奥卡西这是想等到群星之子声望稍微回落一些之后再动手。
但……正如季景山所说的，政治嘛，和做生意一样，有什么是不能坐下来谈的？
只要柏塔能给出足够的利益，那么奥卡西倒也不是不能考虑提前下场。
“你以为群星之子的能量有多大？”季景山说道。
“我估计他们内部有个Omega级越界者吧。”凯乌斯慵懒道，“能预知未来，短暂召唤死者什么的……或许还能蛊惑人心，让一群人死心塌地地相信他。他还能精准抓住那些底层人的心理，给他们来个心灵按摩……唔，这么一说，没准是个销售人才啊。”
“还有呢？”季景山说道。
“……老季，你不会觉得他们真有颠覆临星城的能力吧？”凯乌斯笑出了声，“还是说，你觉得他们有影响政坛的能力？阿列克谢·科罗温和那两个投了反对票的自由派议员吓到你了？不要低估那帮底层群众妥协的本能，你稍微对他们好一点，他们立刻就能把什么狗屁神灵抛到九霄云外——临星城出了群星之子，不过是因为你们把他们逼急了。”
“云川城人到底还是对群星之子不够了解。”季景山语气平静道，“这半年来，第六区的感染抑制剂的供应一直短缺，这事你知道吧。”
“哦……好像听人说过。”凯乌斯说道，他擡眼看着季景山，笑道：“怎么？你是来炫耀你的深情不移的？老季啊，何必在一个死人身上干耗呢，跟我学学……”
季景山皱了皱眉，眼底划过些许异样的神色，但凯乌斯并没有察觉，依然在说着：“花那么大价钱跟奥卡西抢药材，有什么必要呀？”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在药材紧缺的情况下，第六区感染者死亡率没有上升，反而下降了？”季景山说道。
凯乌斯脸上的笑容忽然便淡了一些：“我倒是没想到，季兄对奥卡西的业务这么关心。”
“感染抑制剂的销量如何了？”季景山说道。
凯乌斯脸上的笑容明显消失了。
……奥卡西的产业遍布全世界，感染抑制剂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哪怕将一整条生产销售线砍掉，也不会对奥卡西造成什么影响。
但这并不意味着，奥卡西可以坦然接受这些损失。
凯乌斯深深看了一眼季景山：“这倒确实是个问题。稍等。”
说完，他便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把本季度的财报拿来给我看看……我知道没做完，把感染抑制剂部分给我。”
随后他的翡翠色义眼便亮了起来，密密麻麻的文字图表从他的面前闪过，片刻后，他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亮度。
他擡起眼看着季景山：“……感染抑制剂在全球范围内的净利润较上季度下降了32%。真稀罕啊，难不成，那个什么群星之神真有办法治这病？”
“你还真是甩手掌柜。”季景山略带嘲讽地说道，“去问问你的高级主管团队，不就知道了？”
凯乌斯的手指在沙发的扶手上节奏不规律地敲击着，脸上已经完全没了刚才那从容不迫、玩世不恭的笑容。
诚然，感染抑制剂对整个奥卡西来说t并不是什么主营业务，对他们造成的损失也可以忽略不计。
……但既然群星之子有办法抑制义体病，谁能保证他们不能抑制其他疾病？
若是许个愿就能保证身体健康，每个人都开开心心活到老死——他们奥卡西还靠什么盈利，靠什么吃饭？
不过……说到底，他们奥卡西依然没必要这么着急，非要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去和群星之子正面冲突。
要不要冒这个险呢？
他擡眼看了看季景山面无表情的脸，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群星之子和柏塔之间，他当然还是更看好柏塔。柏塔毫无疑问会赢，区别只是在于赢得好不好看。
这个人情，不如就卖给他吧。
于是，凯乌斯说道：“有了。”
季景山：“嗯？”
“我马上去成立一个专门的研究小组。”凯乌斯打了个响指，“找一些声量比较大的专家学者过来，在那些所谓的被群星之神抑制了病情恶化的感染者们身上做点研究。”
“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出几篇论文，到权威刊物上去发表！”凯乌斯说道，“证明群星之子被治疗的感染实际上并没有得到解决，反而造成了对身体的损伤，甚至是更快的死亡——问题不就解决了？”
季景山闻言，沉默片刻后，轻轻笑了笑。
……所以啊，凯乌斯·奥卡西与他到底还是一类人。
“更快的死亡”这短短五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被编造的真相。
凯乌斯的方案足够狠毒，但却相当有效。
季景山站起了身，从衣帽架上取下了他的深灰色大衣，侧过脸对凯乌斯说道：“动作稍微快一些，我会在一个月内推动议会通过群星之子法案。”
“这么着急？大选还要到明年，多放置一下不会死人的。”凯乌斯略有些不解，“实验数据也不是一个月就能收集齐的。”
着急？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中，军警部门没能发现夏年违法犯罪的确实证据——在奥尔帕斯大法院的关注之下，他们大概也确实找不出来——那么夏年就必须被无条件释放。
到了那时，若季景山不肯放人，第六区人没能看见夏年回去，恐怕又要闹个不停。而若是他放了，天知道她会趁此机会跑到哪里去。
所以，他要在一个月之内将法案通过——这样，他便有理由，将她无限期地留在他的身边了。
“把实验开始的时间填到半年前。”季景山说道。
凯乌斯怔了下，随后大受震撼：“还是你厉害，老季，学术造假张口就来，我是黑不过你。”
“让你们研发组的那些研究员们都老实一点。”
“拿谁的钱，听谁的话……他们都会懂事的。”凯乌斯不在意道。
“……你们的研发总顾问，以前是潮汐瞭望的人吧。”临走之前，季景山忽然想起了这个风险，便出言提醒道。
“你说原露小姐啊。”凯乌斯笑着说道，“潮汐瞭望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人总是会改变的，放心，她从不会主动过问奥卡西的研发项目，都是遇见了问题再去找她。”
季景山点了点头。眼看着他要离开，凯乌斯道：“不留下来吃个晚饭？咱俩也有段时间没聚了，我去云端天境定个包厢。”
“不了。”季景山说道。
“这么急？”
季景山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嗯。有人在等我回去。”
凯乌斯惊讶地看了一眼季景山，随后他擡起一边眉毛，揶揄道：“……恶心。”
……
庭院内。
夏年坐在回廊中，双脚悬空趴在座椅上，低头看石潭中游来游去的鲤鱼。
忽然，一阵清凉的风从她身侧掠过，掀起她垂在耳侧的一缕发丝。夏年侧过脸，看见默默站在她身边，手上拎着个小盒子。
“检查过了，这个院子里没有监控。”默默说道。
……有监控也没事。夏年早就已经开启了降临值达到3之后的隐秘能力，一切在概念上存在的事物都可以被屏蔽，于现实中被扭曲。
这也是她敢孤身来这里的底气。
于是她点了点头，看向默默手里拿着的东西：“这是什么？”
默默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她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夏年：“……你那个叫喻寻的朋友送给你的，他说你会喜欢。”
夏年打开一看，大盒子套小盒子，小盒子里则是装着几个看起来相当精致的餐点。
盒子上还放着一张用非常漂亮的花体字手写的菜单——香槟果冻、香煎鸭胸配甜橙酱，迷叠香蒜香烤小羊排配红酒酱、金箔巧克力慕斯。
都是些不算特别昂贵，但相当精巧且耗时耗力的餐点。
菜单最下面写着一行小字：“我很担心你，万一不小心在外面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会拉肚子……我从金厨帽大奖得主那取过经了，帮我试试手艺！”
……甚至这盒子都是高档货，内部能够保持恒定的温度和湿度环境，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使其能确保食物始终处于最佳保鲜状态，延长其新鲜度和口感。
夏年：……
她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来。
啊，果然不愧是小喻，这位知名的学术八戒又开始不务正业了。
默默提心吊胆地观察着夏年脸上的表情，在看到她的微笑之后，默默轻轻碎了。
一想到赤狮以前养她时那堪称是谋杀的厨艺，默默就眼前一黑。
……所以老爹你到底行不行啊，你支棱起来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老婆在外面到底有多少桃花你知不知道啊？
本来就已经一堆人了，现在又多出一个天赤道的个人独资者！
你头上绿帽子都能批发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