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原露觉得自己大概是误入了什么幻境。
因为眼前的景象有两个明显不符合逻辑的疑点。
首先,图子楠看起来精神状态好得有点不太正常，甚至胃口不错，还在吃材质不明的黄色兔子……等等,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兔参果？
然后便是那个怎么看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还是和几十年前一样英俊年轻,脸上那略有些欠揍的散漫微笑也没有变过。他穿着相当休闲宽松的浅色衣服,随意地坐在图子楠床头，状态松弛而闲适，就像是正在度假一样。
听见开门的声音后，他望向了原露,那双如同玉石般清透温润的眼睛遥遥望向她，带着温和而怀念的笑意,一如昨日。
原露呆住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愣是被眼前这画面硬控了足足十秒。
……是幻觉吗？她是不小心穿越到六十多年前了吗？
“……师兄？”她开口说道。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甚至不敢声音太大,生怕将眼前这梦一般的幻境震碎。
图子楠和喻寻同时望向她。
喻寻又看了一眼图子楠，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问道：“哪个师兄？”
图子楠懒得和喻寻一起在这儿耍嘴皮子，他用下巴指了指沙发，示意原露：“坐。”
“要来点水果吗,露露？”喻寻将水果刀放下,顺手去拿果盘，却惊讶地发现最后一个哈密瓜兔子刚被图子楠吃掉,“喂,你吃得也太快了吧？”
图子楠面无表情：“一天没吃东西，饿了。”
喻寻：“你真该感谢现代医学。”
通常情况下都是被感谢的那方的图子楠擡了擡眼睛：“为什么？”
喻寻笑着说道：“你肚子可是险些被子弹打穿了,换在以前，消化系统伤成这样，至少得禁食两三天，饿不死你。”
图子楠：……
原露则是呆呆地看着喻寻开图子楠的玩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想，这样的样貌，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性格，是他没错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特别喜欢逗图子楠生气，好像看着他破防是全世界最好玩的事情似的。
可是……他明明……
“抱歉啊露露。”喻寻说道，打断了原露的思考，“你还想吃吗？实在不行，厨房里还有我雕刻剩的边角料呢。丑了点，但美味不打折哦。”
原露：……
不是，你招惹图子楠也就算了，你招惹我一个平平无奇路过的人做什么？
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经先开口了：“姓喻的，你的良心又不小心被你扔下锅油炸了？几毛钱一斤啊我去菜市场买点给你补补？”
喻寻笑着把原露按在了沙发里，自己走进了餐厅：“别生气嘛，师妹，我开玩笑的。你想吃什么？我看柜子里面还有苹果、荔枝、西瓜、山竹……”
原露看着他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她猛地从沙发里面站起，瞪着喻寻从柜子里掏出一个西瓜的背影。
随后，她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那本被喻寻嫌弃过的《未来医疗》的图子楠：“你……图子楠，这怎么回事？”
“你问他。”图子楠一目十行地阅读着喻寻刚才看的那篇论文，眉头也逐渐皱紧了。
……这学术期刊什么时候变这么水了？这图表……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再仔细一看作者名，居然还是临星城中央学院未来t工程控制中心的人发表的。
图子楠：……太惊喜了，这玩意儿真的能发表吗，这帮人就不怕被人举报吗？就这样还能有二十多的影响因子，学术圈绝对要完蛋了吧，他们当年写论文可不是这么写的啊！
他赶紧将电子杂志放了下来，免得一会儿健康监测系统要高血压警告。
原露早已经直接迈着大长腿进了餐厅：“不是，喻秋文你什么时候跑出来的？你没被人发现吧，你别玩刀了，别把自己割到！”
喻寻戴上手套，回头看着原露说道：“别这样说，让人听见了，会以为我是从幼儿园偷跑出来的。”
原露血压都起来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喻寻笑了起来：“好吧，听你的。”
说着他也确实不玩刀了，而是干净利落地将西瓜剖开，切成整整齐齐的正方体放在水果盘里面，从消毒柜里面拿了几个精致小叉子放在果盘边。
他端着果盘递给原露，自己也吃了一块西瓜，咬着小叉子说道：“来，吃点。”
原露瞪着他：“……你一句话都不解释？”
喻寻咽下了口中汁水甘甜的西瓜，说道：“嗯……”
原露接着说道：“柏塔知不知道你跑出来了？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我马上找人给你造个假身份，你今天天黑之前赶紧给我滚去云川城——我在奥卡西总部有不少朋友，能帮上忙！”
不然等柏塔反应过来，又把他抓紧去好一顿强制“治疗”，人不疯了都给重新整疯！
图子楠叹了口气说道：“露露，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露瞪着图子楠：“你陪着他一起胡闹？难不成你那一枪实际上是挨脑袋上，把你打傻了？”
“要不，你查一查大涨潮死亡名单？”喻寻说道。
原露怔了一下，她立刻掏出了手机，快速查找了一下第六区大涨潮中丧生或失踪的人的名单——
她赫然在其中找到了喻秋文的名字。
“你……”她瞳孔骤然一缩，“等等，怎么会……小年不是说一切都好吗，你怎么会在名单上面？”
喻寻耸了耸肩：“她心疼你们，不敢告诉你们我死了。”
“你的二师兄金蝉脱壳，换了个身份重回人间了。”图子楠说道，“他现在还是天赤道的大股东呢。”
“天赤……？”原露陷入了混乱，“那不是个投资控股公司吗？他们还是奥卡西的股东呢，这……你……啊？”
图子楠看着原露满脸疑惑、震撼、错愕的样子，不知为何竟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他总算不是唯一一个被喻寻的故事给硬控住的人了。
一通解释之后，原露总算是搞明白现在的情况了。
她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一边瞠目结舌，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西瓜：“所以大涨潮那次你其实是逃出来了，但柏塔特意派了人去谋杀你？”
“是啊，看把他们急的。”喻寻说道。
“这段时间的舆论，是天赤道在背后推波助澜？”
“哎呀……我只是打个辅助。主力军可不是我。”喻寻说道。
原露指了指已经从病床上爬起、穿着病号服坐在他俩身边闷声干大事、猛猛炫西瓜的图子楠：“他是被你一枪干进来的？”
“冤枉啊！”喻寻连忙为自己辩解道，“是他自己非要接子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至少负一半责。”图子楠没好气地说道。
“……好啊，我好心喂你吃瓜，你就这样诬陷我。”喻寻说道。
图子楠赶紧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莫生气。
说来也是奇怪，就连柏塔都好多年没有激怒过他了，但一碰到喻寻，他就是很容易被破防。
“谁让你不来早点找我们。”原露也没好气地说道，“你什么时候不疯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我们原本还可以多商量一下计划的。”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喻寻说道，“师兄现在有充足的理由不掺和中央学院的事情，刚好能把这个风头避过去。”
图子楠和原露都疑惑地看向他。
原露直截了当开口问道：“这个风头避过去有什么用？只要小师妹和群星之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这个院长位置始终都坐不稳。”
喻寻瞥了一眼果盘，随后闪电般出手，夺得最后一块西瓜！
他慢悠悠地炫耀战利品般咬了一小块，慢条斯理地嚼着，笑得像个凯旋的将军般，看着自己的师兄和师妹。
图子楠和原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家伙也太散漫了吧，这到底是和谁学的啊！
吃完了西瓜，喻寻还找了块手帕擦了擦手，这才说道：“图院长，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全域健康监控系统的项目？”
图子楠点了点头：“未来工程控制中心这两年的重点研发项目之一，对用户身体健康进行全面检测，甚至可以预防感染，系统可在通用型义体上推广，且无需硬件更新。”
“无需硬件更新？”原露诧异道，“这听起来不像是未来工程控制中心会感兴趣的项目。”
“为了方便推广。”图子楠说道，“这是三年前李长意政府连任时做出的全民关爱计划承诺的一部分。”
他看向了喻寻，问道：“这个项目怎么了？”
“我有可靠的情报来源称，这东西实际上是个心理干预与行为控制模块，它能取得用户神经信号权限。”喻寻说道，他脸上一直都挂着的散漫笑容消失了，难得严肃起来。
图子楠和原露怔了一下，随后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当然不需要解释什么叫“心理干预与行为控制模块”，只是在脑海中稍微设想一下，就立刻理解了这其中的门道和技术原理。
半晌后，原露才开口道：“原来如此……我还在想着李长意怎么会那么好心，政府预算贴钱搞这种东西。”
她话语中的怒意愈发明显了：“这帮玩不过就掀桌的狗急跳墙的畜生！”
“这么多年了，他们的手段倒是没什么改进。”图子楠的脸色也冷了下来，“甚至更加反人类了。”
“所以我才会说，你避开风头是好事。”喻寻说道，“学生抗议这事儿对你来说确实有些太棘手了。如果太偏向学生，很容易丢失柏塔的信任；而如果太偏向柏塔，舆论会把你骂成筛子——两边都不讨好，可就不利于我们后续开展计划了。”
所以，挨了一枪避开风头，在刷了公众好感的同时还不得罪柏塔，反倒是以退为进的一步好棋。
……就是他本人得受点小罪。
“这个情报是从哪来的？”原露问道，“可靠吗？”
“我有两个情报来源都给出了相同的情报……一方是柏塔内部的鸽派，另一方是郁老师。”
一片寂静。
原露瞪大了眼睛：“你见到她了？”
喻寻点了点头。
“她……”图子楠也抑制不住地开口问道，“她看起来怎么样？她现在在哪，安全吗？柏塔知道她的事情吗？”
“……”喻寻闭上眼睛，掩盖了眼底陡然划过的戾气。
……安全？如何定义安全呢？
她在柏塔的顶层，临星城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他无法回答，于是他只是笑了笑，抑制住从心底里涌上来的那股冲动的、可怖的情绪，半晌后才睁开眼说道：“她挺好的，只是暂时不能和你们见面。”
看到他这样，图子楠和原露便知道，无法从他口中获得更多信息了。
“还有一件事情。”喻寻主动转移话题，看向了原露，说道：“奥卡西在针对群星之子采取行动，按照预想，他们应该会针对被群星之子治愈的感染者进行研究，并得出不利的结论。”
原露何等聪明，只是简单一提，她便立刻想到了这所谓的“研究”背后会有多少肮脏的、恶心的学术造假，甚至是反人类反科研伦理的东西。
“……这帮畜生。”她咬着牙说道。
“明面上的舆论场，我一个人还可以支撑住。”喻寻说道，“但这两件事情……我需要你们的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