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第一个月,圆圆一分零花钱也没有。
第二个月开始重新发放,一天两块,林文珺再忙,也雷打不动的每天要查一遍圆圆帐本。
有时候实在回来的晚了,圆圆都已经睡了,她就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查。
陈姐又心痛,又知道孩子养成那种习惯不好,老话里还说呢,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她也不帮着圆圆,全家就只有元宝趴在圆圆脚边,呜哩呜哩鼓励小主人。
江烨倒不是全为了花瓶,他是想到身边就有这样的败家子。
东山那块地不就是这么来的,前人辛辛苦苦积攒,到了儿子手里半点不知道珍惜,没钱了就卖东西换钱花。
但他还是没有林文珺这么严格,又不指望她以后干事业:“圆圆长大,安安份份找个工作就行了,收收房租那也饿不着她。”
江宁也听爸爸念一句卖花瓶卖画的话,因为不着调的爸爸时常会念叨:“等我老了,你们要经常来看我呢,来一回,我就给幅画,不来没有。”
江宁偷偷跟妈妈说小话:“爸爸还觉得他的画和花瓶值钱呢。”
那些花瓶真拿出去卖,也卖不了多少钱吧。
圆圆老老实实记帐,每天就算吃零食也只吃一样,棒棒糖或者脆香米,五毛一块,绝不再掏干净口袋回家。
每天都把剩余的钱投到小兔子存钱罐里,有时是一块,有时候是五毛,每周妈妈看她克制,都会奖励她一下。
一个月还不到呢,这个存钱罐就满了!
三十多个硬币塞满了兔子的肚皮,摇一摇都发沉,再没有那种叮叮当当的声音了!
“存够了我可以花吗?”圆圆小心翼翼。
“当然可以啊,妈妈不是不让你花钱,是有计划的花钱,不要浪费,不能有多少用多少。”林文珺问她,“你那些笔和文具,明明家里有这么多了,为什么还要买?”
“可我喜欢小樱啊。”
“你那么喜欢,买回来就塞在抽屉里,也没拿出来欣赏啊。”
圆圆没话说。
林文珺还给圆圆讲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
“妈妈那时候是青工,一开始三十块工资,再加十二块夜班费。”工资夏秀珍全拿走,林文珺手里只有那十二块钱夜班费。
圆圆倒抽一口气,只有十二块!她一个礼拜零花钱!
江宁也在一边听,这故事她小时候就听过,也给妹妹补充一下背景资料:“那是八十年代初,二十年前。”
“我还记得妈妈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去菜场买便宜的菜呢。”
圆圆没听过,也没想过。
她从长大开始,家里就住三层楼的大房子,打开柜子就有吃的,打开冰箱就有喝的,她从来不知道苦日子是什么,也从来没见过爸爸妈妈为钱发愁。
原来是这样。
林文珺对孩子的发展没有什么大的要求,什么希望女儿去干事业,成名成家。她从没有过,她就想孩子长大了,能好好生活。
江宁可以不要那么忙,有工作上的成就,也能享受闲暇时光。
至于圆圆呢,找到她自己想干的事,有目标的认真生活。
看到圆圆终于懂了一点,她搂着女儿亲她一口:“一个月没零花钱,难过吗?”
圆圆本来想装乖,但姐姐和妈妈的眼睛雪亮,她没办法装,只好承认:“没零花钱真的太惨了。”
真实体验让圆圆写出了高分作文,还贴到学校的小板报上了。
至于画画参展那事儿,圆圆也去找老师承认,是姐姐替她画的,她自己也出了力,但只画了地球。
李老师忍着笑表扬:“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其实这种画,家长帮着画的太多了,老师们都心知肚明,交上来一看就不是儿童画的水平,但她没戳穿这些,只对圆圆说:“以后要自己完成作业好吗?”
圆圆坦白了最后一件亏心事,就把烦恼抛到脑后,重新变回无忧无虑的三年级小学生还没几天,就六月了,要期末考试了。
江宁开始实施她和玲玲的计划,她问妈妈:“妈妈,我跟玲玲姐姐想暑假的时候去南京玩几天行吗?”
林文珺想了想,去年就没答应江宁去毕业旅行,那会儿她才刚初中毕业,又要去陕甘这么远的地方,还是自由行。
林文珺就没答应。
这次是和玲玲,又是去南京,离得比较近。
“行啊,你们好好玩几天。”
果然不出所她所料,妈妈答应了,江宁刚要高兴,妈妈又说:“我送你们去。”
江宁变了脸色:“啊?你送我们啊?”
那玲玲姐姐要怎么偷偷去见大姑呢?
她马上打电话给玲玲报告新情况,甘玲想了会儿说:“要不然,到时候我装病?让你们出去玩,等你们走了,我再出去。”
“要不然,我告诉我妈吧。”江宁觉得妈妈能理解的。
甘玲想了想,告诉江宁:“我妈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在本地读大学。”妈妈好像连想都没想过,她会想考外地的大学。
脑子里的思维是理所当然的,女儿会留在本地读大学,以后像现在这样,每周回来两天。
“苦一苦就好了,以后进了大学,管的肯定不像高中那么严,你还能回来洗澡,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甘玲没有告诉妈妈,但如果是舅妈,那可以。
圆圆站在门口,她不是故意偷听姐姐电话的,是来传话的,妈妈让姐姐下楼看电影。她以为捉到了姐姐的小辫子,嘿嘿笑:“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妈妈呀?”
江宁看妹妹一眼,得到了甘玲的首肯,她挂了电话下楼问妈妈:“玲玲姐姐想去大姑的大学逛逛……她想考上大姑的学校。”
林文珺先有点吃惊,然后笑了:“那是好事啊!”
江惠娅到底是有血缘的亲戚,平时也不用多麻烦她,孩子有什么大事的时候,她能照应一下就挺好的。
“她怎么不早说,还瞒来瞒去的。”
“她怕她爸妈不同意,妈,你说三姑姑三姑父子会不会偷改的她志愿啊?”江宁在新闻上看过那种,替儿女改志愿的父母,报纸新闻还有报道的呢。
“……这总……”林文珺想说不会吧,可按甘跃进和江惠锦那两人的脾气,还真是不一定。
甘玲考高中的时候,甘跃进不就说过嘛,“女孩子考得好有什么用。”
这事儿上辈子是没有过,因为上辈子玲玲学习成绩没这么好,就在本地读了个三流大学,现在她能考好学校了,还是得防着点儿。
林文珺电影也不看了,这事虽然还有一年,她还是早早就打电话给江惠洁。
顺便问一下,那房子分得怎么样了。
江惠洁也是一样的反应:“这总不会吧。”哪个家长不盼着孩子有出息呢?
但她说完,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按三姐那个脾气,知道玲玲想考到外地去,那还真的不一定。
“我知道了,我跟俊峰说一声。”周俊峰有老同学在甘玲就读的高中里当老师。
“嫂子,房子的事儿发差不多谈妥了。”
按法律分,江连清先走的,他的遗产分给老婆和子女,包括继子女,等老太婆也死了,她那份也一样。
江惠娟出头露脸,跟赵瑛两个人,就此算是撕破脸皮了。
“你是不知道啊,吵得连楼道里都能听见。我爸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那一片全是江连清局里的老同事们,谁家在吵架,一听就知道了。
“分清楚了就挺好的。”以后也不用来往了,至于那坟就隔一条道的事儿,说不定那四位真在底下搓麻将呢。
江惠娟差点要去打官司,但江家没人支持她打官司。
老三是个没主意的,她用这事儿打了好几个电话给甘跃进,甘跃进说:“就为了那点钱?丢不起这个人!”
江惠洁也一样:“二姐,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她跟爸都当了三十年夫妻了,法律规定有她一分。”
江惠娟气得半死,凭什么最后是那不姓江的比她们分的钱还多?
她还打电话给江烨,江烨哪看得上这万把块:“我们家不是已经派你当代表了嘛,这种小事就别烦我了。”
最后是周俊峰劝住了江惠娟:“二姐,第一顺位继承是配偶、子女、父母。有抚养关系的继子女也算在内的。你打官司肯定输,还得你来掏律师费诉讼费和材料费。”
江惠娟在家里把老太婆和江耀赵瑛两个骂了百十遍,还到处跟老邻居们说,赵瑛虐待婆婆,所以老太才死得这么早。
“六十岁才刚出头啊,人就老成那样子,你看别人家老太太那个精神样。我们是前房儿女,她有亲儿子亲儿媳妇照顾呢,不好意思插手罢了。”
最后是均分,还是江耀充大度,打电话给江烨的:“我们也当了二十多年兄弟了,这点有什么呀。”
江耀开了建材公司,他指着江烨从他这儿买建材呢。
林文珺只当听了场相声:“怪不得没电话打来,我说呢,真要被她撕下点肉,她还不到处报喜?”跟老母鸡生了蛋似的,咯咯得全家每个角落都能听见。
老房子一共卖了二十八万,每家分了五万六。
这笔钱江惠娅一开始没要,江惠娟就又有新主意了,大姐不要的,该分给几个姐妹,每人再多拿一万八。
这回依旧没把江烨算进去。
江惠洁打了个电话给大姐,江惠娅就把钱留下了,上一次她把钱捐了,这一次没有。
她跟甘玲说:“这钱留给你,读大学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