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夏搬离的速度比周家人想象的还要快,第二天一早,她就把钥匙交还给周婶,当日下班便直接去了新租下的小院。郁夏回去的时候,吴婶已经掐着时间烧好饭,她听到动静出来一看,就招呼说:“郁小姐您回来了,那正好,咱们开饭吧。”
“小海呢?”
“厨房油烟重,我就哄小少爷眯会儿。”吴婶已经拿捏好同小海相处的分寸了,刚接触不熟悉没关系,只要同他说他妈妈的事,不管听不听得懂他都会听,你说睡一觉等妈妈回来才有精神,他果然就闭上眼乖乖睡觉。
就带孩子这事,吴婶很有经验,但这么好带的还是头一回见。才搬了家,又换了人陪他,他心里铁定有怯意,也没吵闹着要妈妈。下午的时候,吴婶看他盯着窗口的亮光看了半天,就问他在看什么,小海回说想娘。问他有多想,他说很想很想。你问说既然很想很想为什么不让娘留在家里陪他?小海就说,娘说要挣钱,要穿衣服吃饭饭……
前段时间郁夏只要在家,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会和他说,本来以为小海距离听懂还早,现在看来他哪怕听得不太懂,也学了不少话。
吴婶去端饭菜上桌,郁夏进屋去看小海,小豆丁果然睡得喷喷香,她伸出手指在儿子软乎乎的脸蛋上轻轻一戳,小海就伸手来拍,再戳一下,他就迷迷糊糊睁开眼来。
“娘!”“娘回来了!”
郁夏就替他穿上一件薄外套,然后抱他起来,边走边问:“小海今天听不听话?”
“听话。”
“闹没闹吴婶?”
“没闹。”
他回一句郁夏就亲亲他,被亲之后他就笑,郁夏抱小海去饭桌旁边坐下,吴婶刚解了围裙,说:“我来喂小少爷吧,郁小姐您吃饭。”
郁夏没应,笑道:“我白天得去百货公司上班也没时间陪伴小海,就下班之后才能同他待一块儿,我来喂就行,吴婶你坐下吃饭。”
吴婶连忙摆手:“我们做下人的咋能上桌?”
郁夏已经将小碗挪到自己跟前,她拿勺子准备喂饭,又说:“话不是这么讲,我一个铜元也没出就问四少借了您来帮忙。四少都说您是张家的老人,平常是照顾他的,让我借过来照看小海,还不给上桌吃饭这是什么道理?”
说到这里,她看了吴婶一眼,真心实意道:“平常就我们母子两个,家里怪冷清,现在多一个您,坐下一块儿吃饭也热闹些。”
听郁夏一席话,吴婶心里熨帖,她答应一声跟着坐下来,坐下来也没忙着吃,想着还是得等郁小姐喂完小海一起。
等的时间里两人聊了几句,毕竟要在这个家里帮忙一段时间,该知道的总得知道,郁夏也想着有几点得提醒她,就把自己无父无母孤身一人这个情况说出来:“永福如今生意好,指不定就有坏心眼的盯上咱们,四少说是派了人保护,可有些手段防不胜防。吴婶您记得,我幼年同家人失散,没爹没娘没兄弟,亲人就只有小海,谁说他跟我沾亲带故都别信,全是骗人的。”
“……小海爸爸那边没人了?”
郁夏倒是不避讳这个,回说:“他爸不知道他,左右谁过来您都别把小海交给他就对了。”
吴婶知道,郁小姐对四少来说很重要。也知道,她防的其实是康平那边。
康平百货跟风跟坏了,口碑直降,生意也跟着垮下来。他们极有可能想法子挖角,挖不成没准还会狗急跳墙使出下三滥手段。
吴婶点头说记住了,看郁夏带着笑仔仔细细喂小海吃饭,感慨说:“这孩子真懂事,还知道不给你添乱,我早上抱他过来,他其实有点怕,也没哭闹,后来我同他说话,说到郁小姐您他才放轻松下来。”
小海就在旁边听着,听到这话脸蛋都红扑扑的,看起来像不好意思。
郁夏听得直乐,逗他说:“小海同吴婶说到妈妈了,是怎么说的?”
“娘好看。”
“娘对小海最好。”
“最喜欢娘。”
这孩子真是个宝贝,看他双眼亮晶晶的盯着自己,郁夏给他喂一勺饭,才说:“娘最喜欢的也是小海。”
她没忘记在心里补了一句:最爱的是你那个不知道人在哪儿的后爹。
郁夏现在被人吹捧成时尚顾问,荣省这边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她接触了不少,至今没听说有姓乔的,这让她心情颇为沉重。要是全接触过一遍还是没有,那就两种情况:第一他出身不好,第二他不在荣省。不管哪种,都不是郁夏想要见到的。
乔越那身本事放在这边真挺鸡肋,假如他处境和自己一样,郁夏担心他没法在短时间内脱困。综合比较之后,他人在外省这点都更好接受一些,至少不至于还没重逢就要饿死自己。
他在外省这种可能性还真挺大,郁夏如今在荣省多少打出一点知名度,假如乔越在本省,那他一定会顺着风吹草动找过来,他却没有,那就是和前头两个世界一样的情况,搞不好两人隔着千山万水呢。
想到这里,郁夏叹一口气,小海感觉到她情绪低落,就伸出食指在郁夏脸颊上戳了戳。
“娘不高兴?”
郁夏回戳他一下:“娘高兴着呢,跟小海一块儿比什么都高兴。”
听她这么说,小海就笑成了一朵花。
同儿子一起的时候,郁夏要陪他玩,要教他说话,其实没太多时间去琢磨乔越那边的事情。搬过来之后家务活有吴婶分担还好一些,先前租周家的屋,那边条件差,生火做饭洗衣服都得自己来,上班没个空闲,回家来也得忙成个陀螺,得有十天半个月她感觉特别累。
上个世界像度假,那会儿有钱有闲,突然回归原始,真是咬牙才能撑过最开始那几天。
晚上母子二人还是睡一屋,吴婶自己睡一屋,郁夏哼着小调将小海哄睡着了,自己靠在床头多坐了一会儿。她心里盘算着得趁现在还没冷起来,提前做好过冬的准备,又盼着乔越能平平安安,哪怕不能立刻重逢,知道他一切都好就行了。
还有影响本世界走势的重要剧情人物蒋仲泽和钱雪,郁夏由衷希望不要遇到他俩,遇到也装作不认识才好,她不想同蒋仲泽有什么牵扯,也不希望生活里出现任何可能影响到小海的变故。
看电视剧的时候,纯粹站在观众的角度会觉得海爷有他的魅力,尤其二十二集之后,他悲惨的过往徐徐揭开,使得这个人物更加丰满。
当你成为他妈妈,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就觉得他不需要那么帅气迷人,比起多变的诡谲的翻脸比翻书还快杀个人眼也不眨的个性,还是软乎乎的小海更好一些。
他现在是温暖的贴心的,哪怕从出生就只有娘,从没见过亲爹,甚至于说生活一度十分窘迫,也没带给他太多负面的影响,生活的磨砺只是让他比别家孩子早熟一些,本质上还是天真。
他现在天真烂漫不谙世事,长大一些可以接受良好的教育,以后成为一个正直可靠的人。
小海人聪明,自制力强,并且很有毅力,电视剧里是生活逼着他当了反派,他踩着别人一步步往上爬。
郁夏希望自己能帮助他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不说取得多大的成功,至少要得到电视剧里海爷到死都没得到过的幸福。
可天老爷总爱作弄那些认真生活的人,你想得到的经常要经历八十一难,不想要的它推也会推到你面前。
过来这边的第二个月,郁夏依然没得到同乔越相关的消息,她却见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钱府的管家找到东家四少,让四少卖个面子,请郁小姐出场,理由是他家小姐跟着要办个生日会,因为同时也是成年礼,场面会比较盛大。作为生日会的主角,他们家小姐必须得是最出彩的,不能让别人抢了风头。
“就耽搁一天时间,我们会赔偿永福百货的损失,也会给郁小姐一笔丰厚的佣金,四少意下如何。”
东家四少听他说完,起身走到窗边,撑着窗台看了看外头的街景,才回身说:“钱小姐可以来我们百货公司梳妆打扮,这边平常有多忙你应该知道,我可以破例为钱小姐预留两个钟头,要出场不行。”
管家说可以加钱,东家四少还是摇头:“不是钱的问题,这样会坏我们的规矩,一旦开了先例,往后没完没了。”
钱府的管家是领命来的,办不成他回去没法交差,他还想摆出条件来谈,东家四少就擡手比了个请便的手势,不再听他多说。管家当面不敢甩脸子,出去百货公司表情就绷不住垮下来。候在外面的问他谈得如何,他脸色更不好看,当街也不敢议论什么,只道先回府去,回去再说。
钱太太正同另外两位太太喝茶聊天,看管家回来了,就问他事情办成没有,管家一脸为难。
“怎么?张天翔他不答应?”
“回太太话,永福那边说,这么做会坏他们规矩,还是请小姐过去梳妆。”
“我不是告诉你了,条件可以谈,我们阿雪的成年礼,怎么说都得办得风风光光的。”
“可那头不愿多谈,太太您看?”
钱太太表情已经僵了,心想这还不是永福那边搞出来的事?要不是他们推出个时尚顾问,这圈子也不至于变化那么大。自己提前半年为女儿定制了一身洋装,本来觉得怎么都能压过宾客,现在她没底气了。钱太太看过一些从永福百货做出来的造型,的确惊艳,无论妆容或者衣饰选择都很完美,就感觉恰到好处,你要清新就能给你清新,你要典雅就能给你典雅,那不是靠衣服硬撑起来,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可以想象,阿雪生日会当天,这些乐于抢风头的小姐也会盛装出席,假如请不来那个时尚顾问,钱家要丢大丑。
看钱太太变了脸色,陪她喝茶那两个就先后告辞,她们一走,钱太太擡手就砸了方才端着的杯子。
“张天翔是怎么个意思?这事能不能谈?你一五一十照原话说给我听。”
管家弯下腰低垂着头将永福百货东家四少那话学了一遍,他一句也不敢漏,他说完就感觉周围安静的可怕,想偷瞄太太脸色,就听见外头传来说话声,小姐回来了。
钱雪刚才去蒋家做客,才被蒋仲泽送回来,她拉着蒋仲泽说进来坐坐,两人一进门就发觉气氛古怪,下人在收拾打碎的杯子,钱太太虽然笑着,笑意不达眼底,看起来非常勉强。
钱雪松开蒋仲泽的手,坐到钱太太旁边,抱着她胳膊撒娇说:“妈咪怎么不开心?谁惹你了?女儿替你出气。”
钱太太捏捏她鼻尖,说没事,又招呼站在一旁的蒋仲泽坐下。
蒋仲泽在对面沙发上坐下,立刻就有人沏茶来,又呈上几碟点心。钱雪挑着桂花糕尝了尝,又喝了口红茶,才说:“心事都写在脸上了,您还哄得了我?说吧,到底怎么了?”
“你生日会的事,妈本来想请永福那个上门来替你收拾打扮,他们不同意。”
钱雪还真没想到事关自己,结果不仅事关自己,还关系到她最看重的成年礼,刚才还觉得醇香可口的红茶一下就没味儿了,钱雪将杯子放回桌上,嘟哝说:“那我就跟平时一样出席,不得让人笑话死?仲泽也得跟着丢人。”
蒋仲泽还安慰她说没关系:“阿雪你怎么都好看。”
钱雪心里甜滋滋的,可还是觉得不行:“生日会那天怎么说我都是主角,不能让别人抢了风头,妈咪你想想办法。”
钱太太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永福的东家不缺钱,加钱打动不了他,你和他说面子,他和你说规矩,至于说交情……钱家同他们也没什么交情。
“不然我去找张家四少谈谈?”蒋仲泽嘴上说钱雪怎么都好看,其实吧,他还是要面子的。平时就不说了,要是办个生日会还让宾客盖过风头,钱家没脸,他这个做未婚夫的也要跟着被笑话。
蒋仲泽不敢说一定能让永福的四少爷改变初衷,左右要是不成,还可以拿钱去砸人。
这钱啊兴许打动不了张家人,它一定能打动那个给人化妆做造型的,去永福百货上班不就是为了挣钱?钱给到位了什么事办不成?
怀抱这样的自信,蒋仲泽去了永福百货,他也想亲眼看看最近声名大噪那个时尚顾问是圆是扁,结果一进门,就愣住了。
他在永福百货那休息区见着个熟人,正是有两年没见的老相好夜莺,夜莺穿着一身长袖旗袍,并着双腿斜斜坐在沙发上,她正笑盈盈同旁边的太太说着什么。那位太太蒋仲泽也认识,是兴隆当铺的当家太太。
坐在那边的还不止她们俩,还有好几个,在本城那都是有头有脸的。蒋仲泽想不到她们有什么理由同曾经在百乐门唱歌的女人搅和到一起,看起来她们聊得还挺高兴,相处非常和谐。
如果不是今天遇见,蒋仲泽都快忘记这个人了,他同未婚妻钱雪处得很好。钱雪和夜莺不同,不止漂亮,她出身好,读过书还有思想,跟得上自己的脚步。
夜莺当然也有吸引他的地方,那时在百乐门里,歌女舞女都在卖力讨好客人,唯独夜莺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就是单纯来唱歌的,受人追捧也不会多给个笑脸。
起初认识的时候她冷冷淡淡,在蒋仲泽心里这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得知她身世坎坷为生活所迫在那边唱歌,他更觉得心疼。那时候夜莺真的很迷人,后来她爱上蒋仲泽,就变了,神秘气质没了,看谁都像过眼云烟的冷淡也没了。
很多男人就是贱,你爱理不理的时候他追得紧,你一旦软化下来,他就不稀罕反而准备抽身。
新鲜劲儿一过,蒋仲泽就感觉夜莺也不像他想的那么完美,这时候又出来一个会生气会撒娇明丽鲜活的钱小姐,她不仅个性娇俏,方方面面都与自己相配,蒋仲泽就把心思移到那边。他俩发展得非常迅速,后来准备订婚,其实是你情我愿,蒋仲泽在同夜莺说起的时候,因为开不了口,说是家里的安排两人门当户对,本来以为没那么容易甩开,没想到夜莺捧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就说了分手,后来她就消失了。
有时候蒋仲泽会想起这个人,更多的时候他沉迷在同钱雪的快乐里。他曾经想过以后再见面可能是什么样子,夜莺兴许还在唱歌,兴许给人做了姨太太……他唯独没想到,这女人在消失两年多以后,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蒋仲泽盯着夜莺带笑的侧脸,眼神挪也挪不开,他已经忘了自己过来永福百货的目的,直到东家四少听说蒋少爷过来,从里面出来同他打招呼。
“有些时候没见,蒋少爷好啊!”他说着冲蒋仲泽伸出手,蒋仲泽这才将目光从另一侧收回,放到跟前的四少爷张天翔身上。他伸出手来回握一下,调侃说,“永福的生意蒸蒸日上,四少爷贵人事忙,有阵子没出来消遣了吧。”
“这都是托大家的福,有幸得朋友们捧场。不说这个,蒋少爷不去同未婚妻约会,过来这边是想看点什么?还是想给钱小姐挑个生日礼物?我给你推荐推荐?”
蒋仲泽说不用,礼物他早就备好了,接着明说过来是想请永福那时尚顾问出场,条件都可以谈。
“这事啊……”
“我已经正面答复过钱府管家,这不合规矩。道理不用我说蒋少爷也该明白,一旦给钱小姐开了先例,以后谁求过来我都得擡擡手,那不得没完没了?左右开车过来也不用多少时间,耽误不了什么事,蒋少爷就别为难我了。”
让钱雪在生日会当天过来永福梳妆打扮,她觉得没面子,蒋仲泽也打了包票一定把人请到,他哪能就这么放弃?
他脑筋一转就想出个法子,说想请永福百货那个时尚顾问去参加钱雪的生日会,问张天翔能不能给放假一天。
东家四少真挺佩服蒋仲泽,能想出这种花招。他的意思是以客人的名义将郁夏请去,让她早点到替钱雪打扮,事后给补个大红包。
虽然是明晃晃的钻空子,这的确可以,他冲休息区擡了擡手,让蒋仲泽自己找郁夏说去。
他这边虽然松口了,根据最近对郁夏的认识,那女人一定不会给自己找麻烦。这种事同样是有一就有二的,今次受了钱家的邀请,下次再有帖子发过来自然就不能拒绝,以那女人的个性,蒋仲泽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东家四少跟着往休息区去,他去帮忙引荐以及凑热闹。
结果他刚介绍完郁夏,蒋仲泽傻眼了。
那边郁夏主动招呼说蒋少爷好,之后就没再多看他一眼,转而问东家四少有什么事,她还开了个小玩笑说:“难道蒋少爷也想让我帮忙搭配一身?”
东家四少拍了拍手:“你说对了,他是想请你帮忙搭配一身,不是给他,是给他未婚妻钱小姐。”
这中间蒋仲泽有两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向郁夏的眼神非常复杂,复杂在于才过去两年多,这女人好像已经不认识他了,看到他就跟没看到似的。再有,和从前比起来,她变化很大。
蒋仲泽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他突然说了一句:“郁小姐忘了,我们以前见过的。”
“那真是抱歉,我不记得蒋先生。”
“蒋先生要是想给未婚妻买洋装添首饰还是自己挑的好,您挑的兴许不是最好看,但一定最讨钱小姐喜欢。”郁夏又说她没见过钱小姐,不知道对方适合怎么穿,也不确定尺码,这个活接不了。解释清楚之后她客客气气同蒋仲泽说了句抱歉,坐回太太们中间,继续为她们解答疑惑。
蒋仲泽有很多话说,哪怕遭遇到这种对待也还不走,东家四少已经看出古怪来,还有最靠近郁夏那位太太,她不客气的扫了蒋仲泽一眼,说几个女人聊天蒋少爷也有兴趣旁听?
以蒋家的条件,放在百乐门歌女面前是庞然大物,其实他们在荣省不算最好。哪怕多数人都要给他蒋少爷几分薄面,也有人无所畏惧。
看他跟截木头似的杵这儿,闹得这边谈话都没法继续,几个太太就不高兴了。蒋仲泽才清醒一点,跟在张天翔后面走远些。
张天翔摊手:“郁小姐可没签卖身契,他是我们客客气气请来的,她的态度蒋少爷看到了,那我也帮不了你。”
蒋仲泽已经将他来的目的抛到脑后,现在满脑子都是“夜莺等于永福那个时尚顾问”,他不敢相信。
“四少爷了不了解郁小姐?知道她以前做什么的?”
“我们雇人的时候没有查她祖宗十八辈的习惯,蒋少爷有话直说。”
蒋仲泽迟疑了一下,说他同郁小姐有旧,等她有空想同她聊聊。
东家四少刚才就有强烈的预感,这会儿有多半把握蒋仲泽就是郁夏口中那个并非真心实意同她在一起只是想玩玩的富家少爷,同时也是她儿子的爹。
想想他会认识蒋仲泽其实也是在百乐门,那是两年多以前。蒋仲泽同钱雪订婚就在那之后几个月……
这就和郁夏口述的内容对上了。
东家四少不动声色打量了蒋仲泽一眼,看他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想想自个儿也交过女朋友,也同舞女玩过,玩之前都说的清楚明白,没有说骗情骗色睡过就丢,蒋仲泽是个能耐人。
东家四少倒是没立场拦着不让他同郁夏叙旧,不过也说,不买东西就请他到旁边等,最好是回去车上等,别耽误永福做生意。
看蒋仲泽出去了,东家四少朝旁边看了一眼,他手下人赶紧迎上前来,问四少有什么吩咐。
“你去告诉吴婶,让她小心点,别闹出动静,也别带小海出门,反正最好别给人知道那房子里有个孩子。”
东家四少本来想多叮嘱几句,又想到郁夏谨慎的个性。假如蒋仲泽真是骗她那人,不用提醒什么,她总会把儿子同他隔离开。想到这里,东家四少不再多说,摆手让人传话去。自己则看了另一头的郁夏一眼,看她没受什么影响,便放心一半。
郁夏的确没受太多影响。
对她来说,顶多也就是命运的捉弄你逃避不了,该来的总归要来。
刚才她一眼就认出蒋仲泽了,那张脸在电视剧里出现过,二十年后他续了八字胡,看起来是老气不少,相貌其实没变。
要是夜莺见到这个人,哪怕能维持住表面的镇定,心里一定会有起伏。郁夏就没有,她一点儿也没有。夜莺怕小海的存在被他知道,怕儿子被他抢走,想尽办法瞒着,郁夏在这方面无所谓的。能瞒就瞒,瞒不了你知道就知道。
谁能证明我俩在一起过?你说是你的儿子证据呢?就算我承认眼瞎跟你好过,那你怎么就能自我感觉良好到觉得我只和你好过?
老话说得好,光脚不怕穿鞋的。在她和蒋仲泽之间,要脸的是蒋仲泽,谁让这厮在荣省名声挺好,还有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相比较而言,郁夏有什么怕的?
她接的是夜莺留下来的一手烂棋,先前已经坏到底了,如今总是在变好,以后还会越来越好。
郁夏一路忙活到下班的时间,她站起来送走最后一位太太,捏捏肩膀正打算锁上柜台然后走人,东家四少就过来了,他凑近点问说:“蒋仲泽就是那人?你和我说的那个?”
郁夏点头:“是他。”
“等于说现在的情况是蒋仲泽上门来请他旧情人去参加他未婚妻的生日会,还希望旧情人亲手将他未婚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人还挺有想法!心挺大啊!脚踏两条船他也不怕把船踩翻了!”
听他这口气里满满都是佩服,郁夏特别想问你在佩服个什么劲儿?
没等她问,东家四少又说:“我现在有点期待旧情人和未婚妻的对决了,我想象不出你能给她画成什么样!”
给她画成如花那不可能,怎么说郁夏都不能砸了招牌,以后还要混的。至于说给钱雪收拾得妥妥帖帖让她在生日会上大放光彩,那不是贱得慌?郁夏随口问了东家四少一句:“钱小姐生日是哪天?”
东家四少回说:“这个月二十号。”
郁夏点点头:“那我请一天病假好了。”
……
郁夏从百货公司出去的时候,果真见到等在外面的蒋仲泽,他看着旧情人笑着跟人打招呼,又想起当初那些点点滴滴。这两年他感觉自己已经把夜莺忘得差不多了,再见到她内心还是有触动的。
蒋仲泽走了两步,喊她阿莺。
她好像没听见,根本没回头。
眼看人要走远了,蒋仲泽赶了两步,又喊了一声。
她停顿一下,回过身来,一脸冷淡说:“蒋先生认错人了,我姓郁,烦请称呼郁小姐。”
“阿莺我们有两年多没见了,不能好好说说话?我也想知道你这两年上哪儿去了?过得好不好?怎么变化这么大?”
看他没完没了,郁夏叫了个停:“蒋先生有话直说。”
蒋仲泽一副受伤的样子,郁夏一等一等没等来下文,说:“假如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我想请你去钱府帮阿雪化个妆,再帮她搭配几样首饰。”
说这话的时候,蒋仲泽有点心虚,他都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神。他以为会换来控诉和怨怼,甚至可能还有仇恨,结果什么都没有,郁夏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回说:“要出场没可能,要是这事就不用谈了,您请回吧。”
她这样才是最伤人的,蒋仲泽以为或者说期待看到的都没有,对方好像完完全全忘了那段过往,就好像不认识他。这次他没追上去,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司机过来提醒说郁小姐早就走了,问少爷是不是回家?
按照来时的计划,他应该拿钱砸对方一脸,轻松搞定这件事情,接着去钱府找未婚妻邀功。现在事情没办成,他也不想去见钱雪,就希望能独处一会儿,把今天遭遇到的事情消化一下。
夜莺怎么会变成永福的时尚顾问郁小姐?
她变化为什么那么大?
那头钱雪还在等着蒋仲泽,等到天黑也不见人,她实在坐不住了,就拨通转盘电话,打去蒋家,才知道人早就回去了。
钱雪气闷,请那边让蒋仲泽接电话,蒋仲泽接倒是接了,不像先前承诺的时候那样自信满满,他改口说没谈拢,事情恐怕不成。
“我明天过去一趟!我就想看看她是何方神圣这么难请!”
蒋仲泽心虚,说:“请不到就算了,阿雪你本来就很好看,不用特别打扮。”
“我办生日会,要是别人美过我,我面子往哪儿搁?”
“……”蒋仲泽感觉他莫名其妙就走进了死胡同,他就不明白,消失两年多的夜莺为什么突然出现了?并且变得和当初完全不同。她是怎么变成时尚顾问的?同这些太太小姐们打交道又在图谋什么?
东家四少还怕蒋仲泽打扰到郁夏母子,怕他间接坏了自己的生意。其实呢,蒋仲泽更心虚,哪怕分手是夜莺主动提的,之后她也干净利落的消失了,再见面蒋仲泽还是感觉对不起她。
要是正常人,前女友明明白白表示出对你的抗拒,不想再同你有任何牵扯,那么你弥补的最佳方式就是滚出她的世界,多简单。
蒋仲泽偏偏不是正常人,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电视剧里就是这样,因为得知夜莺回去百乐门,他赶着去劝人家,劝她爱惜自己,还说什么要是生活上有困难就讲出来,他可以帮忙。夜莺不理他,他也能一头热天天往百乐门跑,后来惊动了钱雪,害惨了夜莺。
现在虽然情况不同,他还是走上了自以为是那条路。
他在心里补全了夜莺消失这两年的故事,觉得对方一定爱自己至深,她疗伤去了。疗伤恐怕并没有用,她风风光光回来是想让自己看到她的改变再重新喜欢上她?故作冷淡是想让自己想起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时夜莺也是个冷美人,她不爱搭理谁,蒋仲泽想了不少花样,追了一段时间才把人泡到手的。
蒋仲泽费了点力气,终于把前后整理通顺了,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他第二天又去了永福百货,等郁夏出来拦下她说:“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喜欢的是阿雪,阿莺你别闹了,就算我拜托你别来打扰我们。”
郁夏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蒋仲泽说他会弥补,以后有需要会尽量帮忙,才忍不住叫停——
“蒋先生你出门之前忘记吃药了?”
“我这边安安分分上班,是你们不放过我,一个两个排着队往永福百货来,怎么从你嘴里过一遍还变成我打扰你们了?”
蒋仲泽脸色不大好看,说:“要不是你折腾这个,阿雪不至于这么为难。你要是真气不过,冲我来,当初是我对不起你,这和阿雪没关系,她成人礼你别给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