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疼幼子入骨血,哪怕是老九搞事,只要委屈巴巴往她跟前一立,翊坤宫这位素以张扬跋扈着称的娘娘立刻就要软化下来。这回也是一样,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她也没训斥过儿子,一门心思想着问问他,问他喜欢哪样的女子,赶明再拨两个人去。
胤禟房里总得有人伺候,大婚之前还是个雏儿这种事听也没听过。
这态度一摆出来,宫人就有些蠢蠢欲动,都争抢着去娘娘跟前露脸,穿着打扮也满布心机,哪怕宫里在方方面面都有规定,她们总能抓住漏洞,尽可能展示自己。
宜妃作为后宫常青树,能看不透这些宫女的心思?她看得清楚明白,却没说什么,由着她们争抢攀比,也借这个机会看看翊坤宫里有多少上进人。
翊坤宫里的闹剧宁楚克不甚清楚,这几日,她被胤祺逮着教训了好几场。胤祺也没法子,他当然更愿意做个疼爱幼弟的好兄长,可皇阿玛那么轻易就让老九糊弄过去,最后只罚他闭门思过,额娘更是一句重话都没说……老九干了混账事还得意洋洋同老十显摆,让兄弟学着点,他二人说得正高兴就让胤祺撞了个正着,紧接着就一并挨了说。
要换做胤禟本尊,对亲哥的教育笃定是爱听不听爱理不理,宁楚克虽然也没听进几句,她态度摆得端正,顺着就承认起错误来。
是!我不好,我不对,我一定端正思想,我改还不行吗?
看老九低垂着头乖乖巧巧听训,他也不忍心,就伸出手来拍拍幼弟的肩膀:“往后懂事些,遇上麻烦来找五哥,别闷头瞎干,你这样额娘得多担心?”
宁楚克由衷的觉得胤祺是个好哥哥,她又想起好久没见的大哥福海,心里就酸得很,瞧着都是泪汪汪的。
这下可真把胤祺吓坏了,就这两句话,咋就把老九说哭了呢?
他立刻忘了自个儿的初衷,哪还记得什么训斥告诫,只觉得这背后恐怕还有隐情,老九都委屈成啥样了……
“九弟你稳稳心,有什么事就直说,凡事五哥替你撑着。”
不说这话还好,他说完宁楚克真要哭了,这下别说五阿哥胤祺,就连胤誐都惊呆了。摸着良心讲,他总觉得这是九哥的套路,装可怜糊弄五哥来着。瞧他这样,又真实得过了分,那委屈巴巴的小眼神哟,谁看了都受不住这刺激。胤誐握起拳头挥了挥:“五哥说的是,九哥你有啥委屈同兄弟说,任他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揍不误,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方才还感动得眼泪汪汪,这会儿就忍不住笑喷了。
“我没啥委屈,真没有。”
胤祺不大相信,不过他也没盘根究底,就点点头说:“这么说当然是最好,你记得,遇上事就找哥哥来。”
宁楚克颔首,这回事才彻底翻了篇。
当时真的过于震惊,事后胤誐回味起来,心想九哥委屈起来比后宫妃嫔更有感染力,瞧着很是揪心。违和感是有的,因他生来俊美,那样子还怪好看。
胤誐一边回想还跟着咂了咂嘴,枉他同九哥玩在一起十多年,了解还是过于单薄片面。至少今天之前他就没想过还有这么骚气的套路,九哥骚完还接收了一大波的安慰关怀,就连皇阿玛也没说出重话来。胤誐看完全程,觉得自己学到了一手,盘算着回头也找个机会使使看。
还有九哥委屈起来的模样,简直是我辈典范,往后有需要叫苦叫屈就该向他学习。
人生导师不外如是。
天真成这样真是个傻孩子。
须知不是谁掉两滴眼泪都能招人疼,要想达到宁楚克这个境界,首先你得有真情实感,其次你得长得好看。生得个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你学她看看,都不用你憋泪,自有人按耐不住揍哭你,这鬼样子是要吓唬谁呢!
眼下说这些他想来是听不进去的,这傻孩子已经让宁楚克带歪了。
人生导师宁楚克在干嘛呢?
她同两兄弟分开之后就径直回去了,回去之后坐圈椅上愣了好一会儿神,果然还是抓紧时间把想干的干完,然后就交换回去,在宫里待了将近一个月,她很想阿玛额娘大哥以及幼弟舒尔哈齐,也不知道胤禟照没照她说的方向去努力,她光辉美好的人设还在不?
思念了一圈儿之后,宁楚克忽然想起,就眼下这状态,换回去她还能好好做个贵女?
她怕是还不如胤禟!
要是让额娘知道她闺女如今撇着外八字走路、叉开腿坐、站着尿尿……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宁楚克努力想回忆起过去这十几年,她在心里复习贵女的谈吐以及仪态,还站起身在房里走了一圈,正走着就听见一声脆响,小宫女沏了热茶送来,刚迈过门槛就给她吓得一哆嗦,把茶碗摔了。
“九阿哥饶命!九阿哥饶命!”那小宫女都没顾得上扫开碎瓷,赶紧跪下讨饶,宁楚克摆手让她重沏一杯来,看她逃似的往外退,又把人叫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知道。”
“奴婢没端稳托盘,是奴婢的错,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这么说,她心里却泛起嘀咕,暗道先前的事果真内有隐情,又想起自家爷从没碰过刘氏郎氏,再联想到他解手什么都不要人伺候……该不会九阿哥其实应该是九公主吧?
你说他骨架子这么大咋都不会是女子。
长得高大的妇人也不是没有。
你说他胸前一马平川。
平胸怎么了?平胸吃你家大米了?
……
至于旁的问题,小宫女坚信,只要有人帮衬总有法子应对,她觉得自个儿一时不慎撞破了惊天秘闻,她心里憋得慌,还半个字不敢说。
你打死宁楚克也想不到宫女们想象力都这么丰富,照她看来,就算谣言最多也就两种:第一九阿哥是个娘炮;第二九阿哥坏了子孙根成了太监,她咋就能想到九公主上面去呢?
阿哥所这边,小宫女已经在心里编出一整个狗血故事,永和宫里,十四也和他额娘德妃说起胤禟。
“皇阿玛也太偏心老九,他闹成这样,竟然不痛不痒就翻了篇,我真想不明白。”
德妃听儿子一通抱怨,提醒说:“在额娘宫里就罢,出去须得谨言慎行,这些话在心里想想不妨事,别让人听去。”
十四很不服气:“皇阿玛怎么能为了老九堵住全京城百姓的嘴,先贤说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德妃没什么才情,听不懂老十四那套,就摆摆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谣言传遍京城,你皇阿玛也有难处,这事过了就过了,别再去想,你把心思放在做学问练骑射上,给额娘争口气。”
十四小声抱怨说谁知道真相是什么,看额娘一脸不认同,才说近来先生又夸他了,夸他功课做得好,骑射更有天分,长大之后必成大器。
听了这话,德妃才露出笑脸,吩咐宫女上两碟十四爱吃的点心,十四连声说“还是额娘疼我”,又问近来怎么不见四哥。
说到老四就不是那么愉快了,德妃拨了拨小指上的金甲套,漫不经心说:“在忙户部的事吧。”
“八哥同样领了差遣,就不像他那么忙,还三不五时去延禧宫给惠妃娘娘请安。”
德妃心里紧了紧,倒是没说什么,问十四是不是同老八走得挺近,十四颔首:“八哥性子敦厚,人好,不像四哥对着亲兄弟也没个好脸色,活像谁欠了他银子似的。”
说着,他又朝德妃看去:“儿子让他说两句不妨事,就是替额娘委屈,哪有做儿子的十天半个月才来看亲娘一回?”
“好了,别说你四哥了。额娘生了你这么个孝顺儿子,还有什么委屈?”
母子二人又聊了几句,胤祯才离开永和宫,他走后,德妃问起贴身嬷嬷,问她胤禛府上有什么动静。
嬷嬷回说:“李格格月事停了。”
“乌喇那拉氏怎么个反应?”
“福晋一门心思扑在弘晖阿哥身上,尚不知情。”
德妃阖目,半晌过后才吩咐说:“等报喜的来了传本宫话,李氏若能再添个阿哥,本宫做主扶她做侧福晋。”
嬷嬷不解:“您不是准备将丹瑶格格指给四阿哥?”
这丹瑶格格是德妃娘家侄女,也到了选秀的年纪,乌雅家给德妃递过话让她多多照拂,德妃想着要照拂最好就是指去老四府上。以丹瑶的身份起初只能做个格格,但只要她争气,生下儿子就能升侧福晋,谁让她是乌雅家的人?
德妃的盘算嬷嬷能不清楚?正因为清楚,她才想不明白。
“你有所不知,再有一段时日皇上就要大封皇子,以老四的势头,不说郡王爵,多罗贝勒总是跑不掉的。李氏只一个人,还能把侧福晋的坑全占了?”
嬷嬷恍然大悟,娘娘是想让李氏顶住四福晋的炮火。四爷后院那些女人就数李氏最得宠,她膝下有子,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就连最先跟着四爷的宋格格也远不及她。换个人来三两下就能让福晋收拾了,李氏却没那么容易倒下。
德妃没将心思太多的放在老四那头,他在琢磨老八接近十四的目的。
什么人好,什么纯良敦厚,都是鬼扯!
卫氏就跟个隐形人似的,摊上这么个额娘,胤禩还能混出头,并且名声忙忙好,他还能简单了?
老八老九闹翻,外头都说老九不是东西,那么好脾气的八阿哥都忍不了他……实际怎么回事谁知道呢?德妃只知道老九带着老十甩拖了那个内里藏奸的,他们一跑,十四就被算计上了。
被德妃娘娘惦记的八阿哥在做什么呢?
他也听说了康熙要大封皇子的传言,不论真假,都准备搏一把,这种给额娘争脸的机会不能放过。
至于他们心中盖戳的混账九阿哥胤禟,他正在应付宁楚克她郭罗玛玛娘家侄孙女。看他情绪低落,老太太很是揪心,就递帖子给娘家兄弟,让他使两个姐儿过来陪陪宁楚克,最好能给她洗个脑,叫她知道京城里俊杰还是很多,没必要在九阿哥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来的这两个岁数相近,生得也是一副甜妞儿样,很是讨喜。
一开始胤禟还挺高兴,同姑娘家闲谈总比和抠脚爷们聊天有趣得多,多说了几句,他就受不住了。
来这两人,一个只会羡慕他命好,说自个儿多苦,有意无意盯着他这一身首饰,恨不得撸去两样。另一个问他想嫁给谁,胤禟日常夸了自己两句,对方简直不敢相信,只差没明说:哇喔,你还是正二品大员之女,眼光这么差的……
“我觉得八阿哥好,只可惜他娶了个母老虎。三阿哥也不错,学识广博风度翩翩,这么多上上之选,你怎么就看上九阿哥?”
“听说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肚子里没二两墨水,文不成武也不就,脾气还很差对女人都能动手……”
因为胤禟脸色太差,人家改口打了个补丁:
“好歹他是皇阿哥,你要是真想嫁给他,没准能做嫡福晋。”
“真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