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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背后[重生] 正文 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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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书二十多年的蔡老师一直信奉一个道理,没有听不会的课、没有做不会的题,只有不愿意学的学生。学生不学,既然到了他的班上,那种氛围也要逼着他们学,更何况他们学校是全市最好的初中之一,他们班上把全年级最好的学生聚集在一起,到了这个程度,没有同学是真正不愿意学习的。

    缪以秋觉得每天做的题目算不上多难,只是这种高强度的练习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话说她上辈子高三,活的有这辈子的初三这么累吗,还是说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她记不清了,忘记曾经有多么辛苦。

    “缪以秋,你上来写这道问题的答案。”蔡老师看着她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往边上走了几步,给她让开黑板上那道题目的位置。仅仅开了一会儿小差,就被抓包上去答题,缪以秋深深的觉得,必须要给老师加工资才行,强烈建议,谁能有他们班上的老师全能。

    终于下课了,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才能中考啊?”

    “现在上半个学期才过去一半呢?”张震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笔芯抽出一支新的,又一支写完了,他现在保持着两天写完一支墨水笔芯的程度。不是真的都用来做题,还给自己额外布置任务抄语文需要背的古诗词、文言文注释来着。而同桌一个星期都没写完一只,这种学习态度张震表示自己很看不来。

    对此缪以秋振振有词道:“你的写的笔是0.5mm的,我的是0.38mm的,如果我们写相同的字数,我用墨水肯定比你省。”

    “你更多的是拿来画画吧。”张震终于忍不住说道,用黑色的铅字笔话Q版人物,左一只,右一只,连他和闻绍的课本也没有幸免于难。

    “我这是劳逸结合,而且你看看闻绍,开学用那支笔,现在还是用那支笔。”闻绍听到自己的名字睡眼朦胧的擡头,脑袋上还竖着两根呆毛,迷迷糊糊道:“你们在说什么?”

    缪以秋转头回了一句:“没什么,睡你的觉。”

    闻绍趴下继续睡,继续作为更不认真的典范,张震的额头上崩出了十字,心中默念冷静,冷静,你压根就吵不过她,别跟这两人一般见识。

    等到第二个学期,蔡老师在后面的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距离中考还有xx天,这套路跟缪以秋经历过的高考模式一模一样,而班长每天擦了原来的,用颜色最鲜明的粉笔写上一天天减少的数字。

    初三(二)班,叶正谊坐在位置上看上一次考完的试卷,突然听到教室门口有人在喊他,他擡头看过去的时候,门口站着两个人招了招手,是初一的时和他一起在七班的同学,当然现在他们还在七班。可是自从初二他分到了三班,平时和几个朋友的联系就越来越少,到了初三,他全身心都放在了学习上,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一起说话了。

    天台上,叶正谊背对着两人,问:“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到这里来说?”就连天台,他也很少过来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的栏杆已经重新刷了漆。

    “老大,不,叶正谊,你现在是真的只想考一个好的高中吗?”其中一个微胖的男生脸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叶正谊转头对着两人扯了扯嘴角:“我以为我的平时的表现已经很能说明一切了。”

    “是啊,每一次月考期中考的成绩都会贴出来,你是越排越前面,这一次考了年级第五十,兄弟们是追不上了。我们知道,你喜欢一班的那个缪以秋,她是年级第一,所以你就只要女人不要兄弟,把我们扔下好好学习去了呗。”另外一个心有怨气,说出来的话都是非常冲的:“可是我看你也没追到她啊。”

    叶正谊脸色一变,随即冷冷的看着他道:“说完了吗?说完了我没时间跟你们在这里耗,我该回去了。”

    被他这么一瞪,刚刚说的起劲的男生也不敢吭声了,别看叶正谊现在平平静静的,以前他们和别的学校约架却都是他带的头,打起架来也是不要命的那种,不然学校里也不会没人敢惹他。好学生有好学生的世界,混混也有混混的乐子,相互之间犹如两个世界,混混们极端起来刀子都敢动,把命赔进去的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因此见了叶正谊这样心里便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嘴快,另外一个男生拉住他,对着叶正谊说道:“你还记的以前跟我们打过架三中的那个赖皮吗?”

    “他不是退学了吗?”叶正谊问道。

    “是,但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听说你以后都不打架了,还一心一意的学习,说要再跟你约架,想要报仇。”

    叶正谊以前脑子发热,什么都靠拳头说话。不过他一直当打架是纯粹的打架,身边的人不一样,觉得这是酷毙了的举动。加上很多人一个个都不动脑子,便聚集在他身边,看着的确很酷,其实没意思透了。每一次相互之间也没多大的利益得失,纯粹是为了所谓的面子,连微末的优点都挑不出来。因此这时他听了之后只是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不去!”

    “你必须去。”跟他说话的男生急了:“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你喜欢我们学校的一个女生,你要是不去,他们会去找缪以秋的麻烦的。”

    叶正谊的目光顿时变得阴冷起来,视线停在两人的脸上,接着一下子把那个偏瘦的按到了栏杆上,而天台在七楼之上。说实话这栏杆不低,他也不可能真的把人推下去,只是那个人素来胆小,眼睛直直的看着天空,上半身跟地面水平,就怕对方手一松就会坠楼,惊恐的大叫起来。

    “听说,听谁说的,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知道缪以秋?”

    男生惨白着脸,全身抖得直哆嗦,闭着眼睛大叫:“我以为他们只是问问!”叶正谊捏着他的衣领一甩,把他甩到了地上:“我就知道跟你脱不了关系,行,地址在哪里,但是我去了之后,以后就必须遵守规则安分一点,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更不要出现在缪以秋面前,”接着他嗤笑了一声,接着咬牙切齿的恶狠狠说道:“毕竟你们这么看重所谓的承诺。”

    他回到了班上,刚好看到缪以秋抱着一叠作业从那边的楼梯上上来,看到他时笑了一下,打了一声招呼。叶正谊喉结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撇过了头,不发一言的走进了教室。

    缪以秋呆了一下,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叶正谊心事重重,他刚刚被叫出去的时候,正在做一道数学题,已经做了一半了,可是现在看着那道题目和自己写下的解法,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甚至前半部分是怎么解出来的都毫无头绪了,明明才出去二十分钟而已。

    他在想,要是自己一直如十岁之后的样子活着,爷爷奶奶没有从乡下来照顾他,没有为了不让他们远在深圳的儿子卖了房子,让自己无法上学,特地招来警察还有邻居,用菜刀抵着脖子让那个男人写下保证书,保证自己不卖掉房子,只要他读一天,就给他交一天的学费,他会不会一直觉得天下的人都是自私的,即使是最亲的血缘关系也不过如此。

    如果缪以秋没有只在他随口流露出学习的意思,就给他从初一下半个学期一直补习到初三,对他生气更多也只是因为他没有认真听她讲题,从来不提自己付出多少,还有他之前会在信封里给他塞钱的班主任和现在的老师。要是没有他们,他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也从来都是如他以为的冷漠黑暗。

    叶正谊五年级就学会了在发传单结束后,如何从想要扣他工资的手中拿到全部的薪水,即使被克扣的只有五块、十块钱。刚到初一就会领着学校里的人抡起胳膊和外校比自己大两三岁的人打架,别人狠,他就能不要命,但是他现在惜命了。

    可是他年幼无知时犯下的错误,走出的岔路,总是要以相同的方式偿还回去的。

    缪以秋突然一周都没有看到叶正谊,这很不寻常,她到二班上去问了的时候才听到他同桌说了一句:“他请假了,好几天没来了。”

    “请假?”为什么请假对方也回答不出来,缪以秋纳闷的走了。不过上午刚问过下午就见到了回学校的叶正谊,她惊讶的指着对方的脸喊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打架去了吗?”

    叶正谊抹了一把脸,却抹到了脸上的乌青和伤口,痛的龇牙咧嘴,他本来也想脸上的伤好之后再回学校,但是伤好了中考估计差不多也到了,于是还是决定先回来,没想到还没走进教室,一个照面就被缪以秋给说破了。

    缪以秋无语的站在医务室里看着校医给他处理伤口,脸上破皮的地方都涂上了碘酒,整张脸左一块青右一块紫,看着跟台上逗乐的丑角一样,无端的引人注目让人发笑。

    她一开始还无语,最后力气都用来憋笑了:“你眼睛上这么明显是被拳头打出来的,还问我怎么看出来的,你不是好好学习了吗?怎么又和别人打架。”

    校医慢条斯理的用棉签沾着碘酒给叶正谊擦伤口,说道:“这位女同学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而且听起来你好像不是第一次打架了,是哪个年级的学生?”

    缪以秋回道:“我们是初三的。”

    “嘶,轻点,老师你轻点,”叶正谊忍不住叫唤,缪以秋觉得这一幕太凶残了,不太适合她看,想了想拉上了帘子。

    察觉到她的动作,校医不由夸奖道:“小姑娘真懂事,看他脸上的样子就知道身上肯定也有地方伤着了。”他对叶正谊的叫唤置若罔闻,不过还是说了一句:“别叫唤了,我现在手上用的劲肯定不会让你比挨打的时候还疼。”

    缪以秋觉得他们此刻身处的地方应该反过来才是,她拉上了医务室的布帘,坐在了唯一的床上,校医和叶正谊却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擦伤口。

    “啧,我说身上有伤吧,背上都是青的,忍着一点疼,我给你揉揉,放学回去的时候让你爸爸也给你揉揉,淤血散开才好。”

    缪以秋听的一顿,有心想提醒校医不要谈论到他的家庭,却先听到了叶正谊闷闷的恩了一声,而这一声低沉的声音,更像是因为忍不住疼,而不是因为难过。

    “去医院拍过片了吗?”医生给他背上按了几分钟,又给他脖子上涂了药水,越涂越不对,站起来皱着眉头严肃的问:“我本想你打架知错还能放你一马,你这个脖子上这么感觉被人掐出来的一样,掐成这样,你说话喉咙不疼啊?你是被你的家长给打的吗,你家长对你家暴了,还是别人?不行,我得通知你的班主任。”

    缪以秋还没回过神来,面前的帘子猛地被拉开了,叶正谊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跑,校医追了出来站在医务室的门口气的跳脚,对着两人的背影大喊:“站住,你们给我回来,还没回答我是哪个班的!”

    而叶正谊已经拉着缪以秋看不见人影了,停下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实验楼的后门了,而实验楼后门这条路很少会有人往这里走。

    缪以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还是锻炼过的结果,要是初二升初三的暑假在家没有跟着缪裘卓一起跑步,每天没有学校里组织的晨跑,她可能半路上就要被拖着走了,而不是还能顺着一起跑。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叶正谊,而后问道:“你告诉我,刚刚校医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被长辈家暴了?”

    叶正谊拎在手上的校服穿好,无语的看着她:“怎么可能,你知道我是和我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他们谁能家暴我?”

    “那你身上的伤是被谁打的,我听着就觉得不像是跟我们一个年纪的人能做出来的,我们同龄人谁能打得过你?你是在外面跟人打架了,你不考高中了?”缪以秋不可思议的问道,她不信叶正谊努力了这么久,会一下子变回原来的样子,甚至还变本加厉。

    叶正谊犹豫了一会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跟她说:“你不知道,我们小学升了初中之后,初一那段时间我常常带着我们学校的人跟别的学校的人约架。”

    “哦,”缪以秋面无表情的说:“这个我知道。”

    叶正谊呆了一下:“你知道?”

    缪以秋翻了一个白眼,在实验楼后门的台阶上坐下,这个门压根不开,如果要做实验,同学们还有老师都是从正门走的,她也不用担心会挡着别人的路。她道:“我又不傻,当时学校里那么多人怕你,我看不出来偶尔也能听到几句。”

    叶正谊站在她面前,抿着嘴继续道:“后来我遇到了你,你那个时候很关心我,对我比我对我自己都好。”

    缪以秋有些心虚:“也没那么好吧,我只是量力而行而已。”

    叶正谊没有反驳她的话,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当时我都不把我自己当成一回事,你却事事上心,答应我的事从不失约,也从不敷衍,是不是比我自己都要好?”

    缪以秋不说话了,他继续道:“我以前打了太多的架,后来不打了准备好好学习,可是结下的梁子太多了,他们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报复回去。”

    “你可以不去的,”缪以秋想了想说道:“我们可以躲着他们啊,他们总不能直接到班上来找你麻烦吧,路上回家的时候也小心一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叶正谊突然看着她道:“要是他们准备找你的麻烦呢?”

    缪以秋一开始还不明白,接着脸色大变,站起来大怒道:“什么,还想要找我的麻烦,太过分了,不知道我爸爸是警察吗?”

    “他们敢找我麻烦,我就敢直接报警。”

    “你爸爸是警察?”

    两人一同说出口,接着缪以秋才点头道:“是,我爸爸是警察。”

    叶正谊无奈的笑了:“就算你爸爸是警察,也不可能一直看着你吧,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要知道那些人什么都不怕,也不知道胆子是哪里来的。”他的声音越说越轻:“我只要一想起,我以前和他们不过是一丘之貉,我觉得也挺可笑的,有几天我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惊醒,想着如果我从来不曾改变,以后一直那样下去,我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本来也不是坏学生啊,”缪以秋见他这样,忍不住说了一句,接着又道:“那你跟他们打完架之后,他们就不找你麻烦了吗?”

    “对,只要我打过他们那边出的六个人,以后就算两清了,谁也别再找谁麻烦。”

    缪以秋又气愤起来了:“什么,居然要你一个打六个,是一起打还是一个一个来的?”

    “当然是一个一个来的,”叶正谊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面容有了一瞬间的怔然,骤然回想起两天前的那个晚上。他六年前就学会在社会上和人相处,那段时间心里充满了了戾气,只觉得什么问题都想着可以用拳头解决,因为这最有效。就如缪以秋刚刚所说,到了初中,同龄人之间打架没有比的过他的,他先是在自己的学校里打架,后来是和外校的,再后来,连三中里出来高一年级的人也不怕了。

    可是前天晚上却差点输在了一个最瘦小的人手里。那个人不是什么看着矮小却肌肉勃发的人,年纪大约十七八岁,个子跟他差不多,看着却比他矮,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太瘦了。可是就是这个人,让叶正谊吃了最大的亏。他失手被对方掐住脖子时对上了一双狰狞的、发红的不像人类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满满的粗暴,好像世上的一切都不重要,眼里只有打赢那场架。

    叶正谊当时一下子愣住,差点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好在那人的狠厉不过是假把式,最后一下被他按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过。他算是赢了,可是最后离开的时候却看见那个人拿着一个针管,露出了胳膊戳着针就往手上打,把里面的液体注射进去之后,接着不断的抽出血又打回去,最后针管都没拔下来,就飘飘欲仙的半仰着头想要倒下去了。

    叶正谊身上挨了不少下,火辣辣的发疼,他敢保证那个人身上不比他轻松,只有更严重的,可是看他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不知道疼,如漫仙境一般。这种表情他见过太多次了,在他现在住的家里,曾经不管是针管还是缠绕着各种吸管的矿泉水瓶,梦魇一样不断的出现在他面前,每一次见到都能让他心底任何情绪都归零,只留下一双空洞的眼睛。

    “怎么,要不要来一起试试?”跟他约架的人笑看着他:“我说过,你赢了我就不再找你的麻烦,第一口请你。”他说的豪气万分。

    “你吸了第一口,以后我们就是兄弟,去哪里我都罩着你。”接着他指了指刚才最狠却是最瘦的那个人,此刻他已经倒在了地上:“才两个月,要知道,他以前连小学生都打不过,现在却能跟你打成平手了,都是这个东西的功劳。”

    接着他哈哈大笑:“别人还宣扬这个东西不能碰,我们碰了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还比以前更精神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正谊把这些应该埋在心底的事情都告诉了缪以秋,缪以秋听的目瞪口呆,猛地站起来看着他问:“你没试吧?”

    “看把你吓的?”叶正谊忍不住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缪以秋从来没有用那么大的声音跟他说过话:“你回答我你没试吧!”

    缪以秋脸上的表情太焦虑了,也太无措了,像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一样,她呐呐的道:“你要是试过了,以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你也离我远一点。”

    “没试,”叶正谊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也对着她喊道:“我没试,你忘记我妈是怎么死的吗?我知道那个人现在还能跟人打架,再过一段时间,不要说小学生了,自己就先把自己搞死了。”

    缪以秋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接着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重新在台阶上坐下,把头靠在了膝盖上,叶正谊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它是毒,是能够让人变成行尸走肉却永远都无法摆脱的毒药,叶正谊,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受到它的伤害。”

    叶正谊嘴巴被咬的发白,半响后才轻声问道:“没有人能够戒掉它吗?”

    缪以秋眼睛睁的大大的,视线直直的看着正前方的一棵冬青树,说出了一句话:“没有人,没有人能够摆脱它,除非死亡。”

    叶正谊点了点头,接着也说了一句:“那我也希望你,永远不会受到它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