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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朝汐 正文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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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第51章

    犍牛嘶鸣,大车狂奔,车身剧烈摇晃不止。

    一路毫不客气撞飞了十几骑人马,后面的追兵不敢再绕到牛车前方阻拦了,数十骑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显然追兵心存顾忌,不愿伤了他们,始终没有放箭。钟少白心里有了三分底气,抓着车窗木,在黑暗里放声大喊,“阿般!听过赵子龙的典故吗?”

    “赵子龙哪个典故?长坂坡七进七出?”阮朝汐蹲在杂乱箱笼中间,放声喊回去。

    “就是长坂坡七进七出!为什么重重围兵中竟让他逃了出去?因为曹魏公下令要生擒!追兵束手束脚!阿般,咱们今夜像不像?”

    阮朝汐回望向黑黝黝的来路,“荀三兄的追兵到现在紧追不舍。晚上山道那么黑,他们怎么笃定我在你的车队里?天下那么多路,为什么每次都撞上他!”

    “想那么多做什么,先过了眼下这难关要紧!”钟少白打量前方越来越稀疏的树木,“我们要出山林了。这里有许多野山林,人钻进去极难寻的。等下我找个妥当地方把车停住,部曲带食水跟着我们,我带你去山林里躲避几日,等外兄找不到我们走了,我们再想办法出去。”

    阮朝汐把过于宽大的长裙摆捋起,握在手里,“好。”

    后方的追兵不知发生了什么,停止了突进包抄的意图,只远远缀着,和大车渐渐落下了一大段距离。

    阮朝汐眼看着后方的黑点越来越小,问钟少白,“可以跳下了么?”

    “等等。车速太快了。跳下去伤着你。”钟少白阻拦。部曲收拢辔头,狂奔的骏马放缓速度。

    钟少白探头出去打量地势。

    “后面追兵速度慢了。兴许他们在等候传令。前头有个四岔口,四面都是野林子。我们在岔路口弃车,往四边都踩乱踩些脚印。即使再有追兵追到了岔路,总要分兵四路,往四处追。我们躲过去的可能更大些。”

    阮朝汐有顾虑,“他们人多。同时分兵四路,也有好多人。”

    钟少白蹲回车里,“外兄毕竟不是仇敌。半路意外撞上,追我们追不到人,他身上事忙,耽搁半日找不到,他就得走了。到时候肯定撤走好多人,只留下小部分继续搜索。那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说得有理有据,阮朝汐赞同,“就这么做。”

    后面追兵既然未跟上,货车便逐渐减缓速度,准备寻个合适地点弃车。

    一路疾行到前方山道的四岔口时,阮朝汐感觉车速逐渐减缓,蹲在车里,小心地清理周围杂物箱笼,清点食水分量,只等合适的机会出现,钟少白让她准备跳车,她就要跳了。

    钟少白蹲在车门边,探头出去,一双漂亮有神的瑞凤眼带了警惕四处打量,敏锐地打量四周。

    马车出了山林,官道四岔口就在前方,四野都是黑黝黝的密林。他放眼四顾,正寻找平缓坡地准备跳下,前方部曲忽然惊呼出声,“郎君,车!”

    钟少白的眼角里有个巨大的黑影从横次里闪过。

    他心里剧烈一跳,来不及出声提醒,视线闪电般转向黑影处。

    黑暗不见五指的山道四岔口,竟然有大车夜行。

    右边横次里驶出一辆大车,车身沉重,车速不很快,车上显然载满了重物。

    驾车的不知何人,眼看着货车行驶而来,不躲不闪,在部曲的警告大喝声里,继续往货车方向平稳撞来!

    就在右方大车撞来的同一个瞬间,钟少白骇然发现,左方竟然闪过同样的巨大黑影。

    几乎是同样形制的第二辆大车,在黑暗中现出了沉重身形,同样不躲不闪,从左侧往牛车缓速撞过来。

    钟少白心神剧震!

    “阿般!”他猛地窜回车厢里,在黑暗里四处摸索,摸到了少女柔软的肩头,不管不顾地把她往怀里一拉,自己肉身当做肉盾,扑过去覆在她身上,“当心——”

    不等他来得及说出当心什么,轰然一声巨响。山林鸟雀惊飞。

    阮朝汐只觉得脑海里嗡的一声,仿佛在江海中陷入无边旋涡,耳边嗡鸣,失去了知觉。

    ————

    一辆马车从后方官道平稳驶近,随行部曲手里的火把映亮了四岔口。

    左右两辆重车夹击,货车早已被逼停在四岔口道边。

    一道颀长身影下了车,缓步走过倒地的受伤马匹。

    钟氏部曲们被赶进一辆车里看管。

    驾驶空车狂奔了一路的李奕臣也被徐幼棠带过来了,绑了扔在路边,等候发落。

    李奕臣是个体质强壮的少年郎,虽然空车翻倒了,人并未怎么受伤,在大风里睁开眼皮,惊愕地注视面前缓步走过的郎君身影,展翅玄鸟的金绣图案被山风呼啦啦吹得展开,火把光芒里映着金光。

    荀玄微越过四岔口,走到歪斜路边的货车处。南苑精通医术的莫闻铮也来了,手执烛台,从车厢里跳下来行礼。

    “郎君,十二郎和十二娘都在车里。仆仔细查验过了,十二娘被十二郎护着,身上并无大碍,人在震荡之下短暂昏迷,应该很快会醒来。不过醒后可能会有头晕欲呕等短暂症状,因此仆斗胆做主,给十二娘用了碗镇定汤药,让她睡到明日再醒,症状会大大减缓。”

    荀玄微颔首,“如此安排妥当。”

    “至于十二郎……”莫闻铮顿了顿,“截停货车时震荡剧烈,有个箱笼从高处砸下,十二郎的右边胫骨骨裂了。”

    “可能治得好?”

    “没问题。”莫闻铮拍着胸脯允诺,“十二郎年轻,骨裂又不甚严重,安心静养,一个月足以痊愈。只要十二郎自己不胡乱折腾,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带十二郎回云间坞,在南苑里收治。钟氏部曲也一并带走。”荀玄微接过烛台,进了货车。

    迎面见到的景象,让他动作顿住了一瞬。

    莫闻铮学医多年,手脚动作极轻,除了移开箱笼,检验伤势,没有挪动车里两人的姿势。

    荀玄微瞬时明白了莫闻铮那句委婉的“十二娘被十二郎护着”是什么意思。

    阮朝汐蜷卧在狭小的空间里,人刚服下一剂镇静安睡的汤药,陷入了沉睡。浓黑睫羽覆盖下的紧闭双眸偶尔细微颤动,睡梦里并不怎么安稳。

    钟少白昏昏沉沉地侧躺在她身边,人也被灌了镇静汤药,右臂完全展开,以保护的姿态把昏睡中的少女全然拥在怀里。

    少年的肩背肌肉不显,显得单薄。但伸出手臂保护的动作极坚定,阮朝汐的脸埋在他肩头里,鼻梁挨着肩胛,距离极近。

    两人以信赖的姿态互相依偎着。

    荀玄微执烛台打量了片刻,对着紧密依偎的少年少女,不明显地拧了下眉。莫闻铮急忙过去几步,把两人小心翼翼分开。

    昏迷中的少年被翻了个身,或许碰触到了伤处,□□出声。

    毕竟是颍川钟氏的大宗郎君,莫闻铮半扶半抱着钟少白出了马车,连夜救治他的腿伤。

    烛台的亮光笼罩了整个车内。

    以十五岁半的年纪而言,阮朝汐长得匀称高挑,纤秾合宜,应该是自小喝到大的酪浆起了作用。

    锦绣长裙包裹着窈窕身躯,细绫制的足衣被车辆停止瞬间的巨大力道冲击得往下翻开一半,露出纤细柔白的脚踝。

    荀玄微放下烛台,把翻下一半的细绫足衣往上拉,重新覆盖住洁白无瑕的脚踝,又仔细把阮朝汐身上凌乱的长裙摆整理好,倾身把她抱起。

    四周灯火明亮,几名随他入京的家臣都跟随在左右。

    荀玄微抱着阮朝汐下车时,用的是贴身横抱的亲密抱法,少女的脸颊往里,隔着衣袍紧贴荀玄微的胸口。

    落入眼帘时,就连向来心性最为沉稳的霍清川也骤然吃了一惊。

    路边倒着的李奕臣满面震惊,眼睛越睁越大,他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用两边手肘支撑着就要猛坐起身,拼命要把嘴里的布吐出去说话。

    “唔唔!”李奕臣呼吸急促,“唔唔唔!”

    燕斩辰啧了声,警告地踢了他一脚,“傻小子别犯蠢。”

    随即大步过来询问,“郎君,抓到的三个东苑傻小子如何处置。”

    姜芝和陆适之两个本来可以趁夜走脱的。但眼看李奕臣驾的空车被逼停,又听说追到了钟十二郎的车,姜芝拖着陆适之主动自首了。

    荀玄微的视线扫过路旁的李奕臣,脚步并未停歇,只问了句,“路边这个对十二娘确实忠心。姜芝和陆适之自首后,可有出卖十二娘的意图。”

    燕斩辰摇头,“那两个只自首,蹲地上一句话不说。徐二兄稍微用了点手段,撬不开口。”

    荀玄微脚下并不停歇,海澜色广袖和湘妃色长裙被山风吹拢到一处,依旧往自己的牛车方向平稳走去。

    “他们三个身为荀氏家臣,却协助十二娘出奔豫北,原本应论罪驱逐。看在他们对十二娘忠心的份上,暂且留下。”

    荀氏数百部曲清晨无声无息而来,在山道里蛰伏了整日,领着钟氏车队返程,浩浩荡荡地回到荀氏壁时,已经是第二日的黎明前夕了。

    荀氏壁的坞门外火把通明,同样人喊马嘶,一支车队已经整装待发。

    阮荻整夜没睡。

    向来懂事省心的十二娘说要去祭扫母亲坟墓,他原本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同意了。

    午后他听说十二娘一个女婢也未带,自己出了坞壁。他惊了一跳,又遣人仔细去问,原来十二娘不是自己独去,而是带了几个家臣,又和钟十二郎的车队一同出的坞壁。

    因为之前七娘偷跑历阳城的事,他开始疑心这回轮到十二娘淘气了。或许是十二郎那小子不声不响把人带去了哪处游玩。

    此事宣扬开了有损女儿家声誉,不好大张旗鼓,他只得耐心坐等,只等着突然不懂事的少年少女玩够了自己回来。

    谁知等来等去,到了后半夜,十二娘依旧毫无踪迹。

    阮荻的心猛提到了半空,他不得不怀疑他们并非私下出去游玩,而是车队半路出事了。

    就在他准备车队,准备天明就出去寻人的当儿,荀玄微的部曲护送着钟氏车队浩浩荡荡回返荀氏壁。据说人一个不少,全寻回来了。

    阮荻大喜过望,立刻过来清源居等候。

    天明晨曦中,清源居的院门左右敞开,归来的车队缓缓停在院门外,部曲们有条不紊地跳下大车。

    庭院里等候的阮荻听到声音,远远地踩着木屐迎出来。

    “从简吾友!人安全寻回了就好!小辈们贪玩游乐是常事,莫要太过苛责他们——”

    后半截话语,在他看清面前情况的时刻,蓦然失声,尚未出口的话语堵在喉咙里。

    清晨朦胧的雾霭里,荀玄微抱着一个身段苗条、明显是个小娘子的纤柔身影,下车走进了院门。

    看到这不寻常的一幕,阮荻惊得脚步顿了顿,心情复杂。

    荀玄微二十五了都未婚娶,对家里张罗的相看宴毫无兴趣,接连缺席几场;最近又在钻研佛经。他原本还暗自担心好友慧极而伤,想遁出空门。

    震惊复杂的目光,从他熟悉的好友荀玄微的身上,转了一圈,又转向他怀抱里的小娘子。

    雾霭的身影逐渐走近,那小娘子果然姣色容颜……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同样极熟悉的面孔。

    他家容色过人的幼妹,十二娘。

    刹那间,阮荻整个人陷入了呆滞,视线发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阮朝汐迷迷糊糊地动了动,浓长的睫羽不安地动了几下,镇静药汤的效用即将过去,她快要醒了。

    有个她极为熟悉的气息靠近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天还早,再睡会儿。”她觉得头晕,有点想吐,放弃了勉强睁眼的念头,继续陷入了昏睡中。

    荀玄微替她拢了拢过长垂下的裙摆,以一种无可辨驳的占有姿态,把人稳稳地抱在怀里,走到惊骇无言的阮荻面前,神色自若地对望了一眼。

    “十二娘和我家九郎的婚事议得仓促。两边虽然年岁相近,然性情不投,志趣各异,实不相配。”

    在阮荻的瞠目瞪视里,他极平静地说完下句。

    “长善吾友,和九郎的议亲事不必再提。我会亲自写信给尊君致歉。”

    ————

    阮朝汐醒来时,天色已经亮了,耳边传来喜鹊的叫声。

    她迷迷糊糊,似醒非醒。耳边传来模糊的人声,似远似近,听不清晰,脑海里似乎充塞了无数块石头,涨得发疼。

    “……你自小便聪慧之人……下面该如何做,不必我说,你也清楚。”

    阮朝汐昏沉中翻了个身。紫色绮罗的小榻发出细微的声响。

    远处说话的人声停了。似乎有人靠近她身侧,倾身打量。阮朝汐有了模糊的意识,却又睁不开眼,浓黑长睫颤了几颤,又陷入了沉睡中。

    身侧的人起身走远。

    耳边又传来了模糊人声,“……回去罢。她快醒了。”

    清晨的日光从窗外映照进来,照在小榻边缘。探进室内的日光逐渐明亮,映照在沉睡中的恬静面容上。

    阮朝汐在阳光里渐渐醒来,撑坐起身,睁眼打量左右。

    视野俱是熟悉陈设。她靠卧在紫色绮罗的小榻上,身上搭了自己屋里拿来的软衾,眼前是书房熟悉的山水嵌云母紫檀大屏风,对面雪白墙上挂着一张琴,一把剑。

    明堂里伏案而坐的郎君听到声响,隔着一道卷起的竹帘隔断,侧身望来。

    那是她熟悉的眸光。沉静中带着安抚,极和缓地询问她,“你和十二郎的车在深夜混乱中受惊狂奔,撞上了官道夜行的另一队车队,你的额头受了淤伤。如今可还疼着?”

    被他提醒,阮朝汐果然觉得额头一阵钝疼,擡手去摸那处,果然鼓起来一处包。

    “嘶~”

    浓重黑暗的夜里,车马夺路狂奔的场面又浮现在眼前了。晨起时的晕眩感再度传来,她坐在小榻上细微地晃了晃。

    荀玄微立刻察觉了。

    “快些躺下罢。”他温和地叮嘱,“孔大医早上看望过你。他叮嘱说,今日或许还有晕眩呕吐的症状,卧床静养,一日内便能消解了。”

    阮朝汐撑着小榻扶手,心头升起细微的异样感觉,并不急着躺下,而是缓缓打量周围。

    书房毕竟是云间坞之主处理事务的要地。

    之前被荀二郎君征用了五年,虽然沿用了屏风、书案、竹帘等用具,但室内布局大改。墙上挂着的琴换成了荀二郎君自己的琴,额外还挂了荀二郎君自己的书画,书案上放置了荀二郎君喜爱的玉摆件。

    但今日她乍看过去,二郎君的书画和玉摆件消失了。墙上挂着的那把桐木琴,看色泽形制,似乎也换成了从前荀玄微自用的琴。

    软榻扶手摸起来似乎也有细微的不同。

    她的目光落下,忍着晕眩打量几眼,赫然发现,她躺着的这处小榻,虽然依旧是紫锦质地,但成色极新,扶手的雕刻也从麒麟换成了瑞凤,明显不是从前的的那个卧榻了。

    半敞开的窗外映进早晨日光。

    几个匠工在东边窗外忙碌,把薄薄的云母片一片片装回直棂窗。

    匠工们的动作迅速熟练,装好一扇窗,极小心地合拢。再轻手轻脚地打开另一扇,继续安装云母片。

    每安装上一片,窗棂映出的日光就添上一抹多彩光晕。

    阮朝汐愕然注视着青石地上映出的暖色光晕。

    荀二郎君不喜欢云母窗,嫌弃色泽太过绮丽,在代任云间坞的头一年,就把书房里的云母片全部拆卸了。

    如今又装回去……是怎么回事?

    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荀玄微从明堂处起身,脚下木屐传来清脆的声响。

    阮朝汐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坐在小榻上未动,仰头看着人影缓步走近。

    “荀三兄。”她已经清醒了,黑夜里夺路狂奔的混乱场面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不安地眨了眨眼,她为什么会在云间坞?其他人呢?

    同样的疑问又升上心头了。那晚怎么会那么凑巧,刚好她筹划着前往豫北,迎面就和回程的荀氏车队狭路相逢?

    之前偷偷前往历阳城那次,七娘的教训在前头。如果七娘沉得住气,被追问时咬死不认,他们的计划不至于那么快露馅。

    纷乱心思瞬间划过脑海,她只当面唤了一声,便垂下眼帘,借着晕眩的借口,再不轻易说一个字。

    荀玄微居然也没问她什么。只应了声,侧坐在小榻边,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额头,在淤青处不轻不重地点了点。“撞肿了。”

    “嘶~”阮朝汐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额头。

    细碎的脚步声从耳房处传来。

    “郎君,饭食来了。”耳边传来另一道熟识的女子嗓音。

    阮朝汐又无声地吸了口气。

    低眉敛目进来的,是被她故意丢在荀氏壁的银竹。

    她的视线转向旁边白墙,看似平静的面色下,一颗心剧烈地狂跳起来。

    银竹捧着短案走近,仿佛什么也未发生过,也未解释她为何会从百里外的荀氏壁出现在云间坞,只恭谨低着头,轻声细语。

    “十二娘,孔大医早上叮嘱,今日或许有轻微的晕眩呕吐,十二娘最好进些软食。奴做了些粳米粥,咸口的酱豆豉,爽滑的莼菜,饭后配一杯清茶,如此搭配不易呕吐。”

    阮朝汐强忍着剧烈的心跳,简短地道了谢,接过粳米粥,瓷匙随意舀了舀,用了两口便要放下。

    身侧伸来一只手,接过了粥碗。

    荀玄微取了短案上的另一把银勺,舀起碗里的半勺清粥,在阮朝汐惊愕的视线里,自己张唇抿了一口。

    “温度不冷不热,滋味也尚可。”他极自然地放下银勺,又取过阮朝汐用的那把瓷匙,重新舀了半勺,亲自递到阮朝汐柔软润泽的唇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