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既然被逼上梁山,只好一不做二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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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欧阳佟驱车前往德山。
明年是德山建市十周年。此前,德山一直是作为地委行署所在地而没有单独建市,行署仅仅只是作为省政府的派出机构,并不属于一级严格的行政建制,所以,行署所在地,一直都无法成为市,名义上是地区,可行政建制上,又没有地区这样一级结构。后来,国家将原有的地级市和地区合并,统一建成市级行政架构。也有少数区域并不是地市并列,需要单独建市。德山的情况相对特殊一些,解放前,德山因为是水陆码头,所以成为仅次于雍州的第二大城市。解放后,这里便是德山地委所在地。但不久以后,地区合并,德山降格为县。后来几经变迁,直到十年前,德山才正式建市。
第二天一早,欧阳佟驱车前往德山。
明年是德山建市十周年。此前,德山一直是作为地委行署所在地而没有单独建市,行署仅仅只是作为省政府的派出机构,并不属于一级严格的行政建制,所以,行署所在地,一直都无法成为市,名义上是地区,可行政建制上,又没有地区这样一级结构。后来,国家将原有的地级市和地区合并,统一建成市级行政架构。也有少数区域并不是地市并列,需要单独建市。德山的情况相对特殊一些,解放前,德山因为是水陆码头,所以成为仅次于雍州的第二大城市。解放后,这里便是德山地委所在地。但不久以后,地区合并,德山降格为县。后来几经变迁,直到十年前,德山才正式建市。
欧阳佟可算是德山的大功臣,为德山做出过巨大贡献。
欧阳佟对德山的贡献,与那些出钱捐物招商引资不同,他主要是替德山引进行政资源。比如现任德山市长王文青担任德山地区交通局局长的时候,欧阳佟帮他从省建设厅立项了三条公路,先后数次总共要到了几个亿的行政建设拨款和几个亿的银行贷款。共计约八个亿的资金进人德山,整个德山因此大变样,因为这一政绩,德山建市时,王文青顺利成为最年轻的副市长。虽说后来王文青升任德山市长歇阳格已经不可能直接起作用,毕竟,王文青还是记着欧阳佟这份情的。再比如德山现任市委书记曾宪平,是一"文革”后的首批大学毕业生,毕业后分配到省委宣传部,任电视台“记者”时候·便和他成了好朋友。不久,曾宪平担任了领导秘书,其后又被外放去当副县长·欧阳佟在进行新闻报道的时候,役少向这位老兄倾斜。而德山的水利、农业、建设、规划等十几个职能部门,难免需要到省里跑专项资金。这些专项资金,往往掌握在省里相关部门的一把手那里,这些钱给谁?给多少?都是一把手说了算。全省几十个市县都在跑这些钱,谁能跑得下来,租看你的政绩如何,也不是看你是否需要,而是看你关系怎么样。欧阳佟和这些职烤部门的官员关系密切,往往是一餐酒,就能把事情解决。而市县也都有规定,谁如果争取到这类资金,其中10%便作为奖金。欧阳佟为整个德山要到这类资金趁十亿元,仪仅是拿奖金,便能高达千万。实际上,他一分钱都没有要,留下的,便是人情。下了高速公路,德山市政府办秘书长乔知农的广州本田早已等候在此。
这就是官员身份的好处。欧阳佟仍然是江南卫视副台长,省管的正处级干部。如果没有这个身份,大概也就不会有这么高级别的接待了。乔知农担任德山市广电副局长的时候,就和欧阳佟很熟,后来谋求局长,跑到省里找关系,欧阳佟曾带着他去登老宣传部长的门。显然,老宣传部长替乔知农说了话,他才在几个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事后,乔知农自然也没有亏待欧,每次到省城,一定要拜访他,并给他带点礼物,而过年过节,不管欧阳佟是否回来,乔知农也一定要去给欧阳佟的父母拜年。
两人握过手,乔知农上了欧阳佟的车。汽车启动后,乔知农告诉欧阳佟,王文青市长今天中午和晚上都没有时间,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晚上和你一起吃饭。至于今天.中午就他陪欧阳佟在德林大酒店吃饭,晚上,由德山广电局安排。欧阳佟想告诉乔知农,晚上不用安排了,他已经和宪平书记约好。他到德山来,事前和曾宪平书记以及王文青市长都联系过,两人这几天的安排,他了如指掌。如果不是约好了时间,他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过来。转而一想,这话,还真不能对乔知农说。作为整个江南省浸淫官场最深的媒体记者,他熟谙中国官场生态。对于中国官场欧阳佟有一个形象生动的比如,他说,四套班子就像一个典型的中国式家庭,书记是丈夫,市长是妻子,人大是父家,政协是岳家。就算是再好的夫妻,也一定有矛盾,除非极个别的家庭,总体来说,都是丈夫决策,妻子执行。当然,也有少数家庭,夫妻向背,各怀鬼胎。至于父家和岳家,父家的意见往往更容易被接收,岳家次之。也有些时候,小两口被父家或者被岳家控制,并没有自主权。无论关系多么好的夫妻,都会形成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体系,体现在中国官场生态中,便是市委和市政府的组成人员。这两个体系,表面上会非常亲密,但也最容易产生矛盾。许多时候,两个体系的矛盾,会极大地影响夫妻关系,甚至直接左右家庭决策。
乔知农是政府体系的人,欧阳佟要和党委体系接触,自然不想节外生枝,只好说,晚上你就不要安排了,我要去拜访一下我的中学老师,已经约好了。乔知农说,要不,把你的老师接过来,大家一起?欧阳佟故意装着很动心,准备答应,可犹豫了一下,又拒绝了,说,算了,这些人和官场没什么关系,还是不让他们掺和了。
德林大酒店是德山市最好的酒店,四星级,老板是欧阳佟的中学同学。吃饭的时候,欧阳佟有意将话题引到明年的德山市庆。乔知农说,对于这次市庆,王市长是持不同看法的,觉得劳民伤财。宪平书记认为,这几年,德山的发展非常之快,整个德山市日新月异,市民万众一心,借此机会,搞一次大庆,有利于凝聚人心。在市委,市长毕竟是少数派,王文青只好附和市委意见,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欧阳佟说,市庆准备怎么搞?乔知农说,有关市庆活动,只是形成了决议,却没有形成具体方案。有人建议,市委和市政府可以组成一个联合班子,由宣传部牵头,市政府办具体负责,政研室等部门提出一个活动方案。也有的人说,宣传部仅仅只负责宣传,市庆活动,最关键部分还在活动,尤其是需要市里的企业赞助,仅仅宣传部,恐怕搞不掂,所以,最好是由市政府办牵头。还有人说,现在确定组织者,有点为时过早,最关键在于活动方案的确定,只有确定了活动方案,才可以考虑怎样安排组织。到底采取哪一个方案,市委和市政府似乎还没有取得一致。不过,最近可能开会研究这件事,到底何时研究,他也不是太清楚。晚上,曾宪平在自己家里请欧阳佟吃饭。
作为市委书记,在家吃饭的机会并不多,也基本上不会请人到自己家来吃饭。欧阳佟算是极少的特例,可能是省委书记省长都无法享受的待遇曾宪平之所以提出在家吃饭,确实与两人的友谊大有关系。当年,两人都是单身汉的时候,便常常约在一起喝酒。曾宪平在宣传部当办事员,宣传部属于清水衙门,他根本没有机会在外面吃饭。欧阳佟则不同,他是记者,常常有人给他送烟送酒。他本人不抽烟,酒也喝得少。他的烟便给了曾宪平,酒嘛,两人约到一起喝。欧阳佟觉得,曾宪平一直待在省委宣传部,很可能就这么一辈子,根本没有太多的机会。后来,省委办公厅为新任省委书记选秘书,连选了两个,书记都不满意。欧阳佟恰好和省委秘书长一起参加活动,秘书长提起此事,问欧阳佟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欧阳佟推荐了曾宪平。饭是保姆做的,普通的家常菜,谈不上特别,尤其是曾宪平的心血管不是太好,味道非常清淡,不太合欧阳佟的口味。但是,他到这里来,不是来吃饭的,也不是来喝酒的,而是来谈事的。两杯五粮液下肚,话题便转到了市庆上面。这是曾宪平下决心要抓的大事,也可以说是他的政绩工程,他自然十分重视。
曾宪平说,我有一个想法,准备去省里请一些专家来帮忙出出主意,给我们一些建议。欧阳佟说,我倒是觉得,与其找一堆所谓的专家说三道四,不如学一学洛枷奥运会,走完全市场化的道路。曾宪平对于洛杉矶奥运会不太了解,又不好说明,只是说,你有什么好主意,说说看。欧阳佟说,每届奥运会都是国际体育盛会,但是,奥运会开了那么多届,虽然世界各国争举办权,可实际上,基本上是哪个国家办,哪个国家亏大钱。到了洛衫矶奥运会,他们改变了以前政府包办的做法,将承办权交给公司,采取完全市场化的做法,结果,政府不仅没有因承办奥运会而出现大笔的财政赤字.还让奥运会第一次成了可以赚钱的盛会。曾完平略想了想.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建议我搞招标.让有实力的文化公司来承办德山市庆:欧阳佟说.是啊.政府出政策,公司出方案。既节省费用,又博采众长:就说这费用吧.政府能拿出多少?两千万三千万?估计搞出来的活动,影响力也只不过如此.如果拿出一两个亿,倒是可以冒出一些泡泡。可是,政府有这样的财力吗?就算有,用一两个亿来搞市庆,市民会怎么看政府?会不会骂市委书记市长是败家子?如果让企业来搞呢?政府只需要出一部分资金,其余的资金,由政府出政策,承办企业自筹。
曾宪平说,这个主意不错。他又问欧阳佟,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专为这件事来找我的,并且早已经成竹在胸,是吧?欧阳佟倒也坦然,说,我是真人面前不说假暇话。我确实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曾宪平问,与你的利益有关?欧阳佟直言相告,他注册了一间广告公司,也拍了一些广告,比如林飞广告和芳宝露广告,尽管有一定的社会形响,但公司初办,目前还在成活期挣扎。他希望承办德山市庆,让自己的公司走出死亡地带。
曾宪平点起一支烟,吸了两口,显然在思考。片刻之后,他说,你的方案,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案,
在你面前,我也不隐瞒。如果你不是对这个项目志在必得,我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一下,能不能通过,都不重要。既然你想得到这个项目,又求到我这里,事情就有些不同了。如果这个方案不能通过,对你没有什么意义。但如果要通过,又确实有些困难。
欧阳佟不解,问道,这个方案,对于德山市有百利无一害.为什么难以通过?曾宪平说,两点,第一,权力,第二,利益。有关利益,欧阳佟好理解。或许,德山市有人早已经盯住了市庆活动,准备从中捞一笔。但涉及权力,欧阳佟就不是太懂了。曾宪平说,在你看来,市委书记一定拥有绝对权力,说一不二。可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权力场是一个平衡场,所谓的绝对权力,就是一种破坏平衡的权力,这种权力,是绝对难以维持的。从这种意义上说,权力制衡是必要的,也是最行之有效的。但另一方面,权力制衡,不会给权力的实施制造很多麻烦,甚至发生很多不必要的摩擦。
我们开会的时候,常挂在嘴边的是,民众利益大于天,实际上,谁心里都明白,权力平衡大于天。我倒是觉得,这并没有错,权力不能平衡,权力就被颠覆了,连权力都没有了,你用什么来考虑民众利益?
他这样一说,欧阳娜白了。权力平衡大于民众利益,这并不是哪一个国家独有的现象,而是权力场的根本所在,无论中国还是外国,只要有权力这种东西存在!就一定会形成一个平衡的权力结构。这个结构,更多的时候,是具有破坏性的而不是创造性的。一项决策的确定,并不是因为这项决策有利于民生,而是有利于权力平衡。换句话说,假若不能达到权力平衡,就算再有利于民生的事,也可能无法立案。
曾宪平略想了想,说,我给你出一个主意。欧阳佟说,你说。曾宪平端起酒杯,和欧阳佟碰了一下,然后干了杯中酒,对他说,我听说你和王文青的私交不错,你可以去找一找他。过几天,我们要开常委会讨论市庆的事,如果他能在常委会上提出这个方案,我保证这个方案一路畅通无阻。
欧阳佟意识到,这个话题触及了权力一个最敏感的区域。曾宪平和王文青之间貌合神离,他是非常清楚的。现在,曾宪平主动提出这个办法,他一时难以判断,曾究平到底是在替他出主意,还是在试探他。他略想了想,说,我听说文青同志这几天都排满了,没有时间。他故意用到文青同志这种称呼,不称呼王市长,是因为曾宪平知道他和王文青的关系不错,如果用太官方的称呼,显得矫情,可能让曾宪平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很假。如果直接称呼文青,一来显得他有点拿大,二来似乎有点表现与文青的私交。曾宪平说,再忙,陪老朋友吃餐饭的时间,还是有吧。欧阳佟还是拿不准曾宪平的态度,又不好太直接,便追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我找一找文青市长?曾宪平说,他中午喜欢睡午觉。明天中午,他陪省里一位领导吃饭,这饭局不是太重要,估计十二点半最多十二点四十会结束,你可以等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就让他少睡一次午觉嘛。话说到这种份儿上,说明宪平书记确实是真诚的,欧阳佟便不再绕弯子,对他说,那好,我先和他的秘书联系一下,如果近几天,他有时间见我就算了,如果没时间,我就明天中午去堵他。曾宪平说,你要注意,不要说这件事和我商量过,就装着我不知道。欧阳佟说,好,我听你的。
其实,欧阳佟早已经和王文青约好了,当时不便告诉曾宪平,只好等到第二天中午给他发短信,说明约定一事。整个白天,欧阳佟无事可干,便给宗秋媛打了一个电话。
宗秋媛原是二类大学雍州女子学院的大学生,有一次全省大学生搞活动,聘请欧阳佟当评委,宗秋媛恰好负责这次活动的接待工作,两人因而相识。几天后,宗秋媛主动给欧阳佟打电话,欧阳佟侧顺势约她出来吃饭,吃过饭后,又带她游雍州河。在雍州河岸的草地上,他完成了对她的深人探索。事后她说,那是她的第一次,他也搞不清楚她的话是真是假。毕竟那荒郊野外黑灯瞎火,他什么也看不见,而他又没有处女体验。此后两年,彼此一直保持着来往,说恋爱不像恋爱,说做爱又不像做爱,两人的关系,始终停留在情人和父女之间。宗秋媛后两年的生活费,基本是欧阳佟提供的,而作为二类大学的学生,毕业去向是一个大问题,欧阳佟便利用自己的关系,将她安排在了德山政府办。宗秋媛在这里工作已经四年,一年前刚刚结婚。这小妮子似乎颇善于讨好男人,乔知农对她十分信任,不久前刚刚将她提拔为副科长,政府办的一些重要活动也都由她负责勾兑。
欧阳佟和宗秋媛的关系,乔知农并不清楚。纵宗秋媛进入政府之后,他和她也只是电话联络,再没有见过面,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定位在哪里,欧阳佟心里也没底,所以,他没有用自己的手机,而是用德林大酒店的电话我了宗秋媛。
宗秋媛接起电话就问哪一位,欧阳佟说,是你的一位老朋友。宗秋媛立即听出了欧阳佟的声音,兴奋地说,老师,是你吗?你来德山了?欧阳佟说,是呀。宗秋媛说,你在哪里?我来看你。欧阳佟将房间号报给她,她说,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二十分钟不到,宗秋媛来了。欧阳伴将门打开,宗秋媛站在那里,满脸都是兴奋,叫了一声老师,欧阳佟轻轻一伸手,抓住她的手,将她往房间里领,她几乎跳着跨进来。欧阳佟返身将门关上,再转过身来时,宗秋媛已经扑向他。他于是伸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她说,老师你真坏,这么多年了,竞然不来看我。欧阳佟说,我这不是怕你为难吗?
晚上和王文青的餐叙安排在市郊一家名为德山水乡的餐厅。这间餐厅占地面积大,主体建筑依山而建,而山体下面,则是一弯水塘,约有十几亩的水面。餐厅分三个档次,最差一档是完全建在岸上的,可以闻到水气,却看不到水。第二个档次,一半在岸一半在水,有点像少数民族的吊脚楼,坐在上面吃饭,至少有一半的客人所坐位置临水。第三个档次是完全被水包围。主人在水塘中间选了三个点,每个氦点打下四根钢筋水泥桩,再以这四根水泥桩为支撑点,建一座亭子。亭子的底座,是聚乙烯泡沫,具有浮力,是一个类似于竹排似的底座。亭子便建在底座上面。人们跨上去,发现亭子可以随着走动的力量晃动,以为这个亭子是没有固定支撑的。三座亭子,均与岸上竹制的浮桥相连,确实有些村趣。
和市长吃饭当然不能迟到,欧阳佟有意将时间提前了很多,到达之后,离约定时间还有四十分钟。闲着无事可干,好在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很好,他便独自在水塘边转悠。不想有一位女士从他身边走过时,非常注意地看了他几眼。他也没有在意,见那人已经走过,便继续自己的游览。不想几分钟后,那位女士去而复回,走到他的面前,自我介绍说叫刘艳红,是德山水乡的董事长。同时递上一张名片。欧阳佟略愣了一下,认真看了一眼名片,然后说,刘艳红?你就是刘艳红?刘艳红看欧阳佟的表情,已然明白一切,说,你果然是欧阳佟?我没看错。
刘艳红和欧阳佟是初中同学,当时刘艳红是班花校花,万众瞩目。欧阳佟也在心中暗暗喜欢着她,只不过自己家太穷,总是破衣烂衫,因此从未得到刘艳红一个正眼。初中毕业,欧阳佟成了全乡唯一考上县一中的人。第一次回乡,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刘艳红跟着一个外乡来照相的男人跑了。直到几年前,才又听说,刘艳红衣锦还乡,在市里开餐馆。刘艳红自然知道,同学中,只有欧阳佟地位最高,几次回到德山,都是市领导作陪,还上了市电视台。刚才两人碰面时,刘艳红便觉得面熟,只是不敢相认。离开之后,再认真一想,记起他可能是老同学欧阳佟,又担心认错人,才想起拿出名片主动介绍。
老同学于是坐下来聊天。刘艳红告诉他,当年,她未能考上高中,自知这样下去,一辈子都别想离开农村,心里就活动开了。恰好此时,那个照相的来乡下,她觉得此人一定很有钱,经不起诱惑,就跟那个人跑了。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并没有钱,又没脸回乡,就干脆去了深圳。在深圳,她认识了另一个男人,就是她现在的丈夫。两人在深圳从事餐饮工作,后来自己开餐饮店发了财,便回到德山开了这家店。
晚上的宴会,王文青搞得很正式,上下张罗的是政府办主任乔知农,陪客的有市广电局局长颜茗,德山日报总编辑邵怀诚,德平晚报社长朱玉砚。另外还有几个人,欧阳佟根本没有记住姓名。王文青拉着欧阳佟往正席一坐,也不管其他人,便抓起面前的青黄瓜,给了欧阳佟一条,自己拿了一条,猛地咬了一口。
欧阳佟知道,王文青的时间有限,便想尽快引人正题。恰好德山日报正在做市灰十周年专题,他便以此为话题,问邵怀诚,市庆还有一年呢,这么早就开出市庆专题,会不会到时候没文章可做了?邵怀诚说,他也有此担心,可市委宣传部要这样.他也没办法。朱玉砚和王文青的关系最好,又完全不清楚欧阳佟和曾宪平的关系表现出不满,说,什么市庆,完全是劳民伤财。曾宪平这个人当秘书出身,就是会做锦绣文章。王文青大概觉得这话有些过了,便说,十周年,肯定要举办一些庆祝活动,这是没错的。关健要看怎么搞,是量力而行,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乔知农立即结果话头,我听都边的人说,曾宪平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全省第一。欧阳佟立即接过话头,说全省第一就是全国第一全世界第一,都没有问题,关键看你有没有钱·乔知农说·省里的领导就是有水平,一针见血。德山能拿出多少钱来搞市庆?拿出三千万,全市人民都要勒紧裤腰带了。乔知农便趁此机会给王文青灌眼药水,说,到时候,如果公务员发不出工资,人们还不是骂王市长。听了这话,王文青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欧阳佟抓住了这个机会,说,其实,这件事,也不一定要政府包办。乔知农说,市庆这种事,政府不包办,谁办?电视台办?颜茗,你们办得下来吗?颜茗立即摆手,德山电视台就这点家底,把我们卖了都办不起。欧阳佟说,可以向社会公开招标呀。市政府只需要拿出部分启动资金,其余的资金,由市政府出政策,承办公司自行解决。
这句话,王文青听进去了,问欧阳佟,你这个想法不错,有没有具体方案?
欧阳佟当然有具体方案,但他不能做得太显山露水,便说,只是话赶话的时候,我心里产生的一个想法。王市长如果要具体方案,回头我可以弄一个。
吃完饭后,王文青说,欧阳台长是省里的领导,我送送他。便坐上了欧阳佟的车。欧阳佟清楚,王文青是想单独和他谈一谈招标的事。汽车启动后,他并不主动气而是等着王文青开口。王文青果然心里急,说,你想打德山市庆的主意?欧阳佟不迁回,说,我刚刚弄了一家文化传播公司。王文青又说,刚成立的公司,就想承办德山市庆?你不怕撑死了?欧阳佟说,我后而有几个大财团资助,王文清问,哪几个大财团?欧阳佟扯大旗当虎皮,说,江南烟草·南方重机和江南有色。王文青略担了担.说,你一定有了具体方案,说说吧。欧阳佟说,方案没有,想法倒是有一个,但还不成体系。目前阶段,并不一定需要具体方案,方案可以在标书中一起提出来。只要确定一个大方向,接下来的操作,就好办了。王文青说,如果按你的设想,由公司来承办,当然解决了市政府的大问题。可你想过没有,如此一来,得公开招标,一旦招标,就很难保证你能中标了。欧阳佟说,我有你大老板在后面撑腰.怕什么?王文青说,那可不一定,就算是大市长,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何况,市长的权力,根本就不足以遮天。欧阳佟知道王文青话里有话,他说,具体步骤,我们可以再商员,现在主要是在市委常委会上确定向社会公开招标承办权这一方案。王文青说,你这个方案,解决了我的很多难题,我非常赞成。我可以在常委会上提出来,不过,是不是能通过,我不敢保证。你和宪平同志关系不错,你是不是去做一做他的工作?
欧阳佟并没有留在德山等结果。承办权招标这件事,对德山是有利的,只要曾宪平和王文青两人首肯,方案肯定能够通过。他现在迫切需要做的事,便是帮王文青想出一个招标方案,这个方案,自然要极大地有利于博亿公司和欧阳佟,忙乎了一场却替他人做嫁衣裳,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他之所以急着赶回,还有一个原因,他必须对杨大元采取一些行动。这个想法,是来德山之前就形成的,只是德丽彝就约好了,不能改期,他才将此事向后推了推。从德山驾车返回雍州,一路上,欧阳佟都在琢磨怎样对付杨大元的率。尽管杨大元此时的做法,颇有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之意,他仍然不想将事情做绝。这与他和杨大元曾经有过的感情无关,仅仅因为他骨子的善意。当然,他也不得不考虑对杨大元进行还击,只要自己决定还击,就要痛下杀手,不能再给杨大元留下任何机会。
无论是妥协还是还击,他都必须着手做一件事,那就是彻底了解杨大元的动向,以便知己知彼,确定打击方向。
欧阳佟想到了自己的朋友贾宇革,他或许能替自己办这件事。想到这一点,欧阳佟立即拿起手机翻找,却发现手机上没有贾宇革的电话。欧阳佟又打给公安厅一个朋友,问到了贾宇革的号码。欧阳佟约贾宇革晚上一起吃饭,贾宇革说,晚上恐怕不行,约了一位领导。欧阳佟说,那么,晚上一起去喜来登三十八楼喝茶?贾宇革说,那行,不过,可能要晚一些。欧阳佟说,晚一些就晚一些,反正吃过晚饭后,我就去三十八楼等你。
欧阳佟和贾宇革有较为特殊的交情。当年,贾宇革作为一名农村孩子被征兵,进人的是消防部队,被分到了雍州市支队下面的一个中队。作为农村户口,贾宇革想在城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两条路,第一,进入消防部门办的教导队,经过学习训练之后提干。这种一步登天井不是一般人所能完成的,除了和中队支队的领导搞好关系,能够拿到名额之外,还要文化水平过硬,能够通过严格的考试。贾宇革虽然某些方面颇有怪才,可并不全面,参加考试绝对不可能通过。何况,他本人也没有过硬的关系拿到指标。他选择的是第二条路,开汽车。消防兵中有许多技术过硬的汽车兵,他们开着硕大的消防车穿行于挟窄的城市街道,没有过硬的技术不行。正因为如此,消防部队中转志愿兵的名额,大量被汽车兵占有。可当汽车兵同样需要各种因素的相互作用,不和领导搞好关系,这样的机会,自然不可能落到你的头上。
这两大门路都走不通,贾宇革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拼命训练技术,争取立功受奖。后来,还真被贾宇革遇到了一次机会。那一年的大年三十,雍州市一幢大厦失火,由于早期的建筑根本没有使用耐火材料,大量使用的是易燃且有毒的塑料制品,火势蔓延很快,市里调集了四个中队的几十台消防车,将这幢大厦团团围住,仍然难以控制火势。最惊险的是大厦里还有大量居民被困,为了解救这些被困在高层的居民,消防员只好往自己身卜.泼水,然后利用消防云梯送上楼,再到顶层拴好消防绳,建起一条空中生命通道。这条空中生命通道并不容易走,没有人敢徒手往下滑,除非用保险带捆扎。而消防员带上去的保险带是有限的,用过一次之后,不得不再往上搬,第二次再上的时候,火已经烧到了消防云梯能够到达的楼层,上去的消防员必须穿过熊熊燃烧的火焰。为了保护这条生命通道,消防队不得不调整战略,集中消防笼头控制这一区域,使得火势至少在这一个区域不至于肆虐,以便消防员能够获得一个着力点。
贾宇革就是当时送保险带的一员。他先后三次上去送保险带,后来两次均需要冒着生命危险穿越火线,最后一次,他背着几十条保险带穿越火线时,消防靴烧焦了,消防服烧着了。他将保险带送达时,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火人。上面的战友将他身上的火扑灭时,他已经严重烧伤。
欧阳佟从总队长那里听到介绍后非常感动,立即跑去医院采访。此时,躺在医院的贾宇革异常绝望,已经毁容的他,回到农村后,很可能连老婆都找不到。他说他不想活了,再活下去,对于他已经没有意义。欧阳佟的心深深地被这个小伙子不可测的未来揪住了,反复问他,要怎样才能改变这种命运。他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转志愿兵留城。因为有了城市户口,或许还会有农村姑娘出于某种考虑,答应嫁给他。当时欧阳佟便生出一股豪气,向贾宇革保证,他一定要努力促成这件事。
他之所以敢这样拍胸,根本原因在于,他和总队长关系还算不错,加上贾宇革本身的英雄行为,他觉得应该是有把握的。
欧阳佟的报道感动了很多人,有很多姑娘给贾宇革写信,其中还真有一个姑娘后来成了他的妻子。但是,欧阳佟想给贾宇革转志愿兵的努力却未能实现。一年多以后,贾宇革不得不回到了家乡。其后有好几年时间,两人再没有联系。直到五年前,贾宇革又突然出现在雍州。欧阳佟曾问过他在雍州千什么,他说替人跑跑腿,做点小生意。欧阳佟将自己的新名片交给他,表示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他。
又过了几个月,欧阳佟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表示是派出所,需要他出面替一个叫贾宇革的人担保。欧阳佟没有立即赶去那家派出所,而是赶到分局,找了一个熟悉且有权力的人陪他去派出所。所长介绍说,贾宇革非法经营的私家侦探所被取缔。
此时,欧阳佟才知道,贾宇革复员后,跑到深圳去找工作,后来找到一个私家侦探所,在那里干了两年多,便自己跑回雍州开私家侦探所。他不明白,人家在深圳开得挺好,为什么在雍州开,就不能注册又是非法的?欧阳佟说,有关这件事,他稍稍知道一点。国内主要是看了国外的一些文艺作品,以为私家侦探所就是私人性质的情报调查所和刑事调查所,一旦拥有了这类私人机构,便将扰乱公安等部门的刑事调查工作。所以,公安部门始终不同意私人调查机构的合法化。实际上,国外的私家侦探所,根本就与情报调查和刑事调查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更多从事的是民事调查。而中国的民事调查,正因为这一原因,一直都处于空白地带,使得大量的民事调查需求无法得到满足。欧阳佟认为,未来的某一天,这项业务肯定会放开。就算目前,也并非完全的铁板一块,至少一些经济以及其他调查,已经放开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以别的名义进人呢?比如信息调查。你调查某个产品的销售情况是信息调查,调查某部电视剧的收视率是信息调查,还有其他一些,都是信息调查。在信息调查的同时,兼做一点民事调查,大概只能算是边缘经营吧。
贾宇革受欧阳佟启发,很快登记了一家信息调查公司,从此名正言顺地当起了私家侦探,而且,业务还非常火,在雍州颇有一些名气,一般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他还不接了。
欧阳佟在三十八楼等了接近两个小时,贾宇革才匆匆赶到。贾宇革的身上曾大面积烧伤,多年来陆续做过很多次手术,脸上的皮肤才不至于显得难看,只是有几处若隐若现的疤痕。但腿部烧坏的肌肉,显然就不是几次手术所能彻底解决,他走路的时候,步履显得极其怪异,有点像鸭子,身子向两边歪来歪去。
贾宇革进门便向欧阳佟解释,确实是因为急事才来晚了。为了取得欧阳佟的信任,他甚至不顾职业道德,告诉他,自己正在调查的这件案子,涉及一位高职位的领导。这位领导有一个情人,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但是,最近这位领导怀疑这位总经理,觉得她身边可能有另一个男人,正是那个男人在背后操作了将女人献给他这出戏,他怀疑自己一直被某个阴谋算计,所以请贾宇革进行暗中调查。
聊了几句闲话,欧阳佟便引人正题。欧阳佟的正题很简单,希望贾宇革对杨大元进行调查。具体调查什么内容,欧阳佟也并不十分清楚,他希望是所有一切。最后,欧阳佟说,你看,这个调查,需要多少费用?
贾宇革说,说费用就见外了。你对我有恩,你这是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
欧阳佟说,少来这套。你既然是做生意,在商言商,总不可能贴本帮我干。何况,这件事我想也不是太容易,说不清要用多少人要用多少时问,还要用些什么手段。这笔费用应该不会少。贾宇革说,人嘛,至少需要用五个。得替换,不能让同一个面孔老出现在某一个人面前,那会引起怀疑。时间嘛,力仔我就说不定了,因为你并没有明确说你需要什么,我也不明白你会在哪一天叫停。至于手段,大概无外乎三种,一是录音,二是录像,三是拍照。除了人员以外,别的开支应该不会太大,这点开支,我应该还能够承受。
为了德山市庆,欧阳佟需要对公司进行一番大动作。显而易见,博亿公司目前一棵树三朵花两片叶,根本不足以担当如此大任。早晨一上班,欧阳佟就将三位主将召集起来开会。告诉他们,这次德山之行收获巨大,事情基本已经定了下来。现在,博亿公司需要立即着手的,是做方案。方案有两个,一是德山市政府的招标方案,这个方案必须尽快拿出来,交给德山市,以便市委常委讨论通过。招标方案,涉及几个方面,第一是时间安排,这个对于博亿公司非常重要,欧阳佟若想稳稳拿到承办权,就要在时间上大做文章,让其他参与竞争的公司,基本没有太多时间做出完美漂亮的标书。他初步考虑,将德山市公布招标方案的时间,确定在五月一日。
此时,各大广告公司均休五一长假,许多公司可能看不到招标公告,就算有部分看到,他们要立即结束休假,将所有人员召集起来做标书,交标书的时间是五户十五日,如此一来,相当多的公司,也需要一定时间。集中递交标书的时间是五月十五日,如此一来,相当多的公司大概只有一个星期时间考
虑具体方案。
博亿公司则不同,从现在起,到五月中旬,有大约一个半月时间,比别人整整多了一个月。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个多月,做出一份漂亮的标书。所以,在替德山市提出招标方案的同时,更主要是考虑德山市庆的整体活动方案。与此同时,许问昭需要立即着手去办一件事,再注册一家公司。
这家新注册的公司,欧阳佟已经想好了名称,叫资圆博通发展有限公司,主营业务是资产管理咨询、投资决策顾问,兼营业务是资源整合策划、广告经营。公司的股份构成,欧阳佟占90%,许问昭、寻万芳和雷蕾占10%,其中许问昭4%,寻万芳和雷蕾各3%。实际上,这是一问空壳公司,欧阳佟连一分钱注册资金都没有出。也没有要求另外三名员工人股,仅仅只是说,股本的事,下一步再说,先把公司注册好。
当天晚上,贾宇革向欧阳佟通报了第一天调查的结果。
这个结果令欧阳佟大吃一惊,杨大元竟然在星期七广告公司上班。贾宇革的人跟踪了杨大元。杨大元早晨六点半出门,随后坐上了出租车。进人星期七广告公司后,直到中午才出来吃饭。下午,他又返回公司,再到晚上离开。贾宇革的人在中午杨大元外出吃饭的时候,装成杨大元的熟人,进去找杨大元,公司的接待小姐说,哦,你找杨总?请稍等。电话联系后转告他,杨总不在办公室,可能吃饭去了。
这个消息让欧阳钱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当初,杨大元之所以能请到星期七的朱丽依,是因为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离开博亿之后,他去了星期七,似乎也就不是一件特别令人惊讶的事。值得探究的是,杨大元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在星期七?职员喊他杨总,是否说明他是星期七的总经理或者副总经理?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当然,也还有另一种可能,杨大元其人很讲究别人对他的称呼,他自我介绍,从来都不说自己叫杨大元,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江南日报的杨总。他给人打电话的时候自报家门,也是说,我是杨总。因此,仅仅从一个杨总的称呼,确实很难断定杨大元在星期七的身份。
另一方面,欧阳佟又不能不怀疑,最近一个时期以来,杨大元对自己的一系列行动,很可能与他在星期七的任职有关。回想自己今年以来接到的那些业务,除了一笔是寻万芳拉来的,其余的,全都是自动送上门的。当初,他还意外惊喜,以为是博亿公司做出了名,有客户自动找上门了。现在看来,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杨大元安排的陷阱?文雨芳介绍了三笔业务,最初欧阳佟还以为与文雨芳的父母在沪原市的势力有关,可那天他问文雨芳和杨大元的关系时,文雨芳明显没有说真话。由此看来,这三笔业务,很可能就是杨大元安排的。至于其他找上门的业务,也可能是杨大元安排的。
想到最近以来的许多业务可能全是杨大元的安排这一点,欧阳佟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欧阳佟清楚,如果是那种精通业务的客户,他们给广告公司的出价,通常也就是成本超出30%左右。扣除各项费用之外,有约2.0%的毛利。国外的广告公司一般都是这样操作的。但在国内,情形就不同了,广告公司更乐于接受那种即使付出50%的提成,仍然有20%以上回报的广告。成本上浮30%的广告,他们基本不接,就算是接了,也不会自己做,而是转给一些没有业务的小公司。这里面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国内的所有广告业务,必须付出一笔远远高于利润的提成款。回想博亿公司这几个月做的广告,几乎全都是成本上浮30%的那种,联系到杨大元在星期七以及几次举报异常准确这两件事,欧阳佟不得不怀疑,这些广告,其实是星期七接下来,然后外包给博亿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将这些业务送给博亿公司,到底是杨大元的主意,还是杨大元和朱丽依商量的结果?如果说,朱丽依也参与了此事,那么,这件事就真的复杂了,欧阳佟的敌人,从此不再是单独的一个杨大元,而是增加了一个比博亿强大得多的星期七广告公司,江南省广告业的老大。
这种情形,就像你认真做好准备,要去摸鬼子的一个炮楼,将部队带过去一看,那里根本就不是一个鬼子炮楼,而是一个鬼子司令部。
欧阳佟站在杨大元的角度想一想,假若自己的公司业务量很饱满,有些业务既没有太多利润,又不得不借助于外力的话,他会怎么办?整体将这些业务包给别的公司,他只需要进行最后把关。这样做,表面上自己所赚的钱少了,可另一方面,自己几乎没有成本支出,等于是白赚了一笔,何乐而不为?
既然这样,是否应该向朱丽依揭露杨大元?
问题在于,就算揭露了杨大元,朱丽依又会怎样看待这些事?对于她来说,该赚的她已经赚到了,杨大元的操作方法,也是她允许的范围之内。至于杨大元怎样利用了这件事,那是他欧阳佟和杨大元私人间的恩怨,与她的公司无关了。她如果持这种态度,欧阳佟怎么办?尤其重要的一点,朱丽依的丈夫是瘫在床上的,她身边显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男人,杨大元是不是她所需要的这个强有力的男人?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不是纯粹的朋友关系或者同事关系,而是上升到了感情程度,那将会是一种什么结果?杨大元是一个很会哄女人开心的男人,只要能够令女人开心,他什么话都说得出,什么事都做得出。别说是针对女人,就算是针对像欧阳佟这样多年的同性朋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不也一样要哭就哭要笑就笑什么手段都肯使吗?如果他已经完全从感情上掌握了朱丽依,那么,他们就一定结成了统一战线,那时,自己又该怎么办?
要证实自己所接的广告杨大元是不是背后推手,只需要找文雨芳核实就行。想到这一点,他拨通了文雨芳的手机有和他联络过,他也没有找过文雨芳。自从上次生日时两人不欢而散,文雨芳再没。电话打通后,文雨芳的语气很冷淡,问他,有什么事?欧阳佟也不想绕弯子,问她,我想问一问,你介绍过来的三个广告,到底是不是杨大元给你的?她说,这很重要吗?他说,是的,非常重要。她仅仅说了句不是,便挂断了手机。他再拨,她却关机了。
15
欧阳佟还没有完全摸清情况,杨大元新的攻击又来了。
正当许问昭全力以赴做市庆预算计划的时候,曾哥又一次打电话找她。曾哥和博亿公司打了一次交道,便发现许问昭在这间公司里非同一般的身影,自然明白许问昭和这问公司一定有非同一般的联系。如今从事财务工作的,同时打几份工,并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何况像许问昭这种财务和税务双料专家,不知有多少公司,愿意聘请她担任顾问之类的职务。既然清袭许问昭和博亿公司的关系非比寻常,遇到什么事,曾哥也就不绕弯子,直接对许问昭说,麻烦又来了。许问昭暗吃一惊,问,多少?曾哥说.还是小打小闹.我巾.懒得腕了.要不.你带四万块钱来处理一下?
放下电话,许问昭就去找欧阳佟·欧阳佟正在办公室里埋头写计划,听了许问昭的报告,他将手中的笔猛地往地上一摔,一支名牌派克笔就这样给毁了。
许问昭说,我算过,除了文雨芳另外两笔业务,其他所有小业务加起来的提成款应缴个人所得税是三万九干多。这说明杨大元还留着这两笔账,很可能下一步会和我们清算。把这笔钱一交,我们账上的钱,大概还可以维持三四个月的办公费用。问题是,如果另外两笔也被举报,我们怎么办?
欧阳佟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就不相信我们迈不过这个坎。你先把这笔处理了再说。
许问昭带着现金去了区税务局,将这件事处理了。
四月三十日,欧阳佟正召集大家开会,讨论标书修改方案。他们提交的招标计划,已经获得德山市委常委会的通过,德山市的招标公告将于五月一日在《江南日报》和《雍州都市报》刊登,然后隔天刊登一次,前后共刊登三次。公告规定,递交标书的时间是五月十五日。凡是一定标底的项目都必须招投标,这是国家的硬性规定,目的是要杜绝内幕交易。可实际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每一个招标项目的背后都充满了猫腻,几乎无一例外地是内幕交易的结果,只不过,招投标的硬性规定增加了项目的成本,也增加了某些人将整数价码化整为零的机会。当然,意外还是有的,你有内幕,别人也可能有内幕,毕竟一个公告的发布,并不仅仅只是一两个掌握,尤其是政府部门,办事机构层层叠叠,不知道要经过多少环节,每一个环节都可能出现消息、泄露。后来欧阳佟才知道,杨大元钊一对博亿公司以及他本人采取的一系列行动,恰恰是这种消息泄露导致的。
却说四月三十日欧阳佟正召集开会的时候,工商局商标处的四名工作人员上门了。听说来者是工商局的,欧阳佟不敢怠慢,只好终止会议,出面接待。坐下之后,对方自我介绍是商标处的,欧阳佟就愣了一下,暗想,商标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对方的负责人说,欧总,有点事,恐怕要麻烦你一下。欧阳佟说,请问什么事?负责人说,我们接到一个投诉,说你们侵占了他们的商标,所以,我们来调查一下。欧阳佟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然而,人家拿出了相关资料,上面明确显示,博亿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商标注册机构是道隆建筑工程公司子公司。博亿传播是这家建筑公司的下属欧阳佟说,怎么可能,博亿文化传播是我们注册的呀。我们注册的时候,查过的,根本没有同名。商标处的人明确告诉他,他们已经查过电脑记录,欧阳佟这家公司有工商注册记录,但没有商标注册记录。欧阳佟问对方有什么要求,
商标处的人说,他们目前仅仅只是提出投诉,还没有提出具体要求,我们也只是例行调查,等确定事实之后,再找双方协商解决办法。
其实,这个调查很简单,博亿公司一直在使用博亿传播注册商标,他们做的几个广告,比如林飞广告北妆品广告甚至替企业印制的宣传画册上,均都使用了这一商标,公司网页的主页上发布的各类广告以及公司门口的招牌一L,全都使用这一商标。
自己的商标,为什么成了人家的,欧阳佟并不需要仔细想便一清二楚。当初,他们确实是注册了商标的,而后来看账的时候,他也看到注册商标的费用。不过,杨大元最后交还公司相关资料时,并没有见到商标注册的相关资料。显而易见,杨大元有意留下了一些公司资料,以便日后对付欧阳佟。杨大元交还的各项资料非常多,欧阳佟因为没有具体名单,无法一一核对,这份资料就被漏掉了。
第一时间,欧阳佟想给王禺丹和邱萍打电话,希望她们给自己出主意,怎么处理这件事?转而一想,在对待杨大元这件事上,王禺丹和邱萍言犹在耳,现在所有的一切,均都证明她们的先知先觉。他不想自讨没趣,便改变主意,将电话打给省工商局的一位副局长。这位副局长让他等一下,很快将给他回复。果然,不到十分钟,他回电话了,告诉欧阳佟,这是省建设厅下属的公司,国有企业,名叫道隆建筑工程集团公司,主要业务是高速公路以及桥梁建设。既然知道这问公司的底细,欧阳佟觉得,事情就好办了。他立即给省建设厅魏厅长的秘书小郑打了个电话,希望约魏厅长一起吃个饭。小郑说,因为明天就是五一长假,魏厅长已经有安排.根本抽不出时间。五一之后,要去北京开个会,然后可能直接从北京出国考察,这样一来,前后大概有一个月时间不在雍州。今晚他有一个应酬,估计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也就是和一位即将退休的老同志吃个饭。不如你也过来,饭后如果有时间,你们可以谈一谈。
事情还真是巧,当晚聚餐是魏厅长给道隆公司梁董事长送别。
道隆公司原是建设厅下属的劳动服务公司,后来在市场经济大潮中享天时占地利,高速发展壮大,成了今天的大型集团公司,但道隆公司的领导人仍然是建设厅下属的干部,最高职位是董事长和总经理,正处级。即将退休的梁董事长是道隆公司的大功臣,所以,魏厅长特别设宴为他送行。欧阳佟原本想餐后找个机会和魏厅长单独谈这件事,见公司董事长在座,他想现在恰好是机会,便趁着敬酒的机会,提了出来。
梁董事长听说这件事,顿时愣了一下。他十分怀疑魏厅长摆这桌酒的真实用意,更令他尴尬的是,最近一段时间,他主要考虑自己的退休生活以及退休前的某些安排,根本没有过问公司的事,欧阳佟提到的事,他一无所知。
魏厅长坐在梁董事长身边,并没有听清刚才欧阳佟对他说了什么,见欧阳佟将杯中的酒喝了,梁董事长却端着酒杯,不尴不尬地定在那里,颇有些奇怪,便说,老梁,欧阳佟可是连省委书记都要主动敬酒的大才子,他敬你的酒,你怎么能不喝呢?
梁蓝事长说,喝喝喝,我当然要喝。说着,便一口干了。接着,梁董事长主动端着酒杯回敬欧阳佟,井且向他表示,他的事,他明天就去了解。有什么结果,他会在第一时间告之。
第二天是五一长假的第一天,德山的招标公告如期刊载。到底有多少广告公司看到了,欧阳佟完全不清楚。不过,他的标书已经接近完成,如此充分的准备,让他信心百倍。前一晚,他接到贾宇革的另一个消息,说杨大元带着老婆孩子回德山过节了,这一消息,并没有引起他太大注意。杨大元是德山人嘛,回德山过节,完全是正常的。
下午,他接到梁董事长的电话,说是替他约了一个饭局,请他晚上一定赏脸。
欧阳佟赶去时,餐厅的包房里已经坐满了人。梁董事长向他介绍,道隆公司总经理骆虹,副总经理汪海刚,办公室主任赵丽雅。彼此人座,欧阳佟竟然被推到了主宾座,梁董事长和骆总经理两边作陪。
端起酒杯后,梁董事长说,刚才对欧阳老弟作了好多介绍,但有一个介绍,我留到了现在。我们在座的各位,并不是因为听了欧阳老弟的名声才与他有缘,我们还有另一件事与欧阳老弟渊源深厚。我听说,几个月前,我们注册了一家广告公司,叫道隆广告,是吧?骆虹说,叫道隆文化传播,也可以叫道隆广告。梁蓝事长接着说,有一件事,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我们的公司叫道隆传播,为什么我们的注册商标却叫博亿传播?汪海刚说,这是因为我们买了人家的商标。梁蓝事长哦了一声,说,可是,我还是不明白,难道我们不能注册道隆传播吗?为什么一定要买博亿传播?注册一个商标,只需要儿百块钱就够了吧?购买一个商标,你们花了多少钱?梁董事长问这话时看着骆虹,骆虹虽然不明白董事长为什么突然问起此事,但也并不准备直接回答,而是看着汪海刚。汪海刚说,花了四十万。梁董事长将举起的酒杯又放下了,说,看来,这杯酒没法喝了。
众人不解,梁董事长原本是要喝开场酒的,怎么说着说着,又将酒杯放下了?骆虹作为总经理,颇善于应付场面,她说,董事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错了,我们会虚心接受批评。
梁董事长说,我不是有话,我实在是没话可说了。你们知道吗?我这位欧阳老弟,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博亿传播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你们用四十万买了他的商标,你说,我这杯酒,还怎么喝?
梁董事长说到这里,在场好几个人的嘴巴张成了。型。显然,他们也是听到这一席话之后,才明白这餐饭的用意。场面顿时尴尬了,谁都不好往下接话。欧阳佟是一个善于应变的人,可他也没想到,梁董事长会这样开头,弄得所有人都不知往下怎么接。欧阳佟甚至不知道,梁董事长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后,还是梁董事长打破沉默,说,你们说,这酒怎么喝?汪副总,你说说吧,这酒怎么喝?
汪海刚说,董事长,如果你问酒,那么我说,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如果你问商振,我想在座的都知道一个词,叫在商言商。
梁蓝事长没想到泪海刚会当血顶撞他,面子上自然过不去,当即脸色一变,说,好一个在商言商,那么我问你,注册一个商标,只不过几百块钱而已,你为什么要花四十万买一个商标?这也是在商言商?
汪海刚说,很抱歉,董事长。有关商业卜的运作.有外人在场,我们不便在这讨论吧。董事长如果认为有必要一r解这个商业项日的具体运作情况,我可以另外找个时间向董事长汇报。不过,今天真是非常不巧,我还有点}}J的事,不得不先告辞了。汪海刚一面说着,一面站起来,向欧阳咚伸出手说,欧阳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后会有期。
欧阳佟没料到事情会急转直下,更没料到,面前这个汪海刚竟然如此不讲情面。他也是一个硬气的人,对于这种不尊重自己的人,他从来都不会有半点客气。面对汪海刚伸过来的手,他坐在那里动都没动,说,后会有期,我想是一定的。不过,我倒是很想和你握手,但我的双手有个毛病,只要遇到小人,就伸不出去。
汪海刚的脸一下子变色了,伸出的手不好收回去,只好猛地向面前的桌子上拍下去,大声地说,你别太狂妄。
欧阳佟冷冷地笑户声,说.我建议你离开这里之后,立即去买面镜子照照自己,好好地看清你的嘴脸。
梁董事长气得发抖,他将桌子一拍,大声地说,汪海刚,这是我在请客,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放肆,你给我滚,立即滚。
汪海刚显然并不将即将退休的梁董事长放在眼里,他转向梁董事长,伸出一只手,指着梁董事长的鼻子,似乎要说什么。骆虹冷冷地说,汪副总经理,你现在好像还不是董事长吧?有些事,最好还是忍了吧。
汪海刚恼怒地看了骆虹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梁董事长立即对欧阳佟说,欧阳老弟,真的抱歉,没想到遇到这么个二杆子。
欧阳佟立即说,梁兄,如果说抱歉,应该是我,我没想到会给你惹下这样的麻烦。
梁董事长叹了一口气,说,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呀。我能有什么麻烦?我一个即将退休的人,过的是与世无争的日子。倒是欧阳老弟,我原想帮你一把,没想到把事情搞拧了。
骆虹说,刚才汪海刚在这里,有些话,我不好说。他之所以目中无人,还不是上面准备任命他接董事长的位子?如果他还是副总经理,他敢这么狂吗?董事长,我说您也不能就这样走了,怎么说,道隆公司是您的心血,就像您的孩子一样,是您从二十几号人做出来的。现在是什么规模?四千多人,产值几十个亿。您忍心被他毁了?
欧阳佟听了半天,总算听出一点名堂来了,插话说,你们的意思是,他马上要当董事长,有什么来头吗?骆虹介绍说,汪海刚是一年前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转业的时候是副师级,个级别非常高,在地方上,基本可以安排副厅级职位。可实际上,地方上谁都不愿将这类职位安排给一个外来者,因此,军转干部往往会被降级使用,运气好的降半级,运气不好的,甚至降几级都有可能。汪海刚最初被安排在建设厅,几个月后,安排他到道隆公司当副总经理,实际仅仅只是安排了一个副处级职位。汪海刚自然不服,别说一个副处级职位,就算是道隆公司的董事长或者总经理,正处级,他的心里都不会平衡。半年多来,他一冉都在上面走关系。这次恰好遇到梁董事长到了年龄要退休,建设厅迫于省里的压力,只好同意任命他为董事长。
‘欧阳佟问,他懂得做生意吗?
梁董事长说:懂个屁。除了溜须拍马跑官要官,他屁都不懂。
骆虹叹了口气,说,他是副总经理呀,分管公司的行政和财务。以前在部队,跑官大概没这么阔气,现在不同了,公司一年有几十个亿的收人,来公司一年多了,除了一车又一车往省里拉东西就只干了一件事,注册道隆广告公司并且收购了你的商标
欧阳佟说,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他到公司一年时间,从来都没有插手过商业操作,为什么单单插手了博亿商标的买卖?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骆虹说,是啊,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正如梁董事长刚才说的,我们是搞建筑的,建筑是我们的本行.公司也曾有过决议,发展方向是建筑以及建筑的相关行业,绝对不往川也行业横向发展。按照这个决议,我们是不会涉足广告以及文化行业的。可是,今年初,汗海刚突然提出要建·家]“告公司,当时,梁王事长基本已经不管事.我虽然是总经理,但公司内有些事并没有明确,我也不好管太多,他就立了这个项。到现在为止,这个公司别说是运营,就算是人员都还没有一个。所以,我们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佟说,我明白了,他其实是为了收购这个商标,才专门注册了这家公司。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收购博亿商标的四‘f一万元,估计至少有三十万进了他的腰包。
骆虹说,我们也估计此事一定关系到个人利益,只不过无法拿到证据。
欧阳佟说,这样一个人,如果当了蓝事长,你们的公司,还能指望好好发展?难道建设厅对他的为人他的能力不清楚?
骆虹说:可能是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吧,我们考虑的是公司的发展,上面考虑的是权力平衡。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佟往公司赶的路上,想起商标的事,心中就郁闷。都怪自己一念之差,放了杨大元一马,竟然落得如此狼狈。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有什么办法将杨大元整死,欧阳佟绝对不会再有半点仁慈之心。可正如邱萍和王禺丹所说,最好的机会,他自己放弃了,现在再想找机会,就只能靠天了。将车停好,乘电梯上楼的时候,欧阳佟给郑秘书发了一条短信:汪海刚的任命下发了没有?很快,郑秘书的回复来了,两个字,没有。此时电梯门恰好开了,欧阳佟一边往公司走,一边又发一条过去,有可能改变吗?跨人自己的力、公室时,郑秘书的短信来了,还是两个字:不能。
欧阳佟不想再发短信了,干脆拨通了他的电话,问他,为什么不能?魏厅不知道他对经商一窍不通?郑秘书说,你小子管这些干什么?汪海刚跟你有仇?欧阳佟说,不仅有仇,而且仇深似海。郑秘书说,开什么玩笑,他一直在部队,跟你有什么关系?前天吃饭的时候,因为遇到梁董事长,欧阳佟以为事情办成了,所以并未向魏厅长和郑秘书提起自己的目的。没想到事情会卡在汪海刚身上,这时,他不得不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郑秘书。郑秘书听了之后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早说呀。
欧阳佟问,你有办法?郑秘书说,你说这话,就是不相信我
听了这话,欧阳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就算汪海刚有通天的本事,搞不掂魏厅长,一切都是假的。换句话说,只要搞掂了魏厅长,就算是整个建设厅都反对这件事,没有更改的可能了。既然汪海刚和新长早已经穿上了同一条裤子,这件事找任何人都绕了,只有魏厅长出面说话才有用。当然,郑秘书说话,那也就等于魏厅长说话了,汪海刚作为一问拥有几十个亿产值的大公司董事长,完全没有必要为一个区区四十万的商标硬顶着。
欧阳佟说了几句办成了这件事,我再感谢你之类的话。郑秘书倒也豪爽,说,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正希望有机会感谢你呢。放心,这件事不给你办好,我跪着爬到你家门口给你清罪。
郑秘书这样说,那就是打了保票。欧阳佟也清楚,他说要感谢自己,自然就是指两年前他竞争魏厅长秘书时自己暗中出力的事·那时,魏厅长的原秘书被安排当了科长,需要物色一个新秘书,厅里有好几个人争这个位置,竞争十分激烈。与其他人相比,郑秘书的条件可算是最差的。他不知从什么途径得到一个消息,魏厅长很喜欢欧阳佟,便悄悄地摸上了欧阳佟的门。而欧阳佟在几天后接到一位副省长的邀请,说是一起去乡下钓鱼。欧阳佟借机说,他倒是很想去,建设厅的魏厅长。这位副省长说,哦,老魏?那你叫他一起来吧。只不过事前约了。欧阳佟立即给魏厅长打电话,魏厅长听说,又喜又优,喜的是有一个接近副省长的机会,忧的是他正在外地出差,虽然赶得回去,却没法准备。
欧阳佟便说,你不用担心,所有准备工这个准备工作,自然不是他做,而是郑秘书做了,去机场接魏厅长的时候,郑秘书陪同。
虽说自己有恩于郑秘书,可毕竟自己和郑秘书并不熟悉,他到底办不办或者办到什么程度,欧阳佟心中没底。闲聊几句,他问郑秘书在哪里,中午有没有可能一起吃个饭。郑秘书说,中午恐怕不行,他正在喜来登呢,老板在这里打牌,他走不开。而且,他留在喜来登,说不定就将欧阳佟的事搞定了。
欧阳佟突然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汪海刚一定是通过打牌搞定魏厅长的。魏厅长这个人,是一个很有魄力很有能力的领导干部,建设厅又是这些年的热门厅局,之所以热门,是因为很少有哪个厅局长能够坐满两届的,不是往上提拔,就是因为反腐案件落马了,有些省的建设厅长前腐后继,一连几任都进了监狱。魏厅长呢?在这个位置坐了十年,既不上也不下。不上的原因,很可能因为他喜欢打牌。上面的领导大概也清楚,魏厅长打牌,是捞取好处的一种手段,可这种手段,毕竟不是大贪,还不值得查办。又因为属于小节上的瑕疵,提拔也就被搁置。
喜来登的二楼是休闲茶座,和三十八楼一样,有很多包房,同时又与三十八楼不同,二楼的包房往往被人包下来打牌赌博,参赌的,往往是江南省的达官贵人。汪海刚在部队训练出的跑官绝技显然是派上了用场,他知道魏厅长是喜来登二楼的常客,自己又掌握着道隆公司的财权,便借机挤到了魏厅长身边,慷慨地输上几场牌,让魏厅长大为舒心。日后,只要打牌时差角、魏厅长就会想到汪海刚。几个月过去,魏厅长竟有些离不开汪海刚了。难怪郑秘书会说已经不可能改变任命。
既然郑秘书答应解决这件事,欧阳佟便不再去想。他看看办公桌,发现上群一份传真,是贾宇革发来的。这份传真是自动接收的,发出的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二点,上面详细列出了杨炕在德山的活动情况。这麟真显示,杨大元并不是回乎一由过节,而是回德山办事。他将自己的老婆孩子安排回了家乡,自己则留在德山市,整天都四出活动,他并不是单独一个人获得,朱丽依始终跟他在一起。
欧阳佟心中暗自惊了一下。虽说曾宪平和王文青已经内定了将业务给自己,问题在于,两人都不可能具体办事,具体办事的人如果横插一杠子,事情就会异常麻烦。看来,自己不能只坐在雍州搞标书,得立即赶回德山去与杨大元战斗。
如果现在赶回德山,商标的事怎么办?完全交给郑秘书?如果出现意外呢?
欧阳佟突然觉得,既然人家不善,自己又何必善?不如在汪海刚背后瑞一脚,到时候哪一股力量起作用,就听天由命了。
欧阳佟立即给古城区公安分局局长刘奇瑞打了一个电话,希望他到喜来登二楼去抓赌。刘奇瑞放下电话,立即便部署了行动。
说起来事情盘根错节,像故事一样有趣。刘奇瑞原是欧阳咚在县一中读书时的语文老师。等欧阳佟大学毕业时,刘奇瑞已经当上了副校长。此后多年,刘奇瑞的仕途不顺,一直在副校长位置上不挪窝。后来是欧阳佟在省里替他活动,才从.校长位置调到县教育局当副局长,然后局长然后副县长。欧阳佟替他活动当县长参能成功,后来又活动到了德山市司法局当了副局长。喜来登的老板严崇安也是德山人,在德山养鸭子出身。通过刘奇瑞承包了县一中的农场,在那里建起养殖基地,渐渐发了财,后来又搞起了建筑,并渐渐将事业向省城雍州转移。尤其建起喜来登之后,严崇安成了省内最著名的实业家之一,认识的人多了,层面高了,如果应付所有的社会关系,他每天都得扑在应酬上面,半点做正事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许多以前的关系,他能拖就拖,能躲就躲,能疏就疏。有一次,刘奇瑞给严崇安打电话。严崇安不想出面接待,便借口说非常不巧,自己在澳门。
刘奇瑞之所以给严崇安打电话,是因为他已经调到了古城区公安分局,欧阳佟借喜来登摆酒为刘奇瑞庆贺,刘奇瑞便给严崇安打电话,一来想见见面,接上关系,以后免不了来往。二来介绍他和欧阳佟认识,希望严崇安在适当的时候照顾一下这位小兄弟。三来嘛,毕竞是欧阳佟自掏腰包请客,怎么着也要让严崇安打个折。
既然严崇安说自己不在雍州,刘奇瑞下面的话便不好说。事情巧就巧在刘奇瑞打这个电话时,正坐在欧阳佟的车上,而欧阳佟的车恰好停在喜来登门口。刘奇瑞还在和严崇安通电话呢,就见严崇安从喜来登出来,上了前面一辆车。刘奇瑞哪里受得了这种轻视?当时表示,日后有机会,要好好修理一下严崇安。
欧阳佟是记者出身,和企业家接触比较多,很能理解严崇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便努力劝说刘奇瑞放过这件事。同时他也知道,刘奇瑞始终在找报复严崇安的机会。这次,欧阳佟给刘奇瑞打申,两人各怀鬼胎,他的目标是打击汪海刚,刘奇瑞的目标则是给严祟安一点教训。事情后来的发展充满了戏剧性。欧阳佟们过电话之后,离开一办公室驱车赶往德山,刘奇瑞手下的干警则赶往喜来登。一切都不出乎所料,前来敬一楼有十五场赌博,当场收获赌资九百多万元。魏厅长和汪海刚被抓了现行,从他们这望查获的赌资是最多的,共有三百多万元。
当天下午,欧阳佟赶到了德山,住进了新天宾馆。宾馆的斜对面是德林大酒店。欧阳佟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是因为杨大元和朱丽依就住在对面,而贾宇革住在新天。欧阳佟刚刚进门,贾宇革便来了。
贾宇革说,他们一起来了五个人,三十号开车跟着杨大元来的是三个人。杨大元是自己驾车回来的,他将老婆孩子送回家乡,当天就返回了德山。杨大元回德山的时候已经很晚,直接进了德林大酒店的房间。当时,贾宇革就觉得奇怪,谁给杨大元登记的房间?他到大堂查了一下,发现登记那个房间的人竟然是朱丽依。贾宇革立即登记了对面的房间,让两名手下住在那里盯紧杨大元,他自己住进了新天宾馆。考虑到很可能需要有人盯着朱丽依,贾宇革打电话回家,让另外两名同事第二天一早驾驶一辆北京212带着一些必要的器材赶过来。
第二天早晨,杨大元和朱丽依一起出门,一起在酒店吃的免费早呀,然后各自出去办事,一人跑的是市政府,一人跑市委。贾宇革原以为晚上两人还会住在一瓶多灌是没有,杨大元在四楼登记了一间房。恰好贾宇革的人来了,又在杨大元的对面登记了一个房问。
贾宇革将这两天杨大元和朱丽依见过的人列了一个名单,其中级别最高的是市政府办主任乔知农,朱丽依也在德林大洒店吃了一餐饭。最让欧阳佟不安的是,德山市并没有下文组建一个招标办公室,仅仅是市委常委会上,点名由市委力、政府办、政研室、法制办几个领导临时负责,乔知农是召集人。朱丽依和杨大元能准确地找到相关的要害人物,这似乎说明,他们已经拿到相关名单,并且有针对地开始了活动。但另一方而,你义抓不住把柄,毕竞,这个名单还不是最后确定的名单,他们在德山找任何人活动,都是完全正常的。
欧阳佟打电话请乔知农吃饭。乔知农说,欧阳老弟呀,回到德山,怎么能让你请?你把我这个地主摆在哪里?这不是骂我吗?这样吧,就定在秀云山庄,具体房号,我定好后再告诉你。还没有接到乔知农的电话,欧阳佟早已经摸清了晚上吃饭的有关清况,他在政府办的内线宗秋媛提前一步告诉了他。
赴宴之前,欧阳佟跑了一趟德云商凰在那里买了十五张干元购物卡。趁着喝酒的机会,欧阳佟将这些购物卡交给宗秋媛,其中七张是送给政府办其他人员的,剩下八张,乔知农五张,宗秋媛三张。餐桌上非常热烈,大家都知道欧阳佟和王文青的关系,对他十分恭敬。借助敬酒的机会,欧阳佟对乔知农说,老兄,招标的事,拜托你了。乔知农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挽着他的肩说,这个你放心好了,我这里绝对不会有问题。不过,我听说,这件事可能由宣传部侯部长领头,侯部长那里,你绝对不会有问题。不过,我听说,这件事可能由宜传部侯部长领头,侯部长那里,你应该去活动一下。
听了这话,欧阳佟猛地愣一下。乔知农说的侯部长叫侯保真,和欧阳佟之间有些过节。欧阳佟倒一直与侯保真保持着表面的关系,侯保真却恨他入骨,现在有了机会,肯定把他往死里踩。这笔业务,看起来悬了。曾宪平和王文青是怎么搞的?怎么会让侯保真负责这件事?酒宴结束时,服务小姐将单送过来,乔知农接手。欧阳佟立即站起来去抢,说无论如何,这一餐要由自己埋单。乔知农说,你老弟看不起我还是怎么了?这是在德山又不是在雍州。如果在雍州,就算你不抢都不行。可在德山,哪轮得到你说话?一面说一面在酒水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欧阳佟只好说,既然这样,那不如我请大家去唱歌吧。乔知农说,好呀,大家正好趁此乐一乐。又转向他的部下,问道.首长请你们去唱歌,怎么样,大家都去?乔知农的口气不容置疑,可下面那些人,这个家里有孩子,那个家里有老人,全都有事。乔知农说,你看这事。要不改日吧,下次提前约一下。
独自回酒店的时候,欧阳佟有些郁闷。郁闷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侯保真竟然是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招标小组成员,当初是他和王文青一起定的,根本就没有侯保真,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个人来了?二是乔知农对自己的态度,看起来,他对自己热情如故,可欧阳佟总觉得有点例行公事。到底是自己多心,还是朱丽依的工作已经达到了效果?他很想打个电话问一问宗秋媛,转而一想,她毕竟已经结婚,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到家了?再说,乔知农对她似乎不错,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有点摸不准。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给王文青打一个电话。
王文青在雍州。为了孩子读书,他在雍州买了房子,并且将妻子调到雍州工作。趁着五一长假,他回雍州休假了。接到他的电话,王文青说,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怎么样?反正你过节也没地方去,明天来我家,我们哥俩喝一杯?欧阳佟说,还喝酒?我现在喝敌敌畏的心都有。王文青说,怎么啦?谁惹你啦?欧阳佟说,除了你,还能有谁?我问你,你干吗让侯保真负责招标?王文青说,原来是这件事。
这件事是宪平同志定的,他可能不太了解那件事,在常委会上提了这么个建议,大家都同意,我也不好说不同意,你说是吧?欧阳佟说,结果,把我给卖了?王文青说,怎么可能?最后的方案,不是还要常委会定吗?有这一条,你急什么?
刚刚挂断电话,手机立即响起来,欧阳佟拿起一看,是宗秋媛。宗秋媛说,你在哪个房间?欧阳佟心中一喜,告诉她房间号码,她说,我在大堂,马上就到。欧阳佟做好了准备,等在门口,门一开,他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进来,顺手将门关上,并且将她楼进怀里。
事情过后,两人躺在床上说话。宗秋媛说,我听说你和侯部长不太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宗秋媛,他也不想保密,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十几年前,侯保真在县里当县委书记,王文青在市里当交通局长。两人竞争副市长,旗鼓相当,难分胜负。两人自然是四处找人,而且,找的也都是很有实力的领导干部。王文青和侯保真同欧阳佟的关系都不错,如果两人都找他,他还真不好替谁出面。可是,王文青找了他而侯保真没有找他,这就使得他心中的天平向王文青倾斜了。不久之后,省委书记下乡搞调研,欧阳佟被指定随行采访。一路上,欧阳佟都想找机会替王文青说话,可又怕直接说出来引起书记的反感,结果将事情弄拧了。眼看到了最后一天,晚上一起吃饭,书记说,明天我们就回省里了,今晚上点酒吧。于是,大家一起喝酒。书记那天特别高兴,竟然带头说起笑话,说的是一个与假酒有关的笑话。欧阳佟灵机一动,也讲了一个与假酒有关的笑话。
欧阳佟说,这件事是他亲身经历的。他有一个朋友,在一个县里当副县长,他有一个习惯,喜欢喝酒。可是,他在家从来不喝,毕竟在外面喝的是别人的,在家里喝的是自己的。可家里常常有人送烟送酒呀,如果不喝,那就得处理。他老婆有办法,每次都送县招待所卖了。而且,他老婆还有一个特别的习惯,每次收了东西,就在外面写上别人的姓,卖的时候呢,又在上面写上他的姓。有一次,欧阳佟到县里去采访,这位副县长特意在县招待所请他喝酒,上了三瓶茅台,打开第一瓶,是假的。欧阳佟想看看是否可以从包装上面识别假货,便将盒子拿过来看,结果看到上面有两个字:侯王。打开第二瓶,还是假的。欧阳佟发现上面有两个字:侯孙。欧阳佟说,这瓶肯定也是假的。副县长不信,一定要打开,还真是似的。欧阳佟有经验了,拿过来一看,见上而写着侯毛。副县长不信邪了,叫人拿来第四瓶,上面写的是侯边,打开来,还是假的。身边有个人说,这里的茅台全是假的,五粮液才是真的。欧阳佟便说,这酒别喝了,全是假的。副县长觉得特没面子,命令拿一瓶五粮液,上面写着侯金。打开一尝,竞然是真的。
副县长的面子挂不住呀,好不容易请客,而且请的还是省电视台的记者,却一连上了三瓶假酒。他当时就将招待所的负责人叫过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进这么多假酒。这件事,一定要彻底调查,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弄了这么多假酒进来。欧阳佟也在一旁开玩笑,说是呀,你这酒真是太特别了,猴王猴孙猴毛都是假的,连猴边也是假的,猴精却是真的,这只猴的精子会不会弄出怪胎?
欧阳佟的故事说完,立即有人说,你说的那个招待所,我知道,是某某县招待所。不光是那里的酒上面都有两个字,烟上面也有,而且,大部分都是假的。所以,有人后来给那个招待所取了个外号,叫侯保真。
欧阳佟故意装糊涂,问,为什么叫侯保真?那人便说,侯保真是那个副县长的名字呀。
这个故事,不知书记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总之不久之后,德山市人大开会,探保真的名字,从候选人名单中消失了。
听完故事.宗秋媛问欧阳佟,在德山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欧阳佟说,这就说不准了。侯保真也是个人物,在省里有很多关系,谁能保证没人说给他听?宗秋媛又问,那些酒一上真的写着那些字?欧阳佟说,侯保真的老婆在烟酒上写上送礼者的姓是真的,至于写上侯姓,却是假的,我临场发挥的。泉秋媛在他的胸前打了一记粉拳,说,你真坏。然后拿出五张购物卡交给他说,这是乔主任让我交给你的。欧阳佟有点发愣,问,他为什么退回来?宗秋媛说,他没有说,只是让我把这个还给你。所以,我今晚到你这里来,算是公事。
欧阳佟看了看宗秋媛,感觉她心中有话并没有说出来,便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宗秋媛问,你是不是也想参与投标?欧阳佟再看了看她。宗秋媛说,德山就这么点大,什么事能瞒得住?你想活动投标的事,还是有人告诉我了。但是,你可能不知道,这事,不止你一个人在打主意,很多人都在打主意。欧阳佟问,其中包括朱丽依?宗秋媛说是。欧阳佟又问,朱丽依在这里有什么关系?宗秋媛说,她有什么关系,具体我也不清楚。她好像拿着什么人的条子来找乔主任,那次也是在德云山庄吃的饭,也是今晚这些人。朱丽依给每个人一张两千元的卡。给没给乔主任,给了多少,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感觉,乔主任对朱丽依很好,正是他给朱面依建议说,如果让侯保真来负贵这件事,可能就有戏。朱丽依当时便说,你是我的哥,你指的路,那肯定没错。我明天就回雍州,过几天,我再来。果然没过几天,市委常委讨论招标小组的事,就定了侯保真当筹委会执行副主任。
欧阳佟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宗秋媛说,四月底,具体哪一天,她不记得了:欧阳俘问,依你的判断,朱丽依已经把乔知农和侯保真买通了?
宗秋媛说,买没买,我不知道。反正我感觉他们两个已经内定了朱丽依。今天,乔主任叫我打电话在德云山庄订房,我还以为是宴请朱丽依呢。我听说朱丽依又来了德山,但没有到政府办。后来接到你的电话,我才知道是请你。当时我就想,你给他送点东西,他如果收了,这事可能还有点希望,如果他不收,估计希望就不大了。
真的不收他的东西,就彻底没有希望了?虽说曾宪平和王文青都是自己的朋友,可他们毕竟在一个锅里拎马勺,免不了牙齿和嘴唇相碰。曾宪平是过江龙,又是书记,名正言顺的一把手,干事大刀阔斧,各方面都压王文青一头。而王文青毕竟是地头蛇,在德山经营几十年,关系盘根错节,他本人也不是吃素的,干工作同样雷厉风行,两人因此有点针尖对麦芒。欧阳佟知道这里面的微妙,所以,从来都不曾在两人面前表现与对方的交情,每次来德山,与两人见面,他总是异常小心,尽可能不让别人知道。但不让别人知道,便不会有人知道吗?正如宗秋媛所说,德山就这巴掌大一块地方,什么事能够瞒得住?曾宪平到德山之后,提拔侯保真当了宣传部长,进人市委常委,似乎便有掣肘王文青之意,而此次让侯保真担任市庆活动执行副主任,到底是朱丽依活动的结果,还是曾宪平有意想对王文青进行限制?
这样一想,欧阳佟真的觉得这事有些悬了。
16
宗秋媛离开之后,欧阳佟把贾宇革叫进了自己的房间。贾宇革的鼻子果然属狗的,一进房间就闻出里面充满了女人味,而且,他还非常准确地说,房间里充满的是男人和女人特殊器官摩擦时分泌物的那种特殊气味。
欧阳佟说,别像狗一样,走到哪里都到处闻。贾宇革说,我如果没有这灵敏的鼻子,还能吃上这碗饭吗?欧阳佟说,光靠你的狗鼻子有什么用?你得弄点高科技,比如现在的针孔摄影机,听说过吗?贾字革说,不就是针孔摄影机吗?我的车上就有。欧阳佟说,那好,你将那东西安到朱丽依对面那个房间里去。
贾宇革不解了,说,安在那里干吗?那里是我的人。
欧阳佟说,你是猪呀,正因为是你的人,才容易安嘛。你安好之后,让你的人撤走,住到这边来,我让朱丽依搬到那个房间去。贾宇革不太相信地看着欧阳佟。欧阳佟说,你看着我干什么?觉得我是在吹大牛?你要搞清楚,这是在德山,是在我的地盘。去吧去吧,就按我说的做,最好安两个。他做了一个角度,说,交又摄影,才不会留下死角。
第二天,欧阳佟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哪里也没去。他的心情很不好,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动用了车十孔摄影机。他记得不久前自己骂王禺丹奸商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慷慨激昂,又是何等的痛快。而那之后,他告诉王禺丹自己准备开公司而王禺丹问他是不是准备当奸商时,他说自己要给奸商当样板,要让奸商看看正当生意是怎么做的。那时,他又是何等的正直,何等的心无杂念。才过了多长时间,半年多的从商经历,彻底地将以前那个纯洁甚至充满了理想情怀的欧阳佟毁了。仅仅是几天前,为了博亿商标,他已经使上了告密手段。今天,为了德山市庆招标案,他又准备无所不用其极。沿着这样的路走下去,再过一两年,他还能认识自己吗?他做人还能够坦荡吗?以前,他对杜崇光极端鄙视,不就因为他太醉心于玩弄权术吗?现在自己所玩的,和杜崇光所玩的,有什么区别?这所有一切,不都是自己最憎恶的吗?
当天下午,朱丽依的房间换了。换房的理由非常简单,朱丽依最初并没有说在这里住多长时间,这间房被人预订了,今天晚上,预订这间房的客人要到,所以,希望她能配合一下,换到另一间房。对此,朱丽依虽然表示不满,但酒店方面的态度非常好,她也没有再坚持,而且,新换的房间就在对面,手续并不复杂,服务员将一点点物品搬过去,就完事了。确定朱丽依已经搬了房间,欧阳佟便离开德山,赶回雍州,他需要对投标方案定稿,否则,雷蕾就再没有修改时间了。赶回雍州需要四个小时,公司的主要负资人全都等着,并没有下班回家。几个人在公司吃过盒饭,便开始研究方案。
仅就方案来看,欧阳佟认为,博亿公司中标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别的不说,他们有好几个活动方案,其他公司根本办不到。博亿公司方案的主要部分是一次国家级的体育赛事,目前考虑的,有几种赛事可以在德山举行,比如乒乓球、羽毛球,甚至可以是桌球、拳击、贻拳道、象棋等。因为拍林飞广告,欧阳佟和国家体育总局建立了联系,将某项国家级赛事拉到德山,欧阳佟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德山的整个市庆,便贯穿赛事的全过程。赛事的开幕式,也可以是德山市庆的开幕式,随着赛事的进程,可以组织一系列庆祝活动。最后的颁奖仪式,也就是市庆的闭幕式。晚上,可以搞一次全市狂欢。这个方案最大的好处在于,国家级的体育赛事,有中央电视台的直播以及全国媒体的跟进,可以拉到一系列省内企业甚至是全国企业的广告,极大地扩大了活动经费的来源。第二大核心部分,是聘请林飞担任德山市庆的形象大使。这件事,欧阳佟已经和林飞私下沟通,林飞已经答应,并且仅仅收取五十万费用。
讨论到很晚才结束,离开时,许问昭特意走到欧阳佟身边,对他说,欧总,我能不能坐你的便车回去?许问昭住的地方和自己是两个方向,她提出要坐便车,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对自己说?想到这一点,他说,好吧,我送你。
汽车驶出后,欧阳佟对许问昭说,公司里的那台车一直停着,要不,你暂时用吧?先说清楚,目前阶段,公司没法报销你的费用,费用得你自已出。许问昭说,这件事,我从没想过。不过我想,就公司目前的情况来看,寻万芳在外面跑业务,比我更需要车。如果要用这辆车,我建议暂时给她用。办法还是你刚才说的,费用暂时由她自己解决。欧阳佟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怎么想到她,而不是想到自己?许问昭说,我要对得起你给我的报酬。而从现在的形势看,我担心今年你拿不出这个报酬。欧阳佟说,你放心,只要我们中标了,困境就过去了。
许问昭说,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欧阳佟问,你是有话想对我说,是不是?许问昭说,是的。这些天,我反复将公司的账目和一些文件核查过了,尤其是出了商标案之后,我更详细地查过公司的一些记录。欧阳佟问,你发现了什么?许问昭说,我发现,杨大元有一个笔记本,记着很多事情。你别说,这个杨大元,账记得一塌糊涂,但是,他好像有一个记日记的习惯。也不能说是日记,就是每天的事,他都会记在上面,比如做了些什么事,和你商量过一些什么,他都记得很清楚。
欧阳佟愣了一下,将车停在路边,盯着许问昭问,你的意思是说,他记了注册商标的事?
许问昭说,记了,而且很详细。不仅记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他也记了。
欧阳佟问,什么事?
许问昭说,你和他之间的股份分割·欧阳佟正要重新启动汽车,听了她这话,愣了一下,松开了手,说,有什么问题吗?许问昭说,与股份有关的记录有好几条,其中有一条写明你签了股份协议。欧阳佟说,股份协议?什么股份协议?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许问昭说,具体情况,我不是太清楚。」二面仅仅只有六个字,签了股份协议。到底是什么协议,我不知道,所以要特别问你一下。关于股份,你们到底是怎么商量的?欧阳佟将他们商量人股的情况告诉了许问昭,并且说,当初,他确实提议过要签一份合同,但杨大元说,兄弟之间,没有这个必要,就将事情拖了下来。欧阳佟确实想过,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定要签个协议,亲兄弟明算账嘛。可没想到,两人很快就闹翻了。
许问昭说,虽然你们之间没有签相关协议,可申请注册的时候,应该有个合同的吧?那份合同中,应该注明了各自占有股份比例呀。欧阳佟说,是有这样一份合同,一式三份,公司保存一份,他和杨大元各有一份。后来,移交公司相关文件的时候,杨大元将那份合同也交出来了,现在他手里没有合同。许问昭说,看到这个记录后,联想到商标事件,她非常担心。如果杨大元记录的是事实,他手里真的有一份由欧阳佟签字的与股份分割有关的协议的话,杨大元拿着这个协议去法院打官司,欧阳佟就负有举证责任,也就是说,他得证明这个协议是无效的,最直接的证明方法,就是出示原始的注册合同。这个合同一且出示,恰恰证明杨大元占有博亿公司股份是真实可信的。真的那样,麻烦又来了。
欧阳佟还不是十分相信,问许问昭,你认为有这样的可能吗?
许问昭说,她最近老是提心吊胆,觉得公司遇到了一个极其难缠的人,他手中似乎握有公司许多内幕,而每一则消息,都有可能将公司置于死地。她甚至相信,与文雨芳有关的那两笔生意,很可能会在最近被翻出来。那是公司一个巨大的危机,必须有近两百万元现金,才有可能度过这一危机。就算真的度过了这一危机,假若杨大元手中还有一个股份协议,那将是公司前面的另一大危机。
她说,公司最近的财务状况很不好。公司的底子,也就是去年剩下的那点钱,今年虽然做了一些业务,可基本上没有收人,加上连续三次被举报,花了一些钱,目前公司账上的钱,仅仅够两三个月的费用。眼前就有两大笔费用必须提早准备,否则,公司随时都可能关门。第一笔费用,当然是得提前为杨大元进一步的举报做准备。这笔钱,搞不好,就是两三百万。就算是找关系免除罚款,那也需要一百多万。这是个定时炸弹,何时被引爆,主动权并不掌握在他们手里。此外还有另一笔费用是必须筹措的,那就是竞标需要缴纳一笔保证金。这笔钱,需要一百万。
欧阳佟说,保证金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有了安排。
欧阳佟并没有说明他有怎样的安排。其实,他可以找人借钱,比如找王禺丹,或者是其他人。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动用王禺丹的关系,竟标准告金,饱准备动用自己的积蓄,不够的部分,准备将自己姻抵押出去。
许问昭说,既然你有安排,我就安心J}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想和你谈一谈。最近我一直在琢磨,我们不能老被动挨打,等若if}l人出拳之后,再考虑怎样应对,那是一种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一L的感觉。我不一喜欢这种感觉。我喜欢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土,喜碑主动出击,同时也做好防范。我想,既然博亿公司已经成了靶子,我们何不将计就计,让它成为一个空靶子?
欧阳佟略愣了一下,问,你是什么意思?
许问昭说,我们不是已经注册了资圆博通公司吗?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注册这间公司,是想搞围标。或许,在你的心目中,博亿公司是实,资圆公司是虚。但我想,我们何不颠倒一下,让博亿公司是虚而资圆公司是实?博亿公司一旦虚了,就成了空靶子,即使再受到攻击,我们也不怕了。
欧阳佟注册资圆公司,虽有参与围标的打算,但也并不是完全如许问昭所说,只是一个空架子。这与他下一步的战略部署有关。相反,博亿公司,很可能仅仅只是一间单纯的广告公司。这贡。暂时还不需要告诉许问昭,倒是她提出的这个主意,让欧阳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反问,你说说看,你有什么计划?
许问昭说,博亿公司的钱差不多用完了,还剩一点点钱,也就是维持一两个月的公司费用。为了以防万一,她准备做几件事。第一件事,把博亿账上的钱,合法地转出去。这样做,至少有两大好处,第一,如果杨大元真的举报文雨芳介绍来的那两个广告逃税,而博亿公司根本没有钱,加上许问昭的loi动,或许可以采取其他一些变通的办法解决。第二,如果欧阳佟和杨大元之,T}7真的签有一纸股份协议,将来杨大元拿着这份协议打击欧阳佟时,博亿公司只是一具空壳,他得不到丝毫好处。
欧阳佟听了这话,心里充满了烦躁。表面上看,许问昭这个提议确实是为了公司未来考虑。但另一方面,她是否怀有私心?只要德山市庆的活动接了下来,至少有几百万的收人,这些收人如果放在博亿公司的账上,她本人除了拿固定薪水,再没有任何好处。相反,如果放在资圆公司,她就有4%的股份。但另一方面,假若她的怀疑是对的,自己真的在稀里糊涂之中签了份什么股份文件,杨大元就占有博亿公司19%的股份。有了这样的背景,他便很难判断,许问昭的提议到底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
转而他又想,经历了杨大元事件之后,自己是不是对人失去了信任?这事如果是发生在以前,他是一定不会有丝毫怀疑的,也很乐于同朋友们分得胜利果实。而现在,他为什么对所有事都抱有疑心?是不是杨大元事件,使得他的心态从此搞坏了,变得不相信别人了?
许问昭见他不出一言,便更进一步说,眼前可以看到的危机。如果她的估计不错,为了争夺德山市庆活动举办权,杨大元最直接的行动,很可能是举报文雨芳那两笔业务的逃税问题。他们采取这步行动,至少可以让自己在争夺德山市庆活动举办权上获得主动。这件案子,补税加上罚款,将超过二百万,说不定一次就可以置博亿公司于死地,如此一来,就没有公司能与他们竞争了·就算欧阳佟能够有办法渡过这一难关,那也不是一时一地的事,麻烦缠身,杨大元如果在招标会上将此事抛出来,很可能对博亿公司形成致命打击。
许问昭的话,再次让欧阳佟大吃一惊。现在看来,杨大元所采取的行动,似乎是一个极其周密的计划。欧阳佟甚至不太相信,以杨大元的智力,能够制订这样一个计划。难道说,这个计划,是朱丽依制订的?问题是,这个计划,应该在春节前就已经制订了,可那时,欧阳佟甚至还没有考虑过争夺德山市庆的举办权呀。难道说朱丽依先知先觉,那时已经替欧阳佟算了命?如果不是,目前的所有一切,怎么就那么巧合地指向了德山市庆举办权的争夺?这是一场有趣的博弈,双方考虑的都是自己手中的牌,并不能完全估计到对手的变化。欧阳佟最大的变化,是拥有许问昭。许问昭在税务部门工作多年,她很清楚这桩案子最终的处理方法。既然博亿公司帐上没有一分钱,这笔税款的来源又因为是某种惯例,加上有人从中活动,最终很可能免予处罚。显然,处罚决定不能捞到一分钱好处,只可能令这间公司破,相反,免予处罚却可能保持这一税源,加上有人从中活动,最终的结果,将可能翻下来。只要翻到招标会之后,朱橱依和杨大元就不可能以此作为炮弹来攻击自己。
如此一分析,欧阳佟便觉得,许问昭处处有理。他最终同意了许问昭的做法.却又有某种怀疑挥之不去。他讨厌这种感觉,这i卜他觉得自己正在变成势利小少、这种感觉,让欧阳佟心中很不爽。
当晚送别许问昭,回到家已经很晚,刚到家门口,却发现文雨芳在这里等自己;欧阳佟一下子愣住了,问,怎么是你?语气非常冷淡。文雨芳说,我在这里等了三个多小时,腿都站肿了。欧阳佟说,你有事吗?文雨芳没有回答,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欧阳佟不想放文雨芳进来,又担心被人看见影响不好,只得打开门,说,有事进来说吧。
将门关好,见文雨芳站在客厅中间,梨花带雨,他心中一软,说,有事坐下来说吧。她不坐,却说,你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欧阳佟说,你到底想说什么?文雨芳说,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一个电话都不给我。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说法吗?欧阳佟冷冷地笑了一声,说,不是我欠你一个说法,而是你欠我一个说法。文雨芳说,你怀疑我,是不是?欧阳佟说,我用得着怀疑吗?一切都摆在那里。文雨芳说,什么摆在那里?杨大元和吴丽敏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杨大元是个什么人,你清楚我也清楚。我能和他有什么事?
欧阳佟见文雨芳上门找自己,又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原本有些心软了。毕竟,他还真是喜欢她。可现在,她竟县受杨大元指派,又对他实施一个新的阴谋。既然已经完全看清了此事,他也不担心了,走到沙发上坐下来,看着文雨芳。他倒是想看看,她会在自己面前怎样表演。他说,你和杨大元合起来害我,还不算事吗?
文雨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开始是惊讶,接着是愤怒,说,你听谁说的?我什么时候害你了?
他说,你介绍过来的那三笔生意,是杨大元给你的,对不对?
她显然有些吃惊,说,你都知道了?
他不回答她,而是盯着她看。那一瞬间,她的表情非常复杂,接着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说,就因为这个,你怀疑我和杨大元有暖昧?欧阳佟觉得好笑.这是哪里跟哪里?他什么时候怀疑她和杨大元有暖昧了?就算有,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现过呀。他说,谁和谁有什么暖昧,我从来都不关心。她说,那件事,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杨大元不让我说。
他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表示。
她继续说,杨大元找到我,说你和他之间有些误会,可这种误会,一时又没法解释。他知道了几个广告,你的公司非常艰难,他想在背后帮你一把,又不想你知道。所以,他拿了几个广告,让我介绍给你。欧阳佟还不是太相信,说,就这么简单?文雨芳说,你以为很复杂吗?我只是当了一个中间人,他给了我一万三千元.我觉得这是在帮你.坚持没有要〕
欧阳佟吞着她的表情不像是说假话。再仔细一想,这事也不是完全没ty能。
杨大元这个人做事,无所不川其极。这样一个大阴谋,杨大元大概不会告诉太多人吧?至少,他完全以按文雨芳所说的方式利用她,既然可以通过更阳光的方式达到目的,他何必让别人尤其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认清自己的阴险嘴脸?这样想时,欧阳佟有些相信文雨芳了,问她,你知不知道杨大元到税务局举报我?
文雨芳再一次瞪大了眼睛,问,他去税务局举报你?他举报你什么?
欧阳佟说,举报我什么?举报我逃税。文雨芳还是不解,问,你逃税吗?欧阳佟说,你介绍的第一笔生意,回扣五百万。这五百万,如果缴纳个人所得税的话,大约需要一百万。而我从这笔生意中赚了多少钱,你知道吗?仅仅只是维持公司的开销,几乎是一分钱没有赚。而他去税务局举报我,我不仅要补交一百万的税款,还可能被罚款,那么,这笔生意,我就要亏一百五十万。仅这一笔生意,我的公司就破产了。
文雨芳惊呆了,说,这是真的?杨大元不是你的朋友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害你?欧阳俘不回答,而是看着她,想搞清楚她是不是在表演。她说,这么说,我是被那个姓杨的利用了?他还是不回答。她向他逼近一步,说,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是真的,我要姓杨的付出代价。
从文雨芳眼里看到了两柬仇恨的目光。这种目光,让他吓了一跳,还真担心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便问她,你怎么让他付出代价?她咬牙切齿地说,总之你等着,我会让你知道,我没有欺骗过你。从开始到现在,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说着,她倔辈地转过身,向外走去·欧阳佟被她眼中的愤怒以及此刻那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吓了一大跳,立即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拉住她,说,你要去哪里?她说,你别拉我,我要去找姓杨的算账。他说,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她哦了一声,然后说,我被气糊涂了。
他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我都困死了。都这么晚了,你也不可能回学校了,那边有间小房,委屈你自己清理一下吧。我要去睡了。
第二天起来,文雨芳已经不在了。欧阳佟也没有理会这件事。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心情可以用灰败形容,想找个人聊聊,便给王禺丹打电话,希望和她聚一聚,至少可以将自己的感觉对她说一说。可是,她并不在雍州,而是和邱萍一起去了戈壁滩旅游。她原是想去欧洲游的,但邱萍的身份不同,出国旅游需要向上申请,为了省却麻烦,她们只好改成了国内游。
约不到王禺丹,他便约肯晓彤。在喜来登三十八楼茶室里等青晓彤的时候,欧阳你。里记挂着商标一事,给郑秘书打了个电话。郑秘书说,老板前几天出了点事,最近心情不是太好,大概不可能顾及这件事。欧阳佟便说,你和汪海刚打过招呼没有?郑秘书说,别提汪海刚了,老板心情不好,就因为他。
两人深聊了几分钟,郑秘书便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当时郑秘书正在二楼茶座里喝茶,突然有很多警察出现,他暗吃一惊,‘马上起身,想赶过去报信,但一看那些誉察迅速扑向各个房间,他知道赶过去来不及,便拨打魏厅长的电话。可魏厅长有一个习惯,打牌的时候,从来都关手机的,根本打不通。情急之下,他又想到拨打和魏厅长一起的汪海刚的电话。汗海刚的电话并不是经常使用,他记不住号码,只好从通讯录里翻找,耽误了一点时问,待电话打通时,对方却没有接听,原因是警察已经冲进去了。
郑秘书随后进人了房间,见房间里站满了人。魏厅长等四个人站在墙边,中间桌子旁围着的都是普察,桌子上摊了一大堆钱,全是一千元面额的港币,一名警察拿着照相机正在拍照。
看到郑秘书,魏厅长便大声地说,你来干什么?走走走。普察见郑秘书进来,
拦住他,要检查他的身份证。魏厅长说,他是我的司机,这里的事与他无关。那名负责的警察便说,既然与你无关,这里没有你的事。魏厅长便又说,你回去吧,快回去,有事我会打电话叫你的。
郑秘书很清趁,魏厅长之所以急于赶他走,就是要他立即去找人。
魏厅长等人并没有被带回公安分局而是进行一番登记之后,当场被放了。由于郑秘书及时活动,魏厅长他们这一桌的赌资也没有登记造册,事后被退了回来。看起来,事情解决得还算圆满,但有一件事让魏厅长十分恼火。郑秘书过公安部门的关系了解到,这次行动,是因为有人举报。那个向郑秘书提供消息的人说,当时就是他接到的举报电话,他还记得那个举报人勺生汪,但叫什么,已经不记得。提到举报人的语音特征,竞然和汪海刚十分相似。郑秘书将这些事对魏厅长一说,魏厅长当时就起了疑心,指示郑秘书再去找关系,一定要弄清楚。欧阳佟说,魏厅长为什么这么重视这件事?郑秘书说,我估计,他怀疑举报人是汪海刚。欧阳佟表示不解,说,怎么可能?魏厅长提拔他担任董事长,他为什么要举报厅长?郑秘书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汪海刚转业进入建设厅,上面有意安排他当副厅长,魏厅长坚决不同意。最后决定他去公司的时候,厅党组曾有个意见,让他下去一段时间,然后接任董事长。魏厅长还是不同意,只给他安排了一个副总经理。后来,郑秘书又去公安局,想办法弄到了举报登记的复印件,但不知怎么回事,这份复印件卷了一个角,恰好将举报人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的前半部分遮住了。露出的最后四位数,恰好是汪海刚手机号码的尾数。郑秘书原说还要再去弄一份完整的复印件回来,魏厅长表示已经不必了。自此之后,魏厅长对汪海刚的态度变了,后来的几天时间里,汪海刚几次打电话给魏厅长,郑秘书问接不接,魏厅长都充满厌恶地说不接。听到这话,欧阳佟心中一喜,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魏厅长怀疑汪海刚,那汪海刚的任命就黄了。
结束与郑秘书的通话,欧阳佟又给骆虹打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中说,告诉你一个未经证实的好消息。骆虹说,未经证实的消息,哪有什么好坏?你太夸张厂吧?欧阳佟说,总之,你想不想听?骆虹说,你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吧。欧阳佟说,姓汪的很可能栽了。骆虹说,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但这个消息的准确度有多少?欧阳佟说,不管准确度有多少,你自己有个准备,趁早活动一下,如果要另选蓝事长的话,你怎么都得把自己的名字弄到候选名单里去吧。骆虹说,这个一定。欧阳佟说,等消息明朗后,我们再通电话吧,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正通话的时候,青晓彤来了,欧阳佟只好结束通话,请青晓彤坐下。服务小姐随后进来,替管晓彤沏上茶。
服务小姐离开后,欧阳佟问她,假期没有去哪里旅游?青晓彤说,哪儿都没去,整天在家里陪儿子做功课。青晓彤的儿子八岁,在一所贵族学校寄宿,平常难得见一次,趁着这个假期,她好好地享受了一番母子之乐。如果不是欧阳佟邀请,换个人,她根本就不想出来。接着,管晓彤又问他,这个假期是怎么过的,是不是带某位女士出去旅游了。欧阳佟说,旅游个屁,一天都没有闲着,全力以赴争取德山市庆的举办权。
管晓彤是第一次听说德山市庆的事,她说,这件事你找过老板没有?老板和德山市的书记市长关系都很好,尤其是曾宪平书记,他们是党校的同学。欧阳佟说,书记市长没问题,我和他们的关系非常好。青晓彤似乎还不是太相信,问了一句,好到什么程度?不会超过和老板的关系吧?听了这话,欧阳佟想笑。王禺丹和曾宪平能好到什么程度?上过床?以欧阳佟对一王禺丹的了解,估计可能性非常小。相反,他和曾宪平的关系却特别得多。民i句有一个段子,形容官场特殊亲密的关系有几种,一起扛过枪,一起吃过糠,一起渡过江,一起缥过侣。意思是说,官场中人,只要有了这四种关系,友谊便牢不可破。渡江以前的老干部,所剩已经不多了,因此,今天的官场,最重要也是最亲密的关系,就是一起漂过娟的了。欧阳佟和曾宪平的关系,恰恰就是一起缥过娟的。当年,曾宪平还没有担任领导秘书,仅仅只是机关里的一个小小公务员,无职无权,什么机会都没有。与之相比,欧阳佟是电视台的记者,与一些企业关系极其紧密,遇到有人请,他便拉上曾宪平,吃完饭,企业往往请他们去唱歌。唱歌的时候,每人都配一位小姐。可欢场之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在歌厅之内,你要抱要摸要亲都可以,最后由请的人埋单。可你要将小姐带出去,请的人就不管了。请出去请到哪里?总不能请回自己家吧,怎么说,也要去酒店开房间。开房费加上小姐的资费,对于曾宪平这样的小小公务员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他是舍不得拿的,每次都是欧阳佟出了。更多的时候,为了节约开支,他们只开一个房间,或者只带一个小姐出台,同一件事,便两个人一起做了。后来,曾宪平当了副县长,在这方面不敢太造次,只有欧阳佟去的时候,两人才找个机会出去偷欢。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人,再没有别人知道。
欧阳佟说,高层不是问题,但你也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青晓彤问,遇到什么麻烦呢?
欧阳佟将杨大元和朱丽依在德山的活动告诉她。肯晓彤说,我和朱丽依的关系还可以,要不要我打个电话,把她叫出来谈谈?欧阳佟问,你怎么会和她关系还可以?青晓彤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是星期七的大客户呀,这种关系已经维持很多年了。欧阳佟说,我让老板把户外广告给我一点,她说有些关系不能不维持,指的就是朱丽依?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骨晓彤说,你是聪明人,这还需要说明?欧阳佟说,就算你说明了,我也不一定明白,朱丽依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人。胥晓彤说,朱丽依不特别,可她后面的人特别呀。欧阳佟问,她后面的人?是谁?胥晓彤说,林志国。
欧阳佟迅速在自己的大脑中进行了一番搜索,他共认识三个名叫林志国的人,一个是他在电视台的同事,另一个是北京一家公司的部门负责人。这两个人,不太可能与朱丽依有联系,也不太可能让管晓彤以这样的语气提起,看来,只可能是第三个林志国。此人是省长陈运达的前秘书,现在是岳衡市市委副秘书长。想到这个林志国,欧阳佟顿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王禺丹和陈运达的关系密切,祖无论密切到何种程度,与一名封班大吏的关系,都不可能绕过一个人月目肠肠性的秘衣月粉作为封班大吏高高在上,其实他们是很不自由的,说句玩笑话,就算是他们的老婆想和他们做爱,也需要秘书安排,秘书如果不让首长留出时间和精力,就算首长回到了自己家里,也没有做爱的兴趣和可能了。由此可知,王禺丹和林志国关系密切,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而王禺丹维持和林志国的关系,又靠什么?很可能就是她手里的江南烟草广告。再远推一步,曾宪平和林志国都是首长秘书出身,曾宪平之所以能够当上市委书记,也因为他是陈运达的人,当时所走的门路,也与林志国有关吧?这就是曾宪平任命侯保真的原因?
欧阳佟将青晓彤叫出来,原是想吐一吐心中的郁闷,听说她和朱丽依这种关系后,只好将自己做了小动作这件事深深地埋进心里。
贾宇革安装在朱丽依房间的那两台钊一孔摄影机显得异常忙碌。经常出入朱丽依房间的有三个男人,其中一个,自然是杨大元。在整个工作期间,摄影机曾两次录下杨大元和朱丽依做爱的场面。但这一场面,对于欧阳佟来说,几乎没有什么作用。杨大元在外面的女人很多,他能进人星期七并且成为副总经理,是因为上了朱丽依的床,这一点,欧阳佟一开始就认定了。
被摄人的另一个男人,正是乔知农。乔知农出现在朱丽依房间的次数比杨大元还多。让欧阳佟不太明白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这次发展的还是以前就有的?欧阳佟估计,他们很可能在此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关系。乔知农是政府办秘书长,这个位置是一个实权位置,德山政府甚至包括市委的绝大多数事情,都可以通过他搞定。欧阳佟估计,朱丽依恐怕不仅仅与德山市政府办秘书长有特殊关系,恐怕与其他市政府办主要负责人同样有这样的关系·这个庞大而有力的关系网,正是她的星期七成为江南省广告界老大的根本支撑。
与杨大元和乔知农的出现相比,欧阳佟更期望摄入镜头的是侯保真,而争夺这次举办权最关键也是最不确定的人物也是侯保真。欧阳佟相信,就算乔知农的股坐歪了,他啤有办法通过王文青将乔知农换掉·问题在于,若想将侯保真和乔知农一起换掉,麻烦就会大一些。何况,如果没有把柄在手,要想换掉侯保真,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长假的最后一天,侯保真终于出现了。
和前几天一样,杨大元还是和朱丽依一起吃的早餐。吃完早餐后,杨大元外出了,朱丽依却返回了自己的房间,整个上午都没有再出来.上午九点刚过,侯保真便出现在朱丽依的门口,他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人。显然,朱丽依的门是为侯保真留的。直到十二点,两人才先后出门,在酒店餐厅共进午餐,随后,两人又返回房间。
对于朱丽依会在床上拉业务这件事,欧阳佟丝毫都不觉得奇怪。广告业内聚集着大量的美女,而掌握着广告资源的,则更多的是各种各样的男人。对于这些握有广告资源的男人来说,他们既可以将广告给这家公司,也可以给那家公司,最后拍板给哪家公司,并不一定看某家公司的实力或者广告制作能力,而是看这家公司的广告员是否肯和这个握有广告资源的男人进行资源置换。星期七之所以能够成为江南第一大广告公司,最根本原因,在于其老板朱丽依手里掌握了很多握有广告资源的客户,而她到底通过什么手段掌握这些客户的?最惯常的手段,恐怕就是她身下的那张床。正因为欧阳佟很清楚广告业的这一潜规则,他才会想到使出如此的阴招。结果也正是这一阴招,让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有了这些东西,欧阳佟知道,自己已经在这次争夺战中获胜了。至少,朱丽依出局,已经确定无疑。
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杨大元和朱丽依先后赶回了雍州。欧阳佟立即给许问昭打电话,问她,朱丽依和杨大元已回雍州,估计这几天会有行动,你准备好了没有?许问昭说,该做的工作,我已经提前做了。欧阳佟问,有把握吗?许问昭说,把握不敢说,关键看他们找的人关系硬不硬。
果然,十号,市税务局稽查局的人员上门了。他们都是许问昭的同事,见她竟然坐在这里,大感奇怪。他们顾不上开展工作,纷纷和许问昭打招呼,询问她与这间公司的关系。许问昭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告诉他们,自己准备辞职下海,辞职报告已经写好,只是刚刚放了五一长假,考虑到局长比较忙,暂时还没有交上去。同事纷纷说,看来她是攀上了高枝,要发财了。许问昭却大吐苦水,其实她也是没办法,公司是朋友开的,非常好的朋友。可是,这位朋友不太懂得经营,一开始就被人容了,现在弄得债务缠身麻烦不断。她不能看着朋友破产,才不得不过来帮忙。
接下来开始查账.许问昭坦率地说.你们要查的账,我非常清楚。我可以先汇报一下,然后,你们再查也不迟。许问昭便将那两个广告的悄况向自己的前同事一一介绍,半点都没有保留。同事说,许妞,这样的生愈,明知道没钱赚,干吗还做?许问昭说.你们这叫饱汉不知饿汉饥。没钱赚就不做?看起来理是这少理,但.不是这个事。为什么?很简单呀,不做,大家都喝西北风,做呢?公司虽然没钱.员工还能开得出工资。所以,有些时候,不是做不做亏不亏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运转的问题。有一个同事就说,是的是的,我听说发电厂就是这样,发出去的电.如果.用了还好,如果有一部分没用,就浪费了。所以,发电机一开,不在乎你发了多少,而在乎你用了多少。如果用电少了,必亏无疑。另一个同事也说,还有像北方供暖,你得烧那么多煤,不管有多少用户取暖,用煤都是固定数量。
闲话说完了,许问昭将账本拿给他们看,并且将该复印的东西,都帮他们复印好了。那些同事又奇了,说,许姐,你像是知道我们要来一样,怎么连这些都准备好了?大家毕竟是同事,许问昭也不隐瞒,告诉他们,这间公司,原本是两个老板,一开始,还非常红火,一个月不到,进账四百多万,大家都熟悉的林飞广告,就是他们拍的。可是,另一个老板不是东西,拼命往自己怀里捞钱,原本应该赚的,结果却亏了一大笔。两个老板因此闹翻了,现在为什么闹出这些事?就因为那个老板使坏·而她的这个朋友,人好,没有防人之心,粉了他的道。你们以为这些事.来的,全都是那家伙害的。
那些同事于是很同情她的老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把这些账伞回去,向上汇报。
许问昭当然不能等他们汇报,她自己跑去找局长,顺便将辞职报告交了上去.主动向局长说明情况。局长也清楚,广告公司通常都在业务提成上面玩点小花样.税务部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民不告官不管嘛。社会上公司机构这么多,哪能每一家都赚钱?税务部门可不管你赚还是亏,反正该收的就收。某些时候,他们也网开一面,开拓税源嘛。可眼下这件案子,他们不能不管呀,毕竟是举报案,人家盯着呢。按照规定,举报逃漏税,一经查实,那是要奖励举报人的。
许问昭说,不是我们不想缴这笔税,实在是勉强维持,这不?现在公司已经维持不下去了,账上只有不到一万块钱,下个月工资还不知从哪里筹呢。局长说,既然这间公司办不下去,那你还要辞职?许问昭说,我的好局长,如果是一般老板开的公司,我才不会跟着他去死呢。可这个老板不同,他是我老公的亲兄弟,他如果破产了,那还不是我们的事?没办法,我只好破釜沉舟,帮他一把,争取把他扶起来。局长如果舍不得我,等我把公司的事理顺了,我再回来。
既然公司没有钱,又面临破产,加上逃税的事又是这么个原因,局长只好大笔一挥,在报告上签了字,将案子结了。
欧阳佟接到这个消息,立即向许问昭发出了一条命令,将公司里所有的钱全部取出来,明天开着两辆车,他开一辆寻万芳开一辆,全公司所有成员前社:德山,既去战斗,也去旅游。许问昭心中虽喜,却也有点忧虑,说,把钱都取出来了,下个月的工资怎么办?铺租怎么办?欧阳佟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放心好了,我有办法。
再说了,人不就是为了一时痛快吗?今朝有酒今朝醉,其实是一种很好的精神状态。
住进德林大酒店,他的老同学早已经安排好了午餐。进人房间,各自稍稍洗漱一番,便下楼吃饭。现在离投标还有几天时间,欧阳佟之所以这样做,是有几方面考虑,毕竟他要到德山来办些事,公司里又没有别的活可干,招投标期间,公司几位主要人员又必须到场,因此,不如趁此机会,将所有人全都拉出来,算是补了五一长假。
因为女士多,中午的饭,欧阳佟要了一瓶红酒,他将酒端起来说,这是我们博亿公司第一次聚餐。许问昭连忙更正说,资圆公司。欧阳佟连忙说,对对对,资圆公司。这是我们资圆公司第一次聚餐,也是第一次集体旅游。这个五一假期,大家都辛苦了。在这里,我敬大家一杯酒。大家都兴奋地碰杯。欧阳佟接着刚才的祝酒词,说,喝完中午的酒,你们就出去好好地玩几天。费用嘛,基本由公司报销,具体哪些费用由公司出,我也没有想好,这件事,你们请示问昭好了,由她掌握。寻万芳问,那你呢?欧阳佟说,我不和你们活动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跟你们一起,你们玩不好。雷蕾说,我们这么多人,一台车,怎么坐?欧阳佟说,我的车,你们开走。
这几天,你们就放开胆子玩,想玩什么玩什么。只是有一点呀,我要事先提醒,你们都是美丽的女士,出去玩就玩,别让街上的臭男人占了便宜去,这个事,公司不负责,你们的老公呀男朋友呀,遇到这方面的事别找我呀。
吃过饭,公司的人都走了,欧阳佟便在房间里等宗秋媛。
王禺丹总说欧阳佟做事缺乏计划性,这一次,欧阳佟可是计划十分周密。此前,他已经和宗秋媛取得联系,让她准备了一个公文信封,信封上印有德山市人民政府字样,趁着乔知农不注意,宗秋媛还在信封上盖了两个章,上面是机密两个字,下面是政府办公室字样。这两个章都掌握在乔知农的手里,一般通过政府交换的公文,都需要盖上相应的章。宗秋媛赶到德杯大酒店,只是从欧阳佟手里拿了点材料,便匆匆地走了。她需要将这些材料装进那个准备好的信封里,夹在当天送往市委的其他公文中一起递交过去。今天稍晚些时候至明天,曾宪平却己便可以看到这份公文,看到之后,他心里一定充满了愤怒又充满了疑惑。
宗秋媛返回政府办公室替他办事的时候,欧阳佟便拨通了乔知农的电话。欧阳佟说,我在德山,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乔知农说,好哇,你想在什么地方吃?还是我安排?欧阳佟说,别别别,这次特别,是我专门宴请你。无论如何,你都得在日那个叫万姬的李姓美女之后,给我抽出点时间。乔知农说,那还不是你欧阳兄一句话?只要你发了话,什么里万机、陈万机,我不日了还不行?欧阳佟说,那好,我定好地方打电话告诉你们,我'事先说好,是我们盯俩一起吃个饭,你别搞前呼后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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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定好地点再告诉乔知农,n]实际上,地点欧阳佟早已经定好了,就在德山水乡。那毕竞是老同学的地盘,容易安排。定下的还是上次的水云轩,菜单也是欧阳佟定的。老同学听到欧阳佟报出的菜单,说,老同学,你搞什么鬼?你要的这些菜,我这里没有。欧阳佟说,我不管,反正我就要这些菜。如果你办不到,别怪我这个老同学翻脸不认人。
宗秋媛将邮件投出去,又赶到了德林大酒店。和欧阳佟温柔一番之后,问他,你给我的是什么东西?有用吗?欧阳佟说,你没有看?宗秋媛说,好像是照片,我只想着早点发出去,哪顾得上看?欧阳佟说,没看也好。那是一颗炸弹,会炸出个什么后果来,我现在也没法评估,你不知道是最好,免得你被爆炸力所伤。宗秋媛说,有这么抱厉害?欧阳佟说,当然,我欧阳佟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宗秋媛便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事成之后,你怎么谢我?欧阳佟说,找个机会,让你当副主任如何?宗秋媛说,你们男人只想着当官,俗。欧阳佟再一次绝住她,说,那我们来点雅的。
和宗秋媛酣畅了几个小时,实在太累,欧阳佟便接着宗秋授睡了过去似乎才刚刚睡醒,宗秋媛便小心地掰他的手,弄醒了他。他间,你要走,宗秋媛说,你看看,都几点了,你不是约了乔主任吃饭吗?我不可能跟你一起从这里走吧?听了这话,欧阳佟一下子坐了起来。他反复交代乔知农,只是他们两人吃饭,不要叫其他人。乔知农并没有听从他的安排,仍然前呼后拥。看来自己的计划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周密,还得趁这个机会补残。
宗秋媛离开后,欧阳佟起来洗澡,并且思考怎样弥补这个意外。
准备出门的时候,老同学的电话来了,问他,来了五个人,你定的菜怎么吃?欧阳佟说,你别管,一切按我说的办。老同学说,可是,乔主任都发脾气了,说怎么连茶水都没有?欧阳俘说,不是对你说了,你别出面吗?让你的服务员敷衍他,我马上就到。
欧阳佟出现在水云轩时,乔知农便有问罪之意说,欧阳台长,你这是请客,还是摆鸿门宴?怎么连杯茶水都没有?欧阳佟不理他,而是对宗秋媛等几个人说,对不起各位了,今天我是专门请你们乔主在主任,没有预备诸位的饭菜。下次我来德山.专门请诸位赎罪,现在请几位离开。乔知农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下子愣了,说,欧阳,你这是……欧阳佟仍然不看乔知农,而是看着几位说,对不住几位了,请吧。这些人当然不听欧阳佟的,对宗秋媛说,小宗,你带大家去另开一桌,记在我的账上就行于。
宗秋媛知道欧阳佟有特别用意,得到乔知农的命令,立即拉着另外几个人走了。亭子里只剩下欧阳佟和乔知农两个人。乔知农多少有些不快地问,老弟,你到底搞什么鬼?欧阳佟也不理乔知农,只是大声地叫服务员,待服务员进来后,又大声地下令上菜。
菜很快上来了,全不是碗装的,而是小碟装的。共有十儿小碟,全都是德山当地的土特产,比如腌萝卜丁、腌萝卜菜、、腌红薯叶、腌芥菜、腌豆角、豆瓣酱、小麦酱、花生米等。用来装菜的,都是酱油碟,还装得非常之少,比如花生米,大概不超过10颗,腌事卜T,也不超过十块。一开始,乔知农还以为这是餐前小点,因此并没有太在意,后来见欧阳佟拿起旁边的水壶,往面前杯子里各倒了一杯白开水,并作敬酒状端起来,他就有些发愣了。
欧阳佟端起那杯白开水,说,乔秘书长,乔大秘书长,乔老爷。今天这桌酒呢,我是专门请你的。乔知农端起面前的白开水,汕汕地说,欧阳老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欧阳佟说,今天这餐酒,确实有个讲究,如果喝得好,是敬酒,如果喝得不好呢?那很可能就是罚酒了。乔知农听出了些许滋味,怎么说,他也是政府办秘书长,在德山是个人物,语气也就硬了一些,说,敬酒怎么喝,罚酒又怎么喝?
欧阳佟说,今天上午,我刚刚去了德山临狱,去看王乐峰,给他老兄送了杯酒去。
王乐峰是原德山副市长,还是常务,原本是很有希望当市长的,可在关键时刻进了监狱。王乐峰进监狱之后,整个德山官场都和他划清界线,只要欧阳佟敢大鸣大放地去监狱看他。这件事,整个德山官场都知道。
欧阳佟接着说,因为中午和王乐峰喝了酒,这酒还没醒,所以,晚上和乔秘书长这餐酒,就只好留到以后再喝了。至于以后怎么喝,还需要乔秘书长给一句话,我欧阳佟保证不赖账。所以,今天晚上,我也没怎么准备,怠慢之处,请乔大老爷谅解。乔知农到底是场面上的人。他已经意识到,今天这餐酒,欧阳佟是专门针对自己的.似乎是想向自己表达点什么,便说,那好,一切听你欧阳老弟的,你说怎么喝就怎么喝。来,我们哥俩儿碰一个。说着,便和欧阳佟碰了杯。
杯碰了,欧阳佟却并不喝,说,这就是你乔大老爷不对了。不是我说怎么喝就怎么喝,应该是你说怎么喝就怎么喝。德山是我的家乡,德山的酒,什么样的我都喝过。比如侯部长的酒,他还在下面当副县长的时候,我就喝过。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他的酒那可真是特别,是猴酒,第一瓶叫猴王,第二瓶叫猴孙,第三瓶叫猴毛,第四瓶叫猴边,第五瓶叫猴精。我听说,这次,侯部长也给我准备了一桌滔,好像还是和乔大老爷一起准备的?乔知农说,你这是在听谁瞎说?欧阳佟不理他,而是继续说,我这个人有个脾气,对脾气的时候,管它是猴毛还是猴精,我都喝。不对脾气的时候,那就对不起了。你准备的酒,我绝对不喝,我只喝我自己准备的酒。
这一席话,说得乔知农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心里明白,自己和侯保真在背后玩名堂,欧阳佟显然是知道了,所以特别准备了这一桌酒,又说了这样一番话,这是否说明欧阳佟为他和侯保真特别准备了别的酒?也就是他开宗明义的罚酒?那么,这桌罚洒,他到底准备怎么喝?许多事,在背后动作,他是不怕的。一旦摆到了桌面,他就不得不胆战心惊。欧阳佟提到的猴酒一事,整个德山官场都知道,这五瓶猴酒,直接影响了侯保真的官运。现在,欧阳伴是不是暗示自己,自己的命运,其实捏在他的手里?他能捏住什么?他为什么特uiJ提到监狱里的王乐峰?难道是暗示示自己,下一餐酒,有可能像对待王乐峰一样,到监狱去和自己喝?
如岑的官场,就是这么个生态,不在于你贪不贪,而在于你若不伸手,寸步难行。比如他乔知农,从一个小小科员,然后副科长、科长、副处长,一步步熬上来,道路艰难而且漫长。这漫长的道路,怎么走过来的?说穿了,就一个字,钱铺出来的。说得动听点,是人情来往,说得更直接点,就是行贿。既然要行贿,就一定得有财力,一个科员或者科长,能有多大的财力?这个财力,便是从下面收上来的。比如说,过年过节,你借考察或者检查之名,下去跑一圈,回来时,烟酒等可能堆满一屋子。不仅是烟酒,下面还可能给你准备一个小红包,少的五百,多的上千,似乎也够不上行贿受贿,可将无数个红包加在一起,数目可能超过你一年的工资。所以,如今的官场不怕贪,就怕不贪,也不怕公开受贿,就怕公开受贿以后,有人盯上。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像乔知农这样一级官员,只要抓起来,随便一审,就算没有公开受贿记录,至少也能弄出个几百万的不明财产来。欧阳佟在德山官场可是畅通无阻,如果得罪了他,那日子一定不好过。想到这一点,乔知农额上的汗就没来由地冒了出来。欧阳佟终于喝完了那杯白开水,然后对乔知农说,乔秘书长,乔大老爷,该喝的酒,我已经喝了,该说的话嘛,我也已经说了。晚上我还要去见宪平书记,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留下的酒,我们下次找机会再喝。说过之后,他也不理乔知农,起身就走。
当天晚上,欧阳佟井没有去见’,:,宪平,而是第二天上午去的。他也没有事先打招呼,而是打听好曾宪平在办公室,便直接闯了去。
曾宪平第二天上午原本是要出席招标小组预备会的,这个会自然由侯保真主持。曾宪平答应出席,原是想去为侯保真坐台。一可是,欧阳佟得到的消息是,这个会倒是正常召开了,曾宪平却临时取消了出席。甚至连曾宪平的秘书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取消这项日程安排,因为这一天,并没有任何突发事件。
只有欧阳俘清楚,曾宪平确实是遇到了突发事件,他看到了那封由市政府办公室送来的信函,信函里面是一些照片,照片只有两个主人公,一个是侯保真,另一个是朱丽依。照片有一个主题,叫内幕交易。这显得有些文不对题,毕竟人家是赤身裸体抱在一起,怎么叫内幕交易?但曾宪平清楚内幕交易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他愤怒得想一枪把侯保真给崩了。稍稍冷静之后,他便又想到另一件事,这些照片是从哪儿来的?从照片的背景看,似乎是在酒店的房间,人家在做如此秘密的事,扒就被人拍了照片?这照片是怎么拍的?谁拍的?又是什么人送到他这里来的?他看了看信封,上面标明照片来自政府办,而且还盖着机密大印。这似乎说明,这些照片,来自乔知农。
难道说,是乔知农在背后搞了侯保真的小动作?乔知农是政府办秘书长,所有的酒店和他关系密切,他要弄到这些照片轻而易举。
欧阳佟就是在曾宪平书记做出这样的决定后进人他的办公室的。面对欧阳佟,曾宪平笑得很轻松,说,欧阳,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欧阳佟说,这不是快投标了吗?有些事我不太放心,所以就来了。曾宪平说,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早就说过了,只要你的方案做得比别人好,举办权肯定就是你的。当然,如果你的方案不如人,那我也帮不上你。欧阳佟说,可是,我刚刚听说,侯保真已经内定了朱丽依的星期七。曾宪平哈哈大笑了一阵,说,你是听乔知农说的?欧阳佟并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曾宪平又说,他说的不算数。欧阳佟说,那是,只有老板你说的才算数。一中午,曾宪平设宴请欧阳佟,地点在机关食堂,曾宪平要了几个清淡的小菜,两人喝了两瓶啤酒。平常,欧阳佟喝一瓶啤酒准得醉。可今天特别,一瓶啤酒轻轻松喝下去了,一点醉的感觉都没有。而且,他平生第一次觉得,啤酒真的很好喝。
此后,他再也没有将啤酒喝出这个味儿来了。
接收标书的是宗秋媛。乔知农不在,侯保真也不在。
欧阳佟送的是资圆公司的标书,博亿公司的标书由寻万芳负责送达。和标书同时送达的,是一张支票,五十万保证金。欧阳佟弄了两间公司参与投标,保证金就高达一百万。按照德山市的要求,标书需要一式做七份,投标公司先将标书封好,交出的时候,由接收单位加盖公章。有关工作人员办理接收手续的时候,欧阳佟便和宗秋媛说话,问她,乔老爷呢?宗秋媛不回答,二是拿眼睛看寻万芳,又看身边的工作人员,没有说一句话,过了一会儿,宗秋媛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我去上个厕所,起身离开了。欧阳佟等里几十秒,返身出去,在厕所门口,恰好见宗秋媛从里面出来。
宗秋媛说,侯保真住院了。欧阳佟一愣·问,住院J.?什么病?宗秋媛说,不知道,昨天还好好的,听说昨大晚上突然生的病·今天一旱展,乔主任就接到通知,由他全权负责市庆的工作。欧阳佟明自,这说明他的办法起了作用,侯保真不可能再坏他的事了。问题是,仅仅只是住院,对乔知农是否有震摄作用?他如果错误地解读了这一信息怎么办?他问,那乔老爷呢?他怎么看这件事?宗秋媛说,他呀,听到这一消息,当时就呆了。本来,昨天开会,决定由他亲自来接收标书的,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决定不来了,派我来。
宗秋媛不可能多说什么,仅仅几句话后,匆匆离开了。欧阳佟走进厕所,擞了一泡尿,重新回来,见朱丽依和杨大元已经到了,正在里面高谈阔论。
朱丽依先和欧阳佟打招呼,说,哟,这不是欧阳大才子吗?真巧,在这里见了。杨大元在朱丽依的话说到一半时也开了口,说,哥,你也来啦?欧阳佟没有理会杨大元,而是对朱丽依说,我说这屋子怎么亮了许多呢,原来是有个大美女在里面。
朱丽依说,还美女呢,早成美女她妈了。听说你也开广告公司了。我们是同行,以后别忘了多照应照应呀。欧阳佟说,这话该我说才对,我怎么能和你比?你的星期七是航空母舰,我嘛,顶多也就是一只小灿板,应该是你照应我才对。杨大元说,哥,我们哥俩好久没见了,相逢不如偶遇,要不,中午一起喝一杯?
欧阳佟根本不理杨大元,像不认识似的,只和朱丽依说话。他说,朱大美女,要早知道你也参加这次竞标,我就不来了。我那个小公司,陪葬都不够格啊,朱丽依说.在商言商,大家公平竞争,不在乎大小。这样吧,欧阳,我们难得见上州见不到却在德山遇上了,这是缘分。要不,中午我请客?欧阳佟说,好呀,我们两个也算是老熟人了,你到德山来,那算是到了我的地头,你请客,我理单·不过有个提议,说什么我们也都是一起在媒体干过的,就我们两个,谁都别带耽,我见着就心烦。朱丽依说,行,就我们两个,你等一下,我把标书交了就跟你走。
既然是单独请一位女十,欧阳佟就选了德山一个很特别的场所,这间餐厅叫玫瑰之约,创愈是欧阳佟帮忙出的。这里规定,只接待一男一女进餐,单独一个人或者超过一男一女,均不接待。餐厅的设计非常浪漫,就连餐盘也都是特殊设计,有心形,有菱形,有多边形,如果将整餐摆满,就是一朵莲花。菜式也是特别设计的,名字全都与爱情有关,什么一心一意,什么海枯石烂,什么牵肠挂肚,什么心想事成,什么心有灵犀,什么两情相悦,什么两心相许。按说,欧阳佟和朱丽依半点关不都没有,但他担心朱丽依把杨大元也带来,自己心里腻歪,才找了这么个地方。
朱丽依见了他就开玩笑,说,欧阳,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欧阳佟说,这还不简单?我希望你和我,我们两情相悦。朱丽依指着他大笑,说,你和我?两情相悦?你要笑死我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女人,全都要十八岁以下的。你什么时候想和我这种三十岁以上的孩子他妈两情相悦了?说,理解错了不是?两情相悦,不一定就是情人吧。朱丽依说.不是情人·欧阳佟那是什么?欧阳俘说,也可以是友情呀。
这次,朱丽依瞪着眼睛看他了,说,你什么时候想到这么个词儿?欧阳佟问,难道说,你不希望和我两情相悦?朱丽依说,还两情相悦?你和杨大元有友情吗?你们相悦了吗?欧阳佟说,别提他,提他我和你急。朱丽依说,看吧看吧,这就是你们男人,口是心非。你和杨大元,那么多年的感情,都没法两情相悦,你说你和我能两情相悦吗?再说了,男人和女人,两情相悦,那还能是什么?肯定滚到一张床上去,除了这种两情相悦,还能有别的两情相悦吗?你别哄你老姐了。欧阳佟问,我和他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朱丽依说,该知道的都知道吧。欧阳佟说,你恐怕是从他那里知道的,你难道不怕那是一面之词?朱丽依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任何两个人的事,全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能是个什么理儿?
欧阳佟说,多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我只想问一句,他在利用你的星期七,把我往死里整,这件事,你知道吗?
朱丽依说,你是指这次争夺德山市庆举办权?这是公平竞争呀,现在你也是商场中人了,我也就不把你当文化人看。你要知道,商场之上,竞争是好正常的一件事。没有竞争,那还能算是商场?要不然,怎么会有在商言商这样的话?如果说,你把商场竞争说成是把你往死里整,那我要说,是你小心眼了。
欧阳佟说,你的意思是说,竞争就可以不择手段?
朱而依说,手段是什么?你是文化人,一定知道手段的解释。不过,让我这个没读多少书的人理解,手段就是方法,或者说,解决事情的方法。如果说,一种方法成者多种方法能够把一件事顺利地解决,那么,你为什么不选择这种方法或者多种方法?还要选择别的方法?难道你傻?邓小平怎么说的?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猫就是好猫。邓大人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告诉你,别计较方法,只注盆结果吗?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麻烦,既然有了结果,你管它是什么方法呢?
欧阳佟觉得自己是个能言善辩的,没料到,今天遇到一个女人,竟然可以辩得自己哑口无言。他说,好,我不和你辩这个。我和你讲个故事吧,有个人,开了个广告公司,接了一笔活,人账四百多万。而他所接的那笔活,也不是什么大投人,只是一个广告的拍摄费用播要他出。他算了笔账,就算再怎么胡天海地地花,顶多两百万就成了。可是,你不知道,他的总经理最后给他的账是多少?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很可能是负两百万。就这样,四百多万,他最后也只剩下四十多万。就这笔舰,还是总经理贪污以及非法占有公司财产被公安局立案,为了不鉴牢,他不得不退胜退出来的。朱丽依说,欧阳,我们是朋友。你和杨大元之间有什么过节,我也不想过问。既然你说到这里,我也就顺便说一句,因为你的关系硬,人家在看守所里待了一个多月,也因为你的关系硬,人家把自己的房子卖了,又借了亲戚朋友的钱,不仅还了你几十万的债.还让你有了几十万的流动资金,你还耍人家怎样?
欧阳佟实在没料到,杨大元原来是这样告诉朱丽依的。其实,他只要认真想一想,也清楚杨大元这个人,他从来都是以假话取信于人。可是,他难道不知道,谎言永远不可能替代真实吗?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吗?看来,有关这件事,自己是没法对朱丽依解释了,女人一旦信任了某个男人,她就会认为这个男人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他说,你们公司今年有些广告外放给其他公司做,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朱丽依说,我知道呀。杨大元把一些广告给了你们公司。你看看,我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恩怨,他一直还在暗中帮你,仅仅这件事,就能说明问题。
欧阳佟叫了起来,说,他帮我?你知道他是在害我吗?朱丽依说,怎么会?有这样害你的吗?欧阳佟说,怎么不是?所有的广告,他都是通过别人介绍过来的。朱丽依说,那不是因为你们之间的矛盾,他怕你不相信他吗?欧阳佟说,所有的广告,他全部拿走30%的提成,你知道吗?朱丽依说,那个化妆品广告没有30%,只有25%,而且,所有的发票,都是我们提供的。这有问题吗?我们拉到的业务,我们自然要赚一点利润,我们还要给业务员提成呀。欧阳俘说,既然你知道这些事,那就好解释了。你应该知道,那个化妆品广告,业务提成是五百万,而文雨芳介绍的另外两个广告,业务提成接近三百万吧,加起来是八百万。朱丽依说,对呀,我知道这件事。欧阳佟说,八百万,你知道应该缴纳多少个人所得税?接近一百六十万。朱丽依说,不是给你发票冲账了吗?欧阳佟佟说,是给我发票冲账了,可是,他转过身,又向税务部门举报我逃税。
朱丽依很肯定地说,不可能,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
面对这样一个陷人想当然的感情之中不能自拔也不肯自拔的女人,欧阳佟真的无话可说。最后,他只是对她说了一句话:既然你这样说,那我觉得我真的没什么可说了。现在,我能说的只是一句话,我知道,你将公司开到今天这样的规模不容易,你吃了别人无法想象的苦受了别人想不到的罪。你好自为之,千万别让你付出的这一切,成为春江水,一去不复返。
朱丽依说,这个你尽管放心,我又不是孩子,我有分寸。
欧阳佟说,那就好,如果这次市庆举办权归我了,你不会把我恨得像铁一样了。
朱丽依说,彼此彼此呀,如果我夺得举办权,你不至于把我当仇敌吧?
欧阳佟说,我把你当仇敌有理由呀,你那么大的公司,和我这种小萝卜小虾子抢饭吃,说得过去吗?.而你把我当仇敌就没有理由了,我够级别吗?
朱丽依说,你到底是自谦还是隐瞒实力?谁不知道,你只是起步晚却起点高?如果你像我一样,早几年下海,我们这些人,还能有饭吃?西北风都没喝的了。
欧阳佟说,既然这样,那你千万别把我当成目标。
朱丽依说,你这是说哪里话?你的和我的,有什么区别?我们谁跟谁?
欧阳佟举起两根手指,对她说,既然我们是朋友,而且彼此心心相印,有两件事,我需要向你通报一下。第一件事,我们公司最近一个时期遭遇一连串逃税举报,最近的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举报我们逃税一百六十万。逃什么税?就是你刚才提到的以发票冲销个人所得税。这件案:子一旦查实,除了补税还要罚款,我们公司必死无疑。好在我党一贯实事求是,有关部门知道这并不是本公司的主观意愿,且本公司账上确实没钱,就以培养税源为己任,网开一面,使得本公司免予倒闭。
朱丽依说,你说得像真的似的。欧阳佟说,真不真,你去税务局问一问就知道了。你是纳税大户,和税务局的关系应该很熟。再说第二件事,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侯保真同志身体欠佳,昨晚被送进了医院。上级组织以爱护保护同志为己任,决定侯保真同志今后要以养病为主,工作为辅,全心全意将身体养好,以便有更多的机会和精力为党和人民服好务。据估计,这次德山市庆活动,侯保真同志继续参与的可能性很小。
朱丽依的脸明显有些变色,但出来的话,却是另一种感觉。她说,侯保真?谁是侯保真?我应该知道这个人吗?
既然朱丽依是很有保留地和他说话,他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了。至少他明白了一点,杨大元所干的事,她并非全然不知。欧阳佟有一种感觉,这次的争夺举办权之后,星期七将会成为自己最强劲的商场对手,再加上杨大元的因素,交锋一定少不了。想想,一切都被王禺丹所预言,真是郁闷。自己的公司才刚刚开始,甚至还没有摆脱困境,就自找了这么个强敌,更是一件令人不快的事。他到底招谁惹谁了?怎么就将事情弄成了这个模样?从始至终,自己都抱着一颗与人为善之甚至是掏出心肝替朋友着想,结果却完全拧着自己的意愿运行,到底是自己的错,还是人性使然?
命运让自己走到了这一步,想回头已经没有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欧阳佟此时深刻地体会到毛主席所讲的那些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种人生态度,和道家佛家那种“人若犯我,我必爱人”的观念是完全背道而驰的。这恰恰是一种竞争哲学,也是一种生存哲学,和物竞天择一脉相承。以前,欧阳佟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斗士,凡是与自己秉持的东西相悖的,他就坚决地战斗。比如和杜崇光的关系。他并非真的觉得杜崇光一无是处,只是杜崇奉行的那种一切服从于权谋、唯我独尊、逆我者亡的官场哲学,他十分不屑。现在想一想.杜崇光难道不是被命运所迫?别说杜崇光,就说王禺丹,她是自己所喜欢的女人,因此,对她的另一种人生态度,自己视而不见。在对待杨大元这件事上,王禺丹的处理方法和杜崇光有区别吗?绝对没有。看来,世界上的许多事,无所谓对错,有的只是人生态度的冲突而已。
既然一定要战斗,那我就是最大无畏的革命战士。欧阳佟对自己说。
三天后开标,仪式由乔知农主持。七个评标委员,三个大学教授,两个当地名流,另外两个,一个是政府政研室的,另一个有市委决策顾问这样的背景。所有七个评标委员,没有一个掌握行政权力的官员。欧阳佟原以为,乔知农应该是评标委员之一,而且代表政府。这样的评标委员,将极大地影响开标结果。假若评标委员中再加一个侯保真,两人联手,几乎就可以决定结果了。即使现在这样的安排,乔知农仍然可能影响评标委员。乔知农敢不敢在自己的鸿门宴之后,再抱有明显的倾向性?欧阳佟没有把握。当然,他也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如果乔知农一定要和自己对着干,他就一定要将乔知农送进监狱。这恰恰是欧阳佟摆鸿门宴的根本所在。他要明确告诉乔知农,我要整你,只是小菜一碟,你却没法对付我。评标开始,第一件事,便是将所有标书交给评标委员,当众拆开。接下来是阅读标书,这段时间,参与投标者可以离场自由活动。欧阳佟离开的时候,杨大元立即跟了出来。欧阳佟有感觉,他似乎想和自己说话。欧阳佟很清楚杨大元是属孔雀的,喜欢表现自己。现在,他大概希望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好好表现一番吧。欧阳佟故意慢慢地踱着步子,杨大元果然赶了上来。
杨大元说,哥,我不知道你也参与竟标。欧阳佟问,那又如何?杨大元说,如果我早知道,我们就不参与了。欧阳佟说,想不到,你越来越会演戏了。杨大元说,我说的是真话。在星期七,我还是说得上朱总的话的。如果早知道,我就会建议朱总别掺和这件事。毕竟,我们是大公司,活干不完,业务多一笔少一笔,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但对于你们,就不一样了。欧阳佟说,是啊,你自然知道,如果这次竟标失败,我的公司可能关门。不过,你认为我会失败吗?最重要一点,你认为我会致在你手里?而且,是在德山败在你手里?他指了指不远处,说,那里有厕所,你去擞泡尿照照自己吧。杨大元说,哥,我一直把你当哥。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对天发誓,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如果我做了,我就是乌龟王八蛋。欧阳佟说,这个事,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只有去问你妈才知道。
中午吃饭,所有的标书需要交回统一封存,吃过午饭后继续阅读。然后又在所有人的监督下封存标书。为了杜绝竞标者和评标委员接触,他们被安排在了两家不同的酒店,评标委员所住酒店对外是保密的。名义上如此,实际上是否真的保密,就只有天知道了。至少欧阳佟知道,朱丽依和杨大元在频繁活动,杨大元约见了其中一个评标委员,此人是一名大学教授。具体谈了什么,不得而知。朱丽依约见了乔知农,因为没有第三人在场,他们之间的谈话,同样没有人知道。欧阳佟之所以知道这些,自然是因为贾宇革在起作用,他的人始终暗中监视着朱丽依和杨大元。
除此之外,欧阳佟还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其他一些事,比如曾宪平专程去拜访看望过评标委员。曾宪平并不是集体接见,而是一个一个单独拜访,和每一位评标委员谈了十分钟的话。曾宪平去拜访评标委员,所说的话,当然是一些场面上的话,他也并非独自一人,身边还跟着市政府的其他几个领导以及招标工作小组的几名负责人。接下来,曾宪平义到了竞标者所在酒店,这次接见,就不是单独拜访,而是集体接见。曾宪平进行了一次简短讲话,首先感谢各位企业家对德山的支持,其次是表态,市委保证此次招标活动公开公平公正,如果有任何违规违法行为,市委都将严厉查办。
当天晚上晚些时候,宗秋媛溜进了欧阳佟的房间。宗秋媛给欧阳佟带来的消息是,七名评标委员,有一名是市政府指定,一名是市委指定,其余五名,全部是招标小组拟出名单后随机抽取,抽取过程,都录像备案。当初挑选大名单的时候,乔知农几乎没有插手,主要由宗秋媛和另外一个人负责。除非市委市政府的这两个人起到决定性作用,否则,评标委员的倾向性,应该不会太明显。
第二天上午是现场咨询。市长王文青和宣传部长侯保真以及市政府另外两名干部来现场参与咨询。因为王文青的身份特殊,开始自然由他讲话。王文青的讲话,和前一晚曾宪平书记的讲话调子是一样的,首先是感谢,其次是表达公开公平公正原则,最后他强调,自己之所以和侯部长以及政府其他部门负责人到场,不是来影响开标结果。今天到场的政府以及宣传部领导,可就标书中的某些事项或者涉及诸如场馆、资金、组织等方面进行咨询,但不参与投票。咨询活动开始,评标委员提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之后,很快便集中到了欧阳佟的方案上。第一条意见,是由市委那位顾问提出来的。他说,他注意到了以一个全国性的体育赛事贯穿整个市庆活动这一方案。德山别说建市十年来没有举办过全国性体育赛事,就是历史上也没有过。这个方案,看起来很有吸引力,但一个疑问,这个计划可行性在哪里?如果没有可行性.那么,这份标书就没有任何意义。他刚说完,其他评标委员也都附和,表示都注意到了这件事。
对此,欧阳佟胸有成竹,他说,在解释这位评标委员的疑问之前,我有必要对我们的方案作一个简单介绍。他说话的同时,雷蓄打开了投影仪,开始配合欧阳佟的讲话播放PPT文件。屏幕上,最先出现的是一条直线,直线的一端标示着开幕式,另一端标示着闭幕式。欧阳佟解释说,这是我们计划的线性流程,上面标示的开幕式,既是体育赛事的开幕式,也是整个市庆活动的开幕式。闭幕式也同样如此。接下来出现第二幅图案,在前一幅图案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内容。包括江南省企业发展论坛、江南省农业发展论坛、江南省第三产业发展论坛三大块。每一块又有细节,每一个论坛都包括产品展销会、数个分论坛等。欧阳佟介绍说,通过这幅图,我们可以看得更为清楚,体育赛事,仅仅只是吸引全国的目光投向德山的一种形式,但不是我们这次市庆活动的根本。我们的根本,是要展示德山,规划德山,发展德山。所以,展示、规划和发展,是我们这个方案的主皿,也是三大论坛的主题。
简略介绍过他们的方案之后,欧阳佟话锋一转,说,刚才有评标委员对我们是否能够成功举办一届体育赛事提出质疑。现在,我就这件事作一番解答。我要告诉大家的是,你们完全可以把心放在德山之斌,安静而快乐地享受德山美最。我们有三大人脉,可以促成此事。其一,去年,我们做过林飞广告。对于林广飞广告的一些细节,或许大家不清楚,我在这里需要耽误点时问向大家解释一下
欧阳佟讲话充满了激情,极具煽动力。他说,为了签约林飞,王禺丹和邱萍专程在北京住了半个月。只要熟悉王禹丹和邱萍的人,一肯定同意我的一种说法,在江南省,如果王禺丹和邱萍联手,这件事还办不成的话,那只能说明一点,这件事谁都办不成。所以,我不能再傻乎乎地往北京跑,我只有一个办法,曲线救国,我往上海跑。我让王禺丹把上海世贸大厦的总统套房包了一个月,又从深圳请了一个顶级的粤菜厨师,我一个人打着背包,去了上海。在上海,我把林飞的父母请进了总统套房。林飞的父亲喜欢下围棋,母亲喜欢做菜,我就陪林飞的父亲下棋,让那个粤菜厨师教林飞的母亲做菜。最后的结果,大家已经知道了,我和林飞一家成了朋友。后来,因为网民强烈反对林飞做烟草广告,国家体育总局的态度非常强硬,坚决不同意这件事。我只好和王禺丹一起飞北京,和国家体育总局谈判。最终,不仅完成了这次谈判,而且和国家体育总局建立了很好的关系。和林飞以及国家体育总局良好的私交,就是我的第一大人脉。
说到这里,欧阳佟停了停,故意看了看在场各位,接着又说,现在,我介绍我的第二大人脉。在座的很多人知道,我本人就是德山人,是当年德山市的文科状元,德山市的第一个复旦学生。当年,我这一届,有七十二个学员,和孔子的七十二贤人同一个数字。另外,我的上下届同学有一百多人。目前,这些人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相当一部分,是北京一L流媒体的负责人,比如新华社、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等单位。也有一些人在北京的一些部办委工作,这些人早已经形成一股力里。第三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我的大学同学中,有一个人是北京某重要领导身边的人,这种人出面将一项体育赛事安排在德山,不违反任何党性原则。除了这上面三条,最为重要一点,我已经和国家体育总局的有关领导沟通过,已经得到初步意向。
他解释结束后,王文青立即说话了,他说,对于这一方案,我想问一个问题,德山的体育设施没有形成体系,在全国地级城市中,大概属于相对落后的。将一项国家级的体育赛事拿到德山来,对德山自然是一件大好事。问题在于,现有的体育设施如果不能用,需要新建体育场馆的话,市政府又拿不出钱,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欧阳佟说,有关这一点,我们做方案的时候,已经充分考虑过了。初步有两种设想。设想之一,新建场馆,由市政府在征地、规划等方面提供全力支持,至于资金,可以采取合资的方式,谁投资谁经营。如果达不到这种结果,我们还有一个备选方案,那就是对现有体育场馆进行一些改造。如果仅仅是改造,体育总局会拿出一部分钱,市里再解决一部分,通过广告赞助等筹集一部分,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了。此外,正因为存在场馆问题,在选择项目方面,我们已经和国家体育总局协商过,倾向于选择对场馆要求相对不是太高的项目,比如小球类项目中的乒乓球、羽毛球,体操、拳击以及棋类项目等。像球类项目,只需要对地板进行改造,体操项目也差不多如此,拳击项目,只需要建一个拳击台,而棋类项目,几乎不需要太大投人。
市政府政研室的那位评标委员说,既然谈到这个话题,我有一个间题需要向投标企业咨询,我注意到你们的标书中有聘请林飞为德山形象大使一项。我想问的是,这件事,可行性如何?我听说,林飞的代言费上千万了,费用从何而来?
欧阳佟说,非常感谢诸位专家对本方案的关注和重视,坦率地说,我们的方案,在我自己看来,得意之处有很多,但最大的得意之处,也是最大的亮点,有两处。一是以一个国家级的体育赛事作为依托,将全中国的目光都聚焦到德山,以此突出德山形象。第二个亮点,就是聘请林飞出任本次市庆活动的形象大使。这两处,恰恰是我们公司区别于其他公司的优势所在。我不敢说,这两件事只有我们干得成而别的公司干不成,但我敢说,让我们来干,肯定是费用最低的,效果最好的。为什么?因为我们有人脉。现在回到评标委员刚才的话题,前面我已经介绍过,林飞拿到奥运冠军之后,第一个广告是我去谈下来的,也是我做的。因此,我和林飞本人,建立了很深的友谊。有关聘请林飞担任形象大使这件事,我已经和林飞私下沟通过,他说,只要没有国际赛事,绝对没问题。我们查过时间表,这段时间,没有国际赛事。至于第二点,我在这里需要解释一下目前林飞的广告价格。在座的都是专家,对于明里广告价格,十分了解。整体来说,影视明星的广告价格最高,体育明星次之,但是个别体育明星不同,比如中国籍的NBA明星,价格就非常高。此外只有一个人,就是林飞的广告价格达到了千万。另一方面,在座诸位,可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林犯广告价格之所以高,其中最关键还在于我所谈下来的第一个广告高价位,后来林飞的价格进行一定位。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的第一个广告,对林飞的广告,也就不可能水涨船高。我这样说,相信人家,林屹绝对愿念给我一个极其优惠的价格。就形象代言人而言,一个城市的形象代占人和一个活动的形象代言人,意义是不一样的。我注意到刚才我们的评标委员将城‘i}形象代一言人和市庆活动形象代言人这两个概念搞错了。这并不是评标委员的错,而恰恰是我们在设计方案时,有意想让大家出现这种理解上的错误。为什么?原因很简单,费用问题。如果聘请林飞担任德山市的形象大使,就算我出面,没有七百万,肯定拿不下来,别人出面,肯定超过千万。而聘请林飞担任德山市庆活动的形象大使,我出面,一百万拿下来。而在给大众的感觉上呢?正如刚才这位评标委员所犯的有趣错误一样,相当一部分人,会误认为林飞担任了德山市形象大使。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概念,为我们节约近六百万,诸位说说,还有比这个更有价值更有趣的生意吗?
他的话音刚落,会场便笑了起来。
回答咨询的时候,欧阳佟也偶尔注意一下朱丽依和杨大元,他看到,这两个人开始脸色显得很平静,越到后来,脸色越难看。最后长时间集中于欧阳佟的方案时,朱丽依和杨大元颇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了。
评标的结果,已经没有任何悬念,最终是欧阳佟的资圆公司高分中标。
结果是一项一项统计出来的,方案的创愈性一项,便占总分的so%,每个评标委员最高可投十分。欧阳佟得到了六十八分,星期七才得到三十三分。这一项,一下子将资圆公司和其他公司的距离拉开了。其他还有十几项,仅占总分的50%,平均每一项,仅占不到3%。就算有区别,也很难拉开分数。
朱丽依和杨大元看到这个分数,知道败局已定,他们甚至没有留到最后,提前站起来离开了。欧阳佟原还在想,结果出来后,应该对朱丽依说几句什么话,最终连这个也省了。
此时,命运大概早已经安排他们做了永世的仇敌,面对敌人仍然谈笑风生,那是政治家的事,欧阳佟做不到,所以,他最大的愿望,是不要面对这样的窘境。从这种意义上说,他倒很感谢朱丽依和杨大元的退场,至少他的那些准备牺牲而并没有牺牲的脑细胞,会真诚地感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