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一次冲击戛纳以一票落败
1997年,王家卫和梁朝伟带着《春光乍泄》走进了第50届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
这次来到戛纳,梁朝伟并不是第一次走向国际。
第一个将梁朝伟带进国际影坛的人是侯孝贤。那是1989年,年仅29岁的梁朝伟,跟着侯孝贤来到威尼斯,参加第40届威尼斯影展。梁朝伟心里很清楚,整个影展与他关系不大,他在《悲情城市》中只是演了一个配角。相对而言,别说是国际影坛,就是香港和台湾影坛,他还是新人一个,连主角都捞不到的角色。毕竟是第一次走向国际,在这次影展上,他看了大量来自欧洲、美洲以及亚洲的电影,受益匪浅。
总体来说,他的这次威尼斯之行还是异常的风光,《悲情城市》获得了金狮奖,这是一个令电影人梦寐以求的奖项。与这个奖项相比,这部影片所获得的第26届金马奖最佳导演奖和最佳男主角奖,分量就轻了许多。
紧接其后,这部电影再度在国际获奖,这次不是专业的电影奖,而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的人道精神奖。
梁朝伟的名字,从国际影坛一划而过,虽然不十分耀眼,却也从此开始了国际影星的星途。
在那以后,《阿飞正传》以及《重庆森林》,都曾在国际影展中冲击奖项,虽然最终铩羽而归,倒也让梁朝伟对国际影坛有了更多的了解,视野扩大之后,他对电影的理解,也更上一层楼,为后来他在电影事业上取得更大的成就,奠定了基础。
另一个让他在国际影坛风光一度的人物是陈英雄。
这是1995年,梁朝伟随着陈英雄和《三轮车夫》,再一次来到威尼斯,和前次一样,这届威尼斯电影节,梁朝伟只是一个配角,他是来学习的,也是来领略国际电影无限风光的。在这次电影节上,陈英雄可算是大出风头,分别获得金狮和FIPRESCI(费比西国际影评组织)两项大奖。可谓满载而归。
两年后的戛纳电影节,梁朝伟再一次出征。
这次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他获得了最佳男主角提名。而且,经过多年的心理准备和发愤图强,此时的他踌躇满志信心百倍。
因为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梁朝伟便花了好长一段时间,仔细地研究对手。研究对方的并不仅仅是他,还有其他一些人。香港影评人协会,中国内地的一些影评人组织和研究家,中国台湾的一些研究者,日本方面也会进行这方面的研究。自然,也包括了戛纳方面的相关研究和报道。所有一切,都是他研究的资料来源。最终,几乎整个亚洲的这类研究机构,都认为《春光乍泄》中的梁朝伟,是本届登上戛纳影帝的大热门。
不是梁朝伟盲目乐观,确实是他在《春光乍泄》中表演太出色了。而恰恰那一届戛纳影展,最佳男主角的角逐相对较弱,估计竞争不至于太过激烈。
那段时间,整个戛纳都在传递一些小道消息。这些消息,绝大多数是对梁朝伟有利的,所以,希望的风帆,在梁朝伟的心中越来越昂扬。当时,香港方面有好几部影片急着拍摄,各导演在一遍又一遍催他们返港,一起来的香港朋友,接二连三地告别。梁朝伟还在最后坚持,到了最后一秒钟,组委会特别问他是否出席,让他误以为,自己肯定是获奖了。
在戛纳,香港影片远没有内地影片风光。可以说,多年来,内地电影人一直都在“经营”戛纳,张艺谋、巩俐、葛优等人,在戛纳取得了辉煌成就。这些人每次出现在戛纳,便是风头占尽。相比而言,香港影片走进戛纳,显得有点底气不足,无论是宣传还是演员阵容,都无法和别的国家或地区相比,首先在气势上面,梁朝伟便已经输了一着。
此外,大概是太过期望了而又对戛纳了解不多的缘故吧,在竞争策略方面,梁朝伟显得略逊一筹。
他原以为,一切只需要自己的影片说话,自己不必说太多。他毕竟是一个言词不多的人,能不说,他当然就尽量少说了。但戛纳影展上的那些有投票权的评委或影评人,大多都是外国人,他们并不一定就真能完全看懂中国电影,何况,那么多参展影片,各有特色,要他们将自己手中的一票投给谁,都需要一定的决心,因此,投票之前的一些社交造势,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在影评人问答这个环节上,梁朝伟就彻底地输给了他的对手。
影评人问他:“王家卫到底想通过黎耀辉这个角色表现什么?”
梁朝伟回答说:“我猜测,他是想……”
这个回答已经让他失分了。作为一名演员,你甚至完全不明白导演要表达什么,那么,你怎样表达你所要演绎的角色?他原本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很明白王家卫要表达什么。他也可以说,王家卫要表达的什么,他并不需要完全明白,但他明白自己要表达什么。
影评人又问他:“这个影片,同中国大陆、香港以及台湾的关系是什么?”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刁钻,如果回答不好,有可能涉及电影以外的政治话题,那是他所不愿看到的。可一时之间,他又觉得很难把这个问题答得更好,便只好说:“我不知道呀,你们问王家卫好了。”
这次问答,原本是角逐者之间在影片之外的一场竞争,是一次为自己拉票的机会。如果梁朝伟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或者他是一个很善于社交的人,一定会借助这次机会大施自己的社交魅力,为自己多争不少的选票。不知是不是第一次站上国际舞台的缘故,他显得那么小心翼翼,又是那么手足无措。和他完全相反,那些和他竞争的外国男影星,一个个看上去信心十足,不可一世,无论人家问他们什么,他们都会侃侃而谈,不管他们是否真的那样想,或者是否真的知道什么,给人的印象,却像是理论专家一般。将这些人同梁朝伟比较,优劣高下,显而易见。
最终票选的结果,梁朝伟仅仅以一票之差落败。
倒是王家卫如愿以偿,获得最佳导演荣誉。
最后离开戛纳回香港的那一幕,梁朝伟永生难忘,那时,他的香港同行们已经先期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成行。临上飞机的最后一刻,他看着戛纳的天空,默默地说:“康城(香港译作康城),你给我记住,我,梁朝伟,香港演员,我还会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