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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舟侧畔 正文 第43章 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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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真心

    两人还没离开酒店,林颂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她扫了眼屏幕,跟玲姨道:“玲姨,我还有点事,要再上楼一下,你先回家吧。”

    她说完就往回走。

    叶玲有些急,但又拦不住林颂,只好给了她一个发圈,塞到她手里:“我跟你讲,打架要把头发扎起来,其他的,我没什么好教给你的,反正你力气大,小心点,别打出事了。算了!要不我在楼下等你,等下你打不过,你就给我打电话,我上去就给那狗夫妻两巴掌。”

    林颂握住了发圈,觉得好笑:“玲姨,你这么强悍啊?”

    叶玲露出骄傲的笑容:“那当然。”

    “那你以前怎么不去捉我爸的奸?”

    叶玲看林颂的眼神,带了点嫌弃:“你傻不傻,捉奸了,然后呢?你爸是能听我话的人吗?我离婚了,那林屿跟着我受苦,还是他也跟你一样,没了妈,再有后妈。”

    她很坚定,坚定到林颂都佩服她思路清晰。

    “我结婚的时候,就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外地人,来榕城打工,没读什么书,家里条件差,也就年轻点,长得不错,碰上你爸这种有钱的,愿意娶我的,还不用工作,有豪宅住,赶紧巴着上去了,偶尔闹一闹,都是哄你爸的。”

    她想起从前,还有几分羞涩:“当然啦,我对你爸还是有感情的。”

    “什么感情?”

    “爱情呀。”叶玲娇嗔,“我第一次住温泉大饭店,五星级,我第一次吃西餐,听爵士乐,坐宝马,戴那么大的金戒指,还带我去日本玩……”

    林颂听得有点生气了:“他那时候这么大方?”

    “结婚后就抠了。”叶玲也有点伤心,“领证了就说我是贤妻良母,勤俭持家,还讲二婚,再办婚礼丢人现眼,把钱留着去香港生产,要支持他干大事,哎,不过也没什么,我还是很满意的,当个有钱人太太,总体还是很幸福的。”

    林颂不会对别人的生活方式进行评价,同样的,别人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基本也很难影响到她的选择。

    她以前讨厌玲姨。

    但那种讨厌,并不是恨意,就只是厌烦,有时候甚至是嫉妒,看到林屿被她无条件溺爱的时候,她更讨厌这对母子了。

    叶玲还是要解释:“颂颂,你还记得吧,我给你讲过的,我可没当小三啊,我认识你爸的时候,他是单身的。”

    “你就算是小三,也无所谓。”林颂很轻地笑了笑,“没有你,也会有张玲,蔡玲,很多个玲。”

    对她来说,除了生死,有个屁的大事,伊妈要是活着,她才懒得恨林清耀。

    那时候,伊妈明明答应了会从香港回来,给她过生日的。

    她开心又期待,每天上学前都要去看看伊妈给她准备的礼物,皇冠,裙子,乐高,她还要请好多小朋友来她生日会。

    就算那些讨厌的长辈一直跟她开玩笑——“颂颂要有弟弟了,以后大家就爱弟弟不爱你咯。”“你现在脾气这么大,有二胎了,谁还理你呀。”“没关系,当姐姐了她就自动懂事了。”

    她都不在乎。

    可是,伊妈没能回来。

    叶玲离开酒店前,跟林颂说:“你让你那个朋友,还是早点放弃吧,男的是会出轨,都想尝点新鲜的,最终都是会回家的,但你朋友就惨了,当外面的女人,名声没了,被抛弃了,钱也没了。”

    ……

    梁真早就看到了林颂,也看到林颂避开的样子。

    她给林颂发了条信息:“还是不是朋友,看到我挨打,都不上来帮忙的?”

    “我帮你个菜头。”

    林颂去找调酒师要了一个冰袋,摁在了梁真的脸颊上。

    她其实有点生气的:“那坨屎有四十岁了吧,干,男人那么多,你从别人手上抢走,比较舒服?”

    梁真还笑:“是啊,别人验过的,才代表是好东西嘛。”

    林颂手上加大力气:“疼死你。”

    “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离婚了。”梁真“嘶”了一声,解释,“但刚离。”

    “也就是认识的时候,还是已婚吧,你是被他老婆逼来榕城的?结果这个男的跟他老婆还追来了?”

    梁真语气平静,甚至有些冷漠:“准确点,是他前妻,他们俩半斤八两。”

    她招手让调酒师来两杯威士忌,让林颂也跟她一起喝酒。

    梁真说:“我跟你不一样,颂颂,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林颂更觉好笑:“我今天一天之内听到了两句这样的话。”

    “他早就想离婚了,不是因为我,我卖船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在为离婚做准备,他找人注册了一个海外公司,把船厂股份低价卖给海外公司,他老婆不太清楚他名下资产和企船厂情况,他怎么说都行,反正就说资金有缺口,赔钱,不想被套住,就卖给海外公司。”

    “为了转移资产?”

    “是啊。”梁真不在乎,“那时他挖我去他新公司,承诺给我干股,让我帮他做事,我们签了合同,一开始的确只是合作的,我不可能因为他用不光明的手段针对他老婆,就放弃这个机会。”

    她也没想到会有后续的发展。

    威士忌顺着喉咙咽下,如同火舌滚过,脸颊跟食道是同样火辣的刺痛。

    “他转移了资产,新公司的资金让我管,他也没做绝,说是不会亏待他的孩子妈,一次性给了现金结算,只不过他老婆不会管理公司,他不能让公司死在他手上。”

    “你信吗?”林颂一滴酒都没喝。

    “我信不信有什么重要的。”梁真还是笑,“要不是后面他前妻发疯,一直盯我稍,跟踪我,威胁我,我还真的不会跟老板有什么。”

    “然后,你就被报复了吗?”

    “他不想暴露转移资产的事,只能选择牺牲我,让我忍一忍,躲一躲,等他的事情解决后,我才可以重新出现。”

    所以才有了梁真联系林颂的事。

    但明显现在事情还没解决。

    林颂也不想说什么安慰或者让她放弃的话,只是笑道:“看来你还要继续在福兴待下去,放心,我不会赶你走的。”

    手上的冰袋又怼到梁真的脸上,这一次,她的动作变得轻柔,带了心疼。

    这一巴掌好狠。

    梁真好像有点难受,眼睛往上看了看,放下酒杯。

    “颂颂,我知道你大学瞧不起我。”

    “停,我没有,是你先来恶心我的,而且,那时候你要让我怎么在刚认识的舍友面前,说我家里船厂也不是我的,我妈死了,我爷爷死了,我也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我惨死了?说好一起去报名社团,你偷偷报名,总觉得我会嘲笑你,最好等你被最好的社团录取了,再风轻云淡地在我面前装是吧。”

    梁真被戳中痛处:“你都知道。”

    “是啊,我还知道你一心想赢过我,偷偷报名了好多考试,玩信息差,怕我也知道,也去考,等下考过你,你就难过了,你考好了,就要回宿舍耀武扬威。”

    时隔多年,现在的梁真也不是当年那个假装乐观开朗,不肯承认自己不被家里偏爱,又敏感自卑多疑的女大学生了。

    她想起大一就觉得讽刺:“到了大城市好学校,我好恨同学们都那么幸福,你是我在新生群里加的第一个人,还是舍友,从各方面都让我嫉妒。我申请的贫困助学金,学费也是走的贷款,你学得比我轻松,你对我越亲密,我就越讨厌你。”

    她看向林颂,问:“你知道我最讨厌你是什么时候?”

    林颂不太确定:“是我跟你说协会的人在背后嘲笑你倒贴吗?对不起。”

    她可以偷偷告诉梁真,但两人早闹翻了,她选择了小人得志的方式,当面播放录音。

    “不是。是你知道我想去车协混关系,在我生日,送了我一辆我买不起的自行车,那一刻我讨厌我自己,也讨厌你。”

    林颂现在能理解这种细腻敏感的心思。

    “但是梁真,那辆自行车也是我省吃俭用给你买的,我口袋里的钱很少的。”

    梁真的眼圈微微泛红,她说她知道的:“谢谢你,颂颂。”

    林颂没接话,看着梁真,似乎在期待梁真明白她未说出口的话。

    两人相识多年。

    梁真没好气:“我以前觉得你天真,我现在错了,你是黑心吧,我都被人打了,你还在想船厂。”

    林颂抱住她:“我一直羡慕你,你有这么广的人脉。”

    两人都笑了出声。

    这一年依然是造船业的寒冬,船舶和海工装备市场持续走低,全国三大造船指标同比下降,船舶行业经济效益下降。

    林颂刚刚认出了那个男人是廖经世,他名下有船厂和船舶配件公司,早几年在鹭城造船厂做过游艇制造,后来在长三角做航运和船企。

    她前段时间除了研究修船,剩下都在看游艇制造资料,但对于福兴来说,就算有了制造游艇的能力,更重要的是,要有让人来买游艇的能力。

    船舶先下订单,才能进行生产,人家凭什么来买福兴的游艇?

    她需要合作伙伴,建立一个新的合作公司,她给正荣船厂的郑棠俪发了好几次邀请,都没有回复。

    梁真帮忙牵线林颂跟寥经世见面。

    在林颂到来之前,梁真一直在怀疑她这样做,真的值得么?

    这个年纪的男的喜欢她,其实就是想弯腰看看过去的自己,而她需要他的资源、人脉。

    那寥经世在林颂身上是不是也能……

    寥经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以为她还在生气被打的那一巴掌,他说:“你朋友的计划我看了,还行,船厂规模小,小打小闹,但你要是愿意,我出钱让你跟她合股。”

    梁真脸上挂着笑意,又不自觉替林颂说话:“福兴规模是小,缺少吃饭产品,但是林总现在不就在努力做了么?而且,她懂设计的,比我还优秀,你当还是从前,为了显示船厂的国际化,设计室还要假意让女工程师出现拍照?”

    寥经世笑起来,看着她:“梁真,我可从没怀疑过你的能力。”

    但这一天的见面谈话到底是没谈成。

    林颂才到餐厅走廊,拐个弯便是定好的包厢,就突然有人冲了上来,抓住她头发,尖锐的指甲挠过她的脸。

    在那一巴掌落下之前,林颂已经抓住了来人的手。

    她条件反射地就把对方推倒在地上,脸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疼。

    “小狐貍精,要是在鹭城,我非得让你也痛不欲生,还姐妹花一起介绍!要不要脸?”

    林颂疼得火大,认出了是寥经世的前妻。

    她想直接骂的,这么疯,为什么不去找寥经世麻烦,寥经世就在包厢里,把他脸挠花啊。

    梁真听到声音,就从包厢出来。

    她瞥到林颂脸上的伤痕,要气死了。

    “你他妈有病是吧?没完没了,打我就算了,你打我朋友!”

    “别冲动别冲动!”

    林颂拦不住,梁真跟寥经世的前妻打了起来。

    服务员喊了保安,没一会,寥经世沉着脸带走了他前妻,再过一会,回来抓梁真,跟林颂道:“林总,抱歉,下次再约。”

    ……

    林颂驱车离开,心头一阵烦躁,再按下烦躁,情绪慢慢平和。

    她盘算着目前的计划,一个是修船,一个是她不想浪费造船设备,打算从别的大船企那承包船舶制造分段,另一个就是造游艇。

    她现在应该鼓起劲,做好拼搏的准备。

    寥经世这边要是行不通,她得想想其他的办法。

    绕过大桥,是越程中心那一带的商圈。

    林颂想起那天的麻雀,原来周其均就是那个无辜挨骂的路人,而她因为这件事,所以顺手帮助了正在打零工的姜自恒。

    她有点想下车去广场等麻雀飞来。

    周其均上次还讲,要她只能喂一只麻雀,她现在就喂一群给他看。

    她停下了车。

    周其均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在哪?”

    他现在比之前进步了,会主动发消息,也做了一些事,但林颂也很清楚,应该是不适合。

    这种不适合在她那天跟周其均一问一答后,更加清晰了。

    因为他这类人,可能给出的三分爱,就是他全部的真心了,而她以前不在乎,以为她爱的只是周其均的皮囊,什么爱不爱的,她可以爱很多人。

    周其均越是冷淡,她谈这段恋爱才没有任何负担,他们就只是共同乘坐一辆车,共行一段路,随时都可以靠站下车分开。

    可伊爸去世后,她问周其均爱不爱她的时候。

    她意识到,爱情这个奇怪的东西已经不受她掌控了,她希望他真的爱她,因为,她也爱他。

    最后分手前,她还主动发了消息,让他来了林家。

    她坐在黑暗里,周围的酒瓶东倒西歪,就算朋友都在,她还是想他,所以,她给他发了消息。

    只是他来了,却没顺着她给的台阶往下走。

    他们就只适合之前的相处模式,不看将来,不问真心,只是伊爸去世后,她不想再纠结这些了。

    她要绝对的、偏袒的爱,知悉她的卑劣、虚伪、愚钝、幼稚,却依然爱着她。

    夜里冰凉的江风吹过林颂脸上的抓痕,丝丝缕缕的疼痛。

    她轻笑,本来就是一个幻梦,没有也不影响生活。

    林屿现在的任务是让高考分数“专升本”,而她的任务就是福兴厂做大做强。

    她车里新挂了两个漆器葫芦,招财进宝,上回余伊姨送给她的。

    她伸手拨了拨。

    ……

    周其均还在所里加班,他最近也很忙,除了繁琐的案子,他还有个出书的任务,跟顶头的老板一起写,主题就是船舶建造合同的法律研究。

    办公电话响起时,他正敲字“关于保修条款排除租金损失的实践问题研究……”。

    “你好,我是周其均。”

    对方说:“你好,我是林颂的朋友梁真,因为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从律所官网找了你电话,如果方便的话,你去陪陪颂颂吧,她因为我,被人打了。”

    周其均拿起车钥匙下楼,他给林颂发了消息,没有回复,便给她拨打电话。

    “你在哪?”

    这句话说出口,周其均才肯承认,他现在是真的很生气,就像很多年前,他看到大哥被人堵在了厕所,还很窝囊的样子,他气得都想连大哥一起打了。

    “你去医院了吗?”他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回复,胸口浅浅地起伏了下,压下情绪。

    林颂还坐在她的车里吹江风,她就在对面路,看见了周其均从大楼里出来。

    “什么?我没去医院。”她去医院做什么?

    “那你在哪?”

    “在车里。”

    “我是问你具体的定位。”

    然后,周其均听到林颂说:“立达所,越程中心,你往街对面看。”

    他站定,喉结微动,一辆熟悉的车子正打着双闪。

    林颂没明白,这人为什么一脸铁青。

    他走到她的车外,微微弯腰,面无表情地从车窗看她的脸,细致反复地扫描而过,她的脸上只有几道抓痕,不是他想象中的鼻青脸肿。

    周其均拉开车门,不请自来,坐上了副驾驶座。

    “男的女的?”

    “什么?”

    “谁打的你?”

    林颂后知后觉:“你说我脸上的抓痕,说来复杂,但不想跟你说。”

    周其均知道她学他的方式回应他,但那几道抓痕如同挠在了他的心上,那股隐隐的火气,怎么都消失不了。

    林颂本来好笑:“你干嘛反应这么大,不就是被打……”

    她顿住,想到了什么。

    周其均沉默着,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林颂的脸颊,只是,他手上忽然有些痒,很快就起了疹子,但没有火烧火燎的水泡,因为他没碰到漆器和生胶。

    于是,一阵慌乱,还是要去医院,这一回是林颂非要他去。

    她马上启动车子。

    周其均阻止她,林颂也有点生气了:“你过敏为什么不讲,为什么不去医院,你是不是有病?”

    周其均:“不是,我们能换个车吗?这个漆葫芦,我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