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春。逃往台湾的船票已经涨到了每张船票11两黄金,等于是一大一小两条黄鱼。警察局长毛森开始杀人,提篮桥监狱里500多名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杀得只剩下28人。汤恩伯总司令驻守着上海,司令部里每天都在烧文件和转移物资。但是,黄浦江和苏州河的水还在流着,歌舞升平必须继续。
米高梅舞厅。一名围着红色围巾的中年男人和一名年轻的女孩在接头。女孩叫春羊,她的代号叫布谷鸟。
中年男人说,你真年轻,你不怕死吗?
春羊说,不怕死,可我怕黑。
中年男人说,天就快亮了。
我该叫你叔叔,还是叫你哥哥。
叫我同志。
中年男人把一张麻将牌放在桌面上,那是一张“一索”,看上去是一只鸟的形状:我的代号是麻雀。
春羊说,麻雀不是早就牺牲了吗?
中年男人笑了:是的,可我在为她活下去。她有两个代号,她的另一个代号叫宰相。以后我会一直用麻雀这个代号。
春羊说,用到什么时候?
中年男人说,要么是牺牲的时候,要么是天亮的时候。
借着舞厅的灯光,春羊看到中年男人的脸上全是密布的坑坑洼洼的疤痕,看上去一脸的沧桑。
我丈夫一个月前也牺牲了,她是浙东四明山游击队的。春羊喝着茶水,低垂着眼帘说。
这很正常。我全家也差不多没了,但幸好还有李东水同志。
李东水是谁?
我儿子,他的小名叫皮皮。
中年男人说,我很想带你去看看我的嫂子。我的那个兄弟已经不在了,但她还是我嫂子,她一直生病,她有哮喘,她长得很像我死去的姐姐。她一直想给我做媒,她叫刘兰芝。
中年男人看到舞厅中有一些人涌进来,人群突然乱了起来。保密局上海特派员徐碧城带着陶大春等人冲了进来。
春羊紧张起来。中年男人压住了春羊的手,眯起眼睛微笑着说,布谷鸟同志,你看着我。你不要去看他们。你有尾巴,你的麻烦已经来了。
春羊看着中年男人眼角的微笑,稍稍镇定了下来:怎么办?
中年男人说,我认识这两个人,你不要怕。带武器了吗?
没有。
如果走不掉,那边楼梯口有个电闸,你撞上去就行。
春羊紧咬着嘴唇坚定地点了一下头。中年男人笑了:我想请你跳个舞,这是工作。
《夜上海》的歌响了起来。中年男人说,知道吗,这是周璇唱过的歌。有一个明星公司的女演员,特别喜欢周璇的歌。
中年男人是陈深,他的微笑中,眼泪流了下来。这时候,距离解放上海的炮声,已经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