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但大哥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吗?戎玉怡仰头喝完杯子里的水,起身重新倒一杯,准备回房间睡觉时,客厅的电话响了。
她愣了一下,过去拿起话筒。
“还没睡?”隔着电话线,他的声音像挂了电,磁得不像话。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被你吵醒的。”戎玉怡站在沙发旁,盯着毛茸茸的地毯,边喝水边慢吞吞地说,声音也闷闷的。
“我在楼下。”似乎是为了证明,楼下传来一道喇叭车鸣。
戎玉怡吓一跳,“别按……”
大晚上的。
“嗯。”他笑了笑。
想来是自己一直没关灯,所以知道她没睡。戎玉怡放下水杯,贴着无线电话来到小阳台边往下看,果然看到温铩羽的车,还看到他人靠在边上抽烟。阳台很小,挂了几件衣服长裙,戎玉怡躲在裙子后,在他擡头的瞬间蹲下来。
“你怎么还不走?”戎玉怡压低了嗓音问。
“没地方去。”
怎么可能?他回来这么久,又不是第一天,没地方去,这种话也就只能骗骗三岁小孩。
戎玉怡不敢让他上来,也怕待会脑子一热松口,抢先道:“找个酒店开房吧,我要睡了。”
“玉怡。”他叫她。
戎玉怡一顿,“干嘛?”
他却笑说没事。“晚安。”
戎玉怡犹犹豫豫地说了句晚安。
……没挂。
戎玉怡探头出来一瞧,那人鞋底碾灭了烟,仰头一望,四目隔空相对,他身后有辆空的士开过。
“你别站在那里,小心有人跳楼砸中你。”戎玉怡说。
不是她冷血,而是现实残酷。几年前有个借高利贷还不起的中年男人抛妻弃子,从十八楼一跃而下砸中楼下路过买早餐的老伯,中年男人没死,老伯却死了,偏偏老伯家中还有一位阿尔茨海默症老太等着老伯回去。没了老伯照顾,不出一月老太也去世了。真是造孽。
“好。”他点点头,“那我走了。”
“再见。”
这回戎玉怡利落掐断通话。
……
那天之后,性生活愈发频繁,多数发生在半夜惊醒。原以为是春梦,结果不是,身体被撞,声音不自控地从喉咙泄出声,窗帘下摆曳动,月光浇进来,戎玉怡的心随着床荡漾,堵着闷着爽着,身体都快熟了,浪开无边的红。
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发展到后来,戎玉怡几乎分不清楚幻境与现实,一度怀疑这人到底是真的来了,还是自己的幻想,难道人真的可以饥渴到这种地步吗?
坏了。戎玉怡心想。扪心自问,做.爱很快乐,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但事情一码归一码,她讨厌温铩羽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从前哪怕身体□□,心理上总在不应期,事后抑郁,手刃此人的画面总在脑子里上演,大不了杀了他再自杀,一死了之。可现在却变了,变得不再抵触这件事,事后也不再难过,她摸着那人的脸,不禁恍惚,弥漫出难以言喻的苦涩,问自己是不是坏掉了。
“想坏掉?”温铩羽不怀好意地看她。
“怎么接连撞鬼。”戎玉怡低低呢喃。
“什么撞鬼?”温铩羽咬她耳朵,“是鬼撞你。”又问,“这是你去拜神的原因?”
什么意思?这人果然跟踪她。戎玉怡恨恨地咬他,决定完事要秋后算账。
遗憾的是,这人精得很,搞完就跑,入夜趁她睡着再来。
如此不明不白厮混一周,钟叔通知她去表铺取表。戎玉怡又挑了个时间去医院挂号,换了一家医院,还是精神科,当天结果出不来,戎玉怡顺路买了一堆监控器回来给屋子装上,因为之前那几个还没来得及检查便不见了,至于是如何不见的,又是为何不见的,戎玉怡已经懒得去细究,反正结果就是不见了。
屋子有一段时间没做大扫除,天花板角落衣柜顶部落灰,戎玉怡安全落地后拍了拍手。
她越来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官,也逐渐对现如今精神病医疗水平感到失望,说不定她是真的病了,只是现如今技术手段检查不出来。
就像……两年前母校有位老师疑似肿瘤去世,可到死也没确诊出是什么肿瘤,病因是什么,自然也就无法对症下药去治疗。
戎玉怡相信科技,她想确定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幻觉。
这次的监控器她装得很隐蔽,不过为了装装样子,她还是多此一举地装了两个在明面上,温铩羽一进门便看到了。
“装这个作甚?”温铩羽将她摁在餐桌上,掐着她下巴望向对面天花板的监控器。
黑压压的镜头,散发红光。戎玉怡视力好,几乎能看到镜头中温铩羽压着她缓缓挺进的倒影。却又很快退出去。戎玉怡微微眯起眼睛,觉得自己像极被摸得情难自禁的猫咪,被抚摸到神经末梢似的,又爽又把持不住,尾巴骨一缩一缩的,迫不及待等他狠狠撞进来,紧张又期待。然而没有,只等来一个戏谑:“说啊,装来干嘛?”
“防贼。”戎玉怡被摸得有点舒服,又有点急不可耐,声音忍耐。
“防贼还是防我啊?”温铩羽挟笑的口吻,声音特别慢条斯理,和他的动作一样,特别欠揍。
那里被抵着缝隙厮磨滑动,戎玉怡不再理他,喘着气低下头,想要什么,自己跐起脚尖臀部去够。额头肩背薄汗一片,没够到想要的,反而被掐着细腰倒打了几巴掌,打的位置堪称耻辱,却不知怎的,爽得要命,比横冲直撞还要直接的快感侵蚀她的四肢,次次掌掴在要害上,戎玉怡几乎飘飘然,意识恍惚,灵魂脱壳似的,身处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感觉不到,险些站不住脚跟,胯骨隔着男人的手臂撞上餐桌。
餐桌上摆着茶记的快餐,伙计打菜不谨慎,半根小白菜夹在饭盒边缘,漏出汁水弄脏塑料袋。这张餐桌有过很多次回忆,多到戎玉怡已经对在这里做这种事感到习以为常。
客厅电话响了。注意力被有意识地慢慢往回拉,背后这人好似不太满意,不满意什么?戎玉怡不知道,周围的温度有点高,戎玉怡额头布满了汗,黏着湿作几缕的发丝。湿湿的手钳回她脸颊,带着淡淡的味道,丝丝缕缕勾着戎玉怡的鼻息,戎玉怡很清楚他手上的味道来自于自己身体的哪部分,她紧抓着餐桌边站稳,劝自己别跟狗计较,结果要去接电话时被狗勾着脖子接了个吻。舌尖抵着舌尖,呼吸缠着呼吸,接了一个比戎玉怡想象中要漫长很多的吻。
……
门关上。
“喂?”戎玉怡及时在第四通电话渐到尾声时拿起话筒,她的声音仓促而急忿,因着她是在铃声即将结束的前两秒从玄关飞奔仆过来的,此刻正跪趴在沙发上。
“玉怡。”电话那头的人却没听出来,只是平静道。
是闫梧桐。她平日接电话前习惯看一眼来电显示,今日忘了。
“中午好。”戎玉怡说着话,脸色微变,感觉身体里有东西流出来,流到皮沙发上。并未做到最后,流出来的只能是什么,不言而喻。
她脸色不佳,身体泛着疯狂过后迟缓返上来的红,戎玉怡默默坐起来,腿合着打侧坐在沙发扶手旁,枕头掩盖在大腿上,明明屋里没有人,她却还是试图遮掩烦躁的春色。
闫梧桐这通电话打来,话题很散,拉家常似的,戎玉怡听得心不在焉,扯了扯大腿的肉,一顿,又让温铩羽给跑了,明明说好秋后算账,结果这人压根不给算账的机会。如此蹉跎十几分钟,闫梧桐提到她上回送的生日礼物。
“礼物?”戎玉怡不明白她意。
“那盒篆香。”闫梧桐以为她是忘记送的什么礼物,提醒她。
“我知道是篆香。”戎玉怡正色道,“怎么了吗?”
“那盒篆香,你送来之前有打开看过吗?”闫梧桐试探地语气问道。
尽管身体疲乏,戎玉怡还是很快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她微微打了个愣。这句话意味着她送的礼物内有玄机,至于内有什么玄机,戎玉怡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脑海里万种可能一闪而过。
戎玉怡很快整理好杂乱的思绪,反问:“怎么了吗?里头不是篆香?”
“里头…里头是篆香。只是,”闫梧桐犹豫片刻,还是坚持那一句,“你送来之前,有没有打开看过里头到底装着什么?”
这话,是要替她撇清干系吧?否则戎玉怡也想不明白这句话为何会在当时当刻从闫梧桐口中道出,戎玉怡干脆顺了她的意。
“没有。陆家的伙计当天早上才送到我手里,我特意叮嘱过这是要送人的,让他们包装精美,送来后我见丝带都很漂亮,外表没什么不妥,想陆家百年老字号了,打开门做生意,旗下员工该训练有素,应该不会货不对板,凭我对陆家的信任,伙计送到我手中该是什么样,我送到你手中就该是怎么样。”戎玉怡这一席话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话到最后不忘将话茬抛回去,佯装紧张道,“怎么了?里头是有……什么东西吗?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闫梧桐擡头望向自己的丈夫。
袁康曜冷笑出声,道:“那恐怕陆家要辜负你的信任了,玉怡。”
袁康曜离话筒有一段距离,不过戎玉怡还是听清了对方的声音,她皱了皱眉,看来这件事还不小,都惊动袁康曜了。
“到底怎么了,里头是什么?”
“是篆香。”闫梧桐说。
即是篆香,就没什么问题了吧。戎玉怡皱了皱眉,这是在诈我?仔细一想,不对,篆香也许是她订的篆香,但字或许不是她订的字?戎玉怡记得当初叮嘱的刻字是:佛教六字真言,福、禄、寿、喜和梅花、莲花纹样。一套十二个篆香。
“所以是字出了问题?”戎玉怡脑子乱乱地问,声音却很清晰。
“对。”
闫梧桐手握话筒,斜眼瞅了一下桌上敞开的高级礼盒。
生日宴次日,家里两个孩子便连日高烧,闫梧桐吓坏了,虽然知道孩子发烧感冒是常事,可事赶事的就有点过于巧合,显得玄乎了。她甚至怀疑是父债子还,是死者和她的孩子来索命了,有胆就去索本人啊!欺软怕硬索她的孩子干什么!?
其实这个当头怀三胎本就让闫梧桐膈应极了,曾想过要不要打掉,但想着想着又忍不住阿弥陀佛,信仰上不允许她杀生,袁家人亦不乐意她堕胎,笼中鸟,网中鱼,闫梧桐身不由己,只能怀着。
一连半月,中医西医都看过了,好在半月后两个孩子病情好转,不再烧了,闫梧桐一心扑在两个孩子身上,费心费力照顾,身体里还有一个拖着她,袁康曜看不下去,去泰国谈生意带上了她,并答应她回程再去一趟尼泊尔,摩诃摩耶夫人临产之地,也就是佛陀出生的蓝毗尼。
闫梧桐开心极了,三天前才回来,今天无事一身轻,终于想起一个多月前收下的生日礼物堆满杂货间,然而这么多礼物,实在拆不完啊,于是闫梧桐把佣人也叫来一起拆,边拆边把一些无用的东西赏给佣人,直到半个小时前,佣人抱着一个高级礼盒来到她面前,表情矍然惊恐:“夫人,这是……”
高级精美的礼盒,十四个篆香静静安置在其中,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香味,只是上面的纹样,让人怫然不悦。
「一瓣心香拜大仙,斋得云烟作道鞭。」